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家里来电
今早由于换了件衬衣,天气热,拨开了上面两个扣子,脖子挂的那个坠子吊在脖子上,能看到一清二楚,在领口里。
两个帅哥好像看的就是她这个坠子?
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就是只珠子,一颗彩色玻璃珠子,小时候奶奶给她的,因为她小时候经常做噩梦,睡不着,奶奶说,挂了这条珠子,能保佑她平安。
陆征是一眨眼,以为自己看见了,彩色的,小小的,很像当初他给妹妹串手链用的那颗小石子。洛洛那只小妖精后来才告诉他,因为妒忌偷偷地从他桌子上偷走了一颗。
谁让他当初只给妹妹不给弟弟。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洛洛办了件大好事,把偷来的石子送给了妹妹。
“你们,喜欢跳棋珠子吗?”史慕青见他们两人的目光实在太奇怪了,不由把珠子拿了起来,放在阳光底下让他们看的更清楚一点。
阳光照在玻璃珠上一阵反光,反而让他们两个人都闭上了眼。
那刹那,小陆同学与周帅哥同时在心里头叹气:大条筋的人见过不少,却鲜少见到史慕青这种,简直是少根筋了。
见他们两个均转过头去,史慕青想明白了,原来这两人以为她戴的是钻石,结果阳光照清楚了发现是只玻璃珠子,很好,不是钻石有什么好看的?只是这两人难道不知道她史慕青出自于工人家庭,能有这个钱戴钻石吗?
轻轻地叹声息,史慕青惋惜着两个帅哥的智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想着钻石。顺手把玻璃珠子放进了衬衣里面扣子扣上,以防来个飞车贼像这两个帅哥把玻璃当钻石抢劫。便宜的东西其实不怕抢,就怕人家一扯,她摔地上不说,脖子都要被勒死了,多么得不偿失。
回头,周帅哥决意是要出发的了。史慕青考虑了下,对周帅哥说:“师兄,我说陆同学的车吧。你要带路,又载着我,多麻烦。你还得照顾我们两个呢。”
瞧这个姑娘多会说话。一句话,把两个帅哥全得罪了。
周帅哥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嫌弃,像刘师姐说的那样,小青师妹对他是忌惮又害怕。他周帅哥人见人爱,怎么在她这儿就变成一坨屎了,一再遭受嫌弃。
小陆同学是想歪了:他什么时候需要人照顾了?不是只照顾她吗?
不管怎样,周帅哥崩直脸说:“随你意。”
史慕青装作看不见他那张臭脸,知道那是伤他自尊心而已,论起来,谁愿意平白无故载她,累死累活的,她又不是男人都赏心悦目的美女。
至于小陆同学,既然是好同学,而且老实地坦诚了爆胎这事儿他有连带责任,她自私一点,让小陆同学载她吧。
“谢谢你,陆同学。”九十度鞠躬后,再准备上车。
陆征吃惊地看着她这个隆重的谢礼,等回过神来说不用时,她人已经坐在他自行车后架上了。
人蛮重的,应该有一百斤吧,以她这个高度,一百斤很正常。陆征想着后面车上的重量,但是,比起他以前旅行时,后面那一个行李包也有上百斤重而言,她算轻的了。
“我重不重?”背后,传来她一小声,怯怯的。
陆征好奇她变幻万千的面孔,不由喉咙里想发笑。
“不重。”陆征是个老实的孩子,说。
史慕青听到他这句回答,益发发现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的,要是周帅哥听到她这个问题,不一句话回来哽死她不可。
“你真是好人,陆同学。以前没有人说你只是外表冷酷其实心肠善良到像羊一样吗?”
周司晨说是在前面带路,离他们距离并不远,听见她这样一说,脸色立马绷直了几分:行,这么快拍人马屁了。
陆征则是被她这话说到脸上要一红,要是她是像语蓉那样矫揉造作的说话是另一回事。可是她不是。她是直率的,说话诚恳的史慕青。
“其实,史同学也是很好的一个人。”小陆同学说。
周司晨听他们两个这你来我往的拍马屁加同学来同学去,感觉好像回到了六十年代知青下乡插秧的黑白画面。
有必要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
君爷这个儿子太奇葩,奇葩!更难以想象的是,居然能在这样一次旅行中遭遇一个同样奇葩的女子,叫做史慕青,史同学。
史慕青觉得听人叫史同学的感觉很好,舒服极了。同学,同学,他们本来就是同学,纯洁干净的同学情,互相帮忙,互相援助,相互依靠。
“谢谢你,陆同学。”史慕青说。
周帅哥实在是忍到快吐酸水了,直接插一句:“不能叫小陆小青吗?陆同学,史同学,不知道史同学让人会想起什么?”
史同学,是“屎”同学?
两名后知后觉的同学,突然一惊。陆征差点儿没能把住车头直接翻车,他是干了什么蠢事吗?
周帅哥很高兴能看见他们两个受惊像是被雷劈中的神情,说:“奉劝你们,赶紧把这个称谓换换,再叫是好事变坏事了。”说完,周帅哥一脸得意地骑到前面去。
史慕青直瞪着他拉风的蓝色阿迪达斯运动外套背影,吐槽句:“他哪天不刺到人心里不舒服,他心里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越看他这人越像心里阴暗的腹黑王?”
陆征眯起一双黑黝的眸子,听着她这话,也没有多说。关于这个周司晨,他了解还比较少。但是,昨晚老胡口里得知,这个人和吴家父子关系密切,这对于他而言很重要。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车程,周帅哥把他们带到了第一个观光旅游胜地。事不宜迟,时间已经不多了。周司晨让他们两个去排队买入门票,到时候再和团里管财务的闽师姐报销。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的,史慕青和陆征买到了三张入门联票,走回来找周司晨时,看见他站在大门口,不知在和谁说电话,一向温和的声调变成大炮筒。
“你说什么!临时更改了观光顺序?!不是一开始制定计划时说好的顺序?临时更改,今天早上?你怎么不早说?!你们现在跑到西边去了,加我们从东边跑到西边,不是直接跑到晚上去了吗?!”
原来周帅哥在骂光头社长,被气的够呛的周帅哥,大发雷霆时,漂亮的长刘海都像是闪电劈中一样要竖起来,超级令人觉得恐怖。
或许,社长那边也看到了周帅哥化身雷神冲他霹雳的样子,吓的够呛,连忙一声抱歉以后挂断了电话。
周司晨抡了抡手臂,像是要把手机摔到社长面子上,最终考虑到这个行动过于愚蠢,收了回来。
回头,看到史慕青他们两个回来了,周帅哥故作风淡云轻,处惊不乱的,用手指拨了下刘海,潇洒走一回的置身尘外的微笑:“嗯,和他们走错方向了,他们走到东边开始一天的观光旅行,我们走到了西边开始一天的观光活动。这个错,不是我的错,是社长的错。社长说了,等天黑的时候,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当沙包任我们三人练习拳击。”
一段残酷的走错路的,完全南辕北辙的惨剧,被周帅哥漂亮潇洒的语言稍微修饰之后,只见路过听见的男女老少都一阵发笑。
小陆同学无语。
史慕青在心里头想骂:这个笨蛋!
难道帅哥的智商都是这样的吗?!
“现在怎么办?”史慕青问,这里面,可能是最实际的人是她了。
难得周帅哥,超级腹黑的周帅哥也会抛出这样一句:“凉拌呗。”
人家帅哥也是超级无语,没有办法了,无可奈何好不好。
史慕青跺了一下鞋底。要不是担心周帅哥的口才了得,她早就冲着他发炮了。
说是凉拌的周司晨,肯定是在心里面想好了对策:“其实,从东边游玩过来,和从西边游玩过来是差不多的。只是他们那些人,有些人急着想早点乘坐快艇出海玩。其实嘛,我来过,知道下午出海比较好,太阳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海风也不会太大。所以才一开始社团里制定计划时,是从这边开始一天游程的。但是,社长他那人,心肠好归好,脾气也好,就是太容易被人说服了。结果,可能被下面一群人一说,拗不过人家,临时改变主意了。”
周帅哥这番话言外之意,跟着周帅哥这个熟手完全不会吃亏,吃亏的是那些自作主张不按规程来办事的。
史慕青其实对于从西边开始玩,还是从东边开始玩,并没有多少意见。在她看来,这不都一样吗?东到西,西到东,哪儿不一样了?
唯一那个不一样,在于他们三脱离了大部队,等于她这一天,只能和这两个人都呆在一起了。
和两个帅哥呆一块儿,还不如去黏老胡。
史慕青嘴里自言自语的时候,两个帅哥都在旁边听见了。
小陆同学和周帅哥均脸上同时一沉:他们什么时候竟然是比不上老胡了?
“老胡好吗?”周帅哥凉飕飕地突然抛出一声。
史慕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昨晚你不是直夸老胡好吗?”
此答非彼问,老胡是好,但是,人家老胡能和他周帅哥比吗?
这个妞,怎么就少根筋呢!
票都买了,路都走错了,只能是乖乖开始一天他们三个的观光旅程了。
周帅哥带他们来的第一个观光地是爬山,爬到半山腰,可以眺望海景,可以参观古代的军事武器,比如大炮,避难所等等。
史慕青本来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走,走到半路,小陆同学退到她后面,她就此变成了夹心饼干。或许人家小陆同学是绅士风度,想着男士应该押后当护卫,但是,她史慕青不想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更不想听前面周帅哥有一句没一句一个回头看到她都要说她一句。
她是傻了吧,才会被他当初第一句你是没有没有笑的给感动了,现在看来,周帅哥是个典型的话痨,动不动就开始念人了,十足家里的老妈子一样,不,比老妈子更老妈子。为此,史慕青眼睛一眯,忽然想起某人好像说过,周帅哥在家里是做家务的,厨师清洁工保姆的活儿样样精通,全揽了。
“周师兄,听说你会做菜?”
周司晨点着头:“是会。”
他这点秘密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好厉害,现在会做菜的男人没有几个吧。”史慕青“崇拜”地说,“像陆同学就不会呢。”
结果,小陆同学十分的老实,因她这句歪打正着的话必须加以澄清:“我会做一点饭,不是都不会。”
史慕青刹住了脚跟,张大着眼,扫看他们两个。老天,她这是遇到什么人了?三好男人吗?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男人!
乖乖,难怪两个都是一堆女粉丝。
走到了看海景的地方,按照惯例,都是要照相的。周帅哥玩了下自拍以后,见他们两个傻站着,只会吹海风看海景什么都不动,想到自己当导游的职责,向史慕青招了下手说:“来,我给你照一张。”
“不了。师兄。”史慕青连忙摆摆手,“我不喜欢拍照。”
“为什么?”
“我拍照不好看。”
“谁说的?等会儿,我给你拍漂漂亮亮的。”
人家师兄如此殷勤,史慕青几乎盛情难却,情急之下,脑袋一动,说:“师兄,陆同学还没有拍照,你给他拍吧?”
“为什么我给他拍?”周帅哥想的是,男人给男人拍照算什么。
史慕青这个少条筋的马上蹦出雷语了:“那么,我给你们两个人拍一张吧。”
两个帅哥因她这句话,自然反应地互相彼此望了一眼:我们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拍一张?
为什么?
又不是好兄弟。
这个妞!
究竟懂不懂!
史慕青是觉得这张合影肯定挺好的,这两个人不是之前都眉来眼去暗中传情了吗?
“你过来!”看她都拿出相机准备来给他们两个一张合影了,周司晨急得伸出手抓住她手臂一拉。
史慕青被迫站到了他们两个中间。
周司晨举起手机,对准他们三个,道:“来,我们三个合影一张。”
咔嚓一声,周帅哥动作快,留影了。
史慕青的脸顿时黑了。
这算什么?
回头她要被他们两人的粉丝团砸扁脸吗?
结果,一天游玩下来,史慕青粗略计算了下,除了周帅哥自己玩的自拍不算,其余的,有她和小陆同学的,都是三人合影。
天,这都变成什么了!
史慕青用手插着头发用力地挠。
天色慢慢黑了,他们三个,在和大部队约好会面吃饭的大排档,等大部队到达。等了一阵,三个人肚子骨碌碌叫,周帅哥做了主意:先吃了再说!
事实再次证明,他们是正确的。听说大部队后来认为到这边吃饭太晚了,直接各自在小县城里找饭吃再回住宿的旅馆去。
这样一来,他们三个,是彻底被大部队抛弃了。
史慕青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周帅哥等菜上桌时,拿着自己手机拍下的照片开始一张张翻过来欣赏了,边眯着眼看着,边口不停赞地说:“我这个照相技术不赖,都没有曝光,都照的一清二楚。小青,你下巴长粉刺了,是大姨妈要来了吗?”
学医的都这样,有时候说话时不时会突然冒出一句口无遮拦的,因为平常在临床上面对病人对少不了每天要问大便小便等,都习以为常了。
史慕青不是不知道学医的都这个毛病,但还是被周帅哥这一句话给雷到了。她这辈子八成和这人相克。
小陆同学看到她像是被打击到要躲到餐桌底下,安慰了她一声:“没事,我看不太像是粉刺,可能只是痘痘,到时候挤出来就没事了。”
史慕青再次被雷劈了。原来她脸上那颗痘痘,人家陆同学已经是盯住了很久,只是不好意思说她。
“我——”史慕青需要透一下气,和这两个帅哥在一起需要强大的心脏才能忍受不断被雷劈中,“我去一下洗手间。”
“你真的要去洗手间吗?我看你没有几分钟去一次,没有问题吧?”周帅哥像是皱了下眉头问。
史慕青用“你有完没完”的眼神瞪了瞪眼他,转身就走。
两位帅哥只能是闷闷的,茫然地看着她插着口袋走去洗手间的背影。
史慕青在洗手间里,听到了电话声响,接起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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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目的
“爷爷。”史慕青着急地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压了一丝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家里的爷爷应该是在室外,能听见一阵阵风声和过往大马路上行驶的机动车声音,老人家迎着风嗓子有点沙哑:“没什么事儿,是想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本来听说你要回家的。”
“我是想回家。临时参加了个社团,现在在外面,不过明天回学校了,可能明晚上回家。”史慕青听到了对面风声车声,益发紧张了,“爷爷,你这是在外面吗,不在家里?”
“这样啊。”老人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注意她那边的情况,听完之后下决定说,“这样的话,你明晚上不要回家了。”
“怎么了?”史慕青心头一阵阵打鼓,执意地追问。
对面的爷爷眼看不说明白,可能她一晚上反而睡不了觉了,只得通知她:“我告诉你,你奶奶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扇吹的还是空调吹的,下午开始有点发烧。我带她上医院去,明晚肯定是回不了家的。你到家没人。不要担心,一点小发烧。你奶奶本不愿意去医院的了。但是,我说等你知道了肯定要她去,并且会很生气。她听到这样一说,就说那好吧,不如先到医院里,免得被你说。”
史慕青一边因两个老人的幽默细胞轻笑了声,一边忧心忡忡:“爷爷送奶奶去哪个医院,我回去过直接过去看奶奶。”
“你奶奶在旁边都听见了。说不准我说。怕你知道了杀过来会骂她。好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说完,对面的爷爷马上挂了电话,生怕说多了越说她越是紧张。
史慕青一颗心却是已经悬了起来。老人家年纪有了,小病也是大病,不能简单看待的。她心里开始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家里面。
洗了手,她快步往回走。
菜这时候上桌了,周司晨和陆征看到她出了卫生间居然一路是朝店外走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司晨连忙“喂”了一声:“小青,小青同学——”
叫了句同学,她好像才听见,回了脑袋。
陆征已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绷紧的脸皮,惊问:“出什么事了?”
“我家里奶奶病了,我要回家。”史慕青说。
周司晨站起身听见她这句话,像是惊讶地挑了挑眉:“什么病?”
“说是发烧。”
“人意识清醒的吗?多少度烧?”
史慕青没说话,只想他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奶奶不是脑子长了颗瘤子吗?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帮你。”周帅哥俨然化身成了一个正经大夫问她。
史慕青犹豫了下:“人清醒的,说是一点低烧。”
“怎么发烧的?在家里吹空调了?”
周帅哥的推理能力堪比福尔摩斯,一说一个中。
史慕青只觉得和他说什么话都是添堵,回过头要走。只听他背后一句冷箭射来:“你今年几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长脑子。”
“我哪儿得罪你了?”史慕青气冲冲转回身,冲到他面前,“你懂什么,我奶奶百岁了,身体不是一般人,一点吹风感冒都好像稻草一样随时倒下去的。她不是你奶奶你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学医的人都是这种冷漠心肠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是她是你奶奶,你敢这样说是小病!”
周帅哥被她唾沫喷了满脸,却是纯属淡定,纹丝不动的样子,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脸,先对那边站着的陆征说:“坐下来先吃饭。她这会儿哪儿都去不了的。这里没有夜班车。她能骑车回去吗?骑车回去不是更浪费时间?”
陆征像是望了她一眼,后来好像一样想明白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同时拉了拉她衣角:“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史慕青不动,撅着眉角。
周帅哥拿起筷子,夹住那个新鲜的生蚝,蘸了酱油自己先饱口福,直赞:“好吃。吃海鲜还是必须到海边,新鲜!没有冰冻过的,那个滋味就是与众不同。”
史慕青瞥了瞥他:只知道吃!
转过身,她抓了个路过的店员问:“这里有车站吗?长途车车站?”
“夜班车没有的。”对方的回答和周帅哥一模一样。
“那么,你知不知道哪儿可以坐到夜班车?”史慕青不依不挠地缠住人家问。
“你可以打的,但是很贵,我看,光油费都要几百的了。”
“你有没有认识的货车司机,或许人家愿意顺路带我一程。”
耳听她这话越来越不像样,周司晨啪按下了筷子,对那个被她缠住的店员挥一下手,要人快走。
史慕青见状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才想问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周司晨说。
“我这人怎么了?”
“自己当医生的,说当医生的都是冷漠心肠。那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史慕青手指插着口袋不说话。
“坐下。”周司晨踹了张椅子到她面前,“不要逼着我对你发火。到了明天,你想走都走不了,我告诉你。”
“你对我发火,你什么资格对我发火!”
“只冲着我年资比你高,你没有脑子没有理智的行为活该被人说!”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对眼睛,好像两只大炮筒互相开火,分明水火不容的态势。
周司晨自己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平生第一次会冒这样大的火,而且,是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子。
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顶点。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管她的事。要是她像语蓉那样有半点装作,可能他都不会睬她,但是她不是,是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流露什么,让人,难以不动了恻隐之心。
他周司晨脾气向来那么好,几乎不会发脾气的好好先生,现在,形象全被她毁了。
想想,他自己都心里头窝了一团闷火。砰一下,又坐了下来:“不要以为人家说你不是,都是想对你坏,要不是关心你,担心你安全,谁会说你。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他这句话真的是懒得多解释了。
火火火。
全是火。
一拍大腿,周司晨向服务生喊了一声:“给我来瓶啤酒。”
“什么牌子?”
“菠萝啤。”
史慕青那个火,也是和他四目对视后一直冒,突然听到他这句要菠萝啤,莫名其妙搭错了哪根神经,扑哧一声笑:“你几岁小孩子了,喝菠萝啤,你还敢说我是小孩子。”
周司晨仰起头瞪了瞪她:“我不喝菠萝啤喝醉了你背我回去是不是?史慕青,你是不是愿意背我!”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这哪儿是争执,是两个小孩子吵嘴。
陆征只觉得他们这场吵架既是来的莫名其妙,吵的内容又是越来越离谱,根本插不上嘴巴,到最终,只得帮史慕青夹了一碗的菜,递到她面前:“多吃点,你身材好,不用减肥。”
史慕青风中凌乱了。
遇到两个兵,秀才有理都说不清。一个要她背他回家,一个说她身材好不用减肥得增肥。这些男人,都口无忌惮的,难道,是没有人教过他们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嘛。
帅哥,情商能不能高一点。
史慕青到底是被他们两个说的无可奈何坐了下来,道:“我要白米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想办法回家。
瞧她一脸倔强的表情,都让人猜到她那执着的心思。
周司晨灵机一动,说:“晚上虽然没有车,但是清晨六点半有早班车。”
早上六点半,据说大概半天可以回到城里。
史慕青心里踏实了些。
“吃完饭,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起个大早。我今晚帮你和社里说一下,明早陪你去搭车。”周司晨边说,边蘸了只生蚝放进她碗里,瞧她只是扒白米饭,多浪费他带他们来这儿吃新鲜海鲜的美意。
史慕青嘴里塞着饭粒说:“不用了,你们都不用早起,我自己一个人出来坐车就行了。”
“你一个人搬自行车上下吗?到了那边车站,你不用人帮你送自行车然后你自己可以快点去医院看你奶奶吗?”
周帅哥机灵的口才,成功地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巴。
史慕青干脆不说话了,眼瞧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和陆同学说话的话更惨,小陆同学每句话都能直接让她大脑当机的。
饭桌上终于和睦了起来。既然肯定了今晚上不走,肯定要吃个够再说。周司晨翻着那菜单,看着那些放新鲜海鲜的盆子和玻璃缸,精挑细选地道的海鲜名菜。
陆征也是第一次吃这样新鲜的海边生物。他家住北方,从没有来过南方,没有来到过海边。只是经常听自己姑姑蔓蔓说过,大海是个十分神奇的地方,可以治愈人心灵的地方。
今天来过后一看,果然如此。
只要看到大海,感觉,什么烦恼都被海风吹到一干二净了。其实,人只要把心胸放宽一点,像是有大海那样容纳百川的智慧,没有什么难事是不能解决的。
来南方,貌似来对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是一条短信。
陆征翻开来,见到上面写着:征征,天气要转凉了,上次你没有带上所有的衣服,给你寄了厚毛衣过去。
见到这条短信,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丝笑意,这个笑意中又夹带了几分深思和苦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史慕青眼角一瞟,貌似可以瞟到他像是发呆的面孔,眉毛簇了簇,想莫非他家里也出了什么事。
周司晨喝了口啤酒,见自己电话也来了,一看,吴正淳打来的。
“淳哥。”他立刻接起来,问。
“你知道我那个钥匙放在哪里了吗?那个放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诊器的柜子。”吴正淳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
“听诊器?美国来的那个奇怪的听诊器?你不是送去医教科,人家说这个是新发明,很有意思,所以想和你借过去研究研究看一看,你一口答应借出去了。你那个柜子是空的,钥匙放在了你办公桌左手边抽屉里,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周司晨说。
吴正淳当场“额”了一声:“妈呀。我怎么可以把它借出去!”
“淳哥这是要用吗?”
