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老夫老妻
包子死死地抓住爸爸的胳膊:太可恶了。
居然来抢他爸爸。他爸爸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厨,谁抢了谁一辈子有口福。洛洛弟弟这小恶魔真是小恶魔,哪个不看中,居然看中他爸爸!
最可恶的是姚爷,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自己怎么当爸爸的。
包子怨恨的眼神飞到姚爷那儿。
姚爷感觉自己是冤大头了,辛辛苦苦,忙了半天给儿子泡牛奶,结果,儿子出口就说不要他了。他这算啥?白忙活了?
话说,儿子真是个小笨蛋。难道不知道亲爸最亲吗?亲,一个字足以表达一切了。
姚爷气痒痒的,等着等会儿喂完儿子牛奶揍一顿儿子屁股解气。
一众人里头,属君爷最开心了。
没想到他君阎王有被小孩子认同的一天。君爷喜滋滋地问小洛洛:“你不是很害怕我吗?”
君爷哪怕是笑的时候,也是很匪夷所思,让人脊梁骨冒汗的。
小洛洛被君爷这一笑,一惊,好像才意识到什么,小嘴张口:“陆叔叔当我爸爸的话,可以每天给我做饭吃。”
是什么?
小孩子的逻辑果然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大人没法理解的。
俨然这个小洛洛对爸爸的定义在于是不是给他做饭吃?或是说,他只想君爷当他爸爸时是给他做饭吃?
两者选一的话,哪怕是彤彤这样与洛洛相处时间最短的,都一下子明白了,洛洛的意思是后者。
洛洛不是要抛弃自己的亲爸爸,而是多认几个爸爸没所谓,比如认君爷为爸爸,可以让君爷爸爸为自己吃饭时服务。谁让姚爷这个亲爸哪里都好,就一点最不好,总是会饿着他。
这叫做,所有当爸爸的,都要为他洛洛这个小皇帝服务!
洛洛甜甜的天使笑容里,是作为小皇帝的超级典范。
君爷摸了摸额头,刚才自己还挺高兴的一股劲儿,此刻被洛洛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当头就醒了。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人是兄弟的儿子,兄弟那个样,兄弟的儿子又能怎样,早就不可靠的了。
姚爷摸了摸优美的下巴颌,不说儿子错了,是高兴极了,儿子就是他儿子,说的好。儿子多认几个有用的爸爸对儿子自己和他这个老爸都有好处,他怎么会反对。儿子是个聪明的,不过之后要教育下儿子,以后发表这种言论,要认谁干爸干妈干爷爷干奶奶时,记得先和他这个老爸商量一下。
父子俩共同谋划,才能百战百胜。
包子朝洛洛小鼻孔往上翘一翘,冷冷哼了一声:瞧你这个想认爸爸的心思,完全不正当,想认我爸爸当爸爸?我爸爸才不甩你呢。
要当我爸爸的儿子,最少要像我包子这样,忠孝两不误,三十六孝做的样样到。外面的人都夸我包子是孝顺儿,你洛洛是吗?
果然,君爷老爸说了,不忘泼盆冷水给打了阴谋诡计的姚爷父子俩:“想认我当爸爸呢,以后不是我做饭给你吃,是你以后做饭给我吃,这样,你还认我做爸爸吗?”
不做饭给自己吃,自己还要倒贴?洛洛小朋友干不干?肯定不干了!
洛洛一下子摇起了脑袋:“我要陆叔叔做饭给我吃。”
赖皮劲儿和姚爷一模一样。
君爷冷了声音吓唬他说:“你爸爸在你后面,拿了牛奶瓶给你冲了牛奶,你再说一句只要我当爸,小心你爸将牛奶扔进厕所里,你就没的喝了。”
洛洛听完君爷老爸的话小背一僵,缓慢地转回小脑袋时,刚好对上了姚爷一脸贼笑的脸。
笨蛋儿子啊,难道不知道你老爸不会在后面抓你包吗?
