第262章 双抢,水库竣工
“才九千斤?”皇帝瞅了严守陆一眼,“没这九千斤哪来的九万斤,九百万斤?”
那也不用派个骠骑将军吧。
“还有那个早稻,过段时间也要收割了。要派人去运吗?”严守陆问。
“不用,你跟昌平乡君说不用献粮过来。晚稻收上来再看情况。”皇帝对籼稻并不在意。
“这次还有其它任务吗?”
“没了,就是把麦种运过来。五千斤六千斤都行。”皇帝挥了挥手,严守陆行礼退出了。
第二天,严守陆就做好安排,出发了。
六天后,他们到达了王家墩。此时陈帆他们正在野马山察看红薯的种植情况。
野马山的红薯都是在谷雨时节定植的,红薯藤层层叠叠,非常茂盛。庄子里的佃农们正在剪红薯藤,周围的村民也在各自田地里忙着剪藤。
姜里正告诉陈帆:“这几天红薯藤卖得很好,很多村子的人都会来买些藤回去种。有些村民会挑着红薯藤到别处去卖。”
“卖藤的时候把要点跟对方讲清楚了吗?”章辞问。
“都会跟对方讲的,收红薯的时间也跟他们讲了。现在栽苗,到寒露之前就可以收,不耽误种小麦。”姜里正说。
陈帆颔首:“春薯生长时间越长就越甜,可以和夏薯一起收。”
野马山庄的百亩红薯藤准备种到章辞的其它田庄,可以种几千亩。
昌平乡还空着一百亩沙壤地,全都安排种红薯。
接到飞鸽传书,陈帆和章辞当即赶了过来,还给严守陆带了很多红薯藤。
“就你们两个?”严守陆挑了挑眉。
“搬几袋粮食而已,不用太多人。”章辞淡淡地说,“你也不能多留?
严守陆气笑了:“我一来你就赶我走啊?”
“你还要留下剿匪?”章辞反问道。
“这倒不用,这回只运粮。噢对了,那座琅山还是归那三县管。”
严守陆只留宿一晚,第二天就将几十个大麻袋装上车,离开了。
刚过淮水,车队就遭遇了袭击。五十个士兵对上了一百多名劫匪。
“这么热的天,你们居然还都穿着盔甲。”匪首嘲笑道。
“这是规矩。”严守陆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些匪徒竟然没先射箭。
劫匪们都冲了上来,双方混战在一起。
运粮的都是选出来的精兵,甚至还有严家的侍卫,出手又不用顾忌,劫匪人数虽多,一时也没能占得上风。
没多久,前方后方突然涌来一大群人,向劫匪们挥起了刀。匪徒很快就落败。
匪首不甘心地望着严守陆:“你居然还埋伏了人手。”
严守陆冷冷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是单纯的人吗?”
立即有侍卫上前卸了匪首的下巴,将他捆住。剩下的劫匪都杀了,就近掩埋。
“回头。”严守陆下了命令,车队掉头往淮水驶去。
一艘商船靠岸,士兵们将粮食和马车都运上船,离开了。
昌平乡的百姓忙了几天,把空地都栽上了红薯藤。元丰县的百姓则忙着种玉米。
陈帆只在又一村种了十亩玉米。
转眼到了六月初,小暑节气,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出门就觉得要脱一层皮。可这正是早稻收割的时候,百姓们都顶着大太阳割稻子。
孩子们只是在田间巡视一番,就都热得脸上红扑扑的。
“天气这么热,真希望痛痛快快下几场暴雨。可我们还是要祈盼天晴,不能下雨。”柳定康一脸纠结。
大家都笑了。
“等这批早稻收上来,乡民们就有充足的粮食和稻草了。”杨宏开始考虑百姓了。
章辞早就定制了几台脱机,优先给老弱孤寡家庭使用,更多的百姓还是用打场的方式。
忙了几天,早稻进库,称到了六百五十斤的亩产量,乡民们都欢呼雀跃。他们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想想再过几个月,他们又可以收一批稻谷,还有几千斤红薯,笑声就更大了。
双抢是繁忙的,紧接着就是翻地蓄水,拔秧插秧,乡民们都晒得黑了几度。
第一批籼稻已经脱粒,孩子们都在看籼米。
“这就是籼米??”杨云问。
“是的。”周婆婆解释,“我们平时吃的是粳米。”
“还有一种叫糯米。”陈月补充。
“这种米好像特别细长。”陈忠柱先看形状。
“好像有点白。”陈忠梁看颜色。
待到米饭煮好,大家一尝,都说籼米饭比较松散,口感比较粗糙。
“比糙米饭总归好吃一点。”陈忠檩接受度很高。
“这是自然,饥荒的时候树皮草根都吃呢。”陈忠柱说。
待到农忙结束,乡民们在家歇息了两三天,水库的工作又开始了。
工程进展得很顺利,到中秋前夕,水库正式竣工。
乡君府办了个宴会,请各位官员来看水库。
姚守正一来就激动地分享工程成就:“升平县今年做了大量水利工程,疏通了河道,挖了许多沟渠,可以解决很多地方的缺水灌溉问题。”
章辞满面笑容:“姚县令敢想肯干,升平县还会有更大的变化。”
很多人看着这笑容,恍了恍神。
姚守正更激动了:“我们还要向昌平乡多多学习,做到更好。”
大家一起前往水库。远远地,就看到了高大的堤坝。
“这么高?”有人惊呼。
“能登上去吗?”有人蠢蠢欲动。
“可以从堤坝往上走,也可以从旁边的阶梯上走。”章辞说。
大家选了不同的方式,慢慢地往上爬。没多久,就有人气喘吁吁了。
登上大坝,一个大湖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这是湖?”沉稳如崔刺史,说话也没那么流畅了。
“围山筑坝,就形成了一个湖。这是昌平湖。”崔云朗自豪地说。他可是参与了建设呢。
大家沿堤着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坐船的地方。
“这还能坐船?”大家都来了兴致。
“湖面比较大,走一圈有几十里,自是要有船只马匹。”章辞笑着说。
大家分别上了几艘船,领略一番湖光山色。
“这水是从何而来?”有人提出了疑问。
“山顶有溪,还有河从远处来。平时蓄水,需要的时候可以开闸放水。”章辞解释。
他们驶到一处,闸门开放,水正汹涌而出,顺着河道流向山外。
第263章 为何总盯着昌平乡
大家还去棉花地看棉花。
“这还真是跟花一样,看着就有趣。”一群官员像是刘老姥姥进了大观园。
“什么时候摘棉花?”
“这几天就可以摘了。”章辞说着,伸手摘了一朵。众人也都摘了一朵,在手里扯成一丝一丝的。
“收上来之后如何安排呢?”
“留种,明年继续种。等到棉籽数量充足一点了,还请诸位帮忙推广种植。”章辞说。
官员们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众人回到府中,仆从们捧上了十几个大西瓜。
“这么大的西瓜?”众人都很惊讶。
这些西瓜长得跟篮球那么大,碧绿碧绿的,花纹很深。切开后,露出了鲜红的瓜瓤。
“这颜色看着很诱人,汁水也多。”萧县令很注重观察。
待到他们拿了一片西瓜,轻轻咬上一口,又甜又脆,汁水充盈,都不由得“唔”了一声。
“听说你们小暑就收上来一批西瓜?”崔刺史问道。
“是的,二月份种了一批,插晚稻秧的时候开始成熟。但是那批坐果率不高,品质也不算好,就是自己尝一尝,再送出去一点。”章辞说,“谷雨也种了一批,立秋收。这批是大暑的时候种的,现在正好成熟。”
“总共才多少种子?你们还舍得花那么多精力分三批种?”萧县令觉得不可思议。
章辞笑了笑:“种西瓜我们也不熟,种早种晚,水肥管理都不太清楚,需要尝试。我们就分时段播种,每次种得都不多。”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早稻和小麦产量都引起了轰动,西瓜的事倒是没怎么传开,原来是这样啊。”吴县丞好像明白了。
“中秋时能有西瓜,可是很稀奇的。明年应该能大量上市了。”崔刺史很期待。
“明年肯定会更好的。”章辞微笑着说。
酥梨也很受大家的欢迎,脆嫩多汁,甘甜可口。客人走的时候,每家都送了两个西瓜和一些酥梨。
章辞和陈帆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年后回到乡君府,两人就各自搬进了新的院子。
“今天的月亮已经很圆了。”陈帆望着天空。
“明天应该会很热闹的。乡民们现在都是有粮有菜有钱,可以好好地过个中秋节。”章辞说。
“他们会想家吗?”陈帆问。
“那肯定是有些人想,有些人不想。”章辞笑了笑,看着陈帆。
陈帆也看向他:“你脸上好像又有变化了。”
轮廓更分明了,更有青年人的俊朗气质了。
“是不是更好看了?”他的头低了一点。
“是啊,”陈帆很干脆,“越发具有祸水特质。”
章辞失笑:“只祸了你一个。”脸又近了一点。
陈帆倏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赶紧往回缩,却被他托住后脑,覆上双唇。
九月底,红薯都收上来了,晚稻也收割了,昌平乡的百姓走路都是带风的。
今年的亩产量比去年更高,达到了一千斤。陈帆和章辞的两块地还要高一点,一千一百斤。
昌平乡几万亩稻田的丰收,足够东夏国所有水稻田全都种上高产稻种!
一百万斤稻谷运到了京城。君臣的恭贺声响彻了金銮殿:“恭喜圣上喜获丰收,天佑我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皇帝龙心大悦:“有了高产稻种,百姓都能吃饱饭了。土地改良的事情户部还要加紧督办,务必让我朝拥有更多的良田。”
户部尚书余文善领旨:“昌平乡土地改良的方法都已写成册子呈给圣上,请问是否要向各州县印刷推行?”
“准。”
户部侍郎何中胜提出建议:“粮食丰收,百姓手中的余粮增加,又有红薯补充,若适当增加赋税,可大大充实国库。”
余尚书立即反对:“百姓并未全部实现高产,增加赋税不合适。”
“昌平乡不是已经高产了吗?”
“昌平乡送来了一百万斤稻谷,你还想要收多少?”
尚书令隋文业开口说道:“我朝还有很多州县处于贫困状态,百姓的温饱还未能保证。全面提税不合适,局部提税更不合适。”
“水稻种植面积还可以再扩大,淮水以北黄河以北也可以改一改习惯,种植一些水稻。”严太傅提出了建议。
“眼下已经是深秋,有些地区遭受旱灾洪灾蝗灾,产生了大量流民,可否向昌平乡安置?”何中胜又出主意。
“这次的流民距离昌平乡路途更遥远,不一定能撑到昌平乡。”严太傅不认同,“周围的州县应该有能力安置难民。”
“周围的州县并不富裕,眼下粮食最充足的就属昌平乡,昌平乡君身受皇恩,自当为君分忧。”何中胜言辞凿凿。
“何侍郎家中的粮食应当也充足,可否愿意捐赠一些粮食救济百姓?”中书令说话了。
何中胜冷笑:“本官一个小小侍郎,哪能和中书令大人比粮食比财产?冯夫人手中的粮食可不少哪。中书令大人会多捐一点吗?”