“来了个急诊病患,刚好我在科室值二线,一线叫我回来看,我一看,刚好能用到我那个新式的听诊器。”吴正淳后悔到想去撞墙。
“明天和医教科那里拿回来再用不就行了。”
“我晚上一个晚上都会惦记着的。”
“淳哥,没事,如果你睡不着,像你那时候教我的,数绵羊,不然,数人的骨头数目。”
桌上另外两个在吃东西的,听到周帅哥教人睡不着数人骨头时,都一口喷了出来。
“我不行了!”史慕青扶着桌子,决定再次出去吹吹冷风透气,和这两个帅哥在一块,每一分钟都是会被雷劈中的。
“有这么夸张吗?”温文尔雅的周帅哥,安慰完了吴正淳挂掉了电话。
史慕青觉得他那表情,像极了恐怖电影中优雅的杀人犯。
周帅哥毫无所觉,继续说:“以前,我们上届那些师兄捉弄我们,在毕业典礼时,要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都到太平间里寻宝。”
小陆同学这时插了句话:“太平间还算好的。我们是在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里面寻宝。不过,是动物器官。”
史慕青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了。自己以前没有考上他们的大学,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回来,大家更感兴趣的,肯定是刚才与周司晨通话时周司晨口里那位淳哥了。
“周师兄,你刚才是和谁说电话?医院里的大夫吗?”史慕青问。
“嗯,吴教授。”周司晨想他们迟早知道,现在说哪个时候说都一样。
“你和吴教授关系是什么关系,怎么叫淳哥?”史慕青那个脑筋,都是一条线路执着到底的。
“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吧。他叫吴正淳,我叫他淳哥有什么奇怪的?”周司晨平常的口气回答她的问题,说起来,他和吴正淳确实因为都是独生子的关系,自小在一块长大,是很像亲手足一样的感情,彼此照顾。
难怪无论老胡,刘师姐,都说有什么事想找吴教授的话,找周司晨绝对没有错。
史慕青发现自己无意中陷入了一个陷阱了,自己刚才向周司晨顶了嘴,可是,她奶奶的病还得靠吴教授。
“你们一个个找吴教授做什么?吴教授又不是包治百病。”周司晨留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说。
“我不是说过我奶奶脑子里长了颗瘤子吗?”史慕青说。
“多少年了?”
“我爷爷说很多年了。”
“具体多少年?”
“应该有二十年以上了吧。”
“二十年!”周司晨冲她挥了下手,“有什么好看的。长了二十年的瘤子人都没有死,割不割没有关系。”
“可是不割掉的话,不是像是人身上挂了颗定时炸弹吗?”
周司晨忽然对她瞅了眼:“你奶奶担心吗?”
“不担心。”
“她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我告诉你,有时候病人的感觉比医生还准。你如果真的担心,想找吴教授看也可以,但是,我想聪明的大夫都不会建议你奶奶动手术的。”
史慕青总觉得他每句话都是针对她似的,虽然听他这样说貌似也是很有道理,只是这心里头添堵。她收住嘴巴不说话了,说了肯定挨他说的,改明儿她自己找吴正淳好了。刘师姐也说了,传说中的吴正淳是个大好人。
陆征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完默默地埋头吃东西,脸是那张面无表情的酷脸没有错。
其实,周司晨更想知道他作为君爷的儿子,是为什么事要找吴正淳,不是听说那位病人早醒了吗?为此,当年吴敦厚才是惋惜到要死,一点都没能帮的上君爷的忙,而且都没有机会了的样子。
吴家父子都是颅脑外科,但是,钻研的方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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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记忆
车子开出车站以后,由于四个人,坐的是前后排,语蓉非要和周帅哥坐一块儿,但是,周司晨不让,所以两个人很快在车上吵了起来。<-》
吵架的是语蓉和老胡。语蓉不敢和周帅哥吵,想和史慕青吵架又拉不下面子和史慕青说话,只能在老胡身上找茬儿。
老胡真能忍,啥都忍了,谁让自己喜欢这个女孩子呢。
语蓉在背后说着老胡买的矿泉水印着怡宝的牌子其实是假的,说老胡眼睛八成瞎了,话说的有多难听,连四周的乘客都受不了。
周司晨拿起本杂志盖住了自己脑袋,当作塞了自己耳朵。
史慕青望着车窗外一路的风景后退,像是在冥想。
大巴行驶到了约二分之一的路程,由于大巴上的厕所坏了,语蓉尿急,要求停车。
“这里是公路上,不能随便停车的。”大巴上的乘务员说。
语蓉生气道:“那你把厕所修理好。”
“你忍一忍,再过十五分钟要进服务站,那里有公厕。”
“我已经忍了一个小时了,你叫我继续忍?!谁知道你们进不进服务站?”
老胡看影响到车里了,上前来拉了下语蓉。语蓉当即甩开他的手,冲他说:“你别跟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让人很讨厌。”
这话严重了。
老胡当场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
周司晨也忍无可忍了,拿下盖在自己脸上的杂志,冲老胡喊:“你回来,理她做什么!”
老胡像是低着头回到位子上,一拳头砸在椅背上。
语蓉纠缠那个乘务员不放,连司机都受到影响了。大巴里有乘客喊道:“停车让她下去不就得了,这种疯子睬她做什么!”
“你才是疯子呢!”语蓉回头冲对方大喊大叫。
大巴上瞬间冒起了火药味,混战一触即发。
大巴司机赶紧把车靠到了路边上,乘务员打开车门,对语蓉招手:“你下去,前面几步路是服务站了,你去到那里想坐什么车你自己搭。”
“你这样的车,我懒得坐呢!连个厕所都没有,让人憋死是不是!”语蓉一怒冲天,拿起自己座位上的书包,一路跑下大巴。
没人睬她,她也懒得睬人。
大巴上的人,本想这回把疯子赶下车,这事儿应该完了吧。
史慕青能望到前面有服务站的牌子,想必大巴上的乘务员说的没错,语蓉再走走就到了。
大巴司机没有马上关上车门,大概也是想着,中途停车让个客人下车不知道会不会被公司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乘务员一样,于是,打了电话回客运总站先向人汇报这个情况。
大巴里的乘客,不同意他们让语蓉回车上,因此乘务员只能耐心向总部解释这里的现场情况。与此同时,语蓉并不是在公路上走,而是在路上跑,跑到前面,居然想拦截一辆迎面开来的货车。
可能她气起来想在路上拦截搭便车,看见车就伸手去拦。
一切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没有人察觉。
迎面驶来的大货车为了闪避语蓉,开始急打方向盘,结果直冲停在路边的大巴撞了上来。
大巴司机连油门都来不及踩,迎面冲来的大货车,啪一下巨响,撞上了大巴的侧面。大巴与货车滋滋滋地擦身而过。一面车身的玻璃窗全部碎裂。
史慕青举起双手刚护住脑袋,只觉头顶一个人影向自己罩过来,挡在了她身上头上。
这个场景,突然让她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
等两辆相撞的车都停住了之后,大巴里哀号声一片。
史慕青抬起头,看见了伏低下来的那张脸。周司晨像是喘着气,对她说:“先别急着动,我看看情况。”
“你——”史慕青伸出手忽然拉住他袖管,“你有没有受伤?”
刚对面玻璃像山崩地裂一样向他们扑来时,是他把她护住了,用身体帮她挡住了。
史慕青很认真地打量他的脸。
周司晨被她那眼神也是瞅到没法,再有她拉住他的袖管不肯放手,只好转了一圈身子让她检查:“有没有事,你自己看。”
见他真的没事,看来昨天的霉运对于他们两个好像终结了,他们两个都幸运地没有在这次车祸中受伤,但是,在他们后面的老胡出事了。
老胡歪倒在座椅上,对面车窗飞来的一块玻璃碎片直接插在他的脖子上,鲜血直涌,他自己也知道厉害,不敢动,拿对侧的手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见状,史慕青赶紧拉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条毛巾,周司晨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叠过之后,帮老胡压住脖子上的伤口。
“不要说话,我怕血流的更快。”周司晨阻止老胡说话,又知道他想问什么,怒了眉头说,“管她做什么!她即使被车撞死了也活该!”
语蓉真的被车撞了吗?
没有,一车子的人都出了事,语蓉反而没有被货车伤到。在两车相撞的时候,她抱住脑袋跑到了对面路边,眼睁睁地眺望着,听着车里的人哀嚎,却没有跑过去帮忙。
史慕青也顾不上她了,车里太多人需要救助了,大多都是玻璃割伤的,还有一些是从座位上飞了出去,撞到了头部或是腹部。有些人的情况和老胡一样相当严重。
她掏出电话拨号码。
车上已经不断有乘客打110和120。史慕青也不知道自己打什么,按了电话号码就拨过去。可能是想随便能找到个人求救也好。
只听嘟嘟两声之后,对面一个声音马上接了她电话。
“喂,小青同学吗?”陆征在对面说,“我坐了第二班车出发的,快追上你们了。你们在服务站了吗?”
史慕青先是愣了下,一是没有想到电话一按,居然是按了他的号码。其次是,他怎么坐了班车追他们来了。
陆征说:“我想着只有你和周师兄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搞定,你想想,我们昨天三个人都出了那么多意外。”
小陆同学似乎一语成箴。知道他们几个从来是霉运不断的。
史慕青不知道该哭该笑,回答他:“出事了,我们的车出车祸了。你问问你们大巴司机能不能早点赶上来,我看过路的车挺少的,车上太多伤者了,救护车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到。”
陆征好像被她的话惊了下,但是,很快地找回到了理智仔细地一边听她电话,一边和大巴上的司机交涉。
大巴司机听他一说,因为是一个公司的人,立马加大油门。
没过五分钟,抵达了出事地点,陆征第一个冲下了车。
此刻,出事大巴的车头部已经冒出了青烟,乘客们三三两两扶着抬着从车里面撤离。沿路经过的车辆都停下车来帮忙。一些受伤乘客搭上了过路的各种车辆,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前往最近的医院。
陆征爬上来出事的大巴,大巴上没有剩下几个人了,周司晨一直在照顾老胡没有空。于是,只剩下史慕青,在有人发出求助时力所能及地跑过去帮助。
她的两只干净的手已经都沾满了血迹,衣服上也有些血,看起来蛮吓人的。陆征上前一步抓住她胳膊,问:“你怎么样?”
史慕青听见声音转过头,才发现他来了,咧开嘴巴一笑说:“还好。”接着,对他含头示意了下:“你去看看老胡吧。”
周司晨需要有人帮忙固定老胡的头部,检查脖子上的伤口究竟有没有伤及动脉,做了固定才好挪下车。
陆征走了过去。
史慕青帮一个孩子流血的脑袋用毛巾做了简单包扎以后,让孩子母亲赶紧抱孩子下车。
在从车头走到车尾巡视一圈,发现除了司机被夹在了驾驶舱里出不来以后,其余的人除了他们三个,都基本下车了。
她透过夹缝看了那个司机一眼,知道对方早没气了。
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另一个大巴司机冲上车来看同事的时候,当场哭了。
没有人想到会骤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救护车来了,一辆接着一辆,警车也来了。
老胡被抬下了车,上救护车的时候,他脸色都是白的了,因为动脉损伤失血过多,已经是近乎休克的状态了。
到了最近的医院,又只是个县城小医院,老胡是o型血,医院里的血库告急。他们三个都是o型血,一块给老胡献血。
躺在医院的床上抽血时,史慕青看了看身旁躺的小陆同学。
小陆同学脸色像是一丝晃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血吓的。
史慕青觉得自己好像也好不了多少。说起来,她当初选择病理科是别无选择,因为,她多少有点儿恐血症,不是严重到一看到血发晕,但是心里面会一阵发怵。
闭上眼,她想了会儿,是在想大巴相撞的那一刻,在她脑海里闪过的东西。
“陆同学,你看过车祸吗?”
陆征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懵了下,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有点怕血。”史慕青睁开眼看着他说。
陆征感觉难以启齿,一个大夫怕血像什么样子,不过,他是偶尔有点心理反应,因为,血会让他想起多年前发生自己母亲身上的事故。
“我妈妈以前被人砸过脑袋。”
“严重吗?”
“是的。”
“现在好了吗?”
陆征没有说。
史慕青突然发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愚蠢至极,诚挚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陆征说。
两个人的双眸互相对视着。
陆征在她那双干净澄净犹如镜子的眸子里,好像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人影,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在他们两个献血的时候,周司晨第一个献完血,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老胡出来。
有警察走了过来询问他情况,是个年岁已有些的中年警察。
原来这起事故比较大,是起严重责任事故。省交通厅直接派了专案组下来调查情况。有些乘客反映到了语蓉的问题,说到语蓉与他们是同学。所以这个姓全的警官找到了他们这里来。
对方问起的时候,周司晨点了头:“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有乘客反映,说她是最主要的肇事者。她在半路要求大巴司机停车并且在公路上行走,是真的吗?”全警官打开录音笔问。
史慕青与陆征献完血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刚好听见他们两个人对话。
周司晨并不否认:“他们说的是事实,她是下车,走到了公路上。肇事的货车司机呢?”
“当场也是死了。”
两个车头擦过去的时候,两个司机同时被夹在了驾驶舱里,由于内出血过多等不到消防人员来救援而死亡。
这件事总是需要有人负责的。两个司机都死了,乘客反映有这样的情况,但是,语蓉到底只是个中途下车的乘客,并没有开车,更没有开车撞人。
语蓉呢?
跑了,不知什么时候装作伤者拦了过路的一辆车,被好心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后马上转车走了。
陆征转头看着史慕青:“她真是你好朋友?”
史慕青不知道怎么说,来这个大学之前,她和语蓉只能算是高中同学,也不算是十分熟悉的同学。语蓉,有点小姐的脾气,平常大毛病也不见有。
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后,语蓉可能自己也知道自己惹大祸了,只能选择逃跑。
全警官做完了笔录,合上工作本,忽然,对着眼前的周司晨打量了下:“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姓周,叫周司晨。”周帅哥轻轻抬了抬眉,“有事吗,警官?”
全警官像是不敢肯定:“你看起来,长的有点像我见过的一个小男孩。”
“警官,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着呢。”周帅哥说。
警察走了。给老胡动手术的大夫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几个人急忙走上去询问情况。
大夫说:“由于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大体上,可能会留条疤,其它的,术后再观察吧。”
谁能想到居然出这样的事。
史慕青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她展开短信一看,虽然是个陌生号码,但是确实是语蓉发过来的。
语蓉问:你们都怎么样了?
史慕青想都没想,直接不回短信。想必回了以后,语蓉回头还会骂她,说她帮助老胡欺骗她老胡伤重。
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患难时刻才能见真情。
史慕青的朋友不多,不是没有,但是,每一个她都真心对待,真正能做长远的,语蓉不在里面。
周司晨联系学校,报告老胡受伤的事。
史慕青决定还是不告诉爷爷奶奶了,奶奶还在住院。
陆征走到一边,知道这事是必须告诉家里的,因此,打了电话回家。
拨过去以后,一个声音接起了电话:“征征,是不是出事了?”
【214】奶奶
“没有,不是出什么大事。<-》”陆征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你千万不要勉强。有什么事,回头我告诉你爸。让他回电话给你。”
“不用了。”听对方这么说,陆征紧张。
都长这么大了,对待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个人会不紧张的,陆征作为君爷的儿子并不例外。
“你是打电话回来先说平安吗?”对方像是叹了口气,先看穿了他的想法说。
“是的。”陆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细声道。
“好。我都知道了。”
“别告诉我爸?”
“行,谁让我对你最好呢,好好和朋友们玩吧。交个女朋友带回家给我们看看也好。”
陆征赶紧挂了电话,只觉得手背在额头上一抹过去,全是汗。转身看见史慕青像是听见了他刚才的通话,陆征突然把腰背挺直了,磕巴道:“小青同学。”
“你和你家里人报平安吗?”史慕青却是没有听见什么,更不可能听出哪儿异样。
陆征见她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心口里松了口气,说:“是的。”
“平安就好。”史慕青说。
陆征眯了下眼。
周司晨让他们两个到附近找地方休息。他自己留在这里照顾老胡。学校里答应派车过来接老胡,也或许是学校联系好这边的车把老胡送过去,时间可能是要两三个钟头以后,要下午了。
中午他们要在这里吃饭休息。
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平安到达城里的,而不是在这儿满身血迹的,队员负伤,一身狼狈。
霉运不断。史慕青叹。
首先不是吃饭,而是必须先换掉身上这些带血的衣服,不然走到路上都得被警察叔叔找上门。史慕青和陆征在医院附近找卖衣服的地方。
找到了一家卖t恤和牛仔裤的,虽然看起来那些衣服质量一般般,但是款式还可以,最少干净。
史慕青挑了一件印花t恤和喇叭裤,换过之后,两条长腿益发修长,完全变成了个女孩子的样子。
陆征看着她眨眼睛。随后,他自己也买了件t恤。由于这家店的t恤男女都一个款式,只是印花不太一样。
两人这样走出去,像极了情侣款,连店里的老板娘都说:“好看好看,你们看,多好的一对儿,男才女貌。”
做生意的都是这样,嘴甜才能卖出去东西。
史慕青忽然心里一动,和老板娘打趣道:“如果三个人穿呢,叫什么?三人行?四个人呢?西游记?唐僧孙悟空西天取经?”
她这话是没错的,是要给医院里的老胡和周帅哥带衣服。那两人衣服上也是一身血的。
老板娘直愣愣地看着她。
眼看她心情大好,陆征帮她拎着给周帅哥他们带的衣服袋子,付了老板娘衣服费,对她说:“吃饺子好吗?”
“好。”史慕青想都没有想,答应,一边和他走去找饺子店,一边说起周帅哥,“师兄要是在,八成又是带我们去吃海鲜。他好像是几辈子都没有吃过海鲜一样,看见海鲜像是看见金子,必须抱住不放。”
陆征望着她说话的时候眉毛飞扬神清气爽,嘴角噙上了抹微笑。
两个人后来在一家小吃店,吃了馄饨。因为找不到饺子。回头,给周帅哥带了碗馄饨。是生怕馄饨泡久了不好吃了。两个人拎着馄饨急急忙忙往医院里赶。
到达医院以后,却见周帅哥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个海鲜炒饭,拆开木筷子正准备大饱一餐。
史慕青立马指了周帅哥对陆征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陆同学。”
陆征差点儿破口一笑。
“说我什么了?”周帅哥看见了他们买回来的东西,眯下眼睛说,“不错,你们会还记得我饿肚子要换衣服。”
“师兄,你打外卖早说,我们给你买的,怎么办,浪费了?”史慕青将馄饨放到他凳子旁边,“你一块吃了它吧。反正你今天最辛苦了。”
周司晨只得没好气的:“我这是不是救错了人,史慕青?”
史慕青没了声音。
人家姑娘只不过是劫后余生,突然兴奋了起来,开开玩笑。结果人家帅哥不乐意了。
周司晨也觉得自己话重了些,道:“你们找个地方睡吧。这儿你们不用管,我到时候打个电话给你们。”
“我们能进去看一下老胡吗?”史慕青问。
“可以。你们想进去就进去。”本来,周司晨想着病人刚动完手术,不太适合见客,不过只要想到老胡心里还挂念语蓉,他恨不得多几个人骂醒老胡。
史慕青和陆征一前一后走进了老胡的病房。
老胡在病床上躺着,脖子动完清创手术,一块玻璃插进了他的颈动脉,差点夺了他的命。脖子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老胡,连动一下脖子都不可能,头只能歪着。麻醉没有全过,他的眼睛半睁着,只能望着房间里的一角。
史慕青与陆征绕到了老胡面前,叫:“胡师兄。”
老胡发不了声音,只能用手指头动作。
史慕青看他手指划着,知道他问谁,说:“师兄别担心。她很安全,应该是回到城里了。我不会和他说你受伤的消息的。”
老胡听到她这样说,闭上眼,看起来很满足。
爱情是这样神奇,为一个人付出一切可以无怨无悔。周司晨感觉老胡走火入魔了。老胡却觉得他不是一样吗?明明闽师姐都名花有主了,依然在那儿痴痴等着。
史慕青和陆征看老胡睡了,只好退出了房间。走出到外面,能听见周司晨可能是和社团的人在说电话。社团里的几个骨干都义愤填膺的。于师兄卷了袖口要替老胡教训语蓉。
一群人只等回到学校之后找人算账。
下午,救护车准备妥当,老胡生命体征平稳,可以转送回学校的医院。史慕青他们三个,坐上了救护车陪老胡回校。老胡这时候麻醉基本过了,睁开眼睛打量他们三,很是好奇他们三个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t恤衫:这——
周帅哥发现了他的表情,脸色一黑:“他们给买的,不关我事,要是我去买,才不会买这么幼稚的,不是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这句话的比喻太过形象,导致开车的司机都喷了嘴巴。
史慕青扶着额头,再一次对周帅哥的口才佩服到五体投地。少有人能像周帅哥这样说话连自己都喷的。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救护车进了城,把老胡送到了大学里的医院。有急诊科的老师,马上来接手,对他们说:“都准备好了,你们老师说了,说既然是颅脑外科的学生,送颅脑外科住院吧,反正都是外科,不去麻烦其它科室了。虽然几个外科的人都说抢着要把你们接过去住。”
原来,这桩事故由于事发在白天,而且颇为严重,成为了当地省内的头条新闻。媒体们争先恐后地进行报道。在大巴上的不少乘客应邀接受了采访,在仔细描述事故发生时惊恐一幕的同时,也说了几件事出来。
一件事是,貌似是他们学校里的学生惹的祸,语蓉成了众矢之的。
另一件事是,在车上幸存的几位学生,像史慕青等人,由于在大巴上积极救助伤者,最后一个才离开危险现场,成为了大家交口称赞的英雄人物。
大学里,在接到了媒体们的采访电话后,已经立马成立了快速反应小组。现在,史慕青他们一群人,已经在社会里成为了名人了。
听说自己成为了名人,史慕青一惊,第一个念头是,奶奶知道了吗?
果然,很快她电话响了。
那些媒体记者因为一直逮不到她人影,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她的电话,又知道了她回医院里来了,都争先恐后要过来采访她。
急诊室的老师急忙推着他们几个进电梯,按了楼层号码对他们交代:“你们科主任给你们准备好躲藏的地方了,你们上去后直接找你们主任。媒体采访的话,什么电话都不要接,什么都不说,知道不知道?”
史慕青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事儿蛮严重的,一个不留意,反馈的不好,被媒体大肆渲染,给人机会,医院和学校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的。
电梯上升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话说,沉静的气氛一下子还真有点让人受不了。史慕青看着电梯里好像镜面一样的外表。
“担心吗?”陆征突然在她身旁说。
史慕青摇摇头:“我只是怕我奶奶知道。”
“你奶奶可能还不知道的。新闻要到晚上才出来。你用科室里的电话给老人家打个电话先解释一下。”
小陆同学这样积极地向史同学出谋划策。躺在移动床上随他们一起上楼的老胡,眯了下眼睛,好奇地看下周帅哥。
周司晨手指插着口袋,嘴角扬着似笑非笑,眼睛看着其它地方。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两扇门。
门口立着一个老者,这让电梯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老人西装领带,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油光黑亮,若不是脸上的皱纹,根本看不出老人的年纪最少要近百了。
史慕青惊呼一声:“爷爷!”
史同学的爷爷?
这个装扮,是不是太有品位了?好像某个世纪的管家。
众人正愣着,史慕青冲出电梯,抓住老人家问:“奶奶难道在这里住院吗?”
