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喷薄的红日
“我不敢,谁知道有没有···耗子?”
“你先放开我,我进去跟它们打个招呼?”苏思安打趣地话儿让杨文静突然一阵羞涩,赶忙松手,苏思安长舒了一口气,撩起干草,盖在文静身上。
窝在草堆里果然暖和了许多,杨文静不忍苏思安挨冻,硬着头皮说:“思安哥,你也进来暖和暖和吧,如果冻坏了你,咱俩可就真的‘占山为王’了。”
一轮下弦月爬上山坳,土屋内终于有了一柱朦胧的清辉。
躺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身边,身上暖和了,却也彻底没了睡意,场面有些尴尬,杨文静故作轻松地笑道:“思安哥,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落草为寇’?”
“小丫头口气不小,你还真想‘占山为王’啊?”苏思安笑了笑又说:“说起‘落草为寇’,野史记载这二龙山不光有土匪,而且还大有来头呢?”
“荒山野岭而已,比得上沂山的黑风寨?”
苏思安伸了个懒腰,“二龙山地处泰沂山脉的最东头,因其双峰并立,故名之,此处山高林密,沟壑纵横,荆棘密布,易守难攻,据传山上的大庙原是北宋武松鲁智深一干好汉聚义的大厅,山下有个村子村名‘解甲营’传说是好汉下马解甲的地方。这些水浒传里都有记载的。”
杨文静听苏思安一通白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二龙山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传说?看来我们这趟收获颇丰啊。”
“呵呵,传说而已。”苏思安不过说笑而已,不曾想杨文静还就真信了。
“传说也是旅游的一大卖点啊,去过花果山,谁会真正在乎那里有没有孙悟空?这也是旅游宣传的一部分嘛。”
“如果你这么说,我建议你拍一拍明天的日出,那才是神州大地第一缕曙光。”苏思安乐见有人关注这座名山,如果四海国际真的拉来了游客,也是对家乡的一点贡献。
“好呀,抓紧睡一会儿,早上不要忘了叫我呀。”看来杨文静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偎依到苏思安肩头,很快进入了甜蜜的睡梦之中。
她哪里知道到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让苏思安彻夜难眠。
因为小土屋就建在山前的高岭,早起的鸟鸣声率先惊醒了杨文静的美梦,看到身边半坐半倚的苏思安,姑娘心脏免不了一阵狂跳,试了试左脚还不能太吃劲,依然咬咬牙出了门,身后传来一阵干草抖动的窸窣声。
“文静,你的脚还不能走动,等等我。”苏思安抖着身上的草屑追出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站在静谧的高岭,杨文静再次为二龙山的秀美惊呆了。
极目四望,如梦如幻的晨雾斩不断,挥不走,像一层薄薄的云纱笼罩着远山,笼罩着清溪,浸润着姑娘脚下刚刚萌芽的新绿。
不知不觉,鼻翼间溢满了羼杂了花香的新鲜的泥土的芬芳。
渐渐地,青峰像一位位轻盈的的少女,羞涩地解开洁白的面纱,脸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扉,须臾间,群山也披上了一片浓重的红装,就在那么一瞬间,火红的太阳突然射出了耀眼的金辉。
“见过全国各地的日出,或许这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次了,它是那么年轻、充满活力,它是那么坚定、锐不可当,地冻三尺,终将在它的温暖中融化,乌云密布,终究遮不住它的金辉。
或许是受了文静的感染,苏思安一时眼里满含泪水。
“当耕犁划过大地,
谁在寒露下呻吟,
谁在枯草间悲戚,
谁在犹豫间徘徊,
谁在徘徊间逃离,
谁在迎着风播种,
谁在牧牛时小憩,
谁在艳阳下跳跃,
谁又在这片沃土
生生不息。
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苦难,谢谢你的磨砺,生活,谢谢你的馈赠,故土,谢谢你的不弃······。”
107思安这次玩大了
苏思安留给土屋的主人一张五元的纸币,背起杨文静再次踏上归途,没过二里地,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机车的轰鸣,回头看,意外发现是大哥和小文各骑一辆摩托车歪歪扭扭冲了下来。
苏思安喜出望外,“大哥,你俩啥时候上了山?”
“还不是为了你俩!”苏居安极少对兄弟摆出冷若冰霜的面孔:“思安,你俩这次玩大了。”
苏思安一楞:“文静为了工作都受伤了,我们这哪里是玩呀。”
“你呀,你知道人家爹娘有多担心吗?文静他爸一直拨不通你们的电话,最后还是初荷把电话打到村委会我才知道你俩失联了,杨家人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苏居安也是真急了,天不亮就和小文上了山。
杨文静不想苏思安被大哥冤枉,急忙解释说:“大哥可不能责怪思安哥,是我不小心崴了脚,如果没有看山人的小屋,我们早被野狼吃了。”
小文被姑娘的话逗乐了:“妹子,哪有野狼?那都是守山人怕小偷夜里上山偷树编的谎话。”
杨文静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失望:
“怎么能骗人呢,思安哥还给他留了五块钱呢。”
苏居安苦笑着摇摇头:“上车吧,这里手机没信号,回村赶快给家人报平安。”
杨初荷昨天接到妹妹和苏思安失联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虽然她一直在电话里极力宽慰二叔不要着急,或许两人早就下了山,又或许他俩的手机碰巧同时没电了,但是这些宽心的的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思女心切的叔叔婶婶了。
要说文静忘了给手机充电她们信,但是以苏思安事无巨细的性格,怎么会出现那样低级的失误?
或许他们就在山上的破庙;或许他们正栖身在某一个狭窄的山洞;或许他们正竭力寻找着在下山的路······
总之一句活,两人之间至少一人发生意外了。
杨初荷心急如焚,天不亮就起了床,出了宿舍大门,二叔早已为她打开车门······。
汽车沿着三零六国道一路急驰,杨初荷的心却早已飞到了遥远的二龙山。
这一刻,困扰她两月之久的迷雾终于在这次意外中有了清晰的答案。
她突然发现,春城秀玉的出现只是带给了自己一阵短暂的追忆,抛开这些,这个忧郁俊雅的大男孩,留给自己的却是更多的陌生和迷茫。
她不知道这些怪怪的感觉会不会随着重逢渐渐清晰,但是有一点她心中特别明了,苏思安的意外失联绝对是她心中无法承受之痛。
她要去二龙山,她要亲自踏遍这座野山的每一寸土地,她要亲手把他接回北海。
这时候,苏思安的电话接通了······。
这是杨初荷第二次走进南乡村,短短三年的的变化让她一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低矮破旧的土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一座座排列整齐的砖瓦房,街面虽然没有硬化,却被各家收拾的平平整整,完全没有二叔担心的汽车托底的状况。
苏鸿儒不知道儿子和杨初荷正徘徊在分手的边缘,他眼里的杨立春虽然只是初荷的二叔,却也是准儿女亲家,早早地恭候在大门外,车门一开立马亲热的握住了杨立春的双手。
杨立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老大哥,谢谢你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咱家姑娘真幸运。”
苏鸿儒急忙摆手,“可不敢这么讲,萍水相逢,人家遇到难处咱也得出手救助啊,何况闺女还是初荷的妹子,就是抻了脚筋,不碍事,她们正在堂屋吃饭呢。”
杨立春寒暄着走进苏家堂屋,见饭桌上苏母陪着文静一人吃面,急忙问道:“思安呢,这孩子咋没吃饭?”