包子哥塞给洛洛的小汤勺铿锵一声,又掉落到桌子底下了。
“你让你爸爸给你捡。”哼,包子现在才不睬洛洛弟弟呢,居然想和他抢爸爸,事前没有通知他包子,不够义气。
见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变成众人之敌,孤军的洛洛手忙脚乱,一把抓住身边姐姐的衣服,喊:“姐姐你不要不要我,我没人要了。”
左手被弟弟抓住了,彤彤伸出了右手拍抚弟弟的脑袋:放心,没人不会不要你的。
姚爷走过来,将牛奶瓶的奶嘴塞进儿子没牙的小嘴:“喝吧。”
洛洛赶紧两只小手抱紧牛奶瓶,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太好了,好像爸爸没有责怪他。
结果他幸运的小心思存不到几秒钟,姚爷坐在他身边后,低声贴在儿子的小耳朵边说:以后如果你在外面随便乱认爸爸骗吃骗喝,被人抓起来进了公安局,爸爸和妈妈也就不去公安局接你了。你爷爷奶奶更是不会去接你的。你自己想清楚了。
洛洛的小脑袋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以后肯定不敢的了。
不过爸爸怎么知道他要认君爷为爸爸是为骗吃骗喝?
这点姚爷懒得和儿子解释了,反正儿子以后肯定能知道的,当年他认君爷为兄弟不就是为骗吃骗喝来的,谁让陆家里多的是会做饭的人。
认爸爸的风波告一段落。姚爷自己回来照顾儿子,君爷可以腾出手继续看手机处理公务。对这点,姚爷也觉得他奇怪,笑话他说:“是不是想给白露打电话又不敢打?”
君爷抬头望了他一下,给他一记眼神:多嘴,话这么多做什么,嫌弃嘴巴太多吗?
姚爷习以为常,耸耸两个肩膀,对他说:“如果真想打电话给她,记得,先想好台词了,免得她又以为家里起火了。”
对此,小包子赶紧为爸爸澄清:“我妈妈才没有以为家里起火了,都和妈妈解释清楚了。”
姚爷听到包子的话一惊之后,嘴角一勾,勾出个完美的弧度:“征征,你和我儿子真是好兄弟,不如,你也认我为爸爸吧?”
包子是小孩子嘛,哪能听出姚爷的言外之意,摆头表示严重不屑:你自己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要让我包子认你当爸爸,做梦去吧。
姚爷切一声:我姚爷当爸哪点好,你包子是不知道。瞧你跟你爸混成那个样,整天被我儿子整蛊。认我当爸的话,好歹我能教你怎么对付我儿子。
笨蛋就是笨蛋,两个小笨蛋。
姚爷给两个小笨蛋的碗里添了些粥水。姚爷还是很细心很体贴的,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很会蹭饭,绝对也不会饿到儿子。
在几个孩子都被姚爷吸去注意力时,君爷起身去了外面打电话。
突然打给白露姐姐君爷是不敢的,生怕她在工作分心了。工作中分心是很致命的事情,君爷比谁都了解这一点。
在浦东,白露和张润恒在车内等了有一段时间,赵委终于摆脱了围堵的记者,一个人单独走到了他们车前。
白露立马打开车门,赵委坐上车,与她一齐坐在后座上谈话。
张润恒开车,让车在城里里的街道中盘旋,等待下一步指示。
赵委问:“从叶老那儿回来的吗?”
“是的。”白露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切会配合上级的决定。”
“嗯。他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有所觉悟的。”
白露像是有点意外他这话,眸子微微垂下。
赵委继续问:“除了他和你说这些话以外,还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只是说了这些。”
“一句都没有吗?”
“赵委。”白露抬头,“我去之前,你并没有吩咐我说去到那和他要求些什么。我只是去到那里,等他和我说话。他能和我说多少,我这里就把他的话转回来多少。”
“是。一切调查只是开始。他身上几乎没有污点,我们是不好定罪的。”
叶老有罪吗?据白露知道的叶老,好像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叶老不清廉。这点,哪怕是她和她家老公君爷同志,虽然对这个可恶的老头没有一点好感,但是说实话,他们并不认为叶老有哪点对不起工作上的事。这个可恶的老头,除了与沈奶奶续回前缘以外,一个心思,哪怕是和沈奶奶在风花雪月的时候,都不忘扑在工作上的。
可恶归可恶的一个老头子的,对工作的态度却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所以,一帮人才都尊敬地称呼叶老。
白露心里盘转心思的时候,车子一直往前开着。赵委在她身边喘了喘气,絮絮叨叨说:“如果你到了他那儿是受到欺负了,记得和我说。我说过,不需要怕他,一切都只是工作。”
“我知道的,赵委。”白露说完这话,能感觉到他呼吸急促,再看他脸色是从红润变为了一丝青白,心里打个警惕,低声问,“赵委,你身体是不舒服吗?”