中书令微笑:“本官可以多捐献一点,何侍郎可以少捐一点,表表心意就好。”
“你为何要帮昌平乡推脱?粮食收得多不应该为国分忧吗?”何中胜的声音提高了。
“你又为何总盯着昌平乡?昌平乡的百姓忙了两季的育种播种插秧收割脱粒,累死累活种出来的稻子,就应该送出去吗?你收入比百姓高那么多,可曾向百姓施舍分毫?”中书令声音平静,语气却很重。
何中胜梗着脖子想反驳,却没说得出来。
皇帝抬眼:“怎么冯爱卿说话也跟小孩子吵架似的?这可一点不像探花郎的水准啊。”
中书令行礼:“何侍郎年幼,本官自是要说得通俗一点。”
群臣的肩膀都耸了耸,但没有谁发出笑声。何中胜气得脸都红了:“百姓的辛苦粮自是归百姓,可是昌平乡君有千万斤粮,不应该为君分忧吗?”
“何侍郎家中田产也不少,也当为君分忧。”中书令有来有往。
皇帝瞅了眼中书令:“冯爱卿倒是护短。”
中书令微笑:“微臣只是说理。论应当,大家都应当。”
很多大臣都瞪了眼何中胜。
何中胜:“……”
散朝后,太子不悦地看着太傅:“老师也向着那昌平乡?”
太傅淡定地看着太子:“储君的目光是要看着全国,看着全天下的。中书令那句话没说错,论应当大家都是应当的。何中胜想让昌平乡做什么,他自己也应该做什么,百官都逃不过这个理。”
太子噎了噎,说:“流民外逃,田地荒芜,可否鼓励流民回乡?”。
第264章 剧情转折太大
“那也是要补贴钱粮,免税一年的。”太傅淡淡地说。
“昌平乡那五千流民如今都有了几千斤粮食,完全可以回到家乡,继续种地。”
太傅深吸了口气:“然后再安置新流民?”
太子不吭声。
皇帝那儿有人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很多流民在度过短暂的困难后,都会返回故地。昌平乡的流民有充足的粮食,完全可以维持一两年的生活,回乡耕种不是难事。”
“若是有人不愿回乡,当如何处理?”
“祖坟都在老家,很多人还是想回去的。”
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声音都尖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中书令抱住妻子:“夫人消消气消消气,那政策未必行得通。”
“行不通也是麻烦,再多去一批人就是增加负担。这么大的丰收不想着奖励,尽想着提税收塞难民,这何中胜真是个畜牲。”冯夫人柳眉倒竖,呼吸都急促了。
中书令抚着妻子的后背:“莫生气,你要相信孩子们。去年那五千人安置得妥妥当当,还做了很多事情,今年他们还会应付不了吗?去年还要买粮赈灾,今年的粮食可是很充裕哪。”
冯夫人调整了一会儿呼吸,还是气呼呼的:“就是欺人太甚!”
“确实很欺负人,但是孩子们也得到了锻炼啊。”他给妻子端了一杯茶,冯夫人一饮而尽。
她反应过来,讪讪地放下茶杯:“我就是气的,让夫君见笑了。”
几天后,两名户部官员到达昌平乡,宣布了鼓励回乡的政策。
陈忠柱他们气得拳头都挥起来了。
“花那么多钱买粮食救济,送菜送盐送糖,现在就让他们走了?然后再养一批再哄走?”
“身份登记不忙吗?分房子安排住处不忙吗?”
陈忠檐没跟大家一起嚷嚷,但是一直沉着脸。
陈帆也很郁闷,这剧情转折太大了。原本是热火朝天搞建设,桥架了路铺了粮食丰收了,全民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结果给她来这么一出。
把昌平乡当什么?
昌平乡炸了锅。
“啥意思?是叫我们回老家吗?”
“是赶我们回去,鼓励回乡只是说得好听一点而已。估计又要送一批难民过来。”
对于回不回老家,几千人争论得很激烈。
“回家好啊,祖坟都在那儿,我们的根也在那儿。”
“什么根不根的,我现在就是昌平乡的百姓,我的根就在昌平乡。”
“我们回老家才能葬在祖坟。”
“外面那么多尸骨你没见过吗?他们葬在哪儿埋在哪儿?”
有些人对回乡很乐观,那么多粮食,完全能吃到明年的新粮收上来。有些人对回乡没什么兴趣,带着那么多粮食不是摆明了叫别人来抢吗?回乡还要开荒,土地又贫,说不定房子都已经倒了,住哪儿都是问题。昌平乡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路,日子不是更舒服吗?
户部官员逗留了三天,几千人吵了三天,折腾了三天。
有一千多人选择了回乡,为此,很多家庭都分家了,很多夫妻都和离了。
休书是不允许的,陈帆不会让昌平乡再有休书这种东西。
乡君府也忙了三天,崔云朗等人都投入了工作。分家文书,和离文书,户籍表上的标注,房屋登记……为此还应急刻了一个乡君府的公章。
房子里的原有设施不可以带走,分配给他们的农具和灶具也不准带走的,白策带着人把农具铁器都收了回来。
很多人卖掉了一些粮食,换得铜钱,买了板车推车和用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他们在路上会被人抢吗?”杨云问道。
“这就跟我们无关了。”陈大憨憨满不在乎。
又过了几天,一艘大船送来了三千多难民。这时已是小雪节气了。
第265章 有些人后悔了
中午没什么风,阳光还有点暖。难民们下了船,舒展了一下手脚,看到的就是岸边绿油油的麦苗。
“这里的麦苗长这么好?”大家都很惊诧。
“老家的麦苗稀稀拉拉的。”
“这是石板路吧?跟城里似的。”
众人一边走一边议论,来到了乡君府门前的广场上。
“这么大一块地方,居然都空着?还都是铺的青石板,真阔气啊。”
“幸亏有这么大块空地,不然我们这么多人都站不下。”
章辞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摆好了桌子,放置好笔墨纸砚。随行的官员们上前交接,陈忠楣领着他们进院休息用餐。
“我们没饭吃吗?”有几个刺头嚷嚷起来。
墨笺看了他们一眼:“晚饭有。”
“还要等晚饭?我们会饿死的。不是说昌平乡仁义吗?仁义个屁。”一个壮汉破口大骂。
一道鞭子伸了过来,将他卷起,甩出了人群。众人都睁大了眼,看着那人突然飞了起来,又“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墨笺甩了一下鞭子,众人都觉得那鞭子在向自己伸过来,都吓呆了,全场寂静无声。
“遵守规矩,服从安排,都听清楚了吗?”墨笺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张嘴有点艰难,大家只能用力地点头。
“东西都放在地上,不会有人敢瞎拿。”墨笺说了第二句话,大家纷纷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有些还不放心地看了两眼,有些人还不甘心地扶着行李。
“五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十四岁以下的孤儿,都到那边去排队登记。”墨笺指了个位置,一些人迟疑了几下,瑟瑟缩缩地往那边走。
“一家一家排好,到桌子面前排队。”默笺在人群和桌子之间来回指点,示意大家分开排队。
学子们都过来负责登记,连书院的小娃娃们都拉过来了。
人们一边等候登记,一边羡慕地看着那些写字的娃娃们。
官员们吃过饭,丫环给他们上了茶。
一位姓石的长史问道:“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河中有船只停留。”
陈忠楣点头:“大船去送百姓们回乡了。”
尽管嘴上说着出了昌平乡就跟他们无关,孩子们心里还是担心离乡百姓的安危。陈帆也不希望他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在路上被抢,不希望乡民们在外遭遇不测,就派大船送他们回去。灾民们都是黄河北岸的,走水路比较方便。
此时他们已经下了船,在路上走着。白策和陈忠柱带着几个护院在护送他们。
北方的天气比昌平乡冷多了,早就下过雨下过雪,潮湿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走一步就陷下去,得拔出脚来再走。人迹稀少的路上则是堆了厚厚的雪,车子在雪地里推拉也很吃力。
才走了半天,他们就累得没什么力气了,再次坐了下来,开始吃干粮。
“这里的路太差了,昌平乡的路都是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根本不会陷下去。”
“我受够了,脚上没一寸是干的。”
“其实到处的路都差不多,是昌平乡的路修得太好了。”好到他们忘记了原来走过的路是怎样的。
“离家还要好几天呢。”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回家?”有些人后悔了。
随行官员们离开了,难民的登记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的,各人都领到一块身份牌,房屋分配工作也完成了。
走了一千人,来了三千多人,房源就很紧张。一间屋子一座房能塞多一点就尽量塞多一点,几家分一个院子的都有,共用厨房,共用茅厕。
晚饭是统一供应的,一碗粥,加一个红薯。红薯的甜味让很多人欣喜不已。
也有不满足的,又开始嚷嚷了。
“没有馒头吗?昌平乡这么富足,连个馒头都不给吗?”这是比较文明的。
有几个粗鲁的直接爆起了粗话,咒骂昌平乡君府的人。
毫无意外,他们都被小石子打中了嘴巴;骂得凶的,还被打掉了两颗牙。等到吃过晚饭去找房子的时候,这几个刺头都被带到了又一村。
回乡的人在天黑前走到了一个村子,不用在外面搭帐篷过夜。
白策找到里正,给了点钱,想租用空房子。
里正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叹了口气:“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回乡?我们村上大半都逃荒去了。这边的天时又不好,田地荒了两年,还能种啥?”