杨文静起身四顾,见父亲身后少了堂姐,突然一阵失落:
“甭问了,思安哥肯定和姐姐在一起。”
108爱情是这个世界最难戒的毒品
洗耳河边,彻夜未眠的杨初荷,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甚至声音也变得沙哑干涩。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苏思安打开手机,足足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我又错了,或许我就是个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傻子,我没有保护好你妹妹,对不起。
“我没有说文静的事,我生气的是你,是我们。”
苏思安摇摇头,“我们?还有机会吗?”
杨初荷红了眼眶:“苏思安你什么意思?你真的决定放弃了?”
“我不放弃又有什么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痛苦、落寞、伴随着无以言表的哀怨一起涌上苏思安的心头,杨初荷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我说过要跟他走吗?”
“她还在乎我?她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最起码她没有跟他去上海!”苏思安终于在爱人的眼泪中醒悟过来。
“你···不跟秀玉走了?”苏思安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要杨初荷亲口告诉自己。
“你那么希望我走吗?那好狠心呢,一个月了,你竟然没有主动给我一个电话!”杨初荷向前踏了一步,“苏思安,伸出你的右手。”
苏思安不解其意,顺从的展开右手手掌。
杨初荷轻轻攥住苏思安的无名指,“苏思安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走,也一定会带走你的这根手指。”
姑娘松开手,五指并拢合扣在苏思安掌心,二人无名指同时多出一枚对戒。
“苏思安,我无法想象你给另外一个女孩戴上婚戒,我等不急了,我想用这对对戒指套牢我们的爱,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突如其来的幸福,像一颗喜悦的炸弹,彻底引爆了苏思安紧绷的神经,他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孩子再次陷入慌乱:
“没有你的日子,我像一只四处飘荡的游魂,我以为心已经死了,却那么心痛,刀割般的痛。”
“对不起,我不该质疑我们的爱!”杨初荷忘情地扑进苏思安的怀里:“我见过他了,是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但是坐在他身边,却满眼都是你的影子,他所能清晰地回忆着的从前的点点滴滴,在我的脑海里却是那么遥远、不真实,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真的就是失去了,面对着满桌日本料理,那一刻,我脑子竟然只有一碗和你共享的牛肉面。”
“小荷,谢谢你,是你再一次拯救了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真切的感知这个世界的‘快乐’和‘幸福’。”
拥爱入怀,苏思安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眼前的这一刻。
小荷,让我怎么做才能回报你?
生活,不要总是一次次的给予和拿走,一个人对于爱情地渴望是会上瘾的。
因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戒的‘毒品’!
四海国际策划二龙山旅游新线路的消息很快传到新任益临县县高官纪云扬的耳朵里,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开发二龙山旅游项目的决心。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更迫切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原造纸厂破产后的职工安置问题。
二月初,老县高官离休前终于下决心履行了最后一次主政一把手的职责,强令造纸厂走完破产的程序。
坚决不能将自己任期内最大的一块心病留给未来的新书记。
老书记了却心愿,为纪云扬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甚至一直为造纸厂喊冤叫屈的段无为也暗自松了口气。
老书记以环评不过关为由关闭造纸厂,也算为他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保留了一丝脸面。
毕竟这个造纸厂与段无为有着太多的牵连关系,现在好了,企业宣布破产,他再也不用为它的贷款焦头烂额了。
段无为这厢轻松了,造纸厂一百多名职工却丢了饭碗,人到中年,谁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单位便没了工资,让他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好这些人的安置问题,谁能保证不会再次出现新的‘群体事件’?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纪云扬决不允许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上次群体事件,老书记王华背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纪云扬心里明白,正是王华书记的自愿担责,最终铺平了自己的晋升之路,这让她心存感激之余更加感觉得了肩头的重任。
安置下岗职工的工作已经迫在眉睫,纪云扬却又意外接到市委要求她去党校学习的通知。
其实书记履新,去党校学习并不意外,关键是这个时间节点有点忖。
纪云扬想到了刚刚当选县委副书记同时兼任龙山镇党高官的常有功。
造纸厂所在的北乡镇距离龙山镇不过五公里的路程,由他出面协调北乡镇政府,事情一定能做到事半功倍。
至于常务副县长段无为,他还是采取回避的态度更合适。
109职工归了酒厂
安排停当县里的工作,纪云扬放心的去了市委党校,低沉了一段时间的段无为再次活跃起来。
他心里也憋屈呀。
作为特殊体制下的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段无为比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常有功参加工作整整早了两年,他担任龙山乡党高官时,常有功不过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娃,(那时候还没有撤乡换镇),如果不是老书记点将让他下乡推广生产责任制,也没有后来副乡长、镇长、镇党高官的一系列升迁。
这也应了那句俗语,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更何况近几年由纪云扬主导的蔬菜大棚也少不了他这位急先锋的冲锋陷阵。
按理说老书记退休,论资排辈段无为也该坐上县长的位置,谁成想纪云扬县长、书记一肩挑,楞把副书记的位置交给了常有功。
“人走背字,喝凉水也他马塞牙!”段无为咽了口吐沫,暗自骂了一句,堂弟段无量推门走了进来。
“出去!”段无为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段无量的不请自入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堂弟灰溜溜的背影,想想以后还得用他,段无为颇为无奈地摇着头低声道:“回来吧,闭上门。”
“哥,造纸厂倒了,我咋办呀?”别看段无量平时耀武扬威,见到堂哥立马变成一只温顺的绵羊。
“你还缺钱呐?”段无为瞪了堂弟一眼:“账目弄利索了吧?”
“嘿嘿,别看我小姨子吃起醋来没边没沿,做账还真不含糊。”
段无为一声冷笑:“沾惹上这只胭脂虎,你小子早晚死在她身上,破产清算完结了,常有功又有啥动作?”
“身强力壮的去了酒厂,老弱病残领了安置费该退休退休,该病退病退,
段无为一愣:“安置费,他哪里搞来的钱?”
“走法律程序呗,机械、厂房公示拍卖,所得资金优先安置本厂职工。”段无量咬咬牙根:“他姐姐的,可惜了我那些八成新的设备了”。
段无为:“你呢,常有功没说安排你去哪?”
段无量叹了口气,“我不去酒厂,刷瓶子、扛大包的活我可干不了,实在没法子这不来找哥你了嘛。
段无为长长的舒了口气,突然问道:“无量,依托这些设备,个人办厂能不能挣钱??”
段无量瞪大了眼睛:“当然能挣钱,可是依照县环保局现行排污标准,够呛。”
“如果把厂子搬到渤海边呢?”
段无量眼前一亮,却又不无遗憾的说:“征地、建厂房、买设备都需要钱,这些设备常有功也未必会卖给我。”
“当然不能让你出面,我有个同学老家在寿北,他可以出面做厂长,你只管出钱做董事长就行了,对了,老厂那些技术骨干不能丢。”
两个月后,纪云扬结束党校学习圆满归来,常有功第一时间向她做了关于造纸厂后续处理情况的汇报。
“卖机器的钱除了发放安置费,剩余部分由法院统一安排,职工除去寿北的王厂长带走的二十个业务骨干,余者一并去了酒厂,好在这些人原本就是出大力的汉子,酒厂外围的搬运工作还是能够胜任的。”
纪云扬赞许的看了一眼常有功,“吉大胆还能吃得消吗?”酒厂一下子接纳了几十位下岗职工,纪书记也怕他们承受不了这份额外的负担。
“吉厂长说酒厂的运转还算正常,就是自从换了品牌后,产品滞销有些严重。”
“是呀。”
常有功的话纪云扬深有同感:
“七九年以前,我们的‘串香’酒也算是名扬齐鲁,可惜咱们借用了临县的旧品牌,人家现在收回也合情合理,只是这些年辛辛苦苦,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咱们是该推出自己的品牌了。”
常有功点点头:“我们现在的‘皇池’完全复制了‘串香’酒的老工艺,仅仅是换了个牌子客户们便不认了。”
“这就是品牌效应,好酒也怕巷子深呀,企业想要生存,必须走出去。”纪书记大学里学的就是商业管理,看来助力酒厂的腾飞已经进入她的操作进程。
“听说你们龙山镇新来了一位女大学生?”