“可能刚到这边气候不太适应。”赵委边说,边伸手摸进口袋里拿东西。
前面忽然红绿灯,张润恒一个刹车,赵委手里的药瓶滚落在车内的地毯上。白露赶紧帮他捡起来,白色的塑料药瓶外并没有标签。白露迅速地转开瓶盖,倒出一粒看了看。真亏了她老公和大哥都是大夫,一看她都能辨认出是什么药,是心脏病急救药物硝酸甘油含片。
赵委喘着气,拿过她手里的药瓶说:“没事——”
可白露却不这么以为。心脏病发作可小可大。白露立马命令前面坐着的张润恒:“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张润恒接到她命令,二话不说,将车拐弯,驶入最近前往医院的道路。
不到十分钟,刚好浦东最好的一家三甲综合性医院在这开会时大厦的附近,他们将赵委扶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医生和护士接过手,赵委进到里头诊疗室做检查。
张润恒跑去重新停车。刚急着送病人,车就停在门口了,怕阻塞通道,保安正看着。
在这个时候,白露帮赵委简单班里就诊手续需要缴费时,身上没有带钱包,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提包。由于急着送赵委进来急救,她把手提包搁在车里头了。
这一想,她刚想走回去追张润恒的车要回手提包,不过,在看到张润恒走回来时手里并没有出现她的包,她心里头突然转回了心思,只问张润恒身上有没有带钱。
张润恒摸出了自己裤袋里的钱包,问是多少钱。
“你帮我给赵委缴费吧。”白露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张润恒点点头。
这时,见有个医生走出赵委就诊的医疗室,白露走过去问病人情况。
医生说:“病人这情况比较急,恐怕需要住几天医院观察观察。据病人自己说,他是有心脏病史好几年了。这次发作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的。”
白露听完,眉头淡幽幽地皱了皱。
“这边做完检查,我联系病区如果有病床的话,你们把病人转进住院病房吧。”医生交代。
白露点了头:“谢谢你,大夫。”
浦东这边的情况,不像燕京在她手里是了如指掌。白露眺望,见张润恒还在排队等着缴纳医疗费。她转过身走到角落里,在选择打给谁和谁电话时,她哥的电话一直是和君爷挨一块的。论平常这种情况,她会打给她哥和君爷的机率比例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
现在,就像叶老说的那样,她几乎没有多想,拨了君爷的电话。
君爷在粥店外面想着打给谁电话时,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白露——”君爷惯来低沉的嗓音从电话线里传过来。
白露听着,心里头所有的浮躁忽然销声匿迹。自己,还真的是很崇拜这个男人。不然,怎会一听到他声音都会不知觉地安定下来。
“什么事?”君爷第二句问。
若不是现在是工作状态中,白露真的会一口喷了出来。想她接他电话时的状态不也是和他此刻一样。两人想都没有想过,自从谈恋爱开始都没有想过无聊煲电话粥的可能性。不说他不喜欢煲电话粥,她其实,也是很不喜欢的。
电话费贵,浪费这么多钱做什么。两人之间不是见不了面,是很快又能见面了。
“陆君,你在浦东有人吗?我临时这边有个病人。”
老夫老妻了,似乎不用多一句言语。他都能从她口吻中得出这事的重要性。
“孝义在浦东,我马上让他过去。”
白露听完他这话,心头猛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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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白露姐姐眼里的君爷
陈孝义过来的时候,张润恒在缴费处还没有排好队,白露顺便让他将赵委的住院手续办妥了。