他领着白策走到几座房子前,说:“这几户都离开了,有些锁也被路过的劫匪砸了,你们找几间屋子住一晚吧。”
百姓们分别进了几座屋子,在地上铺些稻草,躺了下来。白策给每间屋子都放置了一个炭盆,用来取暖。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又出发了。
早晨的路比较好走,路还冻着,但是中午过后,有些地方就比较难走了。
到傍晚投宿时,他们再次疲惫不堪,又有人开始后悔了。
这些人的原籍很分散,村子和村子之间相距甚远。期间还下过两场雪,迷得路都看不清。把他们一个村一个村送过去,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留在昌平乡的人都安安心心地窝在家里过冬。新到的难民这些天也靠着伐木、搓麻绳换取了粮食和蔬菜,还分到了田地和种子。
“若是让他们自己走回来,走到过年还不一定能到家呢。”陈忠柱靠着马车壁,哈了一口冷气。
“或许就倒在路上了。”白策冷冷地说。
回家后的景象是怎样的呢?全村都找不到几个人,好多房子都塌了,田地都在皑皑白雪之下,一时都分辨不清自家的田地在哪儿。到明年开荒,庄稼收多少暂且不说,赋税是肯定比昌平乡重的,或许还会加重。
回乡的几乎都是男的,很多是与妻子和离,抛下了孩子回来的。看着家徒四壁,冷锅冷灶,有些路上还满怀希望各种向往的,到家了反而失望了,后悔了。
有几个身子弱的,到了家一放松,就没爬得起来。
白策他们回程时没再下雪,走得很快,几天就赶到了黄河边,上了船,赶在冬至前夜回到家中。
第266章 有很多计划
他们一进院子,男孩子们就抱住了陈忠柱,七嘴八舌地问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陈忠柱都快被他们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章辞拍了拍白策的肩膀:“辛苦了,都去领赏吧。”白策带着人退了下去。
闹了一会儿,男孩子们才松了手,陈忠柱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行了一礼:“大姐,姐夫,我回来了。”
“赶紧进屋吧,外面冷。”陈帆把大家都叫进了屋。
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陈忠柱感觉整个人都活络起来了,开始讲述他们路上的经历。
孩子们听了不胜唏嘘。
“虽然路上辛苦了,好在粮食够吃的。”陈忠梁庆幸。
陈月不认同:“那些缺粮的,或许会盯上他们的吧。”
“明年肯定会有很重的赋税,要是再有灾荒,也不知他们怎么办。再逃荒吗?”陈英担忧。
“逃荒也逃不到昌平乡来,路途实在遥远。当时回乡的各种后果可是吵了三天的,他们都没听得进去。”陈秀说。
冬至和去年一样,陈帆给书院的孩子们发了纸笔,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发了福利。
难民们深受触动。他们也都听说了那些人回乡路上的故事,一个个都在交谈着,以后要不要回乡。
晚上,陈帆和章辞在空间里摘棉花。
“这里面长东西挺快的,就是棉桃自己不会掉下来,稻谷和菜籽也不会自己掉下来。”章辞的语气很是遗憾。
陈帆笑了:“最好能自己落到筐子里去,多省事啊。”她看着章辞,他速度很快,动作却依然优雅。
“你可别打着看我的幌子,做着偷懒的打算。”章辞笑她。
“好看就得多看看。”她干脆停了下来,望着他。
章辞也停了下来:“那我们相互看着?”
“不要,干活吧。”陈帆知道对视的后果。
“明年我也多种点棉花,每个庄子都种上一百亩。”章辞边摘边说。
“种那么多不会引起注意吗?我这里才种了十亩呢。”
“柳家人不是可以从北胡那边运过来吗?就说是柳家人运过来的。”章辞说。
“柳家人运送的货物也会有登记,不能相差太大。”陈帆担心到时候无法自圆其说。
“那我就少种点,各处加起来也能有很多,总数相差个几百斤也没人细究。到后年,就可以大规模种植了。”章辞思索着。
“明年可以在市场上卖棉衣了。”陈帆说了她的打算。
“鸭绒服也可以提上日程。”章辞提醒。
陈帆摇了摇头:“鸭子才五六千只,数量还是不够多。”
忙了一会儿,两人就洗了手,沿着小溪散步。
空间里很多树都落到了外面,林子这边多了一亩空地,陈帆就用来种药材。
“外面那些药材长得没这里好。”章辞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药材,“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这要大夫去试验的。”陈帆笑着说,“明年希望大夫可以多收点徒弟,让更多人懂医术。”
“可以像书院一样,办个学医术的医学院。”章辞很会举一反三,“不过,很多技艺都讲究衣钵传承,不愿意传给外人。”
“主要还是怕砸了饭碗,有保障就会少些担心。可以让他们当院长,当夫子,发工资。”陈帆看向章辞。
他笑着捏了捏陈帆的脸:“想让我去游说?”
两人走到了水柱边,陈帆当初醒来的地方。章辞最喜欢站在那里,看水柱从天而降。
“明年就可以在京城开间首饰铺了,让我母亲去操持。”章辞说,“山庄里那些花和果树也长得很好,明年准备公开出售。”
“嗯,京城有钱人多,多赚点京城的钱。”
章辞笑了:“今年的劳力都花在建水库上了,明年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建房,办厂。赚钱计划可以大力实施了。”
陈帆抱住他:“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们先在这里盖一间小木屋?”
章辞凝视了一会儿:“搭个帐篷就好。”
“这么不情愿?你还说要帮我打一张床呢。”陈帆撅嘴,瞪着他,却被他含住双唇,只好去掐他的腰,他抱得更紧了。
萧公公又来了,送来了乡君的年俸和朝廷的赏赐。他的接风宴上出现了剁椒鱼头和鲜辣羊肉火锅。
“去年我们发现了一种红红的果子,严将军他们起了个名字,叫辣椒。唐大人他们都在试种,或许已经种成功了。这是我们试种的,公公尝尝口味?”
萧公公非常喜欢,问菜怎么做。陈帆指了指桌上的一罐辣椒酱:“鱼头可以放上辣椒酱,蒸熟。饭菜里也可以拌点辣椒酱。圣上两大坛,公公一小坛。”
萧公公很开心。比圣上少一点是应该的。
陈帆还拿出了一本菜谱:“请公公转交给圣上。”与其藏着掖着被人询问,不如早点大大方方地献上去。
干辣椒和鲜辣椒都送了一些,玉米种子也送了很多。
给圣上和几位娘娘的礼物都用箱子分开装着。
冬至的水利和追肥工程又开始了,清溪河与昌河上游河段都清理了一遍,挖出了大量淤泥和黄沙,肥料和建筑材料都增加了。堤坝也加固了。
河塘沟渠也都清理了一遍,近处山林间的很多腐熟土都被运到田里,改良农田。
麦田追肥,各家存留发酵的粪肥都清理了。昌平乡各处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紧接着,大家又开始忙着春薯育种的工作。乡君府和苏园还忙着给花廊、果树剪枝。
新住民们忙了这么多天,都还觉得稀奇,原来冬天也能做这么多事情?
第267章 推广养殖,辣椒酱
能做的事情还有呢,乡君府推出了很多鸡苗和鸭苗,鼓励乡民们买去养殖。
粮食有了,周边的牧草又很丰富,百姓们都很心动,成群结队地赶往乡君府。
那些小鸡仔毛茸茸的,又很结实,在围场里叽叽叽叽地到处展示它们的活力,看得人心都萌化了,纷纷出钱购买。
很多小孩子当场就去摸那些毛茸茸的小鸡仔,慌得大人们一个劲地叮嘱“当心当心当心”,“别掐死了赶紧放下”。
养大的鸡鸭也有,猪和牛也有,分别圈在牧草田里供大家选择。大家看着那些公鸡母鸡油光闪亮,健壮有力,又有点心动了。
小鸡仔销售一空,公鸡母鸡也卖出去很多。
七家渡的百姓不仅想买鸡,甚至还想买牛。他们算是最先富起来的,去年就种了些红薯,佃种了高产水稻,今年又收了两季粮食和大量红薯,卖给乡君府得了很多钱,手头都很宽裕。
牛价是参照元丰县的,比广运县升平县的牛价都便宜。那十户协议养牛的率先将牛正式买回家去,另外几家紧跟其上。
其他村的百姓看着都很羡慕。有些人尽管觉得花钱有点多,还是咬咬牙买了一头。有些人盘算盘算,买不起成年的牛,买头小牛犊应该可以的吧?于是,小牛犊卖得也很好。
小猪仔也卖出了几头,是人口多的家庭买的。他们有人手养猪。
鸭和鸭苗被冷落了。大襄朝养鸭吃鸭的很少很少。
墨笺带着人将一筐筐的鸭蛋放在广场上,供人参观。
“鸭蛋这么大?颜色还挺好看。”
“那可是乡君府养的鸭,都很壮实,油光水滑的,生的鸭蛋当然也好啊。”
“鸭蛋好吃吗?鸭肉好吃吗?”
“尝尝不就好了?”有几个阔绰的便买了几个鸭蛋。
“鸭子吃虫,如果哪天有蝗灾,鸭子可以帮大家吃掉大量蝗虫。”墨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鸭肉也很美味,还能补身体,生病的体质弱的吃鸭肉可以更快恢复。”墨笺继续说。
有些人心动了,便买了几只小鸭仔。有胆大的跑到墨笺跟前问道:“墨笺大人,我们可以请教如何烧鸭肉吗?”
墨笺点头:“乡君府可以教大家。”
于是,有几人豪放地买了鸭。很多人就在广场上观看乡君府的厨娘们如何宰杀,清洗,如何红烧或是煲汤。
待他们将鸭肉端到手上,身边就围满了相熟的不熟的。有幸分到一口鸭肉鸭汤的,都直呼好吃。
“白菜特别好吃!”老鸭炖白菜,那还用说吗?
鸭子和鸭苗也卖出了一些。
章辞笑着打趣:“你舍得让他们把鸭子吃了?”
陈帆也笑了:“我是想让更多的人养鸭啊,他们喜欢吃鸭肉吃鸭蛋才会有动力去养鸭。要是家家户户都能像养鸡一样养些鸭子,昌平乡的鸭子很快就会有一万只两万只,以后还会更多。养鸭产业才能更快地带动起来。”
皇宫里最近的辣菜吃得有点频繁。唐超营他们试种成功,都老老实实地送了辣椒和菜进宫,向皇帝汇报。
皇帝都是浅浅地尝了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直到那两坛辣椒酱进了宫,他才真正品味到了辣椒的魅力。
鱼头上覆着鲜红的辣椒酱,当面撒上碧绿的葱花,看色彩就很诱人;用热油一泼,香味登时弥散在整个房间,皇帝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鱼肉很嫩,充分吸收了辣酱的鲜味,舌头一吮,麻辣鲜香都在舌尖盈绕。
皇帝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于成临和萧公公欢喜地笑了。
皇后对陈帆送来的耳环和绒花很是喜欢。
“这孩子倒是有心了,本宫当初没给她赏赐,她倒是连续两年都来孝敬本宫。”
宫女环秀跟着夸道:“今年还多花了些心思,这些都做得很精致。娘娘戴着越发端庄大气,光彩照人。”
皇后满意地看着镜子:“这么多年,所以人都在要求本宫端庄,威严,本宫都不记得光彩照人、巧笑倩兮是什么样的。这耳环倒是让本宫的脸看着没那么死板了,也多了些光泽。”
淑妃和娴妃很喜欢陈帆送的步摇,当场就戴了起来,互相品鉴。这步摇没那么华贵,戴到皇后和贵妃面前不抢风头,但是式样很新颖,戴在头上,感觉脸蛋也更秀丽了。
“这昌平乡君还真是个心思巧的,不枉她有福气种出高产稻麦。”淑妃笑着说。
娴妃点头:“我们只是跟着凑了个热闹,赏点东西,她连着两年都有新奇的送过来。”
“等她下次进宫述职,我们再多给她点赏赐。”
太子看着皇后新戴的首饰,欲言又止。
他找上太傅:“母后戴着那陈氏送的首饰,很是欢喜。可是本宫一想到妹妹,就心里难受。若是有朝一日,母后得知真相,该多伤心愤怒啊。”
太傅神色不变:“皇宫里夭折的皇子公主向来不少,太子无需总是惦记着。公主薨逝只是意外,那冯晙并未做出什么错事。”
太子不爽:“母后牵挂爱女,他却过得风生水起。母后还戴着他女人送的首饰。”
太傅神色严肃:“他已背井离乡,并且入赘,终生隐姓埋名,无缘仕途,如何叫风生水起?”