“是呀,这位女同志叫秦玉换,昌潍农校毕业。”常有功没想到纪书记会问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干事,急忙回道。
“下午带上她,我们一起会会吉大胆。”
110书记带队下关东
秦玉换见到吉鹏的第一眼,便被自己严重跑偏的想象力暗自逗笑了。
在她脑海里,一个国营酒厂的大厂长,最起码也得四十岁左右的年龄,外形高大威猛酒量过人,即使没有景阳冈打虎的神力,最起码也得有单臂擒方腊的魂魄,可是眼前的吉鹏厂长实在超出了她的想象,说他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单细文静的上海小男人一点也不为过。
姑娘眼里所谓的小男人,更多的是从他中等偏上的个头,白皙的皮肤说起,但是如果你肯仔细观察,便发现此人温和的目光下掩藏着一股永不服输的刚毅。
即使坐在对面的是主政一县的纪书记,他也一如既往得从容淡然,思路缜密:
“计划经济时期,几乎各县市都有自己的酒厂,那时候我们只管生产,改革开放以后,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咱们酒厂也曾一度举步维艰,八五年我进厂时,厂里刚刚输了官司,人心涣散,生产一度停顿,院子里的蒿草一人多高。”
“可只用了十年的时间,你吉大胆便从一个默默无为的技校生一步步走上了厂长的位置,其间改造了陈旧设备,创造了新的品牌,现在又义无反顾的接受了造纸厂几十余名下岗职工,吉厂长,我纪云扬应该感谢你呀。”
纪云扬上任伊始,便开始注目这位年轻的酒厂厂长,在她眼里,这样的人才如果只是管理一家企业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好钢就得用到刀刃上,故而再次近距离的接触,也是对他的关察和考验。
“县长言重了,这些都是咱们酒厂一百多位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谦虚是国人推崇的美德,特别是吉鹏这样事业有为的企业家。
纪书记点点头问:“有没有需要政府解决的困难?”
吉鹏看了一眼常有功,在确定得到一个轻微的颔首后,鼓足了勇气说:“我们确实遇到了一点困难。”
“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也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情,厂里最近不是刚加了人手嘛,产量有了,销售却没有跟上,虽然山东是个白酒消费大省,但是像家酒、景酒这些大品牌一直对我们保持绝对的优势,咱们酒厂想存活乃至发展,就得想办法走出山东,另辟捷径。”
纪云扬点点头,“所以你们上报的广告费用数目有点大,县财政一直没有批复。”
吉鹏见书记体会到了自己的难处,心中一热,忍不住站了起来:“纪书记,商场如战场,解放战争就是从辽沈战役开始,我们这次也把东三省作为打开胜利之门的突破口。
“好哇,你们的申请,我会敦促财政局尽快批复,我在沈阳还有几个商业局任职的同学,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干脆我和小秦一起陪你们闯关东。”
半个月后,纪云扬亲自带队,率领益临县酒厂的销售团队赶到了沈阳,就下榻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中山路七星百货斜对面的心和酒店,之所以选择入住这里,也是因为老同学极力推荐他们将七星百货作为主战场的缘故。
签合同、设专柜,一切都在按照事先策划的方案顺利行进,可是转眼几天过去了,专柜前不但没有想象中的热闹红火,甚至连有人驻足问一句都是奢望。
毕竟沈阳是个大城市,这里的市民什么好酒没有见过?龙池酒?有茅台、五粮液出名吗?有西凤、杏花村实惠吗?益临县,在地图上哪疙瘩窝着呢?
吉鹏突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毕竟广告的费用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更知道纪书记为了说服相关领导批复这笔广告费,承受了多大的政治风险。
开会!议题只有一个,怎样重新制定营销策略。
四个大老爷们,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五个人统统挤进了纪书记的单间,各种资料铺了满满一床。
吉鹏首先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批评,“是的,我们前些日子的准备确实是在闭门造车,沈阳作为辽宁省的省会,日用商品远比我们想象中丰富的多,只为买一瓶白酒,也很少有人会去货比三家,他们眼里只有熟悉的牌子,作为一个新品牌,如果我们还只是局限在等、靠、撞大运式的销售方法,必定死路一条。”
“那就要求我们改变思路啊,七六年我作为下乡知青,住在龙山镇的南乡村,村里有一口古井,井水做出的豆腐特别香滑,所以一到农闲几十户人家做豆腐生意,他们也曾遇到我们眼下遇到的困难,再好的好东西多了便卖不出去了嘛。小秦你家离南乡村不远,你说说他们是怎么走出这个困局的。”
秦玉换想了想说:“他们不就是推起手推车,敲着梆子走乡串户吗······”。
“对,豆腐生意是个利钱薄、下苦力的活,他们没有钱做广告、雇人手,来回全靠一副铁脚板,手中的木头梆子就是最好的广告。”
销售科于科长显然有些气馁:“这么大的沈阳城,就靠我们几个人啥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吉鹏没有理会于科长,显然他的思路还停留在纪书记的比喻中,突然拍了一下床上的资料,“对呀,我们可以定制一批巨幅广告,各大商场门脸前一挂,不愁没人知道我们的好酒。”
111珍贵的兰苗
“广告效果好不好,广告词最重要,你们有什么好点子?”
吉鹏摇摇头,“说实话,我们这些技校生肚子里确实没有多少墨水···什么样的广告词才能一下子抓住顾客的心呢?”。
纪云扬鼓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秦玉换,“小秦,你是学农的,粮食和酒厂之间有着莫大的关联,你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帮帮吉厂长?”
书记再次点将秦玉换,姑娘情急之下只能提供一个并不是特别清晰的思路
“大二时我的老师曾讲到欧美人的消费观,‘绿色食品’是他们当下最注重的品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销售科于科长岁数大些,脑子一时没有回过弯来:“绿色食品,欧洲人都是属牛的呀?”
秦玉换笑了:“欧美人嘴里的‘绿色食品’,就是一个概念,旨在优良的生态环境中,按照绿色食品的生产标准生产出来的安全优质的农产品或食品。”
“哦”。吉厂长和他的几个部下同时明白过来。
由于对方是个女孩,吉鹏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特别注意过秦玉换,(当然不是看不起姑娘,主要是耿于二人皆为单身的考虑)姑娘一席话,立刻触动了吉大胆:
“对,我们就从这个‘绿色’上面做文章,我们的皇池酒用的是最绿色的五粮发酵,蒸酒用的是最纯净的山泉,我们的品质永远不会变,也最当得起这‘绿色’的称号。”
“纪书记,我们可不可以用‘永远的绿色’作为广告语?”