史爷爷像肯德基老爷爷一样,微笑着点点头:“昨晚上,本不想和你说的,结果我们都忘了你在哪家医院实习。跑到这儿来,住进了医院里面,刚才听到你们医院里的人都在讨论你,才知道原来,我和你奶奶昨晚上走错地方了。”
老人家风趣幽默的说话方式,让路过的几个帅哥都抛过去了注目的视线。
陆征的目光,越看,越觉得这位老人家,实在是很不一般的人。或许,看其打扮,还看不太出来。毕竟晚年了依旧穿西装领带的老人家也不少。但是,史爷爷明显是与众不同的,不同在这个举止修养,都是那样的具有味道,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厌,好比在看某时代的剧场。
如果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英俊风流的才子,在舞台上表演莎士比亚剧场里面的男主角。
这点,绝对没有一个人会质疑。
问题是,陆征看不出来,史慕青哪儿长的像史爷爷了。
史慕青知道自己奶奶住在了这,和他们几个摆了下手之后,先和他们分开,跟随爷爷去看奶奶。
其实不用那样着急。因为,这里只有一个集中的重症监护区域,这里是没有男女病区区分的。史奶奶昨晚入住医院之后,暂时被安排在了这里,老胡也一样。两人只隔了道床帘。
老胡被推进监护病床时,大伙儿能听见隔壁史慕青和躺在病床上的史奶奶说话。史奶奶的声音不像史爷爷那样可亲可爱,比较像刀子磨出来的声音。大家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史慕青比较忌惮奶奶。
“让你不要急,你偏偏急。你爷爷不要和你说,你偏要听。叫了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史慕青,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些,不做些错事让人担心。”史奶奶一字一句批评孙女。
史慕青没有话可以说。
“现在好了,出名了,你高兴了吗?”史奶奶穷追不舍,只差拿教育的鞭子在孙女屁股上抽一鞭子。
这事是闹着玩吗?据说车祸的现场不堪目睹。两个司机都被夹成肉饼了。
“奶奶,我知道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史慕青回答不上来。
“你错就错在,连你爷爷奶奶都不信。你奶奶活了都近百年来,你都不信,你能信谁?”
史慕青乖乖点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了,该去干嘛去干嘛吧。你奶奶活的好好的呢,想让你奶奶死的,必定比你奶奶早死。孩子,要有这样一股勇气活着。”
陆征就此能听见身边一个进修生嘀咕:好可怕的老人,要是我有这样的奶奶,天天不是活在炼狱里了?
【215】认出来了
科室主任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地方,就科室后面有个教研室,让他们暂时躲在那儿,哪儿都别去了,视今天明天两天情况之后再定。<-》
三人呆在教研室里,对着靠墙的一排书柜以及办公桌子,想:是个刻苦学习工作的好地方。
科室主任是给他们三个布置了任务,让他们三个在这儿呆的时候,干脆帮科室把这里的文献文档整理整理。
连周帅哥都忍不住发了一句难,对两个新人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科的主任同志,遵从人用其尽的原则,绝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一兵一卒。”
史慕青知道周帅哥心里难受,这会儿起了同情心,没有和他扛嘴,主动帮着先收拾起科研室里的教科书。
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只见女的在做事,两个男的都觉得不好意思。陆征拿了张凳子,他人比较高,站到高处把玻璃橱柜上面的书搬下来。
周司晨打了盆水过来抹桌子,弄干净了干活才心里舒畅。
三个人忙着做事,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晚七八点,都饿到肚子前皮贴后皮。这个时候,那些自行车团的队员们已经都陆续回到城市里了。光头社长知道老胡和他们出了事后,一路骑车飞快,冲进医院里,先冲到了老胡病房里找人。
老胡下午睡到夜里,养伤。社长在老胡病房里看老胡睡着不好打扰病人,接着打听到了他们几个在教研室以后杀到了教研室。
咚咚,敲了敲门,推开门一看,见三个人都蹲在地上整理那些学术杂志,好像猫腰的三只猫咪一样好不狼狈。
社长一下子爆了火:“怎么这样对你们咧?”
三个人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看到他回来了,齐齐瘫坐在了地上,歇口气。
周司晨摸了摸肚皮:“好像饿了。现在几点钟了?”
“你们没有吃饭吗?”社长走进来说,指头点着他们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在整理文献,你没有看见吗?要我们这两天时间整理完。”周帅哥摸了把酸软的脖子,想这趟旅行真是受灾受难,霉运连连,回来了以后也不见有任何优待。
可悲到极点的小兵小将,不知道什么才能熬到头。
不说话了,起身抢了社长的电话打外卖,问其他三人:“你们想吃什么?”
“饭。”史慕青不假思索,叫了一句白米饭。
三个男的直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哄堂大笑。
“吃饭有错吗?”史慕青瞪回他们三个,有没有必要笑到这么夸张。
“想吃什么饭?”周帅哥问仔细了好订餐。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饭,我没有在这里吃过。”史慕青说。
社长搬了张椅子坐在满地的文献旁边,对另外两人说:“她说话够直爽的,以前刘师姐说话的时候,已经够叫直爽的了,但是,比起来,没有她厉害。她是哪里人?”
“不知道。”周司晨摇摇头。
“小青,你哪里人?”
史慕青自己也不知道,爷爷奶奶都没有提起过。貌似这个问题不止问过她一遍了。
“她奶奶在这里住院,老胡的隔壁,你知道不?”周帅哥给社长大人透个风,“科室里的人都怕死了她奶奶。”
“啥?”
“她奶奶说话比她更直率,只要听一次就明白了。”
听到这话,社长立马摇头:“我死也不要,一次也不要。幸好我不是这个科的。”
史慕青瞧他们那幅小生怕怕的样,没眼看,说:“我奶奶人很好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最怕刀子嘴了。”社长说着,掏出口袋里的钱包,“今晚我请你们几个吃饭,当作辛苦慰劳你们这一路辛苦到现在。你们主任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们。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听说你们几个出名了,还以为你们几个因为受到嘉奖,正在哪儿吃大餐,结果是在这儿蹲牢狱。可怜,可怜!”
“吃大餐?”周司晨冷冷地嗤笑一声,“做梦吧。你不想想,这车祸谁惹出来的?”
“这么说,那事儿是真的了?”社长诧异地低声问,神情一下子忧愁了,为老胡忧愁。
眼看语蓉惹的这个事儿不小,哪怕语蓉最后没有被认定有责任,恐怕,也要被舆论骂死了。这个姑娘以后还怎么在社会里过活。老胡还能继续追人家吗?
“这种人,亏我们瞎眼了,还鼓励老胡追人。”周司晨现在只有两个字后悔,他打了电话叫了四个煲仔饭,等外卖送过来。
四个人在这里等饭吃,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时候还有人来找他们。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社长还对史慕青说:“可能是你刘师姐来了,她担心死你了。”说罢站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开外的男子,里头白衬衫,领口系着条银边的高贵领带,外面穿着一件大夫的白大褂,隔着那近视眼镜片往屋子里找人的样子。
社长第一个肃立,冲那男人喊:“吴教授。”
吴正淳?
这个人是吴正淳了。
陆征和史慕青同时一愣。
吴正淳扶了下眼镜像是研究社长的光头:“你认识我?”
“吴教授,我是骨伤科的,今年研二。”社长自报家门。
吴正淳“哦”了一声,说:“骨伤科的,跑我们脑外干嘛?”
“和周周是一个社团的。”社长被对方这话问得连忙把周司晨搬了出来挡驾。
各个科室之间每年都有效益排名之争,一般也没有科室的人喜欢其他科室的无缘无故来串门,除非感情特别好的。科室之间的矛盾多着呢。
“周周?”吴正淳好像脑袋里转了个圈才知道了这是周司晨的外号,一听哈哈大笑,指着周司晨说,“你也有今天。以后我也叫你周周好了。”
“反正你从来都是随便叫我的。”周司晨一点都不客气地回话。
众人吃惊地听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两人口气都是肆无忌惮的,像是再亲密无间的亲人。看来,传言是真的了,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普通的好。
“怎么了?”吴正淳进门看到了周司晨在地上摆弄的东西,说,“谁让你做的?”
“还能有谁?”周司晨翻个白眼。
“你说那个老处?”吴正淳一点都不难猜,一口猜了出来。
说起来,这个科室有两个主任,一正一副。正的是个男的,姓张,张主任前几天刚好出差了,开会尚未回来。科里现在由副主任,一个女的,很奇葩的,据说是从什么神经内科调过来暂时补这里缺职的。具体理由,有人说,因为这个女的杨教授,在原先那个科室不讨人喜欢,又因为资历高辈分高,医院愁着无处把她安放,暂时把她调在这儿。反正,神经内神经外不就差个内外。虽然差个内外都差远了,医院给出的解释是暂时暂时,然后,同时对脑外的几个教授发难了。
脑外科是不缺人才的,想想吴正淳的老爸,吴敦侯本身已经是个享誉国内国外的脑外科专家,当脑外科主任是绰绰有余。
可人家吴敦侯死活不干。当教授,不需要管理杂务,只需要管理病人研究学术,拿学校医院两份钱。当主任或许多了些权利,同时限制也多了,杂事多了,又怎么有精力专注搞学术。
聪明人,肯定是不愿意去做个主任把一身责任往身上揽。自己搞好自己的学术,同样名利双收足够了。
至于钱,其实教授主任之间的差异少不了多少。而主任受的气绝对比教授多的多了。
这样一来,由于脑外科专家都是研究脑子的,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愿意当主任,只好把这个职位拱手让给外人了。苦了谁呢?这不苦了史慕青他们这班最牛做马最底层的连权利都没有的学生。
“哎——”吴正淳深深叹口气,像是挺同情他们几个的,“听说人家也不是老处,有过孩子老公的,只是都不在身边了。这样,我回头和她说说,说是让你们帮我去写报告。我那个研究比这个整理文献重要多了,要拿诺贝尔奖的。她肯定没话说。”
不愧是和周司晨为兄弟,口才一样了得。吴正淳这番话下来,史慕青等一群人简直要喊万岁了。
“吴教授,久仰教授的大名。”史慕青说,“真的很感谢你。你是大好人,真的。”
其余人都知道她性情直率,唯独吴正淳是第一次与她见面,结果被她这话惊到扶起眼镜仔细看她:“你又是谁?”
“我是病理科的,研究方向是临床病理。”
周司晨这时候插了一句:“她奶奶,貌似是你昨晚上收的,淳哥。”
史慕青还不知道自己奶奶的主治医生是谁。现在一听,歪打正着了。
“你奶奶?昨晚上那位史奶奶?”吴正淳问史慕青本人。
“是的。”
“你和你奶奶长的一点都不像。”
虽然没有说孩子一定要长得像父母,尤其是还隔了一代,更难言外貌究竟像不像了。但是,学医的看的东西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看人家脑子的,最喜欢观察人的瞳孔。瞳孔的遗传性很高。
吴正淳看得出史慕青的眼睛和史奶奶毫无相像之处,难道史慕青长得像自己母亲那边的人。
不用吴正淳说,其他看过史奶奶史爷爷的,也早已觉得他们爷孙俩不像。只是都不好对史慕青说。
见史慕青对这点却毫无关系的样子,说:“我爷爷奶奶说我长得比较像我妈。”
周帅哥叫的煲仔饭送过来了。吴正淳就此叫了他们几个出教研室到宽敞点的,直接到他办公室吃饭。
医院款待好员工,尤其是对于出名的教授,甚至设置了专门的教授办公室。吴正淳的办公室是隔了个小茶间。小茶间里头大家可以吃饭,他关上门可以继续自己办公。
在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吴正淳向周司晨招招手。周司晨拿着饭盒进了他里面的办公室,关上门。
“你边吃,我边说。”知道他快饿死了,吴正淳让他先吃饭。
周司晨却是把筷子在饭盒上面一放,知道他想说什么的样子,眯了眯眼睛道:“你看出来了?”
“怎么看不出来?她那双眼睛,我化成灰都能记得。”吴正淳摘了眼镜拿纸巾抹着,刚和史慕青说话时他额头其实都出了一层汗。
“什么眼睛?”
“呆呆的,好像活在了另一个世界。你和她说话没有发现吗?她好像都把自己放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去了。”
周司晨没有接上他话。
吴正淳压低声音继续说史慕青:“她现在说话是不是很利索?是不是很快?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都不说话的,你记不记得?”
记得,他都记得。那个时候,她至多四岁。很多人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性格完全截然相反的变,肯定是不正常了。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吴正淳问他。
“第二眼吧。第一眼已经觉得有点像了,主要是她剪的那个头发,很像她小时候的头发。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个世界上,能见到女孩子剪这样头发的,只有一个人。”周司晨如实说,“后来,越是相处,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但是你不敢肯定?”
“嗯,直到看见她爷爷奶奶了。她和她爷爷奶奶一点都不像,年纪也对不上号。我就知道不对劲了。”周司晨顿了下,像是在沉思,“可是,淳哥,你知道的,当时把她带走的人,没有说把她带到哪儿去,而且——”
“而且,至今都还在后悔是不是。不知道那人是好人坏人,我们就把人交给人家了。最终,她究竟活了下来还是死了也不知道。”吴正淳现在想起当年那回事儿,也是十分纠结。
论起来,十五年前的那一天,究竟他们两个是怎么度过来的。现在哪怕回想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那天发生了一起可怕的交通恶**故,有人故意撞死人,而且,那个撞死人的司机据说还被跑了。那个时候,城市里人心恐慌。后来说是肇事司机主动上公安局自首,这事儿才算解决了。
“淳哥。”周司晨对他说,“这次处理我们这桩交通事故的警官貌似是当年受理那起交通事故的人,不知怎么把我认出来了。我想,幸好我改了户口和名字。”
“你当时还是个孩子,不用负上任何责任的。况且你是救人不是吗?”吴正淳一边这样说,同时好奇,“他怎么认出你的?当年都没有找到你啊。”
“我猜,当时路面的监控录像,把我骑单车照路口的身影照下来了。警察模拟了我长大后的样子给他看过?”周司晨说这话时表情严肃,“淳哥,警察如今都还特意认出我,岂不是说明一直在查当年的那个案子吗?”
“为什么,不是凶手已经——”说到这儿,吴正淳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并没有抓到。
“我没有承认我是他要找的人。”周司晨说,“可我担心,那些人看到她,同样会把她认出来的。”
可以想见,吴正淳被他的话真正吓到了。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声音接下去。过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周司晨拿起了筷子,翻开了饭盒,终于开始了吃饭,嘴里嚼着米粒,脑子里却是依然在研究着:“淳哥,你怎么确定是她?或许不是她?我们并没有留下她任何的东西。”
吴正淳这时也重新戴上了眼镜,告诉他:“有的。你忘了吗?我们留了她一件带血的外套。她看见的话,肯定会想起来的。”
【216】回忆
十五年前,吴大夫家里,某天清晨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哗啦啦响个不停。<-》爱玩爱看就来网……吴正淳盖在被坑里的手伸了出去,找寻闹钟,当找到闹钟时一看,没有到六点,不到起床的时间,他翻过身把被子拉了拉要继续睡觉。
可是,手机铃声不断地响。
吴正淳一个骨碌,从被子里坐起来,先摸到桌子上的眼镜戴上,再拿起手机仔细地看了眼:谁敢打扰他的睡眠?
来电显示:温晨。
这个小子,这么早起床干吗?
吴正淳打了声哈欠,按下了通话键,打算来个兴师问罪:“温晨,你是早上起来看书哪儿看不懂吗?”
对于这个小弟弟,吴正淳对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勤奋好学。可以说,吴正淳对温晨的印象很好,喜欢这样勤奋努力的后辈。否则,也不会经常辅导温晨功课,教温晨这个那个了。
对面,温晨的声音像是在喘息,很痛苦地喘着气。
吴正淳很快听出了对面的情况不对,睡意全醒了,调侃小学弟的话不说了,从床上跳了下来,找衣服穿,一边问:“温晨,你不要说话。不,你把你手机的定位系统开着,我马上去找你。”
“淳,淳哥,怎么,怎么止血——”
“什么?”吴正淳被他这话吓的够呛,“你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说话。躺着不用动知道吗?我马上过去找你。你知道你自己撞到哪了吗?”
吴正淳以为他出车祸了。
急急忙忙找裤子,再抓上外套,袜子都顾不上穿了,穿上拖鞋,带上钱包,直接冲门外出去。
他家里父母正好都出差了,否则,他立即敲父母房间的门了。
路上,听对面的温晨像是缓过了气,对他说:“不要,先不要叫人来。”
“好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动就是了。”吴正淳跑到小区大门口拦出租车,拦到一辆立即上了车,才记起,“你在哪里,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温晨说了一个地址。
吴正淳感觉得到他意识清醒,好像不是他想象中伤的严重,心头稍微放心。
出租车停在了温晨说的那条街道。吴正淳下车时,可以听见一路传来那个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等等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钻进出租车里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新闻都没有播。”出租车司机也是一头雾水,开到这儿来,才惊觉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故。
吴正淳听到这些声音心头都打鼓了,心里面拼命祈祷着温晨不出事,拔腿往最近的小胡同里钻了进去。
温晨说,他就在这条小巷子里面等他。
跑了一段路以后,吴正淳先是看见了摔倒在路面上的一辆自行车,他认出这是温世轩给温晨买的车,给温晨上下学时用的。
吴正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只听一声叫声,从距离自行车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淳哥——”
是温晨。
吴正淳越过倒在路面上的自行车,再走几步,看到了温晨坐在地上,温晨的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小女孩?
“这?”吴正淳诧异。
这和他之前想过的版本大相径庭。他本来想着,温晨是被车撞了,结果,是温晨骑车撞上人了吗?
温晨来不及解释多了,只着急地叫他:“快给她看看,她额头流了点血,我只能用帕子给她捂了下血。”吴正淳皱着眉头走过去说,教育起小学弟:“叫你骑车慢点,慢点,你看看,不听话的后果出来了吧?她家里人呢?你要通知你爸妈吧?要是她家里人知道你把人家撞了的话,不止是你要道歉,你爸妈也要道歉的。”
她爸妈?
温晨想起了那个女人最终把小丫头推到安全地带前的那一幕,那个女人,应该是这个丫头的妈妈吧。
怎么办?
据目测,她妈妈,八成是死了。
温晨困难地说:“一个人被车撞了,再被车轮碾了,是不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淳哥?”
吴正淳愣了下,抬头看他:“你说什么?被你的自行车撞了,又被你的自行车碾了?”
“不,我是说,被,被汽车,小轿车——”
吴正淳是个学霸,精明的孩子,听到这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一点:“这人不是你伤的?”
“不是。”
“不是你伤的,你抱着人家干吗?!”吴正淳想骂小学弟脑袋是不是傻了。
“我是觉得,有人想杀她的样子——”温晨确信,那辆小轿车撞完吉普肯定会回头找丫头,所以,他踩着自行车趁小轿车司机全神贯注对付吉普时,冲过了街道,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就跑。
吴正淳已是被他这话惊到语无伦次,想拿手摸一下他额头:“温晨,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多了?你看警匪片看多了吧?”
温晨很冷静地说:“淳哥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打开看新闻。”
吴正淳于是想起跑来之前,听到的那些救护车警车的声音,如果温晨的话没错,他们这是卷入某个谋杀案里了?
太,太吓人了!
“抱,快把这孩子,抱到警察局报案。”吴正淳拍拍屁股站起身,对他说。
温晨铁定地摇头:“不行。”
“不行?!”吴正淳想挖开他脑子看他脑子怎么长的了。
温晨是从小早听说了他爸爸与养女蔓蔓之间的故事了。想当初,蔓蔓因为一路被人追杀,他爸爸都不敢报案,因为,坏人很有可能和警察是一伙的。
吴正淳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现在听来,知道温晨不会撒谎,只好重新坐了下来,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么小,不到五岁,肯定是要有大人养着的。
“她这个情况,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医院再做个脑部ct的,判断究竟有没有后遗症。”吴正淳告诉温晨,“要不然,告诉你爸妈,让你爸妈帮忙做决定。”
温晨想了下,自己母亲周玉,不用说了,是个律师,**律的,肯定不同意他们这样的做法。只剩下温世轩了。
“淳哥,麻烦你打个电话骗我爸出来,不要被我妈知道。”
吴正淳望了他一眼,回头给温世轩打电话。
温世轩向来起床比周玉早。今早上起来时,发现儿子出门了,知道温晨肯定是去给周玉买包子。
孝顺的儿子。
温世轩心头甜甜的,走到厨房里,准备给他们母子俩做豆浆,等温晨把鲜肉香菇包子买回来,早餐摆好了,可以叫周玉起来吃饭。
吴正淳打给他电话时,他刚好在泡黄豆。
“有事找我帮忙?”
“是的。伯父,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很急的一件事儿。”吴正淳捂着嘴巴装作很焦急地说。
吴家帮了自己家那么大的忙,吴正淳又是吴大夫的儿子,温世轩二话不说,听到吴正淳说要他过去帮忙,立马套了双棉鞋就出门了。
温世轩现在有了自己的小车,开上车,跑的快,不用多久,找到了吴正淳说的地方。
此时,这一大一小两个学生,已经是,用外套把小丫头片子包裹起来,接力抱着,抱到了巷子口。
温世轩对他们两个人直看,疑问地先指了下吴正淳:“你不是说让我帮忙吗?怎么?温晨和你在一起?”
两个孩子却先不答睬他,拉开他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温世轩只得挠挠脑袋,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突然怎么了,先上了车开上路再问,免得被交警查到要交罚款。
一开始,温世轩并没有注意到吴正淳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只因为是两个孩子买的什么玩具什么的,看是外形一团子的东西,温世轩甚至以为他们是捡了一只小狗或是流浪猫,想偷偷带回吴家。
等送他们两个上了吴家以后,温世轩刚开口,想对吴正淳说:其实养猫猫狗狗没什么。如果你爸妈不同意,先养我家里也行。
吴正淳却是把那东西放在了沙发上,紧接,掀开了长外套,外套里面,露出的是个人。
温世轩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腿软了。
这两个孩子,偷人家的孩子?
“不,爸,你听我说,这事不是这样的——”温晨扶着被吓到的父亲坐下来,舔着干燥的嘴唇解释着。
温世轩听完儿子所讲的故事,一下子沉默了。
十五年后,周司晨与吴正淳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切时,是感觉恍如一场梦。
后来,温世轩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答应他们好好照顾小女孩,把伤者抱走了。如果他们没有弄错的话,史慕青,应该是当年温晨救下的小女孩。
其实要知道是不是很简单。周司晨是没有想到他的淳哥居然多了个心眼,竟然将小女孩带血的一件外套留在了家里。只有提取女孩血迹上的dna,再与史慕青的dna做对比,答案马上揭晓。
貌似没有必要特意这样做。
“这事儿,其实不该由我们管了。”吴正淳说,“当初把人交出去,这事情就算完了。”
“完了?”周司晨像是低头喃了一声。
“是的。”
“淳哥,难道你不担心,我们当年不会有做错的地方?”