“他愿意入赘那个陈氏,为何不愿娶一朝公主?他甘愿入赘无缘仕途,为何不愿做驸马做个清贵文人?”太子不服。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昌平书院让冯晙担任院长,去年烧的砖都是冯晙调制的浆土,今年建水库都是冯晙在带人勘察、设计和施工。太子还觉得他入赘陈氏只是入赘吗?”
“那也是父皇的恩赐,他才得以在昌平乡施展。”
“他没那昌平乡也可以办书院,写书,陈氏会支持他做一番事业。”
“他做驸马也可以写书,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儒,他为何不愿?”
太傅:“……太子应该多想想,北方的水利工程,想想民生。”
“本宫一直在想啊,提出过很多建议。”
“明年还望太子自请出宫,亲自去主持一项工程,积累实绩。”
太子刚想说什么,太傅紧接着又开口开口了:“昌平乡连续两年安置灾民,今年还建了一个畜水库,名为昌平湖。太子应该也有一个赈灾的仁政,一项实地主持的工程。”
太子不以为然:“政务自有各级官员处理,何需亲历亲为?”
第268章
二皇子那边也有人在建议,明年争取做点水利农田政绩。
“本皇子去平州淮州一带?”
“淮州的河道已经治理,殿下可以考虑黄河以北,最近受灾的地方。”
“那些地方又没有伪装村的人去干活,人手不足吧?”二皇子不太想去。
“人手是可以招揽的,只要周围的流民知道那里有饭可吃,有田可种,都会赶去的。昌平乡就是靠着几千流民清理河道,开挖沟渠,开荒种地,建立了声望,今年还广召百姓建了一个蓄水库。”幕僚林俊成说。
“所以越是荒芜越是有灾患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成绩。”幕僚秦云常说道。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昌平乡,做事情比较容易。一个县一个州哪有那么容易?”二皇子没信心。
“无需治理一个州,一个县就好,一个县的某处地方就好。”秦云常说。
“那本皇子该去哪里?”
“受过灾的地方都可以去。故土难离,很多百姓还是想回到家乡。殿下只需稳定人心,让百姓有田可种,自然会有很百姓投奔。”林俊成给予鼓励,“但是要比太子晚一步。等太子那边有消息了,殿下再去求见圣上。”
没多久,太子要外出赈灾的消息就传开了。二皇子紧跟着跑去找皇帝,成功领到了一项任务。
太子对着太傅发牢骚:“父皇命我现在就出发,本宫还要在那儿过年,这是什么差事?”
“今年就可以把安顿百姓,摸排调查的事情做好,明年春耕就更有保障。这个县有一千人返乡,很多人都虎视耽耽,太子现在就去,正好可以处理。”
“现在赶去貌似也来不及了,他们返乡已有几天,会发生的事情或许都已经发生了。”
“所以才更要赶过去啊。”太傅急切地说,“去锄恶扶弱,明正典刑,立朝廷之威啊。”
太子勉强接受,收拾收拾就带着人出发了。
返乡百姓的遭遇确实已经发生了。有些村子剩下的人不多,回村的人抵抗不住那些来抢粮的,被抢了很多粮食。有些村子的人倒是回来了很多,帮着打架,但是本村的人家家都得送点粮食过去,送少了还被骂。
其它地方也常有抢劫杀人的事情发生。
太子带去的军队抓了一些抢粮的,闹事的,杀鸡儆猴,百姓们都被震住了。接下来,太子组织人手施粥,发红薯,登记田产和人口情况。
隆兴县衙一干人忙了几天,战战兢兢汇报情况。
太傅看着报告,眉头都皱紧了。
“去年粟的种植情况为何这么差?”太傅看着隆兴县令邱文杰。
邱县令吓得浑身一抖:“实在是留下的回乡的百姓太少了,人手不足,很多田地的产量又不高。去收税的时候,百姓又跑掉了很多,导致今年的小麦都没种下多少?”
“那你们地税收多少?”太傅的语气严厉了。
“五,五斗。”
“五斗?”太傅的声音高了,“粟米和小麦一亩地才收多少?你们居然收五斗税!”
“没,没办法,我县的税收总量在那儿。”邱县令尽量把话说囫囵。
太傅挥了挥了手,邱县令赶紧磕头退下了。
“太子知道这些情况吗?”
太子的脸色有点难看:“户部并未详细说过这些事。”
太傅看着他:“很多事情不会放在公文上,但是要想办法知道,最好是尽可能多地体现在公文上。”
太子不作声。
“太子多去走一走吧,这些微臣都会汇报给圣上。”太傅郑重说道。
太子不怎么情愿,但还是照做了。太傅文笔了得,把太子鞠躬尽瘁、救济灾民、整顿县治的故事描述得生动形象,感人至深,皇帝看得又感动又欣慰,在朝臣面前连夸了几次。
二皇子那边的报告中规中矩,皇帝只是简单夸了几句,在朝堂上毫无水花。
南方之前没怎么下雪,一到小寒就像是要把之前没下的雪都加倍补回来似的,可着劲从冬月廿七下到了腊月初四,地上的雪都能没膝盖了。陈帆一度以为,她来到了东北雪乡。
乡民们都不慌,窝在家里安安心心地过冬。可是出行的人就麻烦了。
柳剑南的婚事在腊月初九,陈帆他们需要提前赶回元丰县城。雪没扫没化的地方咯吱咯吱陷一脚爬一脚,幸亏马儿养得好,腿上有力,不然陈帆还真怕他们尥蹶子。
人走多了雪化的地方就更惨了,路上泥泞不堪。陈帆直叨叨,这些路该好好地修一修了。
章辞笑了:“昌平乡修那些路花了多少成本?哪能指望升平县把这么边缘的路也修好呢?”
“可是每次雨雪天气都要体验这种差别,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陈帆叹了口气。
元丰县内富一点的村子修了石子路,孩子们很惊喜。
到了王家墩,发现村上都铺成了青砖路,孩子们更惊喜。
王里正和杨氏过来了,陈雅迫不及待地问:“王爷爷,村里的路什么时候铺的?”
王里正笑呵呵地说:“就是冬至的时候铺的。这里是昌平乡君的老家,路不能太差。”
这何止是不差啊,简直是太壕了,不仅是主干道,还有每排房屋前的路,都铺上了青砖。
“整个元丰县也没几个村有这么好的路吧?”陈雅的语气很夸张,王里正乐得哈哈大笑:“过奖了过奖了,就是村民们手头宽裕点了,就凑了些钱把路修了。”
“这还要感谢昌平乡君呢,每家都收了一千斤高产水稻,玉米和红薯也都种得很好,村民们的日子都更好过了。到明年,每亩地都能种上高产稻种了。”杨氏笑着说。
陈帆笑了笑:“是王叔领着村民们勤勤恳恳种地做工,让王家墩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王里正呵呵直笑:“我们村风好,现在有了乡君,村子就更好了。”
“村民的稻种都充足,今年我们就不给村民送稻种了,年底再送些别的。”陈帆说。
“乡君不用这么客气,稻种的恩大家都还记着哪。”王里正很客气。
村民们轮番上门了,有的送鸡蛋,有的送蔬菜,有的送吃食……
陈帆看到了玉米饼、红薯干等新鲜食物。
“这些都是你们琢磨出来的?”
几个妇人点头,说她们收得比较多,就想做点花样出来。
陈帆笑着点了点头:“心灵手巧,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第269章 要不要开分店
腊月初七,他们到了县城。
小吃店今明两天供应腊八粥,熬得稠稠的,里面有各种干果豆子。竹筒外带的方式让很多人感到新奇有趣,队伍在街上排得长长的。
陈帆他们在后院查看帐册资料。
陈英喜欢那张出勤排班表:“这表格真有趣,他们的上工时间和休息时间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岗位责任表也很有意思,各个岗位由谁负责都写清楚了,责任也很明确。”陈秀说。
“我们书院也排课表啊。”陈月不觉得稀奇。
“我们是学过的,写张表格很简单。他们好像都没怎么学过啊。”陈英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陈帆点头:“他们确实很聪明,也善于思考。”今年人手增加了,王大柱和韩氏也管理得很好。
傍晚,腊八粥全部售罄,员工们快手快脚地完成清洁工作,钱和帐也都盘点清楚。
陈帆在附近的饭店点了桌菜送过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吃晚饭。
王大柱的嘴皮子利索多了,率先端起杯子:“多亏乡君和章公子提携,我王大柱一家才有今天这般好日子。我以茶代酒,敬乡君和诸位公子小姐一杯。”说完,就一饮而尽。
陈帆和章辞相视一笑,也喝了一口茶。
小王云这一年长高了许多,陈帆每次见她都感觉她变样了。她脆生生地说着店铺里的生意:店铺里的豆浆很受欢迎,甜豆浆咸豆浆都有人喜欢;豆腐花的生意也很好;夏天的凉皮凉粉凉面卖得很火爆。
孩子们听得都津津有味。
韩氏问陈帆:“我们要不要再开一家分店?”
陈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夫妻俩:“你们觉得如何?”
韩氏看了眼店里的人,说:“我觉得可以再开一家,甚至两家,按照总店的模式来做,店里的人都很负责,也都积累了经验,可以担任管事之责。”
所有员工立即坐正了,眼神炙热地望着陈帆。
陈帆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可以考虑,你们先制定一个方案,给我看看。”
韩氏愉快地答应了。
回以章宅,陈忠檐提了一个问题:“小吃店可以开到庆州城吗?”
“你想在州城也有生意?”章辞问他。
陈忠檐点了点头。
“州城的主意恐怕要以合作的方式来进行。”章辞说。
“堂堂崔家会愿意做小吃那点儿生意吗?”陈忠柱率先想到与崔家合作。
章辞笑了:“小生意也能做大产业。那位华书吏不就是选择了一个烧坛子的小生意吗?”