纪云扬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还可以加上半句------
永远的绿色,永远的皇池。”
两天后,SY市各大商场门脸,几乎同时挂起了‘永远的绿色,永远的皇池’的巨幅广告,纪云扬更是创造性的推出免费品酒的新举措,皇池酒在沈阳一炮打响,吉鹏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商业策划,在运筹帷幄的纪书记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识字的小学生。
有了沈阳成功的先例,吉大胆如法炮制,皇池酒很快便在东三省名声鹊起,纪云扬没有等到全线奏凯便悄然回到益临县,毕竟作为一个国家级的贫困县,这里有太多的政务需要她去处理了。
秦玉换则抽空参观了位于SY市五十公里之外的花卉基地,回家后立即赶向苏居安的花棚。
春上,苏居安始终没有拗得过秦玉美,菜棚换季全种上了甘蓝,幸好育苗的阳棚空闲了出来,苏居安便把去年冬天去山地里刨回的毛鹃搬了进来。
毛鹃有了,上盆需要的熟腐松针却让苏居安费了好大工夫,幸亏村西穆家二儿子在嵩山林场做厂长,(可不是河南那座嵩山)山高林密处,经年熟腐的松针非常接近毛鹃的生长要求,花钱雇了几个附近的农民,大半天便装满了拖拉机的后斗。
苏居安正在花棚里给毛鹃上盆,秦玉换提了一个黑色提包走进来,看到姐夫满脸的汗水,即心疼又好笑:“姐夫你真傻,日头这么毒也不知道搭上一层遮阴网,你不怕热,花还受不了呢。”
苏居安一愣:“啥叫遮阴网,这几年种菜也没用过那东西呀。”
秦玉换无奈地摇摇头:“姐姐不让你大面积试养是明智的,大棚养花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基本知识的缺失足以致命。”
“大不了从头学习嘛,何况还有现成的老师。”
秦玉换笑着摇摇头,拉开皮包拉链:“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苏居安好奇的凑上前去,见包里一顺齐的码着半包君子兰小苗,“玉换,哪里来的花苗,听说这东西贼贵,一颗二百多块呢。”
“那是成品兰,这些二龄苗在沈阳一棵十块,养好了明年开花,授粉后一棵最少能收五十粒种子。”秦玉换看着姐夫欣喜的脸庞:“过会儿我教你怎样栽植这些花苗,这棚里太热了,下午赶快上遮阴网吧。”
“这事还得和你姐通个气,也不知咋了,你姐这些日子管钱管得太紧了,买个钉子也得知会她一声。”
秦玉换笑笑说:“我姐曾说过,要想拿捏住男人,就一定抓牢他的钱,一定是有人在她跟前说了怪话,有危机感了呗,对了,我姐人呢?”
112赵君芝代夫行医
五万多斤甘蓝终于清空了!
秦玉美心满意足的走出菜棚,虽然节令刚刚进入初夏,菜棚里却已逼近五十度的关卡,如果明天还是这样的好天气,完全可以施药闷棚了。
说起这闷棚,还是苏居安独自摸索出的一个绝招,说白了就是菜棚清空后,找个晴朗的天气,阖棚足量喷洒杀虫杀菌的农药,关闭所有的通风口,借高温和药物闷杀害虫和病菌。
想到苏居安忙活了大半天,一定还没有吃早饭,(菜农总是趁上午气温还没升高时干活,十点后菜棚里温度太高人在里面受不了)秦玉美心疼丈夫,虽然心里有气,依然加快步伐赶往花棚,隔着农膜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蓝色身影和丈夫面对面蹲着,两个脑袋都快凑到一起了,想到又是哪个喜欢沾花惹草的娘们找机会搭讪丈夫,一时犹如打翻了半缸陈醋。
捉奸捉双,苏居安,看你今天还有什么话说!
也别怪秦玉美心里窝火,年后这段时间,自己卖菜忙的墙角不大后脚,外面却疯传苏居安经常和赵君芝单独泡在村委会,甚至还有人见她俩亲了个嘴······。
秦玉美知道丈夫一项作风严谨,但是想到村里有些男人常年出门打工,留在家里的婆娘难免寂寞,如果哪个婆娘一时忍不住起了歪心也是有可能的。
怒气冲冲撞开门,却见自家妹子正在专心的教丈夫定植花苗。
“姐,脸色这么难看,谁又招你了?”秦玉换问。
“除了他还会有谁。”秦玉美心里存不住事,越不相信外面的传言,就越想弄个清楚,借着这股子酸劲上了头,干脆问丈夫个明白:
“君芝嫂子亲嘴的事都传遍村子了,你说说咋回事吧。”
苏居安心里一哆嗦,没想到君芝嫂子一个无心的举动竟然引起了村里人的误会,“前些日子嘛,去村委会的路上一阵小旋风迷了眼,我自己弄不出来,原想找长安哥来着,君芝嫂子开玩笑说‘代夫行医’,帮我吹了吹眼,不知哪个多嘴的婆娘看在眼里,就弄成个这样子。”
秦玉美见丈夫还真敢承认有这么挡子事,心里更加疙疙瘩瘩:“这都不背人了?哪里来的小旋风,我看是妖风吧。”
苏居安一阵苦笑:“讲不讲理了?长安哥还没拿怪呢,你吃的哪门子醋。”
“苏家男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就说那个苏长安,给小媳妇打针那个温柔啊,恨不得给人家整个屁股消毒,老爷们打针,灰还没擦净就下针了,还有你弟思安,光谈恋爱不结婚,上次还和小姨子······”。
“秦玉美,你住口!”苏居安深知凭老婆的秉性,生了气张嘴就来,指不定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当着妹妹的面,你都说了些啥呀,丢不丢人?”
“干的都不丢人,说的丢什么人?”
“姐夫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姐结婚才几年的光景啊,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秦玉换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替姐夫辩解几句,没想到姐姐却把满腔怒火一并发泄到她的身上:
“秦玉换,不要以为你上个大学只有你姐夫出了力,他给你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血汗,我是你亲姐。”
秦玉换哪里受过这样的抢白?
“亲娘也得讲道理,你俩的破事我还就不管了,走了!”
“他二姨别生气,吃了饭再走嘛。”看着妹妹委屈地跑出花棚,苏居安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这下你得意了?玉换帮咱干了半天活,饭也没吃就让你气跑了,你呀,你这一点就炸的爆仗脾气该改改了。”
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秦玉美也意识到自己这次有些过火了,心可软,嘴巴却不能输了阵仗:“有能耐再也别认这个姐!花了我那么多钱,还说不得她了?”。
113白梅喝大了
经历了四个年头的爱情长跑,一对有情人终于戴上了订婚戒指,苏思安这几天犹如沉溺在美丽梦幻中的傻小子,如果不是每天起床后狠狠地咬痛自己的手指,他或许无法相信自己已经订婚的事实。
杨初荷又何尝不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这个被她定义为‘工作上的巨人,感情上的矮子’的男人,(哈,‘男人’自己竟然也会这样称呼他,想想就脸红)最终还是‘缴械’了。
他是那么优秀,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掌灶厨师,但他早晚会接手爸爸的岗位。一个地市级的第一招待所,再不济也是事业单位的编制,更何况这个男人除了醉心于人间烟火,对于艺术也有着独特的见解。
他甚至为了她的舞蹈事业,主动提出四年不结婚,两年不不生子的承诺,这是一份多么深情地告白啊。
对于女儿、准女婿的这些决定,做母亲的余爱秋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到了适婚年龄就该结婚生子,谁说舞蹈老师就不是一份事业?