“有吗?”
“比如我们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轻易把人交了出去。”
“所以这事儿我要说回你了,晨晨,当年是你父亲把人带来的。你怎么不回去问你父亲那人是谁?”
他要是能开口问就好了。别看他父亲温世轩是个再老实不过的老实人,但是,老实人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上的,当温世轩真的不打算开口的时候,是能把秘密都带进棺材里的。
据说,当年他蔓蔓姐姐被他爸收养时就是这么回事。
“我相信我爸。”周司晨对这点坚信不疑,谁都不能怀疑他爸的为人。
“那就行了,这个事不需要我们操心的了。”吴正淳拍起他的肩头,轻松地一笑,“我找你也就是说清楚这件事。哪怕以后我们再遇到她,都当作是不认识的,明白吗?”
对于他这话,周司晨只能很无语。
究竟是谁紧张这个事,是吴正淳而不是他吧。
扣扣,几声敲门的声音,社长打开门缝钻进了个脑袋,对他们说:“吴教授,今晚他们可以回学校吗?”
“回学校就不要了。我也是刚到科室没有几天,总不能被副主任怨上吧?这样,他们今晚在这里睡,这里值班吧。我看,这事儿到明天恐怕都平息了。不用那么紧张。”吴正淳说
“值班?”周司晨打了个警惕。
吴正淳看着他:“我这两晚都是二线,由于对这里不熟悉,哪儿都不熟悉,没人陪我不行的。像昨晚我的听诊器都找不到。你在这里陪我吧。”
可能门外几个人都在听着,听到吴正淳这一句,周司晨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史慕青等人一拥而上,挤进门里说:“吴教授,我们愿意陪你值夜班!”
能跟个教授值夜班学习,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论谁都不愿意失去的。
周司晨扶了扶额眉处。如果只是他一人还好,他的淳哥究竟知道不知道,另两个是新人,比淳哥更不熟悉,只怕是添乱子。
吴正淳是个老好人,一听有人愿意帮忙,乐道:“好好好,你们都留下。”
一群二愣加个二愣教授。这是周司晨脑海里唯一对于今晚能想出来的词。
二线是不用巡查的,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从休息的值班房出来。吴正淳不喜欢呆在睡觉的地方,晚上在睡前,没事在办公室里看看电脑。其实,二线回家睡也可以的。只是他家里没人,他自己又单身,回家一样无聊不如在医院里呆着了。
社长见有机会搭讪大人物,一样赖着不走了,坐在吴正淳面前,看吴正淳没有工作时开始搭讪:“吴教授,你在美国没有看见美国女郎吗?”
“女郎?”
“对,烫着金发,短裙,皮靴——”
“你说影星?哦,我不久之前还才见过一个。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在我那儿看,说是不剃头发能不能开刀。后来保险起见还是剔去了一点头发,不多,在左边额角的地方。可能上电视的话仔细看能看出一点。”
在旁边帮忙叠资料的史慕青,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想到了周司晨第二版,难怪这两个人是兄弟,雷语一阵又一阵的。
社长一样被吴正淳这话雷无语了,极快地打消继续从吴正淳这里套取八卦的念头。
周司晨回身,给吴正淳端去一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对吴正淳挑了挑眉头说:“淳哥,你什么时候不要把专业术语整天带在口边就好了,会把女人都吓跑了。”
“有吗?”吴正淳问。
“有,你张口闭口瘤子,哪个女人不被吓跑?”
史慕青听到这话,其实想说周帅哥:你不是也一样,张口闭口停尸房?哪个人的魂不被你吓飞了?
“哈哈哈。”吴正淳大笑三声,对自己和学弟都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比你好,你经常说你停尸房里装鬼吓人的事。”
史慕青手里拿的书哗啦啦掉了地上。
“小青同学?”陆征一见,马上弯腰帮她捡书。
“小青同学?!”社长惊疑,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称呼。
于是,周司晨告诉他们:“之前他们还叫史同学。我提醒他们,史同学的歧义实在不忍目睹。”
噗!
吴正淳一口咖啡喷到了社长惊呆的脸上。
史慕青想拔腿就跑,她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内线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吴正淳伸手去接。周司晨帮他按住扬声筒,内线肯定不是私人电话。
其余人全部安静了下来,怕是安静的电话。结果,只听护士的声音说:“吴教授,史医生今晚是不是在这里?”
找史慕青的?
“是的,她在我这,谁找她?”
“他们科室的人吧。好像他们科室今晚挺忙的,希望她过去帮下忙。”
周司晨记了起来,说:“病检科这两天都在搬家。从下面一楼的办公室里挪一部分到楼上去,配合手术室和重症监护病区。”
自己科室的人叫的,史慕青当然没法拒绝了。她本还想留在这里跟随吴正淳学点东西,晚些时候,可以到奶奶那儿再去看看奶奶情况,还有老胡。
“吴教授,那我回去我自己一趟科室。”史慕青说。
“行。”吴正淳一口答应。
社长站了起来,道:“我送她去,反正我该回学校了。”
史慕青走的时候,陆征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了视线。
走廊上,社长插着裤袋和史慕青说话:“你回头找个时间给你刘师姐,她很担心你,虽然知道你平安了。”
“知道了,师兄,我会回头打电话给师姐的。”
分开的时候,社长对她咧开一排牙齿:“希望你到骨科轮科能到我们科来。怎么看,你绝对是个可靠的,可以帮忙的人。”
史慕青撇撇嘴,知道他这是说她是烂好人。
到了楼上手术室楼层旁边病理科新搬的办公室。打电话让史慕青来的那位老师是史慕青和语蓉的研究生导师,病理科的袁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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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有人来了
袁教授今年快五十岁了,是名女性。<-》m.乐文移动网史慕青到了楼上办公室,敲了门进去,报道:“教授。”
“哎,小青吗?过来。”
袁教授的头发半花白了,戴了副银边老花眼镜,蹲在一堆纸箱旁边,听见声音,抬起头冲史慕青招招手。
史慕青走了过去,道:“教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也没有什么了,电脑的话,明天电脑室会有人过来装。箱子堆到一边去,然后,擦一下桌子柜子,其它的,等明天再说吧。”
听才这么点事情,史慕青知道教授找自己来肯定为其他事,静静站在一旁等教授说话。
“小青,语蓉给你电话了没有?听说你们两个一起去的。”
“老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学校刚找我过去谈过。因为我一直在忙,忙到晚上,教导处和医教科的人才把我叫了过去。虽然说,你们两个轮科,暂时不在我这儿,但是,终究是我学生是不是?”
史慕青点头。
“语蓉没有打电话给你吗?”袁教授扶了扶眼镜,又问了声。
史慕青道:“我没有接她电话。”
“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她电话。我没法和她说任何话。实际上,回来路上我们两个吵架了。我说的话她听不进去。她整个无理取闹,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后悔了。”
“那么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了学校打算把她开除了?”
史慕青微微拧了眉头。只是开除,算好的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在吴正淳办公室里的人同时也听说了对于语蓉的处置。交警那边回来的消息是,因为客车司机随意把车停靠在路旁,并且让乘客在公路上下车,其实已经都违反了交通法规和公司法规,是需要负责任事故责任的。货车司机是超载,导致刹车不灵,撞上了客车,导致客车司机身亡,需要负责任事故的主要责任。至于语蓉中途下车,始于与客车上的人员吵架。实际上,所有乘客对她的下车也负有一定责任,因为是成年人都知道,不应该让乘客在公路中途下车,会造成旅客人身危险。
总归以上原因,语蓉,只是被教育批评,并没有被交警部门扣留。
也就是说,语蓉拦车的话,如果货车司机不是超载疲劳驾驶加上超速拐弯,是能刹住车的,不会撞上语蓉也不会撞上客车导致车毁人亡。
语蓉有错,但不是最致命的错误。
听完这个令人惊诧的调查结果,许多人都无语了。
这就是规章制度和法律,不是说大部分人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而是都要按照规则办事。
但是,社会上的舆论却久久不能平息。据说许多电视台晚间时事评论都重点议论起今天的车祸,并且引述许多乘客和目击者亲身的讨论,有部分交通专家以及民间人士都上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大部分人认为,语蓉还是需要负上社会责任的。这个影响极其恶劣。而按理,其实语蓉的行为,符合一定交通肇事罪的条例。据闻,有乘客已经愤愤不平地联系律师,打算告语蓉。
周司晨家里的大律师母亲周玉,已经接到类似的法律求助电话。
学校和医院方面,第一时间领导们开了闭门会议,最终处理结果虽然还未对外宣布,但是,已经似乎在内部达成了共识,要开除语蓉。
事情,闹的大了。语蓉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开除,这辈子算完了。没有学校会再接受她,也没有医院会再接受她。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家心里想的是老胡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又把责任归咎于他自己了。要不是他去追语蓉,语蓉会因为反感他闹情绪下车吗?
语蓉说起来,真是罪大到被全社会抛弃吗?
“如果她知道自己错了,主动走出来道歉,在车祸发生时第一时间想着弥补,主动向交警部门交代,有谁能不原谅她?”史慕青对袁教授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袁教授坐在椅子上老半天没有作声,过了有一阵,才说:“语蓉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史慕青一怔,是没有想到袁教授会对她说这话。这样的内幕消息,本不是应该她知道的。
“怎么,很吃惊吗?”袁教授问。
“是的。”史慕青点点头,“教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告诉我。”
“当初你来我这里面试的时候,语蓉为你说过好话你可能不知道。她说你是她高中同学。没错,她是有点小姐脾气。总以为,自己信赖的人,都必须百分百为她。但是,她人也不是完全不好。这事儿,对她一辈子影响很大。然而她年轻,这样毁了一生实在不应该。”袁教授那口叹气声好长。
史慕青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教授这个话是要她为语蓉打同情牌还是怎样。问题是,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学校里不是她可以说话的人,她只是个学生。
袁教授好像想清楚了这一点,对她说:“我知道,我只是发发牢骚。想如果你,当初拦着她下车也好,骂她一顿也好,总比对她不理不睬要好。如果真当她是你朋友的话,是不是该管着她一点。”
史慕青不赞同这点:“如果她是个孩子我肯定管她,她是个成年人了,自己有思维了,我不是她爸妈她长辈,怎么管她?能管得住她吗?车上那么多人嚷嚷的时候,之前师兄都说她的时候,她不是照样一句都不听?乘务员拦着她下车她非要下去,难道可以把她打晕了或是捆起来吗?她是成年人了,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说完史慕青怒气未平:“是成年人,就该面对错误勇敢站出来,而不是想着靠其他人给她善后,她不是个孩子了!”
袁教授像是很诧异地看着她。
“教授,对不起。我说话直爽一点。语蓉如果以前为我做过什么事,但是我不知道,这是我欠她的人情。但是,一事归一事,她自己做错的事,要自己负责起来。如果可以帮到她,我当然也愿意帮忙,实际上,这个事只要她自己愿意站出来,什么都能解决了。”
“不要把话说的那样轻巧,又不是你自己面对这些事情!”
背后忽然传来的愤怒的吼声,不是语蓉是谁。
史慕青再看回袁教授,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人家设了圈套让她往这里跳的。
袁教授连忙站起来,向她们两个人摆摆手,要她们两个息怒,说:“我是让你们两人心平气和在这里谈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吵的?”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史慕青铁着脸问。
“能怎么样?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块要把我推给他,你明知道我都不喜欢他!”语蓉冲她吼着,举起拳头在她面前划了划,“你扪心自问,你是我朋友吗,史慕青!”
史慕青锐利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语蓉在吼但是脸色并没有涨红,其实袁教授说错了,语蓉不是什么小姐脾气,是小姐心思,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设计着怎么把责任全推到其他人头上。
嘴角微勾,史慕青说:“你意思是要我出面为你说话,说你被逼下车全部都是胡师兄的错,要不要我顺便说这里面还有周师兄和陆同学的错?因为,他们一样都是把你往老胡那里推,不是吗?你不是喜欢他们两人吗,喜欢就顺便告他们,搞死他们,陈语蓉,你办得到的,我相信你办得到——”
语蓉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十足,在她脸上戳了下,声音里喘了喘:“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可怕的人,史慕青。”
“我可怕?是你可怕。你居然想把算盘打到差点因为你死掉的师兄身上。你是不是人,陈语蓉?”史慕青吸口气,“还有我告诉你,我没有把你往老胡身上推过。是你自己想尽法子折磨老胡,闹脾气,不过是想引起周师兄的注意力。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老胡,你直接拒绝人家不就完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你,请你不用再追求我。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你怎么就不对老胡说出来?!因为你知道,老胡和周师兄是朋友。老胡有什么事的话,周司晨不能置之不理。同样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老胡不能对你不理不睬,周司晨顾着老胡就得顾着你,这样你就有了可乘之机。你怎么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是兄弟,能为了你闹崩吗?”
语蓉脸上闪过一抹光。
史慕青瞧出来了,如果周司晨和老胡为了她闹崩,她才光荣她才高兴。
是女人就该这样,让几个男人为她闹崩,这样才是身为女人最大的骄傲,证明她是热饽饽,什么人都抢着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不折手段。
史慕青转头望向了墙角,终于知道自己和语蓉怎么最终得闹崩了。只能说,以前两个人其实接触不多,根本没有互相真正了解的机会。
做朋友像谈恋爱一样,要相处久了,才能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是怎么样的。
“不用再说了。”史慕青铁定地说,“我不会为了你做诬赖老胡的事的。”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史慕青?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教授的话吗?教授说了,我是她很重要的朋友的女儿。怎么,你不想念书了吗?如果你不帮我一把,你将和我一样,这辈子完了。我告诉你,袁教授在病理学界威望不小的,她放一句对你不良的话,你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史慕青回头看她同时,在屋里找不到了袁教授的身影。
“对不起,怕你录音,教授出去了。这些话是我说的,不是她说的。我反正名声都被毁了,不怕你再录音来泼我一身脏水。反正,我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史慕青,我不怕和你一块去死!”语蓉愤怒地冲她吼道,脸色一样没有涨红。
史慕青明白她这是全算计好了。
“好,要死一块死。”史慕青朝回她冷冷地勾一下嘴唇,“反正你要我做的事,哪怕我做了,你也不怕我之后又参你一本?”
“史慕青!”
“陈语蓉,你自己想清楚了。你再算计,都没有用的,你只有一条路,走到公众面前去道歉,去向胡师兄道歉,看人家原谅不原谅你。”
“你做梦!要道歉的人也是你!”语蓉终于按捺不住了,冲上来两只手揪住史慕青的衣领。
史慕青力气比她大,一把用力甩开她的手。她再次追上来。史慕青绕着室内的纸箱与她兜了两个圈圈之后,冲到门口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语蓉当场呆掉了。
吴正淳、周司晨和陆征,三个人都站在门口。
恐怕刚才她们两个的对话,门口的三人全听见了。
“怎,怎么回事?”语蓉的声音打起了哆嗦。
“我没有录音,但是,我拨了电话。”史慕青举起口袋里的手机,“当袁教授说不需要我加班加点工作时,我知道事情不对劲了,马上给人拨了电话。”
接着,这个电话不小心又拨打到了陆征的电话上。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闻到她电话对面出现了语蓉,马上冲了上来病理科。
史姑娘一点都不笨,十分聪明的一个姑娘。袁教授被吴教授逮了个正着。
“哎呀,你说怎么办,袁教授?”吴正淳佯作十分苦恼地挠着头发说。
袁教授涨红着脸:“这事儿当然不是真的,当老师的,要遵从师道,怎么可以做徇私的事?”
“你知道就好了。袁教授。徇私枉法的话,我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为你在领导面前圆谎的。”吴正淳指着陆同学的手机说,“史同学没有录音,可这位老兄多心眼,录音了。”
袁教授立马说:“我那些话,都不是那话里面的意思,我意思只是说,很欣赏史同学。”
即便如此,史慕青肯定是不可能再在袁教授底下就读研究生的了,既然都知道了袁教授与语蓉有这层关系在,无论她帮不帮语蓉这个忙,都不可能的了。这点想清楚了以后,史慕青才拒绝了语蓉的。
后来,语蓉和教授都被学校领导带走了。学校领导对于史慕青也有些头疼了起来。这个小姑娘貌似霉运不断的。再后来,学校与史慕青商量给史慕青换了个教授姓金。
语蓉被学校开除了。老胡身体逐渐好了,也没有再问起语蓉的事。这事儿,貌似尘埃落定了。
说完那晚上,袁教授和语蓉被学校里的人带走之后,史慕青和小陆同学他们三个,只能回脑外科。
周帅哥说话不知是不是可怜她:“我看你是没人要了,不如一直呆在颅脑外科打杂吧?”
史慕青当作没听见。和周帅哥相处久了,大致知道,如果和周帅哥较劲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陆征低头在帮她保存录音证据,以备不需,在考虑要不要给她发一份时,看了看她的侧脸。
史慕青注意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陆征连忙垂下头。
周司晨眯了眯眼:君爷的儿子,对史同学那么感兴趣,又是为什么?
只是喜欢史同学,对史同学有好感?
不,别搞笑了,不可能。
其他人或许会相信这样的浪漫谎言,但是他周司晨绝对不信。陆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早一清二楚了。陆家人都是那种冷血心肠的,化成灰都不可能是好人的人。
陆征对史慕青感兴趣,只能是有另外的原因?莫非是,以前,陆征与史慕青认识?
针一样的目光又向自己刺来,陆征转头一看,只能看见周司晨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一路以来,这位周师兄总是会不时地偷看他。陆征心里面早生了疑问了。好像周司晨知道他是谁的样子。
史慕青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只见他们两人又是眉来眼去的了。
在首都机场,有个人正准备在机场出发,接着家里的电话:“妈,你不用担心,你告诉干妈,我东西都带齐了,给征征哥带的东西,都放在我行李箱里了。我亲自给他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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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一如三年前
早上天气不错,史慕青在学校操场里跑了两圈,锻炼身体。<-》住院的史奶奶烧一退,马上说是要回家了。语蓉那件事过去了三天,媒体的热情逐渐消去。所有事情貌似都尘埃落定,只欠东风。
今天她要去见学校给她安排的新教授,说是姓金,也是一位女教授。
时间安排在里早上十点半。所以跑步结束后,今天她不用在颅脑外科值班,跑出去买早餐顺带到超市里买日常用品。
没了语蓉,她在学校里暂时没有了同期的女性朋友。研究生的宿舍相对宽松一些,两个人一间房。语蓉走了以后,学校暂时也没有安排新人过来。她史慕青真变成了孤身一人了。
刘师姐今年要毕业了,不然会陪她玩。听说刘师姐不打算留在这个医院里,北方首都有一家新开的眼科医院看到刘师姐投放的简历很感兴趣,和刘师姐联系上。刘师姐不知道北方的情况怎么样,刚好小陆同学从北方来,就此向陆同学打听。
史慕青带着钱包走出校门的时候,刚好接到刘师姐的电话。
刘师姐说:“小青,你帮我去问问陆同学。”
为什么?
“你和陆同学关系比较好。还有,我怕人家误会了我和陆同学的关系。”
“师姐,我听不太懂你这话——”
“人家怕我和陆同学好上,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青你不同,年轻,和陆同学挺般配的。没人会说你。”刘师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意思是说,陆同学魅力十足,连刘师姐都怕了,怕接触太多不知不觉会喜欢上陆帅哥,第一时间保持距离很重要。
史慕青呵呵,假笑两声:“师姐,你不要开我玩笑了?我,我这身份——”
陆帅哥据闻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史慕青能配得上?
要说自知之明,她史慕青也有。
话说回来,人家陆同学真是比周帅哥好太多了。同样是帅哥,陆同学说话温文有礼。周帅哥一口毒舌能把他自己都毒死。
史慕青走出了校门口,由于欠过刘师姐人情,在手机里给陆帅哥发短信:陆同学,刘师姐想问你,有关京都眼科医院的情况,不知道你有没有熟悉的朋友可以打听?那里的医院经营情况如何?薪酬如何?待遇如何?人好相处吗?有认识的领导吗?
把能想到的,史慕青一骨碌全一次性发了过去。自己一数,应该有十个问题。
哗一声,短信来了。陆征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都是问号,傻住了。最要命的问题是,全部都是刘师姐的问题,没有一个是史慕青的。史慕青变成了传声筒。
陆征纳闷了,要是是她问他问题多好,为什么是帮人家当传声筒。
昨天史慕青的奶奶史奶奶已经自己先回家了,请了假回家然后说医院住的烦不回来了。吴正淳为此知道自己收了个麻烦病号,恼怒时,把这个棘手的病号扔给了他们处理。
周司晨有自己的事要办,就把这事儿顺便扔给了他这个空降兵,对他说:“你不是和小青同学关系不错吗?搞不定的话,找小青同学吧。告诉她,小吴教授很生气,让她自己看着办。”
陆征可以感受到,当周司晨和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闪烁里面像是包含了一层狡猾的意味。陆征眯了眯眼:这个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走到护士台,史奶奶没有来,史爷爷来了,来给奶奶办出院手续。
“是不是到下面医院结帐处交完费用可以拿药走了?”史爷爷问。
护士也正恼着他们这些不按理出牌的病人,说:“拿什么药?结什么账?如果医生不开医嘱,什么都没有用?”
“我该找哪个医生?”
“吴教授生气了。你找他吧。”
他?史爷爷转身,看到了走来的陆征。那一刻,他像是愣了下,花白的眉发下面那双有些深沉的眼珠子,在陆征的五官仔细打量。
陆征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魄力迎面扑来,医院里的人早就都在议论,说史慕青的爷爷奶奶好像是古代世纪里的贵族,说话举止,都是那样的与现世格格不入的样子。
“你好,爷爷。”陆征的客气礼貌,也是与生具来的,家族培养的,微笑着向史爷爷打了招呼以后,让老人家到办公室里谈。
史爷爷是又怔了一下,才随他进了办公室。
陆征与他面对面坐着,拿出史奶奶的住院纪录,重新翻了一下。越翻心里越是相当惊奇的。可以想见得到为什么吴正淳那晚上接收到史奶奶这样的病人时会很兴奋。因为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一个脑癌患者,活了二十几年以上,这样的病例简直上哪儿找。
史奶奶的脑部肿瘤不仅没有因为手术扩散到全身,而且,近些年,由于年纪机体衰退的原因,脑部肿瘤居然有了开始自己萎缩的状态。说明,手术,药物,都不是治疗绝症最好的东西。
“奶奶的意志力很坚强。”陆征说,“这也是老人家能活到今天的重要因素。保持这种心态下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平常一些细节还是需要注意的,比如说最好不要对风吹着空调或是风扇。”
史爷爷好像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听他说话,听到他像个很正经的大夫那样说完这些专业的话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是的,陆医生说的都很对。陆医生是北方人吗?”