“那也不是小生意啊,得有一个窑呢。还要有土,还要请很多工人。”陈英穷苦出身,觉得有个窑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陈帆笑着说:“说起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可那是京城的书吏啊,认识很多高官。他决定做这个事情,就是能解决建窑找土销售的问题。”
“那他是个有本事的,可为何只是一个小书吏?”陈英不明白。
陈忠檐告诉她:“很多人都是在一个位子上蹉跎多年,才能晋升一两级,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做到五品官。他想升到高位可能很难,但是以书吏身份多认识一些人,是完全可以的。唐大人他们商讨白酒生意,他就把坛子生意接过去了。”
有几个恍然大悟,有几个还是似懂非懂。
书店那边,冯管家也是说地方太小了,要不要再开一家店。
章辞说:“另外找个大一点的宅子,车马通行方便,不一定要临街,专门用作印书。这边就只做书店,一个店就好。”
冯管家应下了。
初八一大早,陈帆他们就到了柳家,和柳家人一起吃腊八粥。
老太太看着章辞直乐:“章公子和瑾儿同岁,个子比瑾儿还高了。”
章辞淡笑:“我瘦一点,看起来高。”
大太太笑了:“孩子们这一年都长高了许多,相貌也大变样,越长越好看了。”
谢姨娘满心欢喜:“孩子们读书真厉害,定康和忱峰也跟着学了很多,学完三本书了。他们学堂里两本都没学完呢。”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
陈帆去了二太太的院子,和怀珍、怀珊一起说说话。
“你们女子书院的几个女娃娃真是不简单,一个个字写得好,算术算得快,怀珊在书院有这么多人一起学习,进步非常明显。她也比以前更开心了。”二太太笑着说。
怀珊抱着二太太的胳膊:“她们能争取到进书院的机会,肯定是聪明的果断的,读书肯定能用功。”
“这你说过很多次了,”二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会是排倒数的吧?”
“哪有?”怀珊晃晃母亲的胳膊,“我也很聪明的好吧。”
大家都笑了。
“那些女孩子还继续学吗?”怀珍问道。
陈帆摇了摇头:“能学这一年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人家时不时打听一下学了什么,能做什么。顶多有些女孩子再学一年。”
“她们家人好像巴不得立刻就能做女掌柜赚钱的吧?”怀珍皱了皱眉。
“人之常情。”二太太表示理解。
“她们可以来店里帮着记帐算帐,明年书斋和小吃店都需要增加人手。”陈帆说。
她没提柳家需要人手也可以用,那些女孩子基本上是雇佣制,柳家未必会考虑。
“书斋有女客,确实需要一些女伙计。”怀珍认同。
“明年打算让乡民多织布多养蚕,但是他们没有养蚕的经验和习惯,还是要请姑母帮帮忙,借一批师傅。”
二太太同意:“这可以,让养蚕师傅住过去教他们。等结了茧再教他们纺线织布。”
怀珊坐到了陈帆身边,抱着陈帆的胳膊:“昌平乡君可是为乡民操碎了心哪,坐了下来就是一直谈事情谈生意。”
二太太瞪了她一眼:“瞧瞧你这副长不大的样子,乡君可是能做大事的人,多跟着你陈姐姐学习学习。”
怀珊做了个鬼脸。
“你今年都十三岁了,明年就十四岁,也要谈亲事了,可不能再这样了。”
呃,催婚话题好像是永远不会缺席的。
怀珊脸上变严肃了:“母亲可有中意的?”
第271章 章公子很懂哦
章辞看了眼冯管家:“你都去看过了?”
冯管家点点头,“我跑了几家牙行,从其中两家选了些房源,他们能提供清楚的图纸和信息。我看过之后大致画了出来。还有一家是房主自己出售,不通过牙行。”
陈帆看了看最上面的一张纸,画着简略的平面图,写着房子的面积、结构和所在位置。
“房主信息可了解?”她问冯管家。
“是的,房主信息大致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墨笺他们会去查。乡君和公子到时候可以详细了解。”
章辞一张一张地跟她讲着所处街道的一些信息,她重点看房子的面积和户型。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有?”她看着章辞。
“城北三教九流都有,有钱人不多,小吃店容易被百姓接受,打听消息也方便。”
“安全吗?”
章辞笑了:“谁敢招惹昌平乡君的店?黄叶她们也可以派过去。”
“城北开书店也可以,让他们看看书,受点熏陶。”陈帆觉得,单是书斋里那些桌椅书柜的布局,就能给人安静的感觉。
“好主意,要不要专开一间女子书斋?搭配鲜花、摆饰和糕点,书院那些女孩也可以来做事。”
陈帆笑着看向他:“章公子很懂哦?”
章辞看了眼冯管家,冯管家早已看向自己的脚趾头。
下午,两人带着陈月和陈忠檐看房子。
城东那座房子只和县衙隔了一条街,有两层,原先是个茶楼。到了茶楼附近,车夫停下了马车,章辞看着陈忠檐:“你和你二姐先去看看。”
陈忠檐和陈月下了马车,十几分钟后回来了。
陈忠檐说:“那家茶楼经营多年,生意很好。有阵子的茶叶不如以前的好,少了许多富贵客人。后来说书先生也离开了,之后的说书生意也越来越惨淡。东家就是房主,母亲患病多年,家中开支已然不够,眼下弟弟又断了腿,他急需用钱,开价并不高。但是很多人都在压价。”
章辞了然:“价钱如何?”
“这茶楼的位置极好,县衙就在附近,治安不用担心,做女子的生意甚是合适。两层的茶楼连后院卖个八百贯是可以的,东家只开了七百二十贯,但是那些人太离谱,竟然压到了五百贯以下。”陈忠檐说。
“现在局面僵持不下,东家心疼,不愿答应。想买的又不甘心出价比别人高出太多。”
章辞起身:“我们去看看房子,如果满意,就买下吧。”
两人走进茶楼,里面有很多人。那个又急又气的男子,或许就是房主吧。其他人都是一副你“你再不卖就卖不出”的表情。
两人也不往前凑,四处打量着房子。有几个也和他们一样,安安静静地边走边看。
一楼和后院的面积都比书斋那边大,中间的庭院也宽敞。二楼是跃层式的,设了一排雅间。
章辞各个地方都走了走,从不同角度观察着。
“我觉得这房子挺好,你意下如何?”
陈帆笑了笑:“我很喜欢。”
两人站在柱子旁,望着楼下。那几个上楼看房的也是静静地看着。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面露不忍,跟一男的咬耳朵:“等那些人走了,我们去找房主,提一点价钱买下吧?”
那男的低声斥骂:“蠢货,人家都在压价你却提价,真是败家!”
陈帆不悦。
墨笺上楼了,小声跟章辞汇报那房主的情况,比陈忠檐说的还惨。
陈帆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是章辞在她耳旁说话。
她点了点头,三人一起下楼。墨笺往门外走。
章辞开口:“赵东家,幸会。我对这房子很感兴趣,六百八十贯,可愿意?”
一大群人刷地看向他,一副看傻子看疯子的表情。
赵东家的表情有点惊诧,有点呆滞,章辞又说了一遍:“六百八十贯,可愿意?”
赵东家嘴唇直抖,冒出一句:“七,七百贯?”众人又是一副看傻子看疯子的表情,把他气跑了你打算怎么办?
“成交。”章辞果断拍板。
人群炸了锅,对着章辞就骂。
墨笺走了进来,扫了一眼,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陈帆也察觉到空气中有丝迫人的气势。
墨笺打开箱子:“这里有六十两黄金,一百贯钱。你可以点一下。”
黄金啊,那群人瞬间忘却了紧张害怕,伸长脖子朝箱子里看。
越东家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一个圆扁扁的金锭子。
“不会是假的吧?”有人出声了。
墨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哆嗦一下。
赵东家抓着这些金锭子,老泪纵横,连声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卖房子还要谢买家,也是刚才被人欺负得狠了。
“有房契吗?”章辞问。
“有有有,房契在家中,我即刻取了前往县衙,请公子在县衙等我。”
“我跟你过去吧。”墨笺说着,抱起了箱子。
赵东家欣喜地答应了。
看房看热闹的都往外走,一个个用眼神剜着章辞和陈帆。
陈帆好笑,这就是那种恨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两人回到马车上,陈帆看着陈月:“二妹觉得这里适合做什么?”
陈月羞涩一笑:“女子茶楼,内设糕点坊,顺带卖点小饰品,楼上做书斋。”
陈帆不由得笑了,大家的想法很相近啊。
她看向章辞:“我去年逛杂货铺的时候,觉得元丰县很热闹,很热情,今天看那些人,长见识了。”
章辞淡笑:“看你买种子就是看个热闹,也乐得表示一下善意。买房子可是几百贯钱的事儿,多少会露些本性出来。”
他们又去了牙行,跟着牙人去了城北,看了三间铺子,选择了其中一间。
“过两天找人把平良街的那个店铺也买下。”陈帆说。
“那两间都是打算做小吃?”陈忠檐问。
陈帆点头:“开两间差不多的,用两个老板打擂台。”
陈忠檐呵呵一笑:“原来大姐是这样的人?”
陈帆挑眉:“你要不要做那第三家?”
“不要,有两家斗一斗就可以了。”陈忠檐摇头,“要不要开个酒楼?”
第272章 柳家正式分家
陈帆看着他:“你想有一家酒楼?”
陈忠檐点头。
“为什么呢?”
“我们家的菜又美味又好看,还养身体,很多人应该也喜欢吃,生意不至于做不起来。”陈帆檐说了美好前景,又托了底。
“开酒楼千头万绪,可比开小吃店复杂多了。”陈帆说。
“千头万绪也是有章可循。”
“你负责?”
陈忠檐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郑重地点点头:“我负责。”
陈帆笑了:“可能要准备很长一段时间。”
“我可以等。”陈忠檐说得很认真。
他们回到家里,稍作休息,章辞和陈忠檐就进了书房,编写卷子。
柳剑南的婚礼很热闹,她看着满堂满院的红,突然开始向往自己的婚礼。
陈帆送的礼是锦缎和整套首饰,从宫中的赏赐和客人礼物中选出来的。她备了三份礼,过几天双胞胎柳剑北和柳剑西也要成亲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陈帆陪着她先回了屋。大太太和二太太她们都还在张罗。
老太太洗漱更衣,放松地靠坐在椅背上,像是有点疲倦。
“丫头啊,等十三十四也成了亲,我们柳家就要分家了。”老太太的语气有沉重。
“还有十五哥哥没成亲呢。”陈帆说。
“十五总归跟着他爹娘,无所谓分不分。”老太太说,“柳家人多,合有合的好,分有分的好。”
陈帆点头:“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到各地,就在各地生根发芽,开花结籽,很多时候还会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的。”
老太太笑了:“家族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繁衍壮大的。他们分了家也能到各个地方去发展,把柳家的生意扩大。”
陈帆笑了笑:“分家之后,各自的产业是以柳家的名义,还是归各家名下?”