这些都是其次,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个孩子订婚竟然没有哪怕是一桌正式的宴请。
作为母亲,她理解女儿地决定是不想劳烦苏家二老,但是苏家可以没有表示,杨家大可替他们操办一场啊。
何况苏思安还有两位姐姐可以代表家长出席定亲宴。
对于妻子的提议,杨乐春当然一百个同意,他甚至提议女儿的定亲宴就摆在招待所主题餐厅。
农历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又是周日,苏桦夫妇早早赶到了主题餐厅,弟弟定亲,来的都是客,他们得代表父母站在门外迎接贵客。
上午十点十分,杨乐春夫妇、杨立春夫妇准时赴约,苏家早有一干亲属迎在餐厅门外。
方兴国这几年一直处于事业上升期,踏实稳重的工作作风加上高学历,使得他早早地晋升正科,做了领导,免不了迎来送往的应酬,故而方兴国早就成了招待所的常客,但是餐厅里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苏思安的姐夫。
杨乐春当然认识方兴国夫妇,但是他没想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还有两个BH市更有来头的大人物------
市人民医院院长、兼任北海医学院校长的赵新林。
天创集团董事长曹天创。
方兴国握住杨乐春的手,第一时间向大家介绍了姐夫赵新林
林芳则向余爱秋伸出了热情的双手,“阿姨,我是思安的大姐林芳,我们代表爹娘欢迎您们一家的到来。”
余爱秋虽然不认识林芳,赵新林赵院长却经常在BH市电视台露面,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准女婿啥时候多出了这个大姐?余爱秋握住了林芳的双手,内心却一时充满了疑惑,
同为商界知名人士,杨立春则径直走向曹总,打着哈哈说:“曹总,你我兄弟又见面了,让一位身价过千万的大老板站在这里做迎宾,杨家荣幸之至啊。”
曹天创拱拱手:“岂敢,岂敢,杨总现在是我兄弟的二叔,以后也是曹某的长辈了。”
杨立春拱拱手:“先论后不改,咱们各论各。”
“请请请------”曹天创伸伸手,他知道有赵新林和方兴国在,今天不是自己显摆的日子,顺势跟着杨立春进了餐厅最大的包房四季厅。
因为苏思安和杨初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镜愿望,这顿订婚宴更像是一场亲友聚会。
杨乐春知道苏思安在餐厅里处下了不少朋友,特意安排前台在大厅订了两桌,午餐打烊后,大厅里突然热闹起来。
苏思安知道同事们开席了,走出包间一眼看见杨文静坐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表情非常落寞。
“来了怎么不去包间?你姐以为你又带团走了呢。”苏思安走过去低声问道。
“是带着团呢,知道你们今天订婚,这不赶回来了嘛。”
杨文静脸色很差,一身的疲惫。
沉浸在幸福中的苏思安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看了一眼对面微醺的白梅,“也好,替我陪陪大家,毕竟在自家单位,喝多了影响不好。”
杨文静怔怔地看着苏思安,“你说的是白梅吧,为了我姐也不能让她搅了你们的订婚宴,她有些醉了。”
“杨文静···苏思安的小姨子,喝一杯。”白梅隔着桌子突然举起了酒杯,低头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禹蕙香,“这姐们不地道,为了他哥,想灌醉我,自己先倒了。”
“白梅,你也少喝点,下午不是还得上班吗?”
“不就是嫌我们做服务员的名声不好吗?杨文静,你也干过餐饮,你说我们有他们说的那么贱吗?”
白梅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一起射向指桑骂槐的白梅。
杨初荷听到白梅的声音赶紧走出四季厅,正看到苏思安一脸错愕的站在白梅对面,“白梅,今天是我定亲的日子,给我个面子好吗?”
114白梅走了
禹蕙香就坐在白梅身边,知道这妮子啥话都敢往外倒,“白姐,今天是我哥的喜日子,咱不能给他添堵。”
白梅瞟了一眼禹蕙香:“小香香,你心里也不痛快吧?你他妈不止一次梦里叫着‘哥呀,你别走’,‘哥呀我害怕’,呸,你个‘鬼见愁’怕什么?怕的是失去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哥’吧?可是姐今天告诉你,你的思安哥心里没有你,人家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服务员,我们多冤啊,客人坐着我站着,客人吃饭我看着,个别客人再他妈不要脸我也得陪起笑脸侍候着,都是领导,惹不起呀,没有人理解我们的付出,辛辛苦苦累个半死,到头来就赚了个‘轻浮’的臭名声。”
禹蕙香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我是有个哥,但是他叫禹思安,不是苏思安。”禹蕙香柳眉倒竖,似乎告诫白梅如果继续闹下去,她便不客气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苏思安心中一片愕然,一个白梅已经够受得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个禹蕙香,这时候他才明白,向来低调行事的杨初荷之所以同意在主题餐厅举行订婚宴,更像是对外宣誓主权,天下没有不吃醋的女人,即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不例外。
这时候杨初荷业已跑出了包间,见苏思安一头懵逼,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低声提醒苏思安:“这就是你一味充当老好人的结果,如果任由白梅闹下去,惊动了包间里的客人,爸妈的脸往哪里搁?你得想办法让白梅走啊,对了,文静不是白梅的闺蜜吗,这丫头怎么不劝一劝呀?”
苏思安递了个眼神给初荷,见文静绕了半圈走到百梅身后,“闹够了没有,你这不是让我姐夫难堪吗?”
借着酒劲这白梅也是真豁上了,乜斜着眼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吆嗬,小姨子也护上了?这姐夫当得有意思,你们里里外外都是亲戚,我是外人了呗,杨文静你心里咋想的我不明白吗?咱们都是倒霉蛋·····”
白梅的放肆最终还是惊动了包间里的客人。此时方兴国正在接受赵曙光的敬酒,主陪的位置一览无遗的看清了大厅里正在发生的闹剧。
方兴国皱了皱眉头:“赵经理,招待所好歹也是事业单位嘛,这姑娘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位置摆在那里,方兴国勿需多言,赵曙光额头立马渗出一层冷汗,勉强陪着笑脸退出包厢,转身已然面色铁青。
“白梅,灌了几杯猫尿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是不想干了吧!”
虽然二人之间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白梅到底还是对赵曙光有些畏惧,自己买房的钱到底出在何处,赵曙光不会不清楚,这些足以让她蹲几年大狱了。
“赵经理,我······”
“滚······”。
白梅自打搅了苏思安的订婚宴,便再也没有回到招待所,后来听说姑娘结婚了,跟丈夫在菜市场倒腾海鲜,赵曙光如释重负,唯有老铁内心一阵茫然若失······。
招待所职工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115这样的准妹夫,真的不敢再要了
“根据党的十四届五中全会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全国体改工作会议及省经济工作会议、体改工作会议精神,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总体部署,1996年我市经济体制改革要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为中心,抓住转变政府职能这一关键环节,配套推进市场体系、社会保障体系和宏观管理体系的建立与完善,同时搞好其他方面的改革。通过经济体制改革,推动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促进我市经济持续、快速和健康发展。”
或许是报告有点长,刘书记瞟了一眼身边的黄所长,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喉咙:
“我在这里总结了以下几点:
一、着眼于从整体上搞活国有经济,大力推进国有企业改革,切实抓好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对首批试点企业,要在继续抓好方案论证、审批的同时,把工作重点转入方案的实施。在试点工作中要全面、准确地把握现代企业制度“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基本特征,把改革、改组、改造和加强企业管理结合起来。对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一些难点和重点问题,如明确国有资产投资主体、落实国有资产经营责任、规范政府和企业行为、优化资产负债结构、分离企业办社会职能、分流企业富余人员、建立科学的企业内部管理机制等要有所突破。在总结首批试点经验的基础上,再选择一批有条件的企业扩大试点。
二、继续推进国有大中型企业的公司制改制。下大力量抓好改制企业内部管理机制的转换。根据权力机构、决策机构、监督机构和经营机构相互独立,又相互制衡的原则,依法建立和完善由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层组成的科学、规范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健全企业财务会计制度,深化企业劳动、人事、工资制度改革。国有企业的公司制改制,除少数企业采取国有独资公司形式外,大部分企业要采取投资主体多元化和股本结构合理化的股份有限公司或有限责任公司形式。
三、积极推进社会保障制度改革,加快建立多层次社会······”
“好了”!