陆征迟疑了下:“是的。”
“没有,我只是听陆医生的口音略带京腔。”
陆征自小在北方长大,当然。
史爷爷说:“这样吧,你帮我给她开点药,我给她带回去。”
“药不能一直服用的。奶奶需要定时回来复查。”陆征交代。
“行。”史爷爷点头,“小青也说吴教授好,让我们一定要定时回来给吴教授看看。对吴教授我们感到有些抱歉,小青她奶奶的脾气有些倔强,望吴教授多体谅一下。”
陆征可以想象出的是,史爷爷是个妻管严,什么都听史奶奶的。
“小青回来的时候,你对她说,不用急着回家看我们,有什么事儿单位工作学习重要,让她自己忙,有空再回去不迟。”
陆征心里头其实抱有些疑问的,正如大家都整天疑问史慕青的老家是哪里,听史慕青的口音,听史爷爷史奶奶的口音,都觉得除了是标准的普通话口音以外,听不出哪儿的地方乡音。
看史奶奶病历上写的籍贯,更匪夷所思了,竟然写了这里。
史爷爷说的是实话,和他说:“小青和我们经常搬家,她上小学一个地方,初中一个地方,高中一个地方,大学本科一个地方,现在研究生一个地方。我们算是居无定所了。这里房子都是租的。但是,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了。买房子我们也买不起。”说完,朝他一笑:“你也不是从你家跑到这里来求学吗?一个道理。”
怎么是一个道理了?没人像他们家这样吧,上小学一个地方,初中高中一个地方,大学本科研究生还要分地方。
陆征只能陪着史爷爷客气地傻笑,给史爷爷开完药方,送老人家出门。
目送史爷爷那身笔挺的西装消失在电梯里,陆征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快九点半了。有个人说是今天要来,不知道到了没有。于是和护士打声招呼说:“我到楼下看看。有事打我手机。”
史慕青走在去超市的那条路上,口里塞着包子,一手拿着豆浆。路过公交车站的时候,见着一排人从车上下车。
其中,有个男的打扮的够夸张的,鸭舌帽,墨镜,黄灿灿的卫衣,一双红亮的运动鞋,破洞的牛仔裤,只差脸上化点妆和耳朵上打个耳洞,否则马上被人误认为飞车党。
要说这个男的,这样打扮并不显得异类,而且还十分时尚,引着众人观看。观众们窃窃私语,议论这个男的是不是哪里偷跑出来的明星,躲着经纪人上大街上逛游。
意思是说,这男的长得真是妖孽。
周帅哥算帅的吧,陆同学也很帅哥吧,这个男的和陆同学年纪看起来也差不离多少,那脸蛋是帅到一塌糊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扬起那两条妖孽桃花柳眉随便冲街上哪个男女老少一笑,对方都要风中凌乱地倒了。
史慕青是这种傻掉了的感觉,眼看那男的不知怎的,突然从过路的行人中望到她身上来,然后,伸手取下了他鼻梁上的墨镜。
墨镜取下后的那双眸子,更是美艳动人,好比三月的湖水,明艳波澜,动人心魄。
直勾勾地看着史慕青。
史慕青缓过神来,才发现人家看的是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剪的是男孩子的头发,而且不是一般男生的头发,是有点像西瓜头的那种。
史慕青从小到大都是差不多这种发型,一开始,人家看着她奇怪,她也不好意思。后来,奇怪看多了,习以为常了,从来也不觉得这种短发有什么不好。脖子很清爽,尤其在炎热的夏天。到了冬天,她的头发会稍微留长一些。
这个妖孽的时尚美男子是怎么了?没有看见过女孩子剪西瓜头吗?
史慕青耸耸两个肩头,转身继续走。
不会儿,背后传来脚步声。只见那个帅哥追来了,插着裤袋口子,跟在她后面,眺望她脖子里什么东西似的。
史慕青想晕死了。她这不是遇上贼了吧?
回头,主动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玻璃珠给对方炫耀了一下,说:“不是宝石,更不是钻石。”
对方那双明艳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她的脸,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地勾勒:“你叫什么名字?”
有这样的人吗?开口问陌生人名字?人家可能回答你吗?
“小弟弟,想钓马子,回去先照照镜子。”史慕青教育小弟弟不要随便在大路上找女人搭讪。
看这人年纪,肯定比她年轻。
“我长得难看吗?”对方反而是站定了脚跟,一口咬定自己美貌如花。
是不是帅哥都有自恋的本质?周帅哥有,但是陆同学没有。史慕青感觉还是陆同学正常一些,回头再和小弟弟说,唬起眼珠子:“大姐姐不好惹的,别惹我。”
对方忽然间就笑了,美艳如花的容貌,一笑顿如被春风吹乱的湖水,湖光四射,把四周所有人都看傻了。
好在电话这时候响了,打断了美男子的笑声,以免天下大乱。
接起手机的美男子,听到对面的声音,眉角都飞扬了起来,好像和情人说话的亲密口气说:“征征哥,你是想我了吗?这么快给我打电话了?”
征征?
史慕青眼皮子一跳。
“不是说九点半到吗?人呢?你第一次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出什么事,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陆征气冲冲的口气从对面传过来。
“征征哥,你就明白说你关心我不就好了。”
“我不和你这只小妖精废话。你在门口了吗?——我好像看见你了,你穿着红色的跑鞋,谁给买的?”陆征放下电话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要发现洛洛这只从小都是妖精的妖精,一点都不难,因为洛洛站到哪儿都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妖精。偏偏这只妖精,对于这种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很是享受,非要穿的像巨星一样时尚。
为此,所有人都说起了姚爷:你看看你儿子,和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姚爷倔强地狡辩:怎么一模一样了?我不是把他送到车间里当工人了吗?你看他穿工人服装,还能和我穿戎装时一模一样吗?
老爸就是非要帅气过儿子。
沈佳音听到老公这话只能是想找个地洞钻。
可是,洛洛人家是当研究人员的,不是普通的技术工人,其实是坐实验室里的,穿研究用的白色衣服,以及出席会议时西装领带。都是十分帅气的装扮。
洛洛跑出来找征征哥的时候,想兄弟俩见面不用那样拘束,学着没有毕业的学生,穿起了韩版运动服,这双红色跑鞋,正如陆征意料的,才不可能是他自己掏钱包买的。论诓人买东西这点,真不是姚爷这个老爸能比得过儿子的。
洛洛自小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骗人家给他买的。
沈佳音对此很是惭愧和汗颜,自己儿子那把嘴,那张脸,怎么这么能骗人。
陆征一路跑到了洛洛面前,打量了洛洛上下,判定:“运动鞋是,赞助商资助的。衣服是,你奶奶给你买的。裤子是,你又找哪家店免费给人当模特儿捞的。唯独那顶帽子是旧的。”
洛洛听完他这话,眉开眼笑:“征征哥,你无时无刻在关心我,我太幸福了。”
死嘴!
陆征伸手往他头顶上拍一把。
这只妖精哪天不逗他玩,是活够了。
“陆同学?”
身边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让陆征全身一僵。转过头,看见了史慕青,顿时尴尬地收回拍弟弟的手:“你好,小青同学。”
小青同学?
洛洛望了望他们两个,对征征哥说:“哥,你什么时候回归到原始时代了?陆同学,小青同学?”
陆征连忙冲他挤了挤眼。
洛洛像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同学之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征想扯烂他那张嘴。
史慕青一口豆浆直喷。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她先叫了人家同学。
“难怪这位大姐姐刚才对我警告说,大姐姐不好惹的,千万别惹,原来,大姐姐要人家叫她同学才好惹。”洛洛笑着拿手指顶了顶鸭舌帽。
史慕青感觉自己倒霉至极了,一个周帅哥毒舌已经够受了,又来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貌似与陆同学有点关系的,毒舌程度比起周帅哥有过之无不及的妖孽美男子。
陆征一只手捂住了洛洛的烂嘴,回头,对史慕青尴尬地笑了笑:“小青同学是去买东西吗?”
“嗯,去超市,用不用我给你带点什么?”史慕青问。
陆征刚开口说不用。洛洛已经挣开了他的手,张口冲史慕青说:“大姐姐,你帮我买吧。我刚来这地方,本住酒店,这两天打算住征征哥宿舍。日常用品都没有,你给我看着买吧。回头征征哥给你钱——”
瞧这只小妖精说的多利索,让人给买东西,费用全部征征哥报销。
陆征差点儿没掐紧洛洛的脖子。
史慕青呵呵,帮陆征同学惨笑两声:这样坑爹的兄弟怎么来的?怎么看,都像是一辈子惨剧的模样?
“你——不用帮他——”
陆征这话没有完,洛洛在他耳边说:
“征征哥,你傻的吗?我在给你制造见面的机会。”
陆征闭上了嘴巴。
洛洛冲史慕青鞠躬道谢:“谢谢姐姐举手之劳。”
史慕青“额”,怎么感觉自己和陆同学一样要被这只妖孽缠上了。
【219】都见上面了
史慕青一个人走去超市买东西,路上边走边想:自己怎么回事?居然给同学的弟弟买起了日用品。<-》
是举手之劳没错,只是哪儿怪异。
到了超市,开始计划着该买什么了。牙刷,漱口杯,牙膏就不用了,借陆同学的可以。毛巾可能需要。还有呢?
真不知道男孩子需要些什么。史慕青发了短信,唰去到了陆同学手机里询问。
陆征在她走了之后,开始用手拎起了洛洛这只小妖精的耳朵:“你很有本事是不是?”
“征征哥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洛洛委屈地说。
“你帮我?你帮我什么了?我给你出费用?”
“哥哥给弟弟报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还是说征征哥,你到现在还没有工资?”
这是陆征最恨这只小妖精的地方,从小到大,最爱抓住他陆征的软肋踩。洛洛小朋友进了研究所第一年,已经开始拿工资了。
陆同学,由于本硕连读,貌似到现在只能拿补贴,还不能拿工资。
专业不一样,单位不一样,不一样的待遇,很正常。陆征感觉自己很羞耻,洛洛小朋友现在可以拿到自己赚的钱了,他陆征居然还没有能自己赚钱。
洛洛帮他拍拍衣领子:“别急别急,征征哥,没人着急你能不能赚钱。对了,我今天请你和姐姐吃饭吧,你们千万别客气。”
陆征沉住气:“既然你自己都能赚钱了,那点生活用品费你自己出吧?”
“啊?”洛洛一怔,“征征哥连补贴都没有了吗?”
陆征很想一巴掌把这只妖精甩到天涯海角永不再相见。
“征征哥别气。”洛洛紧跟在他后面,追着喊,“我自己出好了,那点补贴钱征征哥留着追姐姐用吧。要是不够给姐姐买花,洛洛给哥哥出。”
“你这只狗嘴说够了没有?!”陆征回头冲他吼了一句。
洛洛咧开两只漂亮的小牙,好像班尼兔可爱的笑容:“征征哥说错了,我不是狗嘴,我爸经常说我是狐狸嘴。”
是,这只小妖精说话,哪天要是正经就怪了,天生爱把人捉弄死的。陆征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小到大要被这只妖精缠上。算了,这是命。
手掌往洛洛肩头上一拍:“其实我比较可怜你爸,洛洛。”
遥远的北都,姚爷狠狠抽了个喷嚏。
只要想到自己有一个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儿子,哪个老爸心里头不拘一把泪的。
“哎。”洛洛手指头顶着鸭舌帽,看着陆征突然慌里慌张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问,“姐姐打来的吗?”
陆征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被洛洛抓了个正着。
“姐姐说什么了?我猜,问你给我买什么对不对?”洛洛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你告诉姐姐,我要牙刷、漱口杯、毛巾,睡衣。”
“睡衣?!”
“对,我没有带睡衣。让姐姐给我买一套可爱一点的。”
陆征绝对不会把这话写给史慕青。所以妖精洛洛又说了:“如果我今晚没有睡衣穿,只好穿征征哥的了。”
“我那朴素纯色的睡衣你喜欢的话,要穿就穿吧。”这回陆征没有上当。
洛洛牙齿切一声:“征征哥,你还在穿那老爷爷穿的睡衣?我爷爷就穿你那一种,知道吗?征征哥,我这是给征征哥制造机会,让姐姐给你买睡衣,你怎么这么笨?”
对此陆征差点儿又上当了,手抖着打错字上了给史慕青发的购物清单里,可爱的睡衣两套。在洛洛探过头来看时,他赶紧删掉。
“删了做什么?”洛洛一脸贼笑,“征征哥你要承认你自己是个男人,男人都是有这颗狼心的。”
“够了!”陆征像是老爷爷一样唬了他一下。
刚好,史爷爷办完所有手续,拿齐了药物走了过来,在一楼大厅与他们两人面对面遇上。
陆征停住了脚。史爷爷手里拎着个药袋,微笑地看着他,在望到他身旁的洛洛时,眼睛里像是闪过一抹惊讶。
“这是谁?”洛洛贴着陆征的耳边问。
“你大姐姐的爷爷。”陆征答。
“哎!”洛洛惊奇的声调前所未有,“我大姐姐是从欧美国家进口的吗?”
陆征要他小声点,这当着老人家的面呢。
洛洛是从史爷爷的身上想起了花木年华的电影,啧啧惊叹:“姐姐家的人真有气质,我都快惭愧死了。”说着,向史爷爷九十度鞠躬:“你好,爷爷,以后我家哥哥受姐姐照顾了。”
陆征那一脚要踩到洛洛的屁股上。
史爷爷一怔之后,笑道:“不要客气,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这爷爷真会说话。洛洛小妖精对史爷爷顿时好感倍增,向史爷爷敬个礼,走在前面要给史爷爷打辆计程车。史爷爷笑笑对他说不用:“我坐公交车可以了。车站在我们家门前有一个。有时间可以到我们家来玩。反正,我们和陆医生也算是熟悉了。”
陆征怔了怔还未能消化这个消息,洛洛马上帮慢半拍的他反应道:“爷爷请放心,我们今晚上就杀到爷爷家里做客。俗话说的好,盛情难却。接受人家的好意好过拒绝人家的好意。”
史爷爷笑的嘴唇都弯了,乐着说:“好好好,你们今晚来,我给你们做牛排。对了,吴教授也可以过来。”
吴教授是谁?
洛洛回头疑问的眼神看陆征时,史爷爷走出了医院大门,消失在了人群里。
陆征就此冰冷了脸,对着洛洛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精说:“你以为你征征哥很了不起了吗?”
“不是吗?”洛洛不解地问。
“你征征哥不过是个实习生,人家的主治大夫是吴教授。”陆征说完转身往前走,洛洛闯下的祸他都不知道怎么收拾。吴正淳会愿意去病人家里做客吗?今天吴正淳正恼火史奶奶呢。
洛洛多少察觉自己好像办了一件不太好的事,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个人走到电梯处,才记起了给史慕青发的购物清单没有从手机里发出去,而史慕青因着还要赶着排队结账,回来学校见导师,已经等不及他们的短信了,自己做了主张买了一堆日用品两手拎着跑了回来。
东西先搁到了门房暂存,史慕青跑上医教科去见教授。
新教授金教授,比起袁教授是年轻多了,四十岁左右,刚升上教授不久,刚开班招研究生,底下没有别的学生,只有史慕青一个。
戴了副精良的金边眼镜,金教授完美的侧脸有点冷。
这样的冷脸,谁看了心里都紧张。好在史慕青在家里对奶奶那张冷脸看惯了,对金教授这种也就一般般。只要是好教授,没有什么不好的。
“先跟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再向这边反应。反正,你现在还要轮三个月的临床科室,对不对?”安排教学计划的老师说。
“是的。”史慕青点点头。
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金教授脸虽然冰冷,却已经安排好了教学计划,发了邮件给史慕青,让史慕青有空先看一些相关的参考书。然后,再过两个星期,要抽空开始进入她的实验室做实验出报告了。
史慕青感觉到这个教授脾气不怎样,但是做事蛮实在,恐怕是第一次带学生,也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心里头踏实了。
回头,给爷爷奶奶发一条短信,报告说一切顺利。借此良机,史爷爷告诉了她今晚邀请了吴教授到家里做客,要她到时候陪客人们一起回来。
史慕青感觉当头一棒,有些晕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突然邀请教授到她家里做客了?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洛洛偷到了陆征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姐姐,今天劳烦你帮我买东西辛苦你了。等会儿姐姐出来的时候,我们见面时你再把东西带出来吧,我中午请姐姐吃饭。反正,今晚姐姐的爷爷要请我们吃饭,我先请了。我拿了工资的,姐姐不用担心我爸爸妈妈的钱。”
洛洛唠唠叨叨一大堆,史慕青只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她正式成了这个人的姐姐了?
左口姐姐,右口姐姐,洛洛停不下来的小嘴巴,叫的别提多亲切了。任谁都不会怀疑她是他的姐姐。
史慕青手掌拍着脑袋,意图让自己从这堆泥沼里头清醒一些。
东西肯定是要给这个弟弟送过去的。史慕青拎着两大袋超市用品,走去了洛洛电话里说的蓝与白餐厅,在学校对面门口有一家。
刚下人行天桥,洛洛站在门口对她扬手:“这里,这里,姐姐——”
男女老少的目光,全刷到了她身上。
史慕青感觉这些目光都在说: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女人是谁?
快步走过去,让小妖精闭嘴:“快进去吧。还有,不用叫我姐姐了。”
“不叫姐姐姐姐的话,叫姐姐嫂子怎么样?”洛洛问。
史慕青要一头栽倒:“你叫我嫂子做什么!”
“我征征哥怎么样?”洛洛冲她笑。
史慕青开始发现这只妖孽的嘴巴,才是比他那样貌更可怕的东西,转头对他说:“哪天我给你介绍另外一只毒舌,你们两人比拼去,不要扯上我了。”
比陆征聪明一点的大姐姐,成功用这话堵住了洛洛的嘴巴。洛洛对认识同样毒舌的人不感兴趣。
餐厅里很多人,这里在学校对面,又是连锁店,吃的是传统的米饭中餐,老师学生,都喜欢来这里改善伙食。
洛洛好不容易占了角落里一张桌子,本来只能是两个人坐的桌子,多塞了张椅子,勉强坐下了。洛洛撅着嘴巴说:“我和征征哥说了,去酒店吃没有问题的。征征哥就说这里好,说想吃蕃薯粥。姐姐吃蕃薯粥吗?”
想到姐姐的称谓好过嫂子,那等于是直接把她从未婚提升到了已婚,更不明不白的是她根本连男朋友都没有的人,竟然已婚了。史慕青认命了,姐姐就姐姐吧。
洛洛就此安慰她:“我不叫姐姐,不叫嫂子,叫小青同学也不好,姐姐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
史慕青:……
“你征征哥呢?”史慕青不知不觉中,跟随小妖精叫起了陆同学征征哥,没想到这么叫还挺顺口的。
“我征征哥在医院里,说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完,办完马上过来。”洛洛说,接着怕她着急,给陆征打电话。
陆征在医院里,忙着给人办理出入院手续。这是最麻烦的事了。周司晨把最麻烦的东西都扔给了他,说虽然麻烦,但是学习的东西最多。陆征其实更想看吴正淳做手术,和看看吴正淳正在进行的生物晶片研究。
吴正淳今早上两台手术做完了,回来到自己办公室,喝口水,歇口气。
周司晨帮着他整理手术病历,在他电脑上啪啦啪啦打字。
吴正淳低眼一瞧,看到了陆征留在他办公桌上的字条。上面写着说史爷爷今晚请吴教授到家里吃饭。
“这,这——”吴正淳连叫了两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周司晨听见他叫声,停下笔,伸过头去看:“你去吗?”
“我怎么可能去?那是病人家里!我是想说这个姓陆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人家或许只是想和你亲近。”周司晨说。
吴正淳忽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既然,他们都怀疑史慕青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如果能接机上收养史慕青那对老人家家里看看,看看老人家家里怎么样,不是可以了解史慕青这些年过的如何,有没有受到虐待了。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会虐待孩子的老人。”吴正淳想了下,说。
“过去了解下情况,没有坏处。”周司晨道。
吴正淳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拿起电话给陆征回信,一边指着他说:“你说的,你得陪我去。我一个人去到那里尴尬死了。”
陆征忘了声明自己和洛洛那只妖精也在受邀行列。
接到吴教授短信说是答应今晚史爷爷的邀请时,陆征一样是吃了一惊。
按理来说,吴教授拒绝的机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因为如此,他才想着免得直接面对教授被教授喷脸,干脆留张纸条,吴教授看到说去就去,不去当作没看到,他也好拒绝史爷爷。
吴正淳说要去了,陆征心里头没有轻松下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合常理就是不对劲。
洛洛打电话来催他。他把手头的工作收拾了下,脱了白大褂,走出了科室。
蓝与白餐厅里,刚好在饭点上,人越来越多了。
陆征擦着人群的边缘进去后,看到了角落里两个人,径直走了过去。
“征征哥,快坐吧。”洛洛给他搬椅子。
陆征却是低头,先看到了放在史慕青脚边的两大袋超市用品,瞪直了眼球问:“小青同学,这都是你买的——”
“嗯,给你弟弟买的。因为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怕着不够,想到的都买了,你们再看看有什么缺的,我下午有空的话,再帮你们跑一趟腿。”
洛洛一听,露出感动十足的脸蛋儿说:“姐姐,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陆征已经急着蹲下身检查里面都买了些什么。结果,看到了洛洛张口想要的睡衣。史慕青给洛洛挑了可爱点的男生睡衣。
洛洛大喊:“姐姐是我知音!”
陆征已经呆掉了。
史慕青解释说:“我没有弟弟,也不知道给他买什么,只能照我自己想的买了,有没有错的?”
“没有,没有。”洛洛抱住购物袋挪到自己脚下,冲陆征一笑,“征征哥你付款哦。”
“不是说好你自己——”陆征说到一半,看见史慕青疑问的眼神扫过来,低了脑袋。
洛洛冲大姐姐露出两颗小牙齿:“对了,姐姐下午还去超市吗?给征征哥也买两件一样的睡衣吧。”
“为,为什么?”史慕青诧异。
“他的睡衣,老爷子穿的,姐姐以后要是去他宿舍里参观,他不得丢大脸。”
陆征的手拎起了小妖精的后领子,直拎到厕所去教训。
“你做什么?洛洛!”陆征早察觉到这只小妖精有些反常了。洛洛是爱开玩笑,但是,只是对熟悉的人这样做。对陌生人,这只小妖精摆起的冷脸,不比他爸君爷少半分。
洛洛手指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本质上的一丝冷意,对他扬了扬嘴角:“征征哥难道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什么?”
“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不就是彤彤姐吗?”
【220】喜欢谁了
陆征的手指松开了他的后领,目光望向角落里,不说话。<-》就爱上网……
洛洛拍拍他肩头,也不说话,擦过他身旁,走回位子。
史慕青本还挺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真吵起来。见到洛洛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心口莫名一松。奇怪了,自己那么担心这两个人干嘛。
“姐姐想吃什么,快点。今天我出钱。”洛洛笑嘻嘻对她说。
“随便吧,吃蕃薯粥好了。”史慕青其实对吃什么不是很在意,反而是担心他们喜欢吃什么,因为今晚爷爷请他们回家吃饭,瞧他们身上穿的从来都不随便,八成对吃的也蛮讲究。
洛洛向服务生指了几样菜式,看到陆征回来,说:“哥,都帮你点了。”
“嗯,你点吧。”陆征应道。
两人口气都很平常,看来是和好了。史慕青告诉服务生不要上太多菜吃完不够再上,然后,问他们两个:“今晚我爷爷说招待你们吃牛排,你们喜欢吃什么配菜?意大利面,还是通心粉,喜欢吃香菜吗?”