在急诊室门前的楼梯口,白露见到了老公的兄弟。
陈孝义是跑着过来的,并没有坐车,最少白露在他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没有穿工作服,陈孝义穿的是平常的衬衫和西裤,如果天凉的话加了件男士黑夹克。这身装扮让平常斯文优雅的他偏酷了起来。白露心里想,如果阿芳看到他这样的打扮会不会惊呼,她的陈教官更帅气了。
“嫂子。”跑过来的陈孝义气也不喘,镇定从容地说话。
“你领导说你在浦东,你在浦东干嘛?”白露问。在电话里不好问君爷,只好这里直接问陈孝义。
要真是陈孝义在做什么机密工作,也不可能一叫就到到这里来会她,所以白露顺道没有担心地问了。
陈孝义抬高袖子擦擦脸上几粒汗,说:“有个会议在这边开,还有,刚好有个病人在浦东。陆队让我过来帮他顺道处理了。”
“真是凑巧。我这里也有个病人要你帮忙。”白露低声说。
凑巧两个字,似乎是让陈孝义愣了下,陈孝义说:“是,是挺凑巧的。”
白露和他一块走一边说:“我这个病人是心脏病病人,不是你专科。但是想着你在浦东应该认识人。这里的医生刚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听着有些疑问,你帮我再打听打听。”
陈孝义听是这样,道:“这家医院里有个人是陆队的同窗好友,我帮嫂子介绍吧。”
赵委还没做完检查的样子。陈孝义打电话让君爷的同窗下来。白露看到了张润恒望到这边疑问的目光。于是与张润恒通了电话。
“那个人是陆队的手下?”张润恒认出陈孝义的样子,颇为吃惊地问。
君爷的人都派到这儿来了?关心老婆?
“他刚好在这边开会。赵委不是病了吗?我让他过来和这边的大夫沟通沟通。”白露说。
张润恒听到是这样,又能说什么,只问:“赵委本人知道吗?”
“没有必要告诉赵委。他现在病着,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事。”白露道。
“赵委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办?”
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白露不好说,是不是接下来上面会委派人来代替赵委继续开会。赵委的工作,他们身为底下人,又怎么知道具体有些什么。至于他们的工作,这一趟的任务基本是跟着赵委转。赵委说干什么,他们跟着干什么是了。
赵委吩咐她的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其实在燕京的时候已经有人和她说了,要她到叶老那里打探一下。为什么选她而不是选其他人,大概也是知道陆家与叶老的关系不怎么和睦,派了她过去,一是队内的人,她的身份合适,二是不怕她偏私。叶老这人人缘太好,基本没有一个会和叶老作对的。
听她那边老半天没话,张润恒只能是一样挂了电话等待下一步就是了。
白露挂上电话走回去的时候,陈孝义带了一个人过来,向白露介绍:“这位是李科长。”
李科长,医务科科长,以前是出自心脏科的专家,所以与心脏科最熟悉,同时也是君爷的同窗。
年纪轻轻当上了医务科科长,这个男人的技术专业水平肯定过硬。白露没有猜错。这位李科长人家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
白露姐姐上前,与李科长握了手:“你好,李科长,我是白露。”
“白露姐姐是吧?早有听子业他们说过。陆君还好吗?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李科长张开一整齐漂亮的牙齿笑道。
白露没想姚爷他们宣传八卦的脾性,是宣传到圈子里的人都要对她白露姐姐人尽皆知的地步。回头要收拾收拾姚爷他们那群人的嘴巴才行。白露姐姐暗想着怎么回去揍姚爷了。
这边,和李科长寒暄:“陆君,他,老样子。”
李科长一听她这话就笑了,当然他是知道君爷老样子其实就是怎么样,笑道:“嫂子,陆君对你也是老样子吗?”