对于书记挑头的招待所党组成员每月一次的民主生活会,黄益贵内心一直具有着强烈的排斥心理,在他眼里,本就是一无是处的务虚会,面对刘书记的长篇宏论,黄所长终于失去了耐心:
“不愧是我们的好书记,这些天的学习非常到位,对嘛,体制改革改得好!我很庆幸,正是三年前我们率先开始股份制改革,才让几近破产的招待所焕然一新,才为后来的兄弟单位体制改革趟出了路子,但是我们骄傲了么?没有!停滞不前了吗?没有!
我们不得不承认,改革就要承担一些不可避免的剧痛,摸着石头过河嘛,怎么能够做到完全避免一些可控的偏差?
杜科长,说说你们那个替人担保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纸里包不住火,财务科长杜德修知道财务科的丑事早晚捅到所长那里,满脸尴尬站起来:“这个见习出纳叫刘文盛,分到咱们招待所不到半年,一贯诚实本分,交友不慎啊,又喝了点酒······,财务科已经通知他停职反省了。”
“一个小小的皮包公司,竟然骗取了你们财务公章做担保,幸亏涉案金额不大,那个刘什么文,不能放他走,就让他去餐厅洗盘子,每月给点生活费,直到补齐欠款为止。”
“是是是,谢谢所长宽宏大量。”杜德修偷偷瞟了一眼黄益贵,这个犯事的出纳是他妹妹的男朋友,正儿八经的财经大学毕业,没想到大好的前途却毁在一个酒肉朋友的手里。
这样的准妹夫,打死也不能要了。
116尴尬的见面
见习出纳刘文盛就这样被贬到了他最不想去的主题餐厅,不是害怕洗刷间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是这里的头灶师傅是他同村的兄弟。
他觉得朋友的这次背叛,不光丢了自己的脸,更丢了父母以及刘氏一族的脸。
怎么说呢,作为刘氏家族第一个凭自己的努力步入大学校门的刘文盛,一度是刘家最可炫耀的资本,(当然他的堂哥刘文昌也上过大学,只是这个锅炉专业的专科推荐生有些顶不起门面)但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他做梦也没想到,同窗四年的好哥们竟然背后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刀。
如果不是杜槿修盯得紧,他早就跳进白浪河里一了百了。
作为同龄人的苏思安,当然理解刘文盛为何出事后一直躲着自己,既然已经挤在同一个餐厅共事了,早晚都得面对呀。
踌躇间,杜槿修出面了。
这位招待所出了名的大管家杜德修的妹妹,掌管着后厨所有的仓库,苏思安每天的工作都是从她那里领取调各种物料开始,亲自跑到后厨来见苏思安,姑娘这还是第一次。
“苏师傅,您现在忙吗?”
苏思安放下手中的活计:“还有点富余时间,领导有事?”
杜槿修瞟了一眼二厨大狈,“苏师傅,您来调料库一趟。”
苏思安知道杜槿修此举一定是为了刘文盛,这位招待所最为骄傲的‘小天鹅’终于放下身段求人了。
不可否认,这姑娘除了个子不够高挑外真的无可挑剔,同事们嘴里的高傲,更像是因为常年和这群言语粗鄙的厨师打交道,不得不板起那张精致的脸,但是,天生的丽质是无法用冰冷的外表罩遮掩得住的,何况现在还有求于人。
杜槿修脸上难得展露出一抹笑容,尽管其间夹杂着几多无奈和心酸:“苏师傅,您和文盛是同乡吧。”
苏思安点点头:“一个村的兄弟。”
杜槿修长吁了一口气,满脸哀伤:“文盛摊上事后非常痛苦,我哥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逼他与我绝交,他现在不想见我,更不想和我说话,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您能替我劝劝他吗?”
“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苏思安拿起一瓶香油,轻轻地擦拭着瓶身:“有您,他不会有事,当然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次轻信小人造成的不良后果,我也会找个合适的时间找他叙叙旧。”
杜槿修点点头:“苏思安,您和后厨这群···这些师傅真的不一样,您讲话顾及别人的面子,也更容易让人接受,我还是希望您尽快地开解开解他。”
苏思安点点头:“我会的,也请您放宽心,我们沂蒙山区的汉人最能担得了重压,他是不会就此沉沦下去的。”
三天后苏思安值夜,见洗刷间亮着灯,知道刘文盛还没下班,提了半瓶白酒进去,意外发现杜槿修也在,长长的围裙几乎拖到地面,正赌气地弯着身子冲洗水池中的盘子。
“思安来了?”刘文盛显然有些尴尬,甩甩手中的油水,故作轻松的问。
苏思安点点头,目光转向杜槿修笑着说:“领导辛苦,我可以和文盛哥单独聊聊天吗?”
杜槿修解下围裙,“噢,苏师傅啊,正好活也干完了,你们两兄弟叙叙旧,挺好的。”
转身告辞,却被刘文盛喊住:“槿修,明天别来了,让你哥看到,又得骂你了。”
杜槿修粲然一笑:“文盛,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绝情的人”。
刘文盛摇摇头,“杜槿修你是不是傻呀,我刘文盛完了,现在就是招待所的一个笑话,别人见了我恨不得躲着走,你何苦为了我而自取其辱呢。”
117刘文茂杀人
“文盛,我知道哥的有些做法寒了你的心,但是他是我哥,打心眼里希望我好,看我的面子你也不该记恨他,更不应该怀疑我对这段感情的忠诚。”
刘文盛低下了头:“槿修,给对方一段时间,我们都慎重的考虑一下。”
苏思安怕二人再次闹僵,笑着拍拍桌子说:“领导,我哥就是个榆木疙瘩,修理他还得靠我们这些大老粗。”
杜槿修扬扬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走了,你俩好好聊,可别喝醉了。”
一盘酱牛肉,两碗白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沉闷。
“真是个好姑娘!文盛,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吗?”苏思安说。
“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更不能害了人家。”刘文盛摇摇头,心中的苦涩无以言表。
苏思安静静地看着刘文盛,“感情方面没有谁害谁之说,五年的拮据,咬咬牙就过去了,错过了这段姻缘,却是一生的遗憾呐。”
刘文盛端起碗呷了一口酒:“思安,我何尝不知道槿修是个好姑娘,只是杜科长把话都说死了,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呀。”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总有转圜的余地。”苏思安知道杜科长为人特别谨慎,或许刘文盛这次并不致命的失误,已经为自己扣上了一顶‘不堪重用’的帽子,他怎么允许自己的妹妹和一个没了前途的男人搅在一起?