“归他们自己名下,但说起来还都是柳家人的生意。他们一直都分管着店铺,要分也简单。”
“分家很急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其他人分不分无所谓,老五和老七是一定要分出去的。老大是长房长孙,可继承家主之位;怀瑾的目标是考功名;老五拼命挣个将军,就是想有自己的活法,他该有自己的门庭。老七是庶子,不搏一下很难出头。让老七成为一家之主,就不用再顶着庶子的名头。他们都还是柳家人,分家也没说不照应他们。”
“祖母良苦用心,都是为儿孙作更好的打算。”陈帆真诚地说。
老太太无奈地笑了笑:“纳妾就是想多生孩子多分田,柳家自认对妾对庶子庶女还是好的,可庶子庶女的发展总归是困难一点。后来没得分田了,纳不纳妾也无所谓了。他们小一辈的也用不着纳妾了。”
陈帆淡笑着点了点头,老人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对着儿子儿媳有些话不一定好说。
“老二委屈了点,虽是嫡出,却不是长孙,又不习文从武,好在他媳妇是个宽厚的,到时候产业多给他些吧。”
老太太絮絮叨叨,把孩子们挨个儿念叨一遍。
回到家,陈帆和章辞说起了分家的事。
章辞说:“分家说起来都是难过的事情,就像是一棵大树,把枝桠都剪掉了,不繁茂了。”
“剪下的树枝可以扦插啊,各自都可以长成新的大树。”陈帆说,“我跟老太太讲的是蒲公英的例子。”
“讲蒲公英好,种子吹散了整体还是在的,你要是跟她讲剪枝桠,老太太该多伤心啊。”
陈帆不由得戳了他一下。他有点痒,缩了缩腰。
“柳剑南的新娘是县衙印主簿的女儿,你怎么看?”她轻声问道。
章辞笑了笑:“在县衙做个主簿,除非像姚守正那样的,不然一辈子就是个主簿。主簿之女做官宦人家的正妻很难,做小妾又不情愿。柳剑南虽无功名在身,但是家产丰厚啊,人又可靠,跟着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总归没问题。帮衬一下家中兄弟也是比较充裕的。”
“嗯,等分了家,他名下就有很多产业了。”
“说起来你也有很多田产在那边呢,你也能分到很多的。”章辞看着她。
“对哦,那也会分吗?”
“会啊,本来地契就是分开写的,只不过没分家的时候都是归两位柳老爷管着。”
腊月十二,双胞胎同一天成亲,娶的是各自战友的妹妹。
腊月十五,柳家正式开始分家。陈帆有品级在身,参与见证了分家过程。
老太太跟着柳大老爷;嫡长子柳怀荣一家留在老宅;嫡次子柳怀昌自立门户;柳二老爷那房正式搬离老宅。这分家是挺彻底的,很多人家是各院相对独立,人都还是在一个大围墙里;柳家是直接不在一个围墙里了。
柳二老爷夫妇俩在城南置了一座三进院子。老四柳怀安一家随他们一起居住。
五个战场回来的有散职在身,各置了一套二进院,独门独户过日子。其他几个成年庶子也都分出来了,各立门庭,都有二进院子。房产还是比较均匀的。
各自的产业都分到了很多,大家也没什么争吵。
老太太让陈帆说两句,陈帆勉为其难地顶着个乡君的身份教导众人,大家都是柳家人,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希望大家都能发展壮大,将柳氏家族发展壮大。
然后,她给分出去的几家人都送了乔迁立户之礼。
吃过饭,陈帆跟随二房的人去城南的新宅子。
柳二老爷把陈帆送的字画挂在了正厅的墙上,说:“以后要劳烦乡君辛苦一些了,来柳家看看还得跑几个地方。”
陈帆笑了笑:“以后可以先来看二姑父和二姑母了。”
柳二老爷也笑了笑。
王大梁是腊月二十二来的归云居,一见面就跟陈帆说谢谢。
陈帆笑着说:“恭喜王叔,这一年甚是发达。”
王大梁爽朗大笑:“苏园的名气在外可是响得很哪。托乡君的福,我和张小楼这一年多接了不少活,都是大户人家要盖房子建园子。跟我们一起做活的人也多了,他们都很感激乡君。”
“王叔和张叔手艺精湛,做事尽心尽力,才使得苏园精巧雅致,也使得更多人有了喜欢的园子。”
“那都是乡君设计得好,乡君放心,我们定会好好干,不给乡君丢脸。”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陈雅开心地跑过来:“外面有很多园林吗?”
“大概是吧。他们能把事情做大,是好事情啊。”陈帆笑着说。
“那图纸大概也是四处流传了吧?”
“不是什么机要图纸,能流传开来也是好事。精巧园林多了,就不会有人专门惦记着谁的园子。”
第273章
年底的苏园依然热闹,因为梅花开了,很多人都来赏梅。有几株玉兰花也开花了,给赏花增添了几分乐趣。
李管家乐呵呵地说:“虽然很多人家都依照苏园建了复廊,做了花窗漏窗,可很多人都说还是苏园的景致好。”
陈帆笑了笑:“别人碗里的饭总归是香一点的。”
李管事笑着摇头:“苏园是真的好看,一年四季都有花,树上的地上的,都好看。这么大的草坪,林子,还有这池塘,假山,可不是每家都舍得让百姓走走看看。”
苏园周围的景色确实很美,春赏花,夏赏荷,秋赏枫叶冬赏梅。草地上也有很多野花。迎春花一丛一丛开得像瀑布似的,金灿灿的很耀眼;报春花有很多种颜色;婆婆纳有着渐变的蓝色;都是陈家几个女孩子喜欢的野花。
陈帆看着那些游玩观赏的人,笑了:“有了这么多人,景色才热闹啊。”
很多书生都来赏花作诗呢,那景象看着就很有文化气息。
苏园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离集市近啊。花廊那边有摆摊的,北边荷园有店铺。有些地方的景色好是好,就是太偏了,远不如苏园方便。
张小楼比王大梁晚一天到,一进门也是先说一番感谢的话,然后提到了具体工艺:“有些东家想做成不一样的窗棂,可我实在是想不出多少好看的式样。很多擅长绘画的也画了些花窗和漏窗,可还是觉着不如苏园的那般好看。”
陈帆谦虚:“人往往先入为主,对初见的事物印象比较深。”
张小楼犹豫了一下,说:“敢请乡君赐教一二?乡君画的图样,我会出点费用,略表心意。”
陈帆想了想,说:“或许可以印些画册,放到书店出售。想要新款式大家都可以去选。”
张小楼笑了:“谢谢乡君。”
“也不用急着谢,画册不比书册,画版和印刷都比较复杂,短时间内难以上市。”陈帆说。
“不急不急,现在也不是急着做活的时候。”
陈帆画了一幅画,半开的窗户,映着盛开的玉兰花。
她问孩子们:“我想印很多张,怎么印呢?”
“这要很多颜料噢,颜料够吗?”
“还是刻在板上再印?”
“一个图样一块版,又是个很费时费力的活。”
确实麻烦,但还是可以试试。试熟练了还可以印年画,印纸牌,印纸币……纸币有点遥远。
“刻木版的活交给男孩子,颜料由女孩子负责。”陈帆安排任务。
陈忠柱看着那幅画:“只画窗户就可以了呀,多简单。”
陈雅夸张地叹了口气:“那还有什么景致有什么意境哟,就光秃秃一扇窗。”
大家先试了两版,效果似乎还行。
村后的空地上,已经搭好了桑木骨架,几个村民正往上糊泥,要塑成一头泥牛。
立春这天,村民们都围了过来。王里正甩了几下响鞭,高声说道:“三星高照,新春来到;及时播种,不违农时;祈一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然后,里正请陈帆先叩头。
陈帆带着家人向春牛叩首,王里正和其他村民依次上前。
都拜过了,大家就一拥而上,将那只春牛打碎,捧一撮泥牛回家。孩子们也一人抓了一撮,去撒在禽畜棚圈里。
“去年立春我们在昌平乡鞭春牛,今年在王家墩,真是有趣。”陈忠柱很开心。
“昌平乡的春牛会有谁去抓吗?”陈英有点操心。
“那边有人负责的,肯定会安排好的。”陈忠檩毫不担心。
太子也在县城郊外鞭春牛,百姓们围了很多。看着百姓们兴高采烈地捧着泥牛回家,太子心里也有点触动。
“百姓们好像很容易满足。”太子说。
太傅没有接话,只是点点头,看着热闹的人群。
回到府中,太子就问行李收拾好了没有。他想在过年之年赶回宫中。
“帐册收在哪儿的?”太傅问道。
管家打开一个箱子给他看,太傅看后点了点头,把箱子合上了。
中午桌上有野菜。荠菜和马兰头焯焯水,拌一拌,非常美味。
太子尝了几口:“这野菜味道还不错。”
又有人端上来一盘,煮成了深绿色,近乎发黑,软趴趴地堆在盘子里,看着就毫无食欲。
太子皱着眉挑了一点,放进口中,眉头皱得更紧了。最终还是不顾形象地吐了出来。
“这是百姓们吃的野菜,没有油没有盐,用水煮一煮,有些还带着苦味。”
太子看着太傅,面露不悦:“老师非得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太傅淡笑:“年成好还能吃些野菜裹腹,年成不好就连野菜也没得吃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红薯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可解决很多人的饥饿问题。严将军带回来几船红薯藤,种出了几十万斤红薯。北方也很快可以普及红薯种植。”
太傅微笑着,没有说话。红薯藤是从哪里来的,你想不起来了吗?
陈帆他们正在做吃的。周婆婆拿着个小铜勺,就着小煤炉做蛋饺。
陈月她们在拌馅儿,陈帆在做春卷皮,陈雅和陈忠梁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看看她做。
每人都包了三个春卷,装了满满两大盘。
正月初六,张小楼就带着几人来了归云居,说他们拜年都已经拜好了,可以上工了。
陈帆带着他们进了城,来到那间茶楼,摊开图纸,讲着装修的事情。
“这些活大概要两个月。我这个月有空,一个月后景州那边有个活,已经答应了东家要过去。就半个月,那边忙完了我立刻回来。”张小楼说着时间安排。
陈帆点头:“材料方面你和冯管家商量,他会负责照应。”
小吃店那边也寻了工人,过几天再开工。
初十那天,大家就回到了昌平乡。新一年的农忙又要开始了。
第274章 棉被付款
回到乡君府没多久,门口就有百姓聚集过来。七家渡的村民来得最早,然后是其他村子的。
墨笺出门询问情况。百姓们看到他也没慌,说:“我们来感谢乡君,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寒冬。”
“说明白一点。”黑笺提示。
“我们来感谢乡君府做的棉被。”
陈帆走出门,百姓们直接就跪了下来,齐声喊着:“谢谢乡君的棉被!”
陈帆下意识就想退后,忍住了,说:“免礼,棉被的事不用感谢我,你们是要付钱的。”
乡民们纷纷站了起来。戚里正说:“付钱是应当的,感激也是应当的。大家的棉被都是先赊帐的,价钱开得也便宜,乡君大义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百姓以往的冬被都是塞各种各样的东西:稻草、芦苇、树皮、羽毛……去年乡君府种了十亩棉花,就召集了一些人学习做棉被。
一开始,乡民们没人说要买。陌生是真的,贵也是真的。
各村里正负责解释:“棉被可以先赊帐,过年后分几月付款。有盖着不满意的,年后可以将棉被还给乡君府。”
乡民们将信将疑,本着别人赊了我也赊的想法,每家都赊了一条棉被回家。有些想付钱的,也都缩了回去。
大雪纷飞的那几天,陈帆也不会专门派人去问棉被盖着暖和不暖和,舒服不舒服。之后他们就回了王家墩。
如今看乡民们这般表现,被窝的感觉绝对是温暖舒适的。
有村民继续表示感谢:“我爹腿脚不太灵便,不能亲自过来,他让我一定要来跟乡君说一声谢谢,感谢乡君发给他的棉被。他从来没觉得冬天这么暖和过。”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免费领一条棉被。
陈帆看着他:“棉被是谁盖的?”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我爹他带着两个孙子一起睡的。”
陈帆点头,看向众人:“有谁家占用老人的棉被吗?”