“姐姐下午要去菜市场吗?”
“嗯,明天我才值班,今天休息,下午我去市场买菜给你们加菜。”史慕青说。
洛洛道:“下午我有空,我陪姐姐去菜市场吧。”
陆征迟疑了会儿,提醒洛洛:“去到那里不要给姐姐添麻烦。”
“哥,你是怕我影响你给姐姐的印象吗?”说完这话的洛洛转身对史慕青一笑,“姐,你今年几岁?”
“几岁?”
“我看你是比我哥大还是比我哥年纪小。”
“应该是小吧。你哥都研三了,我研一。”史慕青说。
“你不叫我哥叫哥吗?”
史慕青貌似才想起这个长幼问题。由于陆征算是其它学校过来的进修生,所以,她没有叫他师兄。本来,是该叫师兄的。
可习惯了叫陆同学,突然叫成陆师兄,舌头转不过弯来。史慕青发现自己卡壳了。
“叫哥吧。”不管陆征使来的眼神,洛洛催促她叫。
史慕青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为什么要叫哥?”
“他年纪比你大不是吗?”
“要叫也叫师兄。”
“没关系。叫哥一个样。”
陆征想抱住脑袋,洛洛吵到他脑疼。洛洛非要她叫哥是什么原因,他清楚。但是,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彤彤妹妹,是不是,他不知道,没有证据。
洛洛是觉得,有时候感觉比证据更重要。想当年,他爸,把君爷的妹妹认出来一样是靠感觉。
感觉是对的,第一眼感觉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陆家人和姚家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本质遗传了下来。感觉对,陆家人还是会想着证据第一。姚家人是认定感觉往前走。姚家人比陆家人感性。
“洛洛。”陆征叫住了小妖精,主要还是因为怕她尴尬。
洛洛无奈地耸耸眉头。蕃薯粥上来了,青菜等小菜也上来了。几个人拉开了筷子开始用餐。
陆征吃到一半,科室里来了电话,他只好匆匆放下筷子赶了回去,离开前,不忘对史慕青说:“你不用惯着他,他嘴巴是那样子的了,不用被他骗了给他买东西,知道吗?”
史慕青吃惊地听着他的话,洛洛是他弟弟的话,他不是该叮嘱人家好好照顾弟弟,而不是怕人家被他弟弟骗了。
陆征是想,要她真是彤彤,那真的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了,她和他,两个人都得被小妖精耍到团团转,被洛洛吃的死死的。
一方面希望她是彤彤,一方面又怕她被洛洛欺负。
史慕青看他走了,回头和洛洛说:“你经常和你哥这样说话吗?你为什么一会儿叫他哥,一会儿叫他征征哥?”
“我和他是邻居,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哥家里的爸爸爷爷,和我家里的爸爸爷爷,都是兄弟。所以,我从小叫他哥。”洛洛张开漂亮的牙齿,冲她笑了笑。
“你既然叫他哥,但是,你好像很喜欢捉弄他。”史慕青有点看不惯陆同学被人欺负的样子,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头别扭。
“姐是心疼哥是不是?”洛洛朝她挤眼睛。
“你还是像你哥说的老实点,我告诉你。”史慕青冲他唬了唬,“姐不好惹的。”
洛洛听完她这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小时候他就知道,每次她插进来说话,都是看着陆征被他欺负忍不住上来帮陆征挡驾。有些东西,无论中间发生过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那种东西叫做缘分,叫做吸引。
姐姐,一早被他征征哥吸引住了。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的。
陆征在科室里忙着,一边有空就看看手机,担心她或是洛洛一个电话打过来。这样的心情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三个人一块玩的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和洛洛都在温室里长大,遇到了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很努力地想把阳光照进这个小女孩的心里。当时,他们大概都是想着,妹妹笑一笑都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美丽的笑容。
美丽的笑容,美丽的,动人的。
陆征想远了,很远很远,好像回到过去不想回来。
隔他几步远的地方,周司晨站在老胡床边,和老胡说话。老胡现在没有说起语蓉了,好像彻底忘了这个人,于是说起了周司晨的笑话:“你知道吗?没有一个男的像你这样钓马子的,竟然问人家是不是从来没有笑过。”
周司晨瞥了瞥老胡:“什么?我这话有错吗?我就是看她好像连笑都没有笑过。还有,不要说钓马子这样粗鄙的话,人家正正经经地关心人。”
吴正淳刚好插着白大褂口袋过来查看老胡的伤,听到他们不知道在议论谁,问:“谁没笑?谁从来都没有笑?”
“还有谁?”
老胡这句反问,让陆征甩过了脸。
周司晨对他抱有莫名的敌意,但是,对史慕青却好像很关心。不止如此,周司晨身边的人,对她都很关心。这点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老胡他们并没有发现他在旁边听,自顾自说着。老胡听说了他们今晚要去史家吃饭的消息,叹气:“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为什么邀请你,你在她奶奶住院时做了什么吗?”周司晨要他别痴人做梦。
“她奶奶住院的时候,躺在床上不笑的。我住在她奶奶隔壁每时每刻努力说笑话逗她奶奶笑。”老胡用力辩解自己已经很努力。
周司晨问:“她奶奶笑了没有?”
“没有。”老胡沮丧的表情暴露无遗。
吴正淳哈哈哈大笑声一串,送他两个字:“活该。”
史奶奶那种人,永远不会笑的。谁真能让史奶奶笑,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胡学着女孩子拿被子盖头,对他们说:“吴教授,你不是今晚有约会,可以提前下班吗?”
“谁说可以提前下班的?”吴正淳说,接着抬起手腕望了望腕表,“不过,这两天我值夜班,是可以酌情提早点走。”
老胡在被子里冲周司晨摆摆手:快走快走!
老胡生怕被教授捉弄。这段时间住院,正因为彼此熟悉,查房的时候,几个教授都喜欢捉弄他,搞到他狼狈的要死。所以,不要想着吴正淳是好心肠来探他,人家不过一样是来捉弄他捉弄他,干完活了,没事干。
周司晨卖了他个面子,对吴正淳说:“淳哥,我去帮你收拾办公室,我们提早走吧。”
“嗯,好。”吴正淳应着,边问,“知道史家住址在哪里吗?”
周司晨愣了下:“淳哥,这事儿不是从开始就是你联系的吗?”
吴正淳才想起陆征都没有告诉他地址和确切时间,因此,转个身,去找陆征讨要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承担带路责任的史慕青,和洛洛从菜市场赶了回来医院门口。史慕青本来叫了辆出租车,后来才想起人家教授自己有车,可能不会坐出租车。
五个人,塞一辆小轿车真是刚刚好。
陆征说有人会带他们去。吴正淳下班后,把公文包塞到了周司晨怀里,两个人一块走去停车场开吴正淳的车。吴正淳的车是自己父亲吴敦侯的。老吴教授平常用不上车,干脆把自己的车给了儿子开。是一辆漂亮的蓝色奥迪。
奥迪开出停车场,停在了门口的边角上,不堵路。
一行人走了过去。吴正淳和周司晨在车内数了数,走来的一共三个人,史慕青、陆征,以及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孩子。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见过。至少周司晨今早上经过护士战时,见那些护士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议论自己见到了超级巨星,说是陆征同学的弟弟。
吴正淳降下了车窗,问他们三个:“谁带路?”
“我。”史慕青弯着腰,“教授,我带你去。”
“上车吧。”吴正淳打开车锁。
洛洛不客气拉开车门,第一个上了车,对史慕青招手:“姐姐坐中间,征征哥坐外面。”
吴正淳被他一句话吓飞:“什么?”
周司晨早在发现他们是三个一起走来时,已经有所意料了,扶着眉毛不说话,把手撑在脸蛋上望着车窗外宛若在尘世之外。
史慕青把下午买的菜交给车内的洛洛,抚着落下来的刘海,向吴正淳解释:“我爷爷请大家都到家里吃饭。”
吴正淳才恍然大悟,受邀嘉宾不止他一人。
眼看,史慕青那几袋子菜老多,塞进奥迪车里都塞不进去的样子。吴正淳将车后箱钥匙扔给了周司晨:“去,别闲着,否则人家怎么做菜做饭给我们吃。”
周司晨无可奈何地踢开车门,下车后冲对面的人喊:“小青同学,把袋子送到后车厢来。”
史慕青刚要把头从车子里面重新钻出来,陆征从后面按住她:“你坐着,我去就行了。”说完,他左右手快速地拎起几个购物袋,绕到车后。周司晨已经打开了后车厢,回头一看不是史慕青,挑了眉:让君爷的儿子做这种苦力活还真是辛苦了。
陆征把菜放进后车厢,关上箱门。
几个人坐回车里。奥迪往前只开了一会儿,吴正淳发现不对:“带路的为什么坐后面,而且还坐在中间。”
史慕青也觉得不对。
只有那几个人全部摆头都说是对的。周司晨死活肯定不会坐君爷儿子身边被夹在中间。洛洛要和姐姐哥哥坐一排,喊着:“姐姐坐这里好,我不习惯和男人挨着坐。”
吴正淳差点儿踩错了油门,拂了额头一颗汗,问陆征:“你弟弟?”
陆征其实不愿意负担起小妖精的责任,迟疑不作答。
“好好教育你弟弟,陆同学,什么叫做不习惯和男人挨着坐。他以后难道不和他领导挨着坐吗?”
“我以后自己当领导。”洛洛的口才,不是轻易能扳倒的。
吴正淳从车前镜里看着洛洛年少气盛的样子,有所感慨:“想当年我也这么青春益发,总是想着自己某天是大总统。”
“淳哥不是一直想着自己当大夫吗?”周司晨转过头问。
“没错。我是说,我是想着我可以给大总统的脑袋开刀。这样,大总统也得听我的。”吴正淳得意地一笑。
这大概是脑科专家独有的骄傲。
脑科,专门研究人的脑子。无论你是什么人,政治家,艺术家,文学家,慈善家,什么人都好,都逃不过脑科专家的显微镜。
奥迪在史慕青的带领下,一直开进了某个新建的小区。这里有电梯,可以方便老人家上下楼。
史家住在第八层。
陆征和洛洛家里一直都是住大院子的,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有电梯的高层住宅,只觉得太窄了,好像火柴盒叠起来的屋子,拥挤而且冷漠。八成,在这里住的,都不知道自己邻居都是些什么人。
吴正淳家里也是老房子,没有电梯的。周司晨的老家被拆了后,住进了新房子,不过,他们住的是这种高层住宅的楼下,因为考虑到父母年纪大,哪怕有电梯也不方便。楼下还有一点好处,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让温世轩弄些花花草草。
电梯往上爬行的时候,五个人塞在一部电梯里,分明有些挤。吴正淳扯了扯领口的领带。回头,看着他们几个手里都提着史慕青下午买菜的购物袋,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到人家家里做客,给人家请吃饭,自己居然两手空空的,什么礼物都没有带。还是上病人家里。这不是典型的被人误以为收受人家好处吗。
“周司晨。”吴正淳赶紧把周司晨手里自己的公文包拿过来,说,“你下楼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周司晨还没有意识到。
吴正淳紧张地贴在他耳边,咬着牙齿:“礼物!”
周帅哥一下子醒了,一样慌张了,伸手按了下一楼。
史慕青见到了,问:“忘了什么东西吗?”
周司晨勉强地接话:“是,东西掉在车上了,我下去拿。”说着,看到八楼了,等他们几个出去后,按住关门键,对他们说拜拜。
史慕青一行人下了楼梯。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面对面。听见声音史爷爷已经走出来开门了,说:“正好,玉米熟了,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先吃个玉米。”
老人家完全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除了史慕青以外,一群人一个个都很拘束。连平常爱说话的洛洛都变得十分安静。是的,洛洛在陌生人面前其实都不张扬。
史慕青一口气,接过他们手里的菜袋子,脱了鞋子穿着袜子在家里的地砖上跑进了厨房里头。
其余几个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都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子里面。只见屋子里整理的干净并且井井有条。房子不大,大概两居一室,五六十平方米。
史奶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鼻梁上戴着老花眼镜,手上拿着电视遥控器。看到他们几个进来,目光像是动也不动似的,老气沉沉地说:“吴教授带学生来了。”
那口气,好像是大领导。
一群孩子立即感觉喉咙口被绳子绑住了,开不了声。
史爷爷走过来,腰间系着做饭的围裙,对史奶奶说:“我和小青在厨房忙,你招待他们。”
死了!
这是此刻站在客厅里三个人的心声。
“你们坐。”史奶奶答应了史爷爷的要求,吐出一句。
三个人齐齐,像小学生坐在了沙发里。
史奶奶问:“喝茶还是喝水?”
没人作答。
史奶奶的目送扫过他们三张木头脸:“water,coffeeortea?”
三个孩子都呆了呆。
洛洛贴在陆征的耳边:“这奶奶是英国人?”
“不知道。”陆征怎么知道。
史爷爷在厨房里,指导史慕青切菜,一边说:“怎么样?”
“爷爷?”
“我是问你,看着哪个男孩子觉得怎么样?”
史慕青扑哧一笑:“爷爷,人家在家里都是大少爷,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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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让不让醒
周司晨走到楼下,找小卖部买礼物时,一头雾水,不知道买什么好,只得打了电话问母亲。m.乐文移动网
周玉接到他电话时,在自己律师事务所办公,一边接电话,一边叫着底下的助理赶紧把文件打印出来,回身笑呵呵地问儿子:“怎么有空给我电话了?不是说医院里忙死人吗?当初叫你不要学医你偏要去,吃苦吃亏的事情你偏要干。”
“你儿子当白衣天使你不高兴吗,妈?说到外面给你多长脸。”
周玉真不觉得长脸,只怕有一天,被君爷发现了什么。
“什么事?”周玉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妈,想问你,给老人家买礼物买什么好?”
“你上谁家做客了?”
“不是。是,是一个病人家里,邀请我和吴教授过去吃饭。”周司晨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手指头扯着那衣领子,眼睛漫无目的地朝大街上来回的车辆看着。
这种心底里的虚,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
“病人请吃饭?”周玉也觉得,他们居然能答应到病人家里吃饭,好像有点不合逻辑。
“嗯,总归是一对老人。而且,他们的孙女刚好是医院的学生。”
这句解释,周玉终于感到了一点合理:“哦,原来是吴教授的学生家里做客。这样的话,随便买点水果好了。你要是买的太贵重的话,人家反而心里不舒服。到底是吴教授的学生家长,人家还得尊敬吴教授。”
“行。我买几个苹果,橘子——”
“可以买些粒粒橙,美国进口的那种,你看看有没有?人家吴教授毕竟是从美国回来的,对不对?”
对于母亲这句故意调控吴正淳的话,周司晨咧开了嘴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说起来,自己母亲当年上吴家,少不了捉弄吴正淳。所以,他们每次上吴家做客时,吴正淳总是躲书房里温习功课,其实是躲着他妈。
“这里小卖部可能没有。我去附近超市里看看。”周司晨道。
“儿子。”看着儿子要挂电话,周玉想了想,接上一句,“你自己注意身体。”
“妈,你和爸关心自己。”周司晨低下声音说。
周玉本还想说他爸温世轩今天上他们医院去看温媛了,后来听对面挂了电话,也就算了。
温世轩在家里做完饭,因为老婆回家肯定急着要吃饭,再拎了些东西,坐了公交车上医院看小女儿。
温媛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年,在温世轩眼里,好像一直没有变。人家都说这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植物人,多少年的植物人了。动也不能动,要人每天帮着翻身,护理。医院的护工,一天上百块的请,一般工薪家庭怎么请的了,国家对此也没有补助。医药费,护理费,全部都靠的自己。
要不是认识吴教授,与吴教授关系不错,温媛其实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医院也不想浪费这个资源,会提议家属让其出院。好在有吴教授在,让温媛一直住在了医院里。
温世轩给小女儿拿了些喜欢的衣服,知道温媛喜欢迪士尼,一直都最喜欢这个牌子,迪士尼做的儿童用品,也做一些衣服,他专门去找大号的童装,温媛能穿得下的,拎来给小女儿穿。
现在看护温媛的护工叫做刘姐,陪了温媛和温世轩家有五年了,对于温世轩当然最熟悉不过。要说到温媛的病床,是在普通病区的最后的一间单人病房。一般教授,早上医生们查房也都不会过去。因为谁都知道温媛不可能醒。只有吴教授来医院的时候,会过来看这个只属于他的病人。老吴教授没空来的时候,吴正淳会带周司晨单独过来。
周司晨认为这样最好不过了。因为他也不想让太多人议论他小姐姐的事。
温媛怎么变成植物人的事,虽然温世轩和周玉都不说,但是,当周司晨学医了以后,多少知道了一点。温媛是因为中弹。
脑部神经损伤之后,想恢复几乎是很难的一件事儿。老吴教授可以说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努力,都难以突破医学上的难题。而吴正淳,正好从另一个角度,想去破解他爸爸这辈子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温世轩其实这回来看女儿以外,是想和吴正淳谈谈。他这样一年一年年纪大了,要是哪天比女儿先闭上眼睛走了,总是希望能在自己闭眼之前,亲眼看到女儿有个结果。什么样的结果都好,总比这样是死是活都聊聊无期要好。
老吴教授一直都不能给他答案,吴正淳刚从海外带回来最新的技术,或许能给他一点比较清晰的指向。
刘姐拿毛巾给病人擦着手和脸,说:“这么多年来,像个睡美人似的。”
温媛是躺着一直都没有好像变化的迹象,一点都没有。
人家再说他小女儿哪里不好,温世轩却只记得一件事,温媛救了他的命。
“老天爷,还是仁慈的。”温世轩说。
刘姐是听不明白他的话的,只能对他说:“吴教授不在,周大夫也不在。”
“他们下班了吗?我来晚了。”温世轩其实卡着时间来了,也怕自己来早了打扰人家工作。毕竟自己女儿的病不是急症,什么时候问都可以。
“不,今天他们好像是提前走了,可能有点事。”刘姐说。
温世轩琢磨着该不该给小儿子打个电话说自己来过,想想,算了。起身的时候,突然看见床上女儿的手指动了一下。原先,温世轩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揉揉眼睛,结果,亲眼再见到女儿的手指轻轻弹了下关节。
“这——”温世轩刹那激动到声音都出不来,指着问。
刘姐绕过床,一看,没有看到刚才温媛动手指的动作,说:“是不是看错了?”
“你都没有看见吗?”温世轩强烈质疑。
“没有。今天吴教授和周医生都过来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刘姐说。
温世轩不信她这句话,马上转过身给儿子打电话。
刚好,周司晨拎着一袋粒粒橙坐上了电梯上楼,按响了史家的门铃。陆征走过来帮他开门时,周司晨对着电话和父亲说:“爸,我等会儿再给你电话,我在人家家里。”
“不对,晨晨,你姐姐好像醒了!”温世轩声音高昂地叫着。
“你说什么,爸?”周司晨好像听不清楚,再问一次。
“我说,你姐姐的手指动了!我亲眼看到的,动了两次!你和吴教授快回来看看。”温世轩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
周司晨愣住在了客厅门口。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突然傻住的样子,不解他究竟是怎么了。
“周师兄?”史慕青端着茶先出来招呼客人,见他这样,抬起头问他。
周司晨按掉了父亲的电话。温世轩报的这个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坏消息。
不懂医学的,会以为病人是要醒来了。但是,今早上他和吴正淳才去看过,知道完全不可能。温媛伤的那个位置,不是一般的位置,醒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反而,恶化的可能性很大。可以说,温媛躺了这么多年没有死,真是老天爷在可怜她了。
“这个是,吴教授买给爷爷奶奶的。”周司晨把粒粒橙放到桌上,对史慕青说。
“不用这样客气。”史慕青想让他们带回去。
周司晨按住她的手,低声说:“收下,不然人家问起,吴教授会尴尬的。”
以吴正淳的身份,到病人家里做客是不太合适。
史慕青只好代爷爷奶奶收了下来。
一边上,史爷爷解下围裙,洛洛拿了自己给他们这对老人买的情侣围巾,一条蓝的给史爷爷,红的给史奶奶,看起来很是搭配。
史奶奶撅着嘴角,对于脖子上挂这样的东西本来不太喜欢,不过见着史爷爷好像很高兴,也就算了,收了下来,对小妖精说:“你心思挺多,是不是很会追女孩子?”
洛洛笑道:“我爸当年追我妈可辛苦了。我还没有追过。”
见两个老人都被洛洛一个人哄了,其余几个人站在一边上尴尬。吴正淳又说起了陆征同学:“你怎么不向你弟弟学两招?”
陆征想说的是,洛洛要他学都不要。学洛洛干什么,花言巧语的,和他爸不屑姚爷一样。
“都坐下来吃饭吧。”史爷爷招呼客人们都到餐桌边上来。
几个人于是抢着进厨房帮史爷爷拿碗拿盘子。史爷爷做的牛排出锅,史慕青拿着盘子给爷爷接。陆征走上来看到,说:“我来弄吧,爷爷。”
“对了。”史慕青记了起来,对爷爷说,“陆同学会做饭。”
“真的?”史爷爷眯起雪亮的眼睛,看向陆征。
陆征被他看到一丝脸红,挽起袖口,默默帮忙。史爷爷让开了位置,有意的,想看他厨艺怎么样。陆征拿起锅铲,两下把牛排翻了过来,放上了白瓷的盘子里。
洛洛闻到香味,叫了声:“好香!爷爷你厨艺是米其林级别的。”
“你弟弟嘴巴真甜。”史爷爷这下都忍不住和陆征说了一句。
陆征不由之间已经嘴角微勾,挂上了一抹笑意,聚精会神地低头帮着继续翻牛排。
史慕青在几个人来回之间穿梭。吴正淳拿了开酒器帮忙开红酒,回头看到周司晨走到了阳台去,察觉到肯定出事了。
站在阳台上,周司晨对着电话,正努力地向父亲解释,温媛的动作那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毫无意义的。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点希望的温世轩怎么都不信。
吴正淳点了点周司晨的肩头:“我来和温叔叔说。”
这话,被靠他们两个最近的洛洛听见了。
爸爸?温叔叔?不是姓周吗?怎么变温了?
洛洛眯了眯漂亮的两颗眸子。
吴正淳接过电话后,和温世轩说了两句后,温世轩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本来萌出的那点希望被浇上了满盆冷水,打击不小,温世轩坐在椅子里好久没有动弹。吴正淳试图安慰他,说:“她这会儿要是真能眨眼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说明她有意识,但是脑部神经损伤依然存在,关于记忆、感情等所有东西,都可能失去。”
“她活着吗?”温世轩问,“我和她说什么话,她能听见吗?”