苏思安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文盛不是个笨人,大道理勿需多言,有时候沉默也是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
“你呢,听说你师娘也不赞成女儿和你好,杨初荷也对订婚宴上的闹剧耿耿于怀?”刘文盛不想过多的谈论自己,一段漫长的沉默后突然问道。
苏思安摇摇头:“起初师娘是反对过我们在一起,不过现在反过来极力地开导初荷,我们的误会解除了。”
“看看你们苏家,一顺百顺,我们刘家这几年到底招惹了哪路太岁啊,我大哥文茂也出事了······”
刘鹏举做梦也没到,自己去西安没过几天太平日子,一家老小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南乡村。
原因竟然是儿子疯了。
并且借着疯劲杀了隔壁家的老婆孩子。
苏居安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惊愕,随之而来的是深切的惋惜。
撇开他爹刘鹏举不说,刘家大哥文茂打小在村里人缘特别好,开口三分笑,从未与人红过脸,也正是因为这份好人缘,才得到了村民一致通过,推荐上了大学。
这样一个佛性的男人,竟然会杀人?
答案是肯定的,苏居安也是事后从镇派出所张所长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
刘文茂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北方锅炉厂做技术员,计划经济时期产品不愁卖,这位工农兵大学生确实渡过了一段轻松惬意的日子,其间娶了厂里号称‘一枝花’的傅俐,并顺利地生了女儿刘晴。
可惜好景不长,改革开放后,随着雨后春笋般的个体厂蓬勃发展,当年名噪一时的国营大厂,终于因为落后的产品和产能一步步走向濒临破产的地步。
九二年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北方锅炉厂只能断腕求生,淘汰了陈旧的生产线,开始研发新产品,这时候刘文茂工农兵大学那点少得可怜的专业技术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去年厂里进了一批名副其实的大学生,刘文茂更加被新人边缘化了,甚至一度到了不去烧锅炉就下岗的地步。
傅俐作为厂花,自然有些人脉,她不甘心丈夫就这样默默无为的终老在厂锅炉房,自然想到了从前自己的崇拜者,业务副厂长段明。
大家住在同一座筒子楼,还是隔壁,终于有一天傅俐趁段明媳妇上班,钻进了段明的卧室。。。。。。。。
118傅俐
南乡村苏家。
晚饭后苏居安正在小书房里审阅六二季度菜市场的流水,越看越气,这哪里是一个正规企业的账本,简直就是随手涂鸦的糊涂账,生气之余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时候玉美推门走了进来。
“居安,听说刘鹏举回来了?刘文茂疯了?”秦玉美虽然没有见过刘文茂,但是这丝毫没有减弱心中的好奇。
“啊?!”苏居安瞪了一眼妻子:“那么大声音干嘛,也不是件好事。”
苏居安的抢白,丝毫没有减弱秦玉美强烈的好奇心:
“听说他老婆和邻居老王相好,刘文茂一气之下动了刀,老王媳妇还傻乎乎护着自家男人呢,丈夫跑了,她自己倒送了命。”
远离城市的信息闭塞,使得村民们每每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纠纷而津津乐道,更何况充斥着绯闻、情杀这样传奇故事。
一抹忧虑突然蒙上苏居安心头,摊上这样的事情,对于刘鹏举一家无疑灭顶之灾,村民的以讹传讹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玉美,有些话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门嘴巴一定要严,文茂大哥不是坏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一个疯子不会干出出格的事来,人家心里够糟烂的了,不要再刺激他们好吗?”
秦玉美吐了吐舌头,丈夫的话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我哪里会想到这些?看来以后见了文茂还得绕着走呢。”
苏居安摇摇头满脸的苦笑:“你呀,遇事过过脑子,你不招惹人家,人家还追着你打呀?,何况有些事也不是躲就躲得过去的,明天我得去刘家一趟。”
秦玉美闻言突然跳起来:“你不要命了?你去招惹他们干什么?”
苏居安知道妻子虽然遇事毛躁,但是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全心全意的,起身搂住她的肩头:“我是村长啊,刘鹏举名下虽然还有三亩地,却包给刘刚建了菜棚,这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儿媳妇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人,这一大家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他们活该,老的少的不出色,这是报应!”想到刘鹏举以前干的那些事,秦玉美一时没有忍住自己的暴脾气。
苏居安皱起了眉头:“可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昨天在街上看到她们娘俩,那眼神实在可怜呀。”
“我们给她送点钱?”说到孩子,秦玉美突然便同情心泛滥了。苏居安无奈地摇着头:
“刘鹏举的个性,会接受外人的施舍吗?关键是要让这个家庭有一份长久的收入。”
“老的、小的、病的,这一家人谁能种的了庄稼?”秦玉美见不得人家受难,竟然一时红了眼圈。
苏居安拿起桌上的账本,答非所问:“看看这个范文虎呐,虽然是个兼职的活,也不能随便找个帮手糊弄人嘛。”
翌日清晨,刘鹏举正在院子里洒扫,听到大门外门环一阵扣响,扔了扫帚隔墙问道:“谁呀。”
“叔,我居安呐,这几天花棚里忙,听说您回来了,也没来得及上门,今天···。”
“大侄子上心了。”刘鹏举打断了苏居安的话,“我和你婶子都还硬朗着呢,心意到了,忙你的去吧。”
刘婶正在东厢房做饭,听到声音急忙跑去开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孩子好心好意看我们,咋还不让进门了?”
“老婆子,儿子是病了,谁家的情也得还······”
苏居安满脸笑容,扶着刘婶进了院子,望着刘鹏举铁青的脸说:“叔,侄儿今天不是送礼来了,有件重要的事和您商量,顺便看看婶子。”
“居安呐,叔老了,党支部会议也就不列席了,村里的事你们看着办。”
“那个不急,今天我来是为了大嫂工作的事。”苏居安扫了一眼堂屋,心想城里人爱睡懒觉,或许傅俐现在还没起床呢。
“谁找我呀?”堂屋门开启,傅俐一身过膝的碎花布裙袅袅婷婷走了出来,虽然年近四十,身材面相却远胜村里刚刚过门的小媳妇。
苏居安眼前一亮:“有这么个事,咱村不是有个蔬菜市场吗,这几年账目一直由村会计范叔兼管,村委会忙的时候,记账就得依靠过磅的花枝妹子,可她毕竟不是专业会计,账目搞得一团糟,您是专业会计,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好呀好呀,我当然愿意,今天上班还是明天?”傅俐回到南乡村转眼已是半月有余,因为心中愧疚,平时除了买点日用品,几乎很少出门,估计这些日子窝在家里也是憋疯了。
“西北坡风大,夏天热冬天凉,你一个城里人能受得了?”刘鹏举瞪了一眼儿媳,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憎恶。
119初荷进修
“可二老种不了地,文茂又那样···这个家总得有些收入才能维持下去呀。”傅俐做了亏心事,羞于正面两公婆,低着头嚅嚅地说。
还敢顶嘴!若不是你个狐狸精,刘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然而家丑不可外扬,当着外人的面,刘鹏举还是把这难听的话强咽了回去。
苏居安见傅俐低了头,只得再次替她央求刘鹏举:“叔呀,嫂子可是咱村里落户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样的人才村委会自然求之不得,让嫂子去吧。”
“嗐,爹也不是不讲事理的人,既然回来了,稼穑之难,民间之苦,总得承受些,想去就去,我也不拦你了。”
招待所主题餐厅洗碗间。
“在傅俐嫂上班这件事上,居安哥做的确实敞亮。”
就着乡音,两兄弟逐渐微醺,谷月明推门闯了进来:
“师哥,初荷满世界找你,电话都打爆了,你还有心在这里喝酒?”