白露姐姐老道地一语双关:“他对我,从来是那个样子的。”
不止李科长笑,陈孝义在旁也都想笑。是没有想过白露姐姐在外人面前,原来这么维护君爷的。
模范夫妻怎么来的,看白露姐姐公关的本事就知道了。
几句老朋友见面的寒暄过后,几个人说起了正事。李科长和陈孝义见面之前,俨然是听过陈孝义的电话了,和陈孝义走来回答白露姐姐问题之前做过了一番功课,白露一问,立马答道:
“那个病人的情况我刚和我同事了解过了。据病人自己说,是以前犯过心脏病,在他们当地医院看过病,医生就给他开了这瓶药。好像不是很严重,他自己没有放在心上。这次是突然发作。我们的同事准备给他做进一步检查,搞清楚是心脏哪方面出了问题。”
“不是心肌梗塞吗?”白露听自己哥说的最多的心脏病,无过于心肌梗塞这个词了。
“不是说只有心肌梗塞才会胸口疼痛,比如二尖瓣返流等心脏疾病,也会突然引起心塞,喘气等症状。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好说。血液报告等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住个院,等查清楚确定病因,最少要给我们一两天时间吧。”李科长徐徐道来。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一抛,可以抛出一些让她这个半桶水的半专业人士傻眼的词汇。白露姐姐暗中叹气,跟了君爷这么多年,白学了。
但是,人家这样说,可绝对不是敷衍的态度。人家是认真负责,所以才不敢这么快出诊断结果。
明确病因是最重要的事,比怎么治疗更重要。否则,病都诊错了,何谈治病?白露姐姐对这点,跟着君爷这么久,还是深有感触的。
“谢谢。”白露对李科长道,“也请你不需要和病人说太多。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的程序。”
李科长明了她这话的意思,点头说好。然后,因为自己还在工作中,没法和他们聊太多,与白露姐姐握手道别:“我在浦东,陆君和我当年是很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别看君爷那副臭脸,朋友却是很多,不缺忠实可靠的朋友。
白露点头。
李科长坐上电梯离开了。
白露想着让陈孝义先走,陈孝义却说没有关系,可以在这里等等她,因为眼看都是吃午饭的时间点了。
赵委的检查告一段落,病区刚好有床,医务人员打算将病人转入病区。赵委躺在移动的病床上时,白露望了一眼,见他双目紧闭,好像昏睡着。可是当她走近的时候,赵委还是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她。
“赵委——”白露轻轻握住他好像无力的手。
赵委张口:“我一两天就好。不用通知其他人。”
白露听他这话,看是不打算让上面另派人下来。
“明天会议怎么办?”白露要考虑到工作上的安排,问。
赵委听见她这话,突然一笑:“你这个人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冷血无情。见我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工作。”
白露伸手抚摸下刘海:“我是不想你担心工作,影响身体恢复健康。”
“行。我知道的了。我自己有分寸的。我又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是和你说笑的。”赵委说。
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了下。
赵委又说:“医生肯定是中午不让我吃饭的了。你们两个,先去解决吃饭问题。工作时没有力气怎么行。”
白露本想让张润恒去吃饭,自己陪赵委上去。现在听赵委这样说,只好作罢。正好医生是叮嘱病人要静养的,最少短时间内需要安静。白露想着还得帮病人买些住院用品拎上去,这样的话,不如随了赵委的意思先去吃饭。况且现在这家医院里有君爷的人,她并不需要担心医院里有什么事不通知她。
再三考虑之下,白露带了张润恒先去吃午饭了。
为此,陈孝义已经先在这附近的一家饭馆,给他们订好了桌子。
三个人吃的是工作餐,自己掏钱。
一个人十几块钱的饭盒几乎没有肉,白露姐姐担心他们两个汉子吃不饱,考虑来考虑去,不如让店家炒几个菜,每人米饭吃个够,经济划算。这样定下来后,白露姐姐点了几个肉菜,三菜一汤上桌。
陈孝义是极少有机会和她一块出来吃饭的,看她点菜的功夫老道,色香味俱全,而且上菜快根本不浪费时间,夸道:“嫂子,人家都说跟着陆队有饭吃,跟着嫂子你也不用愁饭。”
白露姐姐用筷子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说:“那是,我也是被你们陆队锻炼出来的。跟了他那么多年,这点都没学好,岂不是白跟了。”
张润恒默默听着她的声音,想她的话是几分真几分假。她和君爷的感情真有那么好?
“吃吧,吃吧。”白露姐姐叫他们两个不要客气,“这餐算我请客。”
“那怎么可以?”陈孝义刚张口这样说。
白露姐姐对他一笑:“我回到家后还不是向你们陆队报销,你着急啥?”