众人齐齐摇头。有个胆子大的说话了:“乡君府发给老人的棉被,自然是给老人用的。我们做小辈的若是占用了,那不就是不孝了吗?”
众人一个劲地点头。
陈帆心里呵呵。有些人是真心孝顺,有些人估计是怕被发现了会受罚吧?
“孝敬老人是美德,若是不孝的,乡君府也是想认识认识的。”陈帆说。
众人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陈帆说:“付钱的事去找里正。可一次付清,也可分期付款,加两文钱利息。每次还多少,分几次还清,都做好记录。”
众人又说了些感激的话,逐渐散去。
陈忠柱问道:“有谁说要把棉被退回来吗?”
陈帆轻轻摇头:“暂时没听说,要看里正那边的记录。”
“把棉被送回来的,以后都没有再从乡君府买棉被的权利了,乡民们又不傻。”陈英说,“棉被的暖和他们都感受到了啊。”
棉被付款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各村之间还在攀比,看哪个村先收齐款项。第二天,十一位里正就把钱和帐册都送过来了。
“都收齐了?没有分期付款的?”陈帆觉得这太整齐划一了。
桥上村里正姜承达说:“村民们生怕付钱慢了表达不了对乡君的感激之情。”
这话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其他里正没再说重复的话。开运村的奚全宁说了句俗的:“五斤的棉被两百文钱,村民们还是拿得出的。”
这是实话,去年农作物都丰收了,即便是买了家禽或牲口,凑两百文钱还是能凑的。
墨笺开口了:“开运村的村民都体会到了有钱的感觉?”
奚里正的身子抖了抖。
陈帆笑着夸了一句。“开运村去年非常勤劳,奚里正功不可没。”
奚全宁乐呵呵地笑了,戚里正的表情意味深长。
开运村的很多人见到墨笺都会抖三抖。只要听到“墨笺来了”,懒汉都会立马从床上滚下来,扛把锄头赶到田里去。
芹菜、茄子等蔬菜都种下了,麦田里开始清淤除草。陈帆他们坐船往昌河上游巡航。
“今年打算把这块地收拾出来。”陈帆指的是昌河与清溪河中间的那块地。
“树都砍掉了,对天气会不会有影响?”陈忠檩率先质疑。
“可以移栽,可以扦插,昌平乡各处已经形成几片小树林了。”陈月不担心。
“或许造纸坊可以建在这里。”陈忠楣若有所思。
“我们今天还有一个任务,寻找野生茶树。”陈帆说。
“没见过。”孩子们一齐摇头。
陈帆从袋子里拿出图纸发给他们。
“还有这么高的茶树?采茶的人怎么采?”陈忠檐很惊讶。
他说的是乔木型的茶树,一般有十米以上。
陈帆看了眼图纸:“这种茶树古蜀国、滇国和夜郎国那一带有,这边找起来或许有点困难。我们能找到矮矮的茶树就好。”
“我们要在青山村那边种茶树?”陈月很快就想到那边几乎光秃秃的小山。
陈帆点了点头。
船停在了某处山下,大家弃船登岸,身上还背着弓箭。
山林里湿湿滑滑,有点难走。陈帆一边走,一边看着树上的新芽嫩叶。
“这些嫩叶真可爱,特别软,上面还油油的。”陈雅说话还是很萌。
“要是找不到茶树怎么办呢?”陈忠柱惦记着任务。
“找不到就慢慢找呗。”陈帆说,“不能耽误了看风景。”
“你们建水库的时候在山里转过几百上千趟了,就没发现过一棵茶树?”陈帆檐看向章辞。
章辞很坦率:“那边几座山没注意到茶树。”
孩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茶树喜光还是喜阴?”
“茶树原本生长在大森林,你们觉得呢?”章辞看着他们。
这下好了,刚才只是小声交流,现在直接开始争论了。
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他们发现,大姐和姐夫已经远远地走到前面去了。
第275章 冲突
陈帆站在几棵楤木前,望着树上饱胀的芽胞,有些已经绽出了嫩芽。
“这也能吃?”章辞打量着眼前高矮不一的树。
“能吃,人称山野菜之王。”
章辞轻笑:“我这两年吃的野菜,比我之前十六年加起来都多,结果却发现,吃的都是普通的。”
陈帆也笑了:“野菜是穷人裹腹的,文人吃野菜是风雅,吃完野菜再作诗。富贵人家吃野菜是图新鲜,或是为了某些药用价值。”
“你是哪种?”章辞想抬杠。
“这三种我都不是。”陈帆斜了他一眼,眉梢微挑,落在章辞眼里,就是顾盼生姿,柔情万种。
陈帆看他呆呆地,不禁又笑了,章辞看得更呆了。
“不知道那些大夫有没有来采收过。”陈帆自言自语。
陈月他们赶上来了。
“这种树在山下没怎么见过哦。”陈忠檐对它们没什么印象。
“我们也没见过。”陈雅和陈忠柱摇头。
“这种我吃过,我们那里叫它刺嫩芽。”陈忠檩认出来了。
“能入药吗?”陈秀问。
陈帆点头:“活血祛淤,主跌打损伤。可以修复我们身体的一些创伤,可以有效地缓解胃部的疼痛。”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交流:“你有创伤要修复吗?”“好像没有。”
大家又转了一会儿,就往回走。
临近吉祥村,陈帆说下船走走,看看山里的情况。
大家进了村,却发现村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也没有谁家在喧哗。一路从村子中间穿过,都没见到谁。
白策的耳朵动了动,说:“青山村那边很吵。”
青山村?大家屏息凝神,隐隐约约好像是有声音飘来。
大家往青山村走去。还未接近,就听到那里人声鼎沸。相互看了一眼,白策和燕筇便飞身掠向屋顶,很快白策又飞了回来,向章辞做了几个手势。
章辞搂住陈帆的腰跃向某处屋顶,其他人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大白天这样趴屋顶上看热闹,陈帆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
“抬头会被人发现吗?”陈帆趴在屋脊后,问章辞。
“一般人不会往屋顶上看。”
“那些站得远的容易发现啊。”
“你又不是正对着他们,他们会四处搜寻屋顶上有没有人?”
陈帆说不过他,只好动手捶了他一拳,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的空地上站着许多人,小路上围墙边也都挤满了人,有些人手里还拿着锄头。这是有什么激烈冲突吗?
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喊:“大家都听到了啊,这一家子都不孝啊,不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啊!”
陈帆不知前因,听得一头雾水。围观人群嗡嗡嗡地夹杂着多种口音,她也没听清内容。
齐筠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低声对陈帆说:“打听清楚了,这老太太姓王,大儿子叫沈大河,小儿子叫沈大山,他们是被分在青山村的。她哥哥一家是被分在了吉祥村。今天她的侄女王氏带了个媒婆过来,说要给沈大山的女儿沈新月做媒。”
然后意见不合?
齐筠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一对夫妇,说:“沈大山和妻子周小草。”
周小草?陈帆没能控制住嘴角。
沈王氏在那儿拍着大腿哭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大老远地逃荒逃到这里来,儿子儿媳还不孝顺,我这是过不下去了啊。”
陈帆皱眉,你只会喊这两句吗?
可这两句是很有效的,沈大山夫妇俩头都压得低低的,丝毫不敢抬头。
齐筠把事情原委说了说。那王氏想把沈新月介绍给永昌县城一户人家的小儿子,说人家看重读书识字的女孩,沈新月过去能做少奶奶,使奴唤婢,打理家中生意。
沈王氏非常乐意,可是沈大山夫妇不愿意,沈新月也不愿意。那家的小儿子据说是吃喝嫖赌样样全的,还打死过两个老婆。
王氏点着手指头:“表哥你真是糊涂啊,这么丰厚的彩礼你居然还看不上。别人家彩礼只有三五贯钱,那家彩礼足足有八贯钱呢,能买一头牛了。”
沈大山抬起头:“买牛的钱我们可以挣出来,月儿不能推到火坑里。”
王氏呸了一声:“什么火坑?那么好的人家怎么叫火坑呢?那是前面两个福薄,享受不到他家的福。那么大的家业呢,月儿是个读过书会写字算帐的,嫁过去把管家权抓在手里,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这么好的事你自己的女儿为何不嫁?”沈大山呛了一句,沈王氏立即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个脑子拎不清的,这么好的事情竟然还往别人身上推,她家有读书识字的吗?”
沈大山肿着脸不吭声。
陈帆问齐筠:“这沈王氏多少岁?”
“五十三岁。”
陈帆很生气,冬至礼居然被这种人得了?
王氏还在煽风点火:“姑妈年纪大了,就想过两年安生日子,你怎么看着金山银山却不要,让姑妈苦日子呢?”
“我们一直都在做工种田,怎么就苦日子了?”沈大山不敢怼她娘,怼表妹还是敢的。
“那也叫日子吗?到现在都买不起牛,给媳妇熬药熬了多少钱,给新月买纸买了多少钱,你有多少钱给亲娘了?”王氏尖声说道。
沈王氏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对着沈大山又是一巴掌:“一家子的丧门星赔钱货。”
陈帆气得撑了起来,被章辞摁下了。
里正走上前,沈王氏对里正一挥手:“清官不断家务事,里正大人你不用管。”
里正尴尬地退后两步。
宋梓成站了出来:“家务事也是影响村风乡风的大事,昌平乡提倡家庭和睦,长慈子孝。”
“儿子听亲娘的就是孝顺,儿子孝顺就家庭和睦。”沈王氏还挺能辩。
里正硬着头皮又走上前:“婚姻大事要考虑对方人品,不能害了孩子啊。”
“我家孙女是个有福的,哪里会害了她?”
“那家小儿子是个品行不端的。”
“那都是传闻,传闻可信吗?有本事的女人不是能把夫君调教得服服贴贴吗?就算那家儿子吃喝嫖赌,遇上个能调教的不也能改好吗?”
里正说不过沈王氏,又退下了。
陈帆问齐筠:“那沈新月性格如何?”
“有点怯弱,平时沈大山一家经常被沈王氏骂,被沈大河一家压榨。沈大山的大女儿几年前夭折了。”
陈帆抚额,这桥段哪个时代都有。
“分地分盐分糖也没能好转?”