苏思安抬头,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三十,值班的时间早过了,他还没有换下工服,手机自然还躺在更衣室的衣柜里。
六月的白浪河边,夜风中透着凉爽,杨初荷只顾疾走,身后跟着满面惶恐的苏思安:
“小荷,你慢些走嘛,当心崴了脚。”
“苏思安,你就那么希望女孩崴脚呀,背女孩上瘾了呗,”
回过头狠狠地挖了苏思安一眼,“前几天文静生日宴,那丫头看你的目光都变了。”苏思安一愣,“毕竟是你妹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嘛。”
“你怎么就那么招女孩稀罕呢,今天又帮哪个女孩解困了?”苏思安知道初荷肯定从师弟那里知道了些什么,索性直言道:
“杜槿修嘛,她男朋友和我是一个村的乡亲,摊上事了···”
或许是走得太急,抑或是确实慌了,苏思安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杨初荷看了他一眼突然笑起来:
“好吧,这次还算诚实,本姑娘原谅你了。”
苏思安长长地吁了口气:“原来你没生气呀,吓死我了。”
“你还差点急死我呢,如果不是谷月明挡着,我都要去派出所报失踪了。”
苏思安轻轻牵起杨初荷的手找了张木椅坐下,姑娘很自然地偎上爱人的肩头,“思安哥,有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天大的事有哥顶着。”
“前些日子我的母校开设了专升本的课程,你知道单位评职称大专文凭很吃亏的,我试探着把这几年的一些影像资料寄给老师,竟然争取到了专升本的机会,一年的课程,学费自己承担,这件事单位领导也支持,就是我们的婚期又要拖后一年了。”
“师母怎么说?”
“妈妈希望我们尽快结婚,当然持反对态度。”杨初荷起身,伸出食指点了点苏思安的心口,“自从我们订了婚,妈妈成了你的亲娘,我倒是那个处处受气的小媳妇了。”
苏思安心里漾出一朵花儿,“上学是件大事,我去求师娘。”
“就知道你会支持我。”杨初荷得到了苏思安的首肯,忘情的抱住他的脖子,虽然她早就知道爱人的答案,依然笑的非常开心。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支持你,四年前的那个午后,当你扑过来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今生今世永远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了。”
“可是,你还没有真正的,全心全意地吻过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说着话,杨初荷只觉得脸颊一阵火热,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苏思安浑身一震,我竟然没有吻过她?这个我将要穷尽一生挚爱的姑娘!。
但是眼前的情景让他再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
他曾经为了安慰那陷入绝望的姑娘而冲动地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她,从此后每每想到这些,心中总对初荷有着深深地愧疚,他不敢吻心爱的初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吻早已不再纯洁,那是对她所有的美好地玷污!
“小荷,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你学成归来,我会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的交给你,现在,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吧。”
杨初荷推开苏思安,眼中透过一抹失望之色,但是她也知道这是白梅曾经带给他的深深的伤痕,是的,这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够做到百分百,或许这就是生活,总有一些遗憾会长久地盘踞在你的心头,可一旦这些遗憾随着时光慢慢消解,那何尝又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呢。
120大岭辞职
没有初荷的日子无聊而又漫长,整个炎热的夏季就在苏思安无尽的思念中悄然滑过,八月十二日是招待所发工资的日子,下午备餐时大岭过来告诉苏思安,说晚上老地方请客,还特意嘱咐不要忘记叫上杨文静。
苏思安知道大岭正在热烈的追求着杨文静,而姑娘似乎对他并不上心,想到君子成人之美,便爽快的答应了。
下班后苏思安找到了杨文静,姑娘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是当她听到苏思安也在此次受邀之列,便欣然应约了。
所谓老地方,就是招待所斜对面的烧烤摊,(美味大酒店算是再也不敢去了)作为大岭的师傅,谷月明当然也在受邀之列,加上无酒不欢的涛子,桌面上总共坐了五个人。
杨文静一如既往的坐在苏思安身侧,这些日子为了开拓龙山短线游,姑娘明显黑瘦了许多,一脸的疲惫。
“师傅们、哥们、姐们,今天的主题是‘告别’,兄弟明天就要离开招待所了。”大岭今天做东,简短的的开场白让苏思安一楞,“大岭,没记错的话,你可是燕子山旅游学校分到招待所的正式职工,编制也不要了?”
大岭斜了一眼文静,“正式工又能怎样?工资月月四百八,回回拖到后半月,干着没劲。”
“毕竟也是事业单位,不可惜?”谷月明早就知道徒弟辞职的事,举起酒杯说:“这小子的爹承包了公交旅游公司,儿子帮老子,上岗就是‘小于总’,有什么好可惜的?咱们还是为小于总一路飞黄腾达干杯吧。”
涛子响应谷月明的号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侧身给了大岭一拳:“小于总嘴巴够严的,罚酒三杯!”
须臾间,桌上多了三杯冒着洁白泡沫的扎啤,大岭依次干了,亮着杯底说:“涛子你也该罚,家里那么大的产业,天天哭穷,怕兄弟们吃大户呀?”
涛子摆摆手:“哪里比得上您家的旅游公司,咱就是城乡结合部一家倒腾煤的个体户,村里都叫咱‘倒霉鬼’哩。”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涛子该不该罚酒三杯?”,大岭摇着头看了一眼桌对面闷闷不乐的杨文静,“要说办公司还得是杨家的‘四海国际’呀,中外合资,了不得。”
谷月明斜了一眼师哥,“行了,在座的各位除了我,个个都是富人,最不济也是杨家的准女婿,咋的,离别宴变成炫富宴了?”
苏思安闻言急忙摆手:“什么准女婿真女婿,师弟不要拿我开心,真要说起来,你们都有城市户口,只有我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你们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
杨文静听谷月明提到姐姐和苏思安的婚事,不免心情落寞,“这话当着姐姐的面也这么说吗?做杨家的女婿还辱没你了?”
苏思安不明白杨文静为啥突然变脸,“文静,你哪里不舒服了?”
“哪里也不舒服!”杨文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失控,或许是这些日子工作太累了?
“对不起,搅了大家的好心情,我想我还是回去吧,你们继续!”杨文静突然感到很难过,难以言表的委屈驱使她不得不起身告辞。
苏思安当然不会让杨文静一个人走,起身对大岭说:“我送文静回家,你们不要等我了。”
夏夜很短,刚才还是华灯初上,转眼已经夜半更深,杨文静走得急,苏思安来不及去单位取单车,二人一前一后像两块同极的磁铁,默默地走出了二里之地。
杨文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思安,既生气又有些好笑,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未来的姐夫,上次你这么关心我,还是在龙山峡谷里吧?”
苏思安面色忸怩:“先不要这么称呼,还是叫‘哥’吧。”
杨文静撇撇嘴巴:“你是姐姐的‘哥’,不是我的哥,我还是叫你‘苏思安’更干脆。”
苏思安笑起来:“只要你高兴,随便叫。”
杨文静突然变了一张笑脸,凑在苏思安耳边轻声说:“是吗?我叫你一声‘思安哥’你敢答应吗?”
“哈哈哈···”望着苏思安诧异的眼神,杨文静莫名其妙地笑出泪来,“别害怕,妹妹跟你开玩笑呢,我到家了,您有没有兴致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