“温叔,其实人与人沟通,听得见,还不如心里听得见。你和一个人说话,她耳朵听进去了,不一定放到了心里去。虽然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搞科学的大夫口里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人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没错的了。”吴正淳扶了扶眼镜说,“心灵沟通比什么都重要。最少我看过这么多病人,是这样的感觉。”
温世轩被他这句话说服了。
陆征同学在厨房里忙到满头大汗。史爷爷叫孙女拿条毛巾过来:“给陆大厨擦擦汗。”
洛洛听见,跑过来对史爷爷说:“爷爷,我哥怎么样?入得了厅堂出得了厨房,当谁女婿都不会差,对不对?”
陆征忙得分不开身,否则肯定要扯烂洛洛那张嘴。
史慕青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洗干净以后拧干了,再递给陆征:“陆同学,辛苦了。说真的,你炒菜炒的都比我好。”
见陆大厨动作熟练,史爷爷干脆让陆大厨代替自己炒意大利面。陆征三两下,把面条过了水,再进行翻炒,那串如鱼得水的动作,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叫做帅气。
史爷爷要鼓掌叫好。
史慕青眯起的眼睛,好像一弯新月。
洛洛在旁一直像小麻雀到处夸耀自己哥哥。
只有史奶奶,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机,眼角扫到阳台上站着的两个人。
吴正淳给温世轩解释完,安抚地拍了拍周司晨的肩头:“没事。”
“淳哥,你说,给我小姐姐做手术的话,再做一次的话,她有可能醒来吗?”周司晨的声音,低沉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手术其实危险性最大,还大过这样让她睡着。”吴正淳说,“一旦手术失败,她会死,立马死掉。”
“可是等的话,能等多久?我爸等不起了。”周司晨说。
吴正淳扫了他一眼:“你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都商量好了,想做手术的话,再来和我说。你家我家关系非同一般。我和我爸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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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来历不简单的一家人
中午一群人用餐,只有餐具轻轻相碰的声音,都没有说话。爱玩爱看就来网。。应该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有个史奶奶坐在中间的时候。
洛洛有时候能感觉两个老人家的眼光喜欢在他征征哥的脸上扫过。虽然说,如果老人家能喜欢他征征哥,这是好事。可总觉得哪儿不是一回事。
门铃这时候叮咚一响。
“谁来了?”史奶奶问,那口气,好像八辈子都不应该有人上这家的门。
桌上吃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史慕青放下餐具,走去开门,拉开门时,见着门口出现的人影是大吃一惊:“晏子。”
“晏子来了吗?”史爷爷一听,赶紧站起来走过去,看老人家样子是很高兴。
谁?
一群客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是谁。
随史慕青走进来的女孩子,身高比史慕青矮一些,但是,高高瘦瘦的,脸蛋秀秀气气的,鼻梁上架了一副上面黑框下面无边的眼镜,头发剪的比史慕青有些长,扎成了一条小马尾。
她穿着白衬衫,下面一条蓝色长裙,款式像民国时代的文艺女青年,全身上下都是淳朴的气息,很能让人眼前一亮,感觉看到了画面里面的人。
“真美。”洛洛都忍不住嘴唇一圆,直接吐出了一句。
桌上的男性都目不转睛看着这个走进来的女孩,看其年纪应该比史慕青小,可人家应该同样是大学生了。
“我妹子。”史慕青向不认识的人介绍,“叫晏子,明年要从中文系毕业,现在在报业集团实习。”
别看晏子长得秀气,可人家很大方,面对陌生人,露出微笑,看见吴正淳,大概猜到他是谁,鞠个躬说:“你好,吴教授,我奶奶拜托你了。”
吴正淳慌忙站起来,连声道:“不客气,应该的。”
真是美丽的女孩,都能一下子让男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你们大家吃饭吧,我到姐姐房里。”晏子说,冲客人们又微笑一下,走到史奶奶的轮椅背后,像是贴近史奶奶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史奶奶听着点点头,问她:“吃饭了没有?”
“下午的时候爷爷有打过电话给我,问我今晚回不回来吃,我怕回来晚了,耽误大家吃饭,在报社里吃过了。奶奶放心。”说着,晏子轻轻贴着史奶奶的脸像是亲了一下,她左手拎着个布袋子,也是民国风的图案,转身进了史慕青的房间。
史慕青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追上她说:“我桌上很乱,你帮我随便把东西堆一边好了,等会儿我自己收拾。”
“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晏子问。
“没有。”
两姐妹亲热说着话儿,进了房间,不会儿,一串笑声飞出了屋门。
是谁都看的出来,这两个女孩子很要好。陆征等人能感觉到史慕青这时的表情是不一样的,和语蓉在一起时更不一样。
陆征心里突然为她一松,本来还挺担心语蓉那件事给她打击挺大的,而她在学校貌似没有什么同龄朋友。现在一看,原来她早有自己的圈子了,有自己的朋友。不知为何,这让他又突然哪儿心里有点紧张。
不知道她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风景。
由于有客人要招待,史慕青蹦蹦跳跳,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史爷爷看她高兴,知道肯定是晏子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果然,史慕青说:“说是几家公司都要晏子,都发来邀请信,晏子连简历都没有投到人家公司的报名处呢。”
“晏子做事稳重可靠,有人要,有人抢,很正常。”不喜欢说话的史奶奶都开了口,可见对这另外一个孙女是满意至极,不喜欢夸奖人的她都忍不住夸赞。
史慕青挑了挑眉头:“是,要是我有晏子的一半就好了。”
“你也不是没有她聪明,更不是没有她好看,就是你这性子,哪天能改到晏子那样收敛一点就好了。”史奶奶对待自己的家人,看来都是心直口快的,刀子嘴豆腐心。
史慕青知道自己性格属于风风火火的那一种,做事要马上做好,做到,缺了晏子那份耐心等待的心计。不过,要不是这样,她们两人关系哪能这么好。
要是两个人一样都是闷葫芦,都还怎么说话。
一群人重新埋下头吃饭时,有人开始心不在焉了。
周司晨发现自己的淳哥拿错了餐具,刀叉拿成了勺子。洛洛眉头皱着,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美丽动人好像某个时代的女孩子,竟然有些像做梦似的,好像以前自己做梦时梦见过这个女孩似的。
晏子,晏子,多好听的名字。不是普通的燕子,也不是那大雁,而是古文字典里的晏,怎么听,怎么念,都让人回味无穷的一个名字。
几个人吃完牛排,史慕青负责收拾洗碗,陆征卷起袖管,打算帮她洗几个碗。洛洛推着史奶奶的轮椅回到客厅。吴正淳坐在沙发里和史爷爷说话。周司晨蹲下身,帮主人家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取出茶叶。
在周司晨拿着开水壶回厨房装水时,看见了陆征和史慕青两个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一齐站在洗手台前面一块洗碗。他眯了眯眼睛,走了过去,道:“有水吗?”
戴着洗碗手套的史慕青,听到声音马上回过头,脱下手套:“给我。”
周司晨把水壶递给她。史慕青走去开净水器,装过滤后的净水。
陆征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低着头在用海绵擦洗盘子上的油渍。
周司晨立在一旁,斜靠在灶台上,好像在观赏陆家大少这副洗碗的样子。
史慕青装完水,看见他们两个这副状态,一下子愣了。
怎么总觉得这两个帅哥之间哪儿气氛不对。
“青姐。”晏子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拿着个笔记本,走到厨房看她愣在那,越过她肩头一双秋水明眸望过去,看到了那两个帅哥,笑了笑,笑声犹如悦耳的一阵铃声,夹杂了几分调侃,“看到电视剧里哪个明星了?”
史慕青来不及捂住她嘴巴。
闻声转过头来的两个帅哥,脸上同时戴了一丝不解。
晏子说:“我青姐,别看她好像粗枝大叶的,人家追星的,看电视剧,看一部迷一个,人家都说她私底下没有一点主见,不知道什么叫做帅哥。”
两双惊诧的目光刷到自己脸上来,史慕青咬住嘴唇,拿拳头轻轻捶打晏子的肩头。
晏子哎呦,轻轻一声躲开,翻开笔记本给她看:“新闻,看见没有?采访本市著名的大律师周大律师。据说,上回你那个不成器的朋友,还是被人告上法庭了。”
语蓉始终没有向公众道歉,也有不依不挠的人,死活要让语蓉付出代价。周玉被人聘请打这桩有名的官司。周司晨虽然听自己母亲好像有提起过,但是没有想到是真的,现在听晏子一说,有一点点的愣。
可晏子过来,不是来向史慕青报告这件事的。
史慕青冲晏子挑了挑眉:“她的事,关我什么事了?你该知道,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了。”
“是,我青姐嫉恶如仇,对于这种歪风邪气的人,不要说朋友,连碰一碰都觉得后悔至极。”晏子嘴角弯弯的,像一弧美丽的新月,“可是,青姐,你知道我刚说的人里面,有一个今天在我们家吗?”
“什么?”史慕青惊异。
陆征和着一块停下了手里的洗碗动作。
周司晨那双地眯了下,他小看了,太小看了,这个从门口走进来的文艺女青年。原先,第一眼,真让人误以为只是个从天上误入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应该是什么事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无暇的女孩。
结果,完全相反。
史慕青那句话说的,几家报业公司集团争抢的女人才。史奶奶口里办事能干的精英。
外貌真能蒙人。
晏子刚要开口爆出大消息时,突然发现,对面一双锐利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是要刺到她脸上。
她一怔。
是挺让人吃惊的。这个外表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很是绅士的一个帅哥,居然有这样戾气暴露的眼神儿。
晏子微眯下眸子。
史慕青追着她问:“你怎么不说了?”
陆征一样心存了疑惑,看着她们俩。
“哎,你这不是单纯吊人胃口吗?”史慕青轻推她肩头说。
晏子啪一声,合上笔记本踹进自己腋下,伸手拿过史慕青手里的水壶:“我去客厅冲茶。不是有客人吗?”
看她转身走了出去,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拖延,史慕青直愣了愣。
周司晨已经沉下了脸,擦过史慕青身旁快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洛洛代替了吴正淳的位置,在给史爷爷说笑话。史爷爷听了很给面子,总是哈哈大笑。晏子跪在茶几边,给客人泡乌龙茶,听见自己爷爷笑的太大声,轻声说:“爷爷,太夸张了,像卓别林了。”
噗!
吴正淳一口茶水直射了出来。
史爷爷老脸尴尬,望着孙女的目光却都是宠溺的。史奶奶拿着电视遥控器看着电视频道,目不斜视,“嗯”了一声:“晏子说的对。”
洛洛那双目光,好奇地落在晏子的侧脸上,不由摸一下自己完美的俊颜:怎么越瞧越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子很投缘?
哪儿奇怪了?
“你爸妈呢?”洛洛问。
史慕青是孤儿,晏子的父母呢?一样是孤儿?
“我爸妈工作,有时间会回来探望爷爷奶奶。”晏子答,并不掩盖。
“什么工作?”
“地质勘探。”
地质局的啊,一家都是知识分子。给人感觉很好。难怪晏子整个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史爷爷不忘叮嘱孙女一句:“记得打电话给你太姥姥。她上次打过越洋电话过来,说你舅想找你,结果,你不接你舅电话。”
“当时在做会议采访。”晏子急忙解释,“是个闭门会议,不让记者在会议中间出去。所有采访记录要经过审核后才可以带出会议厅。记者进入采访时是必须交出手机的,不能录音。之后我有和舅解释过,通过电话了。”
“你舅干什么的?”洛洛一直追问。
“他是商人,做生意的。”晏子说。
父母知识分子,科学家,舅舅是大老板。
一伙来史家做客的客人们忽然发现,这家人根本就不简单,好不好。
几双眼睛都愣愣地看着晏子那张秀颜,越看越发现,晏子这张脸简直和洛洛有的一比了,几乎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过是戴了副比较老土的眼镜一下子拉低了外貌评分,不过,这完全不损伤这个女孩那种出类拔萃独具一格的气质。
洛洛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和陆家的丫头陆南有的一比呢?有的话,可能也就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史慕青在厨房里,拿干净的布擦着碟盘,听客厅里一阵阵欢笑声语传来,不会儿,忽然外头沉浸入了一片寂寞里。
陆征一样觉得奇怪,刚想出声问。
史慕青说:“肯定是都被晏子给吓的了。”
“晏子?”陆征问。
“嗯。是不是觉得我妹子很漂亮很好?陆同学,你说实话没有关系的。以你条件,想追我妹子,可能还行。”
陆征对晏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知道,他心里挂念那么多年的彤彤妹妹有没有安好。
“陆同学?”史慕青疑惑的眼神在他脸上瞟了瞟,“怎么?不觉得我妹子好吗?”
陆征的眼睛看着她,想从她五官上努力寻找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痕迹。当年,他每次伤心失意的时候,都是那个小女孩走过来安抚他的内心世界。她送他的小熊,他一直都带在身边,一直。
“好,是好,可不是我想找的。”陆征说。
史慕青不知怎的,被他眼下这双眼神瞅的心神一慌。陆征接住从她手里滑落的盘子。
“对不起。”她急急忙忙蹲下身捡起一块落下去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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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出山
晚上,客人们走了以后,史慕青和晏子一起收拾桌上的东西。史爷爷陪史奶奶到房间里休息了。
史慕青问晏子:“今晚你在这里睡吗?”
晏子点了点头:“回学校太麻烦了,我还是在这里睡吧。”
“正好,你帮我看一下宣传报告。我文采不够你好。”
“你报了社团活动吗?”
“没有,只是我们系说是搞什么学习宣传海报,叫我帮下忙,听说是新生都要帮忙。”
“这么麻烦啊。”
“你呢,不考研了吗?”
“我妈让我考,我在考虑,或许考,或许也不会考。因为我爸说了,读书不是为了文凭,人生苦短,想自己做的事,能做去做。如果我是为了读书,那么,去读。如果我不是为了读书,考不考研无所谓。”晏子边擦茶几边说这些话,看起来,对于爸爸的话赞成多过对妈妈的话。
史慕青知道她喜欢父亲多过母亲,眨下眼。
自己父亲怎么样?不知道。母亲呢?没有了记忆。
小时候她应该和母亲在一起的。记得爷爷奶奶是这样告诉她的。可是她忘了。
“晏子,你说我爸我妈会是什么样的?”
“你人很好。”晏子的答案像是不假思索,回身,俏皮地拿指头点了下她那西瓜头,“你爸妈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史慕青看着自己齐整的刘海,有点一头雾水的感觉。想起了今晚上,那个人,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那样的深,好像大海一样深又宽广的眼睛,望着她时,她好像被他的眼睛吸了进去。
好奇妙的感觉,以前都没有过,心头,砰砰,两下,好像哪儿着慌了。
晏子见她像傻住了一样,不由捏了把她刘海,笑眯眯凑近到她脸边:“想谁了?我听爷爷说了,说是那位陆同学简直是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天下第一好男人。”
“你胡说什么?”史慕青拍打开她的手,躲着她视线。
“我有说错吗?你看他今晚陪你都呆在厨房里,帮你炒菜,帮你洗碗,三好男人都没有他三好。”
史慕青叹了声气:“不是我自卑,可人家都说了,他是京城大少,哪里是我攀得起的对象。”
“现在什么时代了,哪还有人会阻止年轻人谈恋爱的?”晏子敲她脑袋,“扔掉你那些封建的思想。”
史慕青一点都不认同她的说法。封建?不,不叫封建,叫现实,认清现实而已。
她不想谈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要她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结婚生孩子。如果谈了,喜欢了,结果因为对方家庭不同意分开了,多么痛楚,不如不要开始。
晏子不是不懂,只是晏子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这是她当记者这个行业来的自信。她史慕青没有。她史慕青的想法是传统的。没有做什么私奔了,先斩后奏这样的事儿。
在外人看来,她们两姐妹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想法,肯定让人很惊讶吧,看不透吧。像她史慕青,好像蛮直爽果断,像个男孩子一样的衣装打扮,却是很传统的一个女人。而晏子,身穿文艺衫儿,文质彬彬,斯文秀气,蛮像很传统的一个女性,却是与外表完全南辕北辙的想法。
史爷爷和史奶奶坐在一块儿,能隐约听见她们两姐妹在客厅里的说话声。
“今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史爷爷小声说。
史奶奶嗯了一声:“陆君的孩子像他爸,聪明归聪明,其实脑子是一条筋的。”
史爷爷听到她这话儿,其实心里想说,那不是像你吗?
史奶奶又接上一句:“姚子业的孩子鬼灵精怪的,一点都不像他妈,像他爸,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要我说,如果露馅儿,也就是从他这儿露馅儿了。”
洛洛那双眼珠儿,自从晏子出现以后,一直都锁在晏子那五官上了。这只小妖精,想着这个女孩子长的这么美,很不可思议。居然有长的美过自己的女孩子。让他太惊讶了,可以安慰自己一直以美貌为傲的自尊心了。
逢人,没有一个不夸他们姚家独一无二的美貌基因。
洛洛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有比他们姚家更美的基因。
在陆征看来,还以为,这只妖精是喜欢上晏子了。不然,怎么总盯着晏子的脸看。
话说回来,晏子真是个美女,不是只凭美貌的花瓶,是由内到外真正统一美的气质美女,属于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有味道的美女。
太稀罕了。
难怪今晚去到史家的男人,基本都被晏子吸引住了。
吴正淳开着车,都好像有点儿神魂颠倒的,貌似在史家的魂儿都没有收回来。周司晨坐在他身边,紧张到不时提醒他:“淳哥,右拐,不是左拐,我们会医院的。”
“哦,对了,我忘了。要送你们先回家。”
“不,不是回家,是回医院。”周司晨苦笑,这是第三次纠正了。
吴正淳这个样子,他还真的从没有见过。
晏子的魅力太巨大了,将从小到大,仿佛书呆子只知道研究人脑的吴正淳迷住了。
吴正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从来没有过。我见过总统的女儿,见过影视巨星,都见过,偏偏没有见过这样的,真好像把我带进了故事书里面一样。”
本质上,吴正淳因为是个书呆子,对美女的想象源自于小说。在他看来,他目睹过的美女,到至今,只有晏子是来自于故事书里一模一样的,符合他想象的美女。
周司晨苦笑都不是,说:“淳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吴正淳的这句话,刚好是史慕青问过的,坐在车子后排的陆征听见了,愣了下。大概今晚上,唯一没有被晏子美貌迷住的人,有他。
晏子美吗?
应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晏子美归美,可是,史慕青身上有种东西是晏子没有的。陆征想起上回旅游时,史慕青一路霉事不断,再到后来,给洛洛买睡衣。只要想起这些,他的心情忽然间会变得愉快无比,好像阳光射进了他郁闷的心头,嘴角上扬,好像多少年没有的笑,都被激发出来了。
像这些事儿,晏子哪能做的出来?只有史慕青能做出来。
是不是像他的彤彤妹妹,做着最普通,又是最细心的事儿,让他心头暖烘烘的。
前座的周司晨手指插着口袋,给吴正淳的脑子泼泼冷水:“淳哥,人家是美女,可人家年纪貌似比你要小十岁以上。”
坐在后座的洛洛眯起了美丽的眼珠子:哎,居然有比自己还毒舌的?
吴正淳果然恼火了,冲周司晨拧了拧眉头说:“你不说点好话吗?你哥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上一个女的。”
“淳哥,我是说实际。你要是真心想追人家,要比小青年更加把劲。虽然你事业有成,名教授,想追人家,还是有点家底的。可你刚才没有听见吗?人家舅舅是大老板,做生意的,不一定会把自己外甥女介绍给老板。”
“像你这么说,她爸妈是搞研究的,不是更对我这个专业吗?”
周司晨见前头一辆车拐过来,急忙喊:“刹车!”
吴正淳踩下了刹车。车子停在了路中,前面没有撞上人,后面却是被人追尾了。
砰一声响。车上几个人全吓到了。
“我说,你们旅游回来后那个霉运没有消吗?”吴正淳皱着眉头埋怨道,“我开车这么多年,第一次出车祸。”
“你怎么不说你今晚第一次看上女人结果出了车祸。”周司晨赶紧解开安全带,帮他下车查看,打开车门时,不忘回头再给他泼盆冷水,“对了,红颜都是祸水。”
吴正淳追他,去抓他领子。
洛洛和陆征只好也下了车。两兄弟互相看了看,果断招了辆出租车先回去了。
在车上,洛洛问:“哥,那个教授,是你要找的?”
“是。”陆征点头。
“他真的可以治好干妈的病吗?”
“他的研究我看过,是针对这方面的。”
“要是真的能,请他上北不就完了?”
“你说请就请,还真不是能请得动的。”
吴正淳不像老吴教授。人家老吴教授,追求名利双收和地位。吴正淳不是,吴正淳是典型的学术型人物,只负责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这种人,反而是最难制约的。
洛洛的手指撑在额头上,敲了敲,像是琢磨:“如果他有特别关注的事,是不是可以利用?”
陆征往他那张妖精脸上扫了一眼:“你是说他今晚看上哪个姑娘了?”
“哥,你一门心思在姐上面。我知道你自始自终都没有注意过晏子。但是,我想说,晏子我看着眼熟。”
“什么?”
“你不觉得晏子长得有点像我吗?”边说,洛洛边拿手指指画自己的脸。
陆征很想拿锤子砸烂他的臭脸:“我知道你的美貌很自信,像你爸。但是,你不用自恋到,看到个美丽的女孩子都要说她像你。”
洛洛嘟起嘴巴:就知道你这么说。
那晚上,回到宿舍,陆征进去洗澡。洛洛拿着电话给家里报消息:“妈,爸在吗?”
“找你爸?”沈佳音在对面很是吃惊。儿子通常不找老子的,除非,儿子有了什么事自己搞不定,比如说,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出现,犹如儿子小时候遇到云姐时,总是私底下叫老巫婆找老子掩护。
“我找他,有事想问他。”
沈佳音走去找老公。
姚爷在刮胡子,听到儿子找,立即说:“有什么事让他自己解决,他多大了,找老爸,不觉得羞耻吗?你看征征去了那么久,没有一个电话回来找老爸的,他去了才几天?”
“你先听他怎么说。”沈佳音把电话塞给他,在他们父子中间当传声筒蛮累的。
姚爷只得用肩头夹着电话,问:“什么事?你征征哥的事吗?”
“不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姚爷想挂了电话。
洛洛急忙说:“你等等,我是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堂妹?”
“什么?”姚爷放下刮胡刀,眯圆了眼睛,冲着镜子里自己清爽英俊十几年如一日的美貌。
“爸,我听你说,我是有个小叔,对不对?”