“分的时候态度蛮好,过两天又骂开了。”
陈帆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这种局面不是一天两天能破的。
第276章 估计很难
“沈新月在屋子里会不会有危险?”陈帆担心她想不开。
“陈月进去了。”齐筠说。
陈帆放心了,陈月这个老师应该能开导沈新月的。
她看向章辞:“怎么破?”
章辞做了个手势,齐筠退下了。
“去调查那家的情况?”陈帆猜测他的意思。
章辞点了点头,带着她离开了。
一行人默默地上了船。
“那个沈新月情绪怎么样?”陈帆问道。
陈月说:“她一直在哭,害怕嫁过去会被打死,怕她奶奶打她爹娘。我劝了她一会儿,她说她不会有事的,就是可能没法去上学了。”
大家又沉默了。
傍晚,各村的入学名单送上来了。男孩子的数量又增加了,女子书院没有新生入学,原来的十九人也变成了九人。
“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来上学?”
燕筇指着名字一个一个说原因:有人觉得识字了会算术了就可以了,再读下去没必要;有人觉得读书了好像也没什么改变;有人觉得读了书反而被恶人盯上了……
陈帆叹了口气,又问:“入学的九人家中发生争吵了吗?”
“有几家稍微有点争执,过后就沟通好了。其他几家都没反对。”
总归还是有支持女孩子读书的。
崔云朗正月十五就到了。陈帆和章辞都很惊讶:“你不在家里过元宵吗?”
崔云朗苦着一张脸:“我祖母天天跟我念叨亲事。”
“那你今天就跑了,她老人家不会难过吗?”章辞看着他。
“我爹会去劝她,我是只有被念叨的份。”
章辞郑重其事地说:“说起来,你确实应该考虑亲事了。”
“不是吧?”崔云朗哀嚎,“我躲这儿来了,还要被你念叨?”
章辞笑了:“逗你玩呢。不过你的想法还是应该和家里说清楚的,你毕竟二十了。有中意的也要及早和家里人说,以免错过了。”
崔云朗的神色有点落寞。
“怎么了?”章辞察觉到了。
崔云朗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罢了。”
下一瞬,他被章辞抓上了屋顶。
“说吧,这儿没其他人。”章辞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崔云朗躺下,双手枕头:“我若是娶陈月为妻,我们就是连襟了?”
“这想法不对,你娶不娶陈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章辞拒绝搭亲。
崔云朗沉默了。
章辞轻轻踢了踢:“说实话,你喜欢陈月吗?”
“喜欢。”
“没看出来。”
崔云朗龇了龇牙:“我也没看出你有多喜欢陈帆。”
“我名份已有,不需要放在脸上了。”
崔云朗气得坐了起来:“你拽什么呀?不就是有个婚书么。”
“那你也去领一个啊。”
崔云朗气得又躺下了。
“你祖母希望你回京访亲?”章辞猜对了。
“我祖母连庆州城的姑娘都没有满意的。”崔云朗有些惆怅。
“她才见过几个庆州的姑娘?她就看家世而已。要不你去娶公主?”章辞话音刚落,就被踹了一脚。
章辞不吭声了。
“陈月过了年十四岁了吧?”崔云朗像是在说,又像是在问。
“写的是五月初八,比陈帆小俩月。”
崔云朗闷笑:“写的是五月初八,你们家的生辰八字有几个是真的?她说不定已经十六岁了。”
“陈雅和陈柱的生辰如果不是被他们家人报错,他们的就是真的。”章辞一本正经挑了两个。
崔云朗又想踹他,却发现他跃起跑远了。
陈帆听了这事,当即就想去找陈月,被章辞抱住了。
“明天再去找,现在先陪我。”
“其实……估计很难。”陈帆抱住他的腰,“重家世,肯定成不了。不重家世,是幻想。”
她又想到了一句:“你若是还在京城,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章辞把她抱得更紧了。
陈帆最后还是没忍住,去找了陈月。
陈月笑了笑:“王家和崔家都是世家大族,不会考虑我这样的。”
“你喜欢她吗?”陈帆看着她。
陈月没说话。
陈帆抱住她:“你若是想争取,我和你姐夫一定会支持你。”
陈月拍拍她的背:“我若是想一辈子都不嫁,大姐会嫌弃我吗?”
陈帆笑了:“我对成亲不成亲没什么执念。能遇到,就不必坚持单身。没遇到,也不会发愁。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要好好地过。”
学堂开学了,陈帆特意去书院看了看,看男生的表现,看那九个女生的状态。
陈帆站在讲桌前,默不出声。女生们看着她,都有些疑惑,有些忐忑,却都没有瑟瑟缩缩,仍然坐得端端正正,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她铺好纸,当场写了一幅字,和女生们的作业一起用夹子夹好。女孩们的眼神都亮了。
陈帆看着她们,说:“女生想考科举,入仕为官,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你们选择了坚持读书,就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坚持,望你们享受读书的快乐,追求你们心中读书的意义。”
她不会给她们承诺,但是她会优先考虑这九位女生,把她们安排到相应的岗位上去。
第277章 这些事能好好解决吗
陈帆出了书院,带着陈雅等人到处转了转,察看春耕的情况。
陈忠檐站在田边,看着乡民们将土连着牧草,一耙一耙地翻过来,心疼得直皱眉。
“我已经喜欢上这种紫色的花海了。”他说。
“还有很多田没锄掉呢,牧场那边还有,王家墩也有,都可以去看。”陈帆安慰他。
陈忠檐转身:“心疼是有的,牧草的作用也是要发挥的。这些草长了一年多,他们一来就能种上肥沃的土地。”
“还可以多来一些人,让那些闲置的地都种起来。”陈忠梁说。
第一年为了给难民们找活干,开垦了大量荒地,但是很多地一时都种不上,总不能叫百姓跑十几里路去种地吧。
那些暂时不种粮的,陈帆就种上了牧草。
去年走了一千人,但是那一千亩地已经种了小麦或油菜,就佃给了乡民们。新来的三千多人,就是分到的这种牧草地。乡君府安排他们种早稻。
傍晚,白策回来了,说要汇报永昌县孙家的情况。
他看了眼孩子们,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让他们回避一下?”
陈帆摇头:“世间的险恶,他们必须了解。”
白策把一叠纸放在了桌上。
一叠纸!那孙家的小儿子比传闻中的更恶劣。
陈月她们看得又羞又愤,满脸通红;男孩子们也像是吞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咽不下又吐不出。
陈帆捏了捏拳头,松开了,问白策后续情况。
白策支支吾吾:“那些娼女都是贱籍,死伤无人怜惜,百姓顶多调侃调侃嫖客的行事方式,有的还骂那些娼女活该。”
陈英噌地站了起来,又坐下了。
“打死妻妾也不用受刑罚,给女方赔点钱还会被人说成有善心,女方家人得了钱,也顾不得女孩是怎么死的。”
陈帆掐得手指都疼了。
白策又补了一句:“孙家也不会明着说打死了人,只会说前两任是病死的。”
“官府对百姓的婚事可以管到什么程度?”陈帆看向章辞。
“到年龄不嫁的,会罚款。”
就这?
陈帆深吸了口气:“给各位里正传书,让他们明天过来议事。”
墨笺他们养了很多信鸽,各地简单的信息传递都用信鸽,需要当面了解汇报的就派人跑一趟。
“把崔云朗他们也请过来,我们一起再把婚事管理商议商议。”
里正们都来了,每人还带了五位村民,男女都有。乡君府的仆役也推了代表过来参加。
大家一起讨论相关事宜。
章辞说:“诸位,之前的乡规条约只是提倡一些美德,现在需要明确规定,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相应的惩罚是什么。今天重点讨论婚事这一块,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
十里岗的马里正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好议的。”
“青山村沈家的事,也是听从祖母之言?”章辞看了他一眼。
墨笺把孙家做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在场众人都缩起了身子,强忍不适的感觉。
“那只是个别情况,谁遇上了倒霉。”马里正不放在心上。
“对于这种倒霉事,该如何避免?”章辞又问。
一位妇人说话了:“可以劝劝那个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听不进,非说小儿子一家不从就是不孝,又该如何?”陈帆问道。
众人不作声。
“我不希望昌平乡有孙家那种人,也不希望昌平乡的姑娘嫁进那种人家。你们想一想,这种事情如何处理?”
还是妇人说话:“整个昌平乡都归乡君府管,婚姻也是。只要乡君府不同意,任何人都不敢强迫嫁娶。”
这是寄希望于特权阶层的力量。
陈帆点头:“现在开始讨论:哪些事情,乡君府可以制止?诸位里正先说。”
里正们不说也得说,绞尽脑汁说了一些想法。
还是女人们想为女人争取。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开口:“民女姓潘,住在青山村。乡君府分田分盐分糖的时候对男子女子一视同仁,我们都很感激,头一回觉得女子也是人。女子被夫君打,从来都没有人管,都觉得是天经地义。可是民女希望,女子可以受律法保护。”她跪在了地上。
这个是伶俐的,说话之前还知道先介绍自己。
陈帆轻扶她的双肩:“不用行此大礼,我们坐着说话。”
潘氏谢过陈帆,起身坐下。陈帆继续问:哪些行为可由宗族和里正调解,哪些行为,需要乡君府管理?”
“打一巴掌不算大事吧?”有男人说话了,在场众人神色不一。
“打得厉害了还是要劝劝的。”
“忍一忍就好了,日子还是要过的,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这种话说了几千年了,从不曾消失过。
“乡君府把男的打一顿吗?最后还是要女人去照顾,加重女人负担。”
有人提出了买卖女人的事情,希望禁止。也有人不同意,说落难的遇到好心人买下了,也是救她一命。
思路被打开了,大家就提到了各种现象,提出了各种想法。有些争议明显的,还演变成激烈争吵。
崔云朗他们写字写得手都要抽筋了。
散会了,大家还意犹未尽,一路吵回去。
陈月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纸:“这些事能好好解决吗?”
“有些事几千年都解决不了。”陈帆脱口而出。
众人愕然。
几千年?
章辞圆场:“很多事情好像从古至今都有,从远古到现在可不止几千年。”
是哦。卖儿卖女,卖身为奴,饥荒时代易子而食,好像几千年来都是这样。
陈英神色凝重:“那要多久才能改?说卖女儿就卖女儿吗?”
“或许要律法制止几十年,才会有一点效果吧?”陈秀期待。
“几十年后换了一代人,说不定又变了。”陈忠檩唱衰。
孩子们心中不平,也不分男女了,直接混合干架。
陈帆也和章辞打起来了,她心里也不爽。
打了十几分钟,章辞一把将她抱住:“留点儿力气,还有菜子没踩呢。”
陈帆把他带进了空间,挥起镰刀割油菜。
章辞看着她挥刀霍霍,劝道:“你也别这么生气,几千年的事,不是几年能改变的。”
陈帆挥了一镰刀,把一大棵油菜砍下来,恨恨地说:“我不光是气以前的,我是……算了,我突然想通了。几千年都改不了根本,我能改一小部分就很了不得。”
章辞对她的突然转变有点懞:“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