“嗯。”说起这件事,姚爷的声音低沉。
洛洛知道家里人几乎都不提这个事。只是,偶尔听自己妈和干妈偷偷议论过,意思是说他小叔当年能活下来,都是靠捡回来的命。
活下来的小叔,几乎都没有回过家了。不过,小叔是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
“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遇到了小叔的孩子。”
洛洛这话说完,很吃惊的发现,对面自己父亲居然一声不吭的,但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洛洛,知道就好了,认不认不是很大的关系。”姚爷道,“你小叔的生活,我们家里人早决定了,不要去干涉。”
这样的话,姚子宝能活的更久一些。这是姚家人的共识。
等挂了儿子的电话,姚爷忽然才从弟弟的问题上,想起了另一回事。他弟弟的孩子,现在是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了?因为,姚子宝不可能从深山老林里出来。
姚爷越想越哪儿不对劲。
沈佳音在外面阳台晾衣服时,见老公站在客厅里发呆,提着篮子走过来问:“子业,洛洛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姚爷搔了搔下巴:“没有,我过去陆君那边一趟。你在家里。”
沈佳音刚想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姚爷开门径直走过去了家对面。
按了门铃,过了有会儿功夫,门拉开后,出现了君爷的面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君爷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给姚爷拉开了门。
姚爷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进了门里脱掉鞋子,以免发出声音,问:“白露睡了吗?”
“我让她吃了药睡了。”君爷轻轻关上门。
姚爷站在门口低声说:“洛洛打了电话过来,说可能遇到宝儿的孩子,我想,是不是他们出山了?”
【224】等她
出山了。
这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
对于那群人来说,出山的话,意味着,肯定有什么事迫不得已下山。
君爷与姚爷默默的,互相交汇眼神。
姚爷的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下:“白露看不到你,可能会不安心。行,你回去吧。”
“嗯。”
君爷默默地伸手帮他拉开门,背后,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有什么事吗?谁来了?”
伫立在门厅口的女子,肩披了一件薄荷绿的开衫毛衣,几颗珍珠小扣子点缀在口子上。
十五年过去了,姚爷真的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她还是那个样,无论外貌,无论气质,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她几乎停了工作。
“是我。”姚爷答应。
“我知道是你,子业。你这么晚过来什么事?是不是洛洛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事都瞒不了她。这是姚爷心里头跳出来的想法。
君爷担心姚爷难做,拉开门,让姚爷先走。姚爷走时还再三叮嘱他:耐心点。
要换做以前,君爷早发脾气了。可君爷没有,那双黑深深的,好像无底洞一样的眸子,对着姚爷看了看,应:“放心吧。”
三个字,好像完全没有了脾气。
姚爷扫过他脸上,要是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君阎罗完全变了个样。要说变了,可能只在某人面前变了。
门关上的时候,姚爷心头跳了跳,回头往君爷的屋门口望了望,想把耳朵贴近门板上你听一听。
沈佳音在对面早开了门,在等他,看他那个样子,赶紧上前把他拉回来:“别——”
老婆多少年都一个样,惜字如金。沈佳音是那种心里头越着紧的,越说不出来。其实也对,真正自己挂着的事,千言万语是难以表达的,特别是关于感情。
姚爷转回身,摸摸老婆的肩头:“别担心,我没有吵到他们。”
沈佳音缓缓吐出口气。毕竟,人家容易吗?
白露姐姐等了君爷多少年,现在,就变成君爷等白露姐姐多少年了。
两人互相欠着的,不是上辈子,是这辈子。那些老人家说起这回事的时候,都称奇。虽然,很多人都还不知道白露姐姐出了事,都只以为,白露姐姐因为当年被外甥砸破脑袋后,躺了一年醒来,家里决定让她养伤。一养,养了十几年。大家又都以为白家大小姐总归是大小姐,到了陆家当了大少奶奶,是该被供奉起来的,早就该这么做的。
白露姐姐本就该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享受人生的。
完美夫妻,楷模搭档,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风光无比,观众们是不可能知道幕后的真相。
不可能。
姚爷搭着老婆的肩膀,一跳的一跳的,跳回了家里。年纪大了一些以后,以前年轻时留下的腿伤,开始能感受到机体退化以后的报应了。
沈佳音去帮他拿中药贴来敷,姚爷龇牙咧嘴,把腿抬高放在凳子上,享受老婆的服务,一边看着沈佳音侧颜上垂下来的青丝,回想当初第一次见老婆的时候,笑了:“洛洛说,说他征征哥喜欢的女孩子都像妈。”
“什么?”沈佳音听不懂。
“说的是,你剪短发,白露也是短发。我妈,干妈,都是短发。洛洛说的是,征征喜欢的女孩子也剪的短发。”
“那是肯定的。”沈佳音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说,“南南是女孩子里头最早剪短发的,坚持剪短发的。”
想包子当年多迷恋小表姐,虽然到现在也是一样。
说起陆南,姚爷犹豫了会儿后,决定先给老婆透个气先:“南南被调了,可能调到旅职了。”
沈佳音愣了,呆了,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同时划过一抹忧愁。
陆南呆的单位,可不是普通的后勤单位,经常要出任务的。何况,天空常出事,一出事,飞行员跟着没命的机率太大了。
话说,谁能想到,小时候立志要随舅舅当大夫的陆丫头,到最终,不到十六岁,被一批天空里的人看中了。陆丫头当上了飞行员,一路翱翔天空,真像长上了翅膀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陆丫头才几岁,都到旅了。
私底下,一半忧愁一半喜悦的是蒋大少。蒋大少经常在人家面前骄傲地享受人们对他女儿的赞美,背地里,却是经常拿女儿的相片偷偷擦眼泪。
蔓蔓比老公坚强多了,说的最多三个字:她选的。
女儿自己选的路,要是后悔,女儿自己后悔。
蔓蔓是这么想的。
可见蔓蔓骨子里流的是陆家人的血液没有错,陆家人从血到肉都是钢铁铸成的。
沈佳音想的是,白露会怎么想。白露疼这个外甥女,比起儿子还疼。
君爷走回到卧室,白露在姚爷走了以后,已经回到了卧室里,穿着拖鞋,坐在床边,依然优雅动人。
“子业没有说什么吗?”白露问。
君爷想了下,答她说:“说南南的事。”
迟早要和她说的,总得说。
“怎么说?南南决定回家了吗?”白露口气里露出一丝担忧,“如果决定回家也好,女孩子总归不需要那样拼的。”
外甥女是能干,可是,太好强。白露总觉得,当年答应让陆丫头上蓝天,是个错误。天上那是什么地方,太靠近天堂的地方。白露不喜欢。
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当初她从梦里醒来时,白露是认为人家说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像是没有什么变,变的地方,却是她想不通的。
陆丫头趴在她床边说:不跟她老公当大夫了。
白露那会儿就知道,陆丫头的心被某人伤透了。伤害这个孩子的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公。
老公的想法她是益发不懂了。陆丫头当大夫哪儿不好了,偏要这个孩子去上蓝天。蓝天,多靠近天堂的地方。
君爷的想法是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白露想过问姚爷。姚爷却只和她说一句话:你向来不是最信任你老公吗?
白露抬头看君爷,但是,看不清楚君爷的脸。自从她醒来以后,无论谁的脸,她都看不清楚了。眼睛没有问题,记忆没有问题,感情,也都没有问题。不像有些人醒来六亲不认,可她,确确实实是连自己大哥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所有人的面孔,在她眼睛里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她只能靠声音,靠对于对方的感觉去判断,究竟对方是谁。好在记忆在,君爷那个样子她记得,大哥的样子她记得。人家告诉她,她老公还是那么帅,姚爷还是那么自恋。唯一一点遗憾的是几个孩子,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她却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不是说认不出来,只是看不清楚。
这个事,没人知道。几个孩子,除了她学医的儿子,小包子从小知道以外,没有人知道。洛洛可能知道一些,毕竟这孩子从小和包子黏在一块儿的,等于包子肚子里的蛔虫。还有陆丫头和她哥,两个小恶魔鬼灵精怪的,难免会不知道。
家里长辈知道,她身边朋友只有学医的君爷单位里的,因为都是当大夫的,知道。其余的,外面的,绝对不知道。比如说陈家人,蒋母,王凤之类的,绝对都是不知道的。
知道的话,还得了,世界会大乱的。所以,大家都只觉得她白露因祸得福。伤了一次以后,自此回家在家里享福当少奶奶了。哪里知道,她是因为这个缘故,连班都不能上了,相当于半个残废人。
手脚能动,除了看不清楚人的面孔,什么事都没有的残废人。说出去,谁能信?
君爷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垂落的眉毛。在儿子离家去南方之前,她整天想着给儿子张罗事情,还没有这样孤寂。现在,包子去了南方,她真的像是没有事干了一样。
大伙儿都想着她是个病人,不让她干活。可这却是最要命的。而这点只有君爷和儿子包子最了解她。
“不想睡的话,帮我弄下文件吧。我从单位里带来一些卷宗,太多了,整理不完。”君爷缓慢开了句口,省略去了刚才陆南的问题。
知道她听见无论关于陆丫头的什么事都会担心,干脆,不说了。反正,有什么事,都有他担着的。
白露听到他这话,马上精神来了,套起拖鞋就走。比他当年忙于工作时更加热衷于工作。
君爷望着她背影,突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要换做以前,她巴不得他停下工作陪她,现在,她是巴不得手头上马上有份工作可以干,都把他遗忘在一边了。
姚爷说,她等了他好多年,天天看着他工作的背影。现在,换做是他等她了吗?
等她什么时候能看清楚他的脸,或许,一辈子都不能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的病,手脚没有断,人没有死,可是,一样难捱。一样的,每次想到她看他好像是看着另一个人时,那种感觉,真不是人能捱的。
怨恨白小璐吗?
或是说,一切都只是命。命中注定的,她欠他,他欠她。
陆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洛洛躺在他床上,抱着他的枕头,蜷成一条虾仁。
“你到上面去睡。”陆征站到床边,对小兄弟说。
洛洛不干,趴在他的床上:“上面你同学的,我睡多别扭,我睡你的。”
洛洛有洁癖,比他这个学医的更洁癖。陆征要抓狂,抽出他身子底下的被子,不给他盖。洛洛马上伸出双手与他拉扯被子,一边和他报告消息:“我问过我爸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晏子是我小叔的女儿。”
陆征的手蓦然一松,洛洛抱着被子往后仰倒在了床上,一头磕在了床栏上,疼的挤眼睛,实在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陆征反应这么大。
晏子是他小叔的女儿怎么了?
谁不知道他小叔常年离家,都不报告家里究竟自己是什么情况。家里只能对小叔的情况知道个一知半解。所以,小叔如果有个孩子,年纪大概真的是晏子这么大的了。
陆征坐在了凳子上像是发起了呆。
洛洛坐起来,陪了他一会儿,好像才多少摸到他那点心思,问:“是不是担心,家里老人,要把你和晏子凑一对?”
陆征仰起脸,直看了他一眼。
猜中了。
洛洛抱着被子,突然露出成熟的另一面脸色,正儿八经地道:“如果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或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俩早结婚了。”
陆征知道他这话不是开玩笑。
“上回,家里有个老人,问我觉得南南姐怎么样?我说,南南姐是南南姐。不是我洛洛自卑,南南姐真不是我能配得上的。结果,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
陆征等他答案。
“他说,凭我是姚家的长孙,都可以所向无敌把南南姐娶回家,只要我想要。你说这算啥事儿了?”
陆丫头是全大院子里男孩子们的梦中情人,从小都是,他们这群男娃都是追着南南长大的。都觉得,如果将来自己娶媳妇,绝对娶不到像陆丫头这样完美的女性。
陆征开了口:“北子哥据说和南南姐一个单位了。”
小北子算是全院最有毅力的了,从小孩子时代追南南,一直追到了变成了大人,紧追不舍。连南南的双胞胎哥哥蒋西都看不过眼了,几次三番劝小北子算了。
可人家小北子追南南追成了人生一辈子的梦想。
“北子哥想追南南姐的话,还差一点。”洛洛实话实说。
陆征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神里微沉。
“谁让北子太不会追女孩子了,只知道死追死追,一个死脑筋。要是他有叶家那个小子半点算计的话,早不用我们这样操心了。”
“你这样说的话,其实你追南南也好。”陆征道,“你知道的,我爸不喜欢那小子。”
“不要说你爸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和你,都不喜欢,对不对?”
叶思臣无论样貌、才华、事业,样样出色,几乎完美没有任何缺憾,最恨的是,连性格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那样温柔绅士的一个美男子,真如童话书里的白雪王子才有可能出现。
太完美了,反而不真实。陆征觉得自己父亲反对叶思臣的原因很简单,像他一样,他觉得,完全琢磨不透叶思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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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亲们元旦快乐。
【225】想起
晚上,陆征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父母的电话。就爱上网。。不相信洛洛那通电话打过去以后,姚爷会没有和他爸妈说。父母没有电话来,莫非是想让他自己处理。
自己的选择,自己处理。
陆征突然感到心里一松。
史慕青夜晚里,看着身边睡着的晏子,手指把脖子上悬挂的珠子拿出来,看了又看。脑子里,盘旋着车祸那天,周司晨露出在她面前帮她挡着的那张脸。
是哪儿感觉熟悉了?
翻了个身,脑子隐隐约约有点儿疼。
结果,一晚上,她没有睡好,起来时戴了两个黑眼圈。早上,晏子起大早,由于睡在外侧,不想吵醒她,自己起来后刷牙洗脸,等看到她坐起来时,换着外出要穿的衣服,问:“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没有睡着。”
“怎么,昨晚想谁了?怎么没有睡着?”晏子凑近她脸前,仔细打量她两个黑眼圈,心疼地说,“我有瓶救急的眼膏,给你擦擦黑眼圈吧。你今天用不用上班?”
“值夜班。本来要值一天班的,但是,后来调了,说只今晚上可以了。反正,我去到那里也是跟人值班。不过,早上需要到医院里报到。”史慕青说完,接过她手里递来的眼膏,一看德文,说,“你舅给你买的?”
“嗯,他托人带给我,说我舅妈买的。”
“很贵吧?”
“多贵的东西,不都是拿来用的吗?”晏子甩了甩头发,拿橡皮筋绑了个马尾。
史慕青笑了笑:“你这话没有错。”
“我知道你忧虑什么。其实,我也蛮忧愁的。要不是我舅妈打电话来说我,我还真不想收。但是她说了,我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收,是不是怕欠人情。”
其实不是在意东西贵,是怕欠人人情,还不了。
晏子说:“这么想是对的。可我舅妈说了,送这些东西真没想过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们是长辈,喜欢的东西看见,顺便送一份给我这个外甥女用用。”
“你舅舅和舅妈对你好。”
“好是好,但是,我舅要我去他公司,我绝对不想去。”晏子道完这话,拍拍她肩头,“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爷爷奶奶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打电话给黄叔或是我爸妈。”
“知道了。”
晏子没有吃早餐,出了门,在门口,遇到了史爷爷要去买菜,于是一块走。
史慕青刷完牙,洗把脸,对着镜子梳着头发。看时间差不多,决定出门自己买早餐,因此走到奶奶房间门口,往里头看一下,见史奶奶还在睡觉,也就不打扰了,抬脚走出了家门。
早上天气不错,阳光暖洋洋的。史慕青找到楼下卖豆浆包子的小吃店,随便买了两个,手里拎着,边吃边喝,到公交车站等车。
车一会儿到了,赶着去上班上学的人很多,人群往上挤着。史慕青只得一块挤,否则到医院会迟到。
这都挤出了一身汗,刚站上车门,车门一关,碰到她后脑勺,让她突然脑袋又疼了下。
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史慕青想。
到了医院里,她是最慢到的,师兄在那儿点名的时候,她走在最后面进了办公室。本来是周司晨点名,但是,周司晨去教授办公室先忙着了,叫了个底下的后辈帮忙。这个师兄没有周司晨好说话,所以,别看周司晨嘴巴不太好,可是,最少人家只是口上说说,并不真的罚人。
迟到的人,是要被扣分的,报到教授那儿,看到时候教授怎么扣实习成绩。
师兄点着那几个迟到的人,一个个记录在案。
史慕青举起手,分辩自己今天并没有排到值班。
那师兄头也不抬的:“你不用值班,你来干什么?如果你是因为休息依然积极到这里学习,怎么会迟到?”
史慕青说:“这样说来,扶起人家的,都是把人家撞倒的了?”
一群人因她这话闷笑。
那师兄瞪她的眼神,把她记住了。
史慕青只得回头想着怎么找周帅哥或是亲自找教授辩解。
医院的早上,每天都是差不多那样。昨晚的护士与值班医生报告情况,与白天的值班人员交接班,科室会议结束以后,科主任带领全部人马,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不是这样,直接分成几批,各个教授带着各组的医生,到病房里去查房了。查完房,教授吩咐底下的大夫书写病例,开医嘱,然后,该上手术台的去手术室。没有安排手术的,在病房里继续忙活着。
手术科室的话,一般都是有手术的,而且必须除休息日外每天排的满满的,因为这关系科室的业绩,直接挂钩到医生的奖金工资。
史慕青跟随大部队查房。
因为今早上吴正淳有手术,据说是很重要的一台手术,周司晨跟随他去上手术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看见周帅哥的影子。
这样说来,陆同学也不在。原来人家陆同学同样一心一意跟着吴教授的,一早跑手术室去了。
史慕青感觉自己落后了一大截。她也想看吴正淳怎么给人家开刀,因为,她奶奶的病,她指望吴正淳能不能帮忙给老人家怎么根治。结果,同样是为亲人求医的周帅哥与陆同学走到了她前面。
不过,错也有阴差阳错的好处。像今天,带大家查房的科室主任,一会儿不留意,走到了病区尽头,史慕青跟着大家,才知道了这里还住着一个特殊的病人。
主任快走到单人病房的门口时,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笑道:“年纪大了,给忘了。走走走,这个病人是吴教授的,长年累月都一个样,不用看了。”
史慕青跟着其他人好奇,然后,不知是哪位前辈说漏了嘴,说里面住的是个植物人。
植物人?
史慕青不是没有见过,在原先医院实习的时候,见过的。但是,这里奇怪在,这个病人的病历,都是被吴教授锁着的,像他们这些实习生,根本见不到。
“什么病人?都不能进去看吗?”
“我劝你不要进去。人家说那病人家属,在这个科工作的。”
两句对话,聪明一点的,之前听说一些风声的,大致都可以猜到那是谁家的病人了。
史慕青走在大部队最后,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好像从来不对外公开的房门,想着:那里面住的人,会是周帅哥的谁?
查完房,史慕青被分摊了工作,去帮一组病人换药。走到护士站,找到个护士要了换药包,要了碘酒酒精等东西,推着一辆换药车,出发了。
脑外科的病人,大多数情绪比起一般科的病人而言,有些奇怪。比如,有些总是默默无声一言不发的,有些,是一直对着你看。
不是精神病,精神病与脑科疾病还有些区别。
史慕青推着车子,来到个病房给病人换药时,看见了老胡在收拾东西。老胡今天出院了,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教授们劝他再住几天,观察情况。实际上是,怕他知道语蓉的消息后受到刺激了,再跑出去找语蓉。
“师兄。”史慕青叫了声。
“哎。”老胡往包里塞着自己那两件破衣服,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她,露出一丝苦笑,“出院了,其实,和没出院差不多。”
老胡是这个科的学生,肯定是明天回这个科继续工作了。
“师兄可以回去多休息几天再回来。”史慕青说。
“不用了。教授们都知道我在这里躺了多久,躺到手脚都快废了。要是再窝囊几天,装装样子,人家教授直接不要我了。”老胡边说,边伸伸脚腿。接着,望到她推着换药车,说:“你刚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来,我带你,告诉你该怎么做,才节省劳力物力。”
史慕青看老胡兴致勃勃,正好自己也想学,也就没有拒绝。这样,忙活了一个上午后,老胡才拎了背包回宿舍整理东西。史慕青看着回去来不及了,今早那个记住她的师兄见她那么快干完活,还有老胡带着,顺便给她又布置了任务。
中午在科室里啃饭盒,史慕青一边,往电脑里打医嘱,书写病历,都是别人的活,被那个师兄硬塞给她了。
史慕青不是傻着不会拒绝,只是想,自己初来乍到,要是能趁机多接触点东西快点熟悉也好。有些人,想要工作,都没有这个机会呢。
快到下午一点半钟的时候,上午病人的手术陆续都做完了送下来了,最慢下来的,据说是吴正淳的病人,手术做到现在都没有做完。
史慕青伸了个懒腰,看着墙上的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特殊的病人,做了这么久的手术。回头,再望了眼值班室,教授们肯定都跑了,余下那些进修生实习生之类,能找到个地方睡觉赶紧都找个地儿打个盹儿。结果,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情况,貌似哪儿有点不妙。史慕青刚这样想。
护士忽然冲了进来,冲着她喊:“快,十三床病人,呕吐了。”
史慕青站起身,拿着听诊器跟着护士往外跑时,记起:“通知值班的!”
白天也有专门值班的医生,但是,护士说:“值班的跑楼下急诊去看病人了。急诊没有专门的脑外科医生。”
“病床的主治医生呢?”
“打电话要时间!”
护士这话说的也没有错。主治医生都不在病区,不知道跑哪里了。要打电话,等到对方抵达,黄金的抢救时机都过了。
脑外科的知识,史慕青记得,发生呕吐,一般都是颅内压过高。此刻,只有希望不是病人脑子里面的血管爆了。
“打止吐针吗?”护士问。
“先量血压。”
护士推来抢救车,史慕青拿起血压计给病人先量个血压,见护士同时在驱赶那些围观的人。
家属不肯走,双腿像是在病房里扎了根,看着史慕青,问:“这个医生以前没有见过?是医生吗?”
这个时候,如果说史慕青只是个研究生,而且专业不是脑外科的,肯定要挨家属的揍了。护士也机灵,点了点头,并不答是或者不是。其实,所有医科专业,都是要在临床上轮过的,实习过的,一般急救知识都能懂,最少能在正式医院的医生到来之前做一些抢救措施。
史慕青戴上听筒,给躺在床上的老人量了血压,一量,这个血压上压高到了两百。急忙拿下听筒,再拿小手电筒照老人的瞳孔,一边对护士说:“准备降压剂,通知二线,如果主治医生和值班医生没到,找到哪个还在这里值班的教授都好。”
护士突然想起来,问:“找吴教师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史慕青用力点着头,其实想说,能找到周帅哥或者老胡这样的也行。因为她知道,像周帅哥老胡这些,都是过了医生执业资格考试的。她史慕青是搞病理的,虽然也考了同样的执照,但是,毕竟不是这个专科的,临床经验不足。
护士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刚接到过电话,是楼上手术室打来病区的,通知他们准备迎接手术病人。吴正淳的病人手术做完了,要下来病区。
转回身,护士冲出去给楼上手术室打电话,却没有察觉到那个病人家属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走远,是一五一十把她们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听清楚史慕青不是这里的医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医生,而且看着年轻明摆是个实习的,那家属冲了进来,抓起给老人查看瞳孔的史慕青的肩头,迎头给史慕青脸上一拳。
啊!
尖叫声,在耳边闪过,史慕青眼前一黑,栽倒了。
后来的事儿,史慕青都不记得了,脑袋里,像是跑进了一个大泥塘里,黑呼呼的,冒着泡儿。一些儿时的噩梦,不时地涌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越沉越低,越沉越低,快到最底下的那一层,下面,究竟是埋藏了什么——一个人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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