陈孝义无话了。
白露姐姐的利嘴无人能挡。
吃完饭,在张润恒拿着她的卡去收银台结账时,白露有了空和陈孝义私聊几句。两人谈的关键问题当然还是阿芳的问题。
“想去看阿芳吗?既然都到这儿来了。这边坐火车,到她那边,听说高铁的话,不过两个钟头到站。顾忌那边没有地方睡吗?”白露姐姐细声的,像个长辈一样说。
陈孝义听着心里头不免感动,觉得她和君爷一样温暖人心,说:“想去是想去的。可是去到那,和她说什么,我心里都没有个谱。”
“说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白露感觉他这话好笑又奇葩。
是,两个人是离婚了,但是,离婚后不是永远不能说话。不是吵架的话,有什么不能说吗?
“我和她说什么好呢。”陈孝义却是低着头看着饭桌,一脸陷入沉思的表情,“嫂子和陆队认为我能和她说什么?”
“你想挽留她吗?”
“我怕害了她。”
终于吐出实话了。
这个男人啊。白露揉了揉额头。想起姚爷等一帮人说的,说他们这群人里头,最不爷的人算是陈教官了。
陈孝义的优柔寡断是出了名,美其名曰为他人着想,可却不知道有时候是害死人。
“你陆队,从以前都不是怎么喜欢我,意见多多。”
“嫂子?”陈孝义吃一惊。
“但是,他做人有一点你还真是该学学的。要不是的话,你看,你们陆队到现在都没有和我离婚,我也没有想过和他离婚。可阿芳就被你弄得不成样了。家里问题再怎么样都好,女人离婚不离婚,看的是你这个男人的态度。你没有给阿芳安全感,她不就得离了。”
白露姐姐几句话说的实在,陈孝义哑口无言。
“去见她吧。有什么心里话直接说。你和你们陆队一样是个闷葫芦。可你们陆队即便不会说话,最少懂得送礼物表心意。别告诉我,你连这一招都不会?”
从白露姐姐这一句话里,无意中透露出君爷是个脑子多聪明的男人。不善于说话没有关系,有脑子呗。这就是君爷自信的来由了。
陈孝义第一次觉得,人家都说追女人泡妞属姚爷最强,但是现在看来,貌似君爷都要略胜姚爷一筹。
白露姐姐这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都被君爷栓的紧紧的,你说是谁更会追女人呢?
陈孝义坦诚:“我回头向陆队取经。”
白露姐姐对此提醒他:“他说的话,你听三分就可以了。因为他说的,有些真的是只有他本人能做到。”
陈孝义张大的口,老半天没能合上。
白露姐姐捧着饭后的消食茶,从容淡定地喝着。
张润恒走回来的时候,一直听她说话。听她谈起君爷的种种无都是对君爷了解到了如指掌。
白露姐姐说,她永远和君爷都不可能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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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失去联系
吃完饭,与陈孝义分手之后,白露买了赵委要用的住院用品,和张润恒一块回到赵委的病房。
赵委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到他们进来,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白露笑一笑,坐到他床边。
看着他们买来的东西,赵委道:“破费。”
白露说:“不破费。东西都是要用到的。不会用到的我不会买。因为买了也不能向您报销,老领导。”
赵委笑了:“你的嘴巴,还是一样厉害。”
“好点没有?”白露认真地问他。
“是好了不少。”赵委说,“应该明天可以出院了。”
白露道:“这里的大夫说了,顺便检查清楚,要个把星期。”
“没关系,检查归检查,我可以和这里的大夫商量商量,把检查时间,推后到我每天开完会。”
白露目光闪了闪:“赵委,注意身体。您年纪不是以前的年轻人了。”
赵委只是看了眼门的方向。
张润恒见他眼神,走到门口守着。
赵委说:“我现在这样倒也好,没有那么多人会来找我了,都知道我病着,可以让大夫帮我当挡箭牌。”
大领导是这样的了,即使不走后门想拉拢感情,都一堆人蜂拥而至。
“你看,电话又来了。”赵委无奈地看了眼桌上嘀嘀嘀响的手机,“工作组知道我病了,不敢打电话来打扰。来打扰的人,只会说两句话,保重身体。既然要我保重身份,还得非要打个电话过来,生怕人家不惦记他是谁似的。”
白露起身走过去帮他挂断了电话,再帮他关了机,接上充电头充电,说:“您既然都这样想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本是想着,这趟来浦东之后,回去带老婆孩子一块去哪儿玩玩的。”赵委平躺在床上叹口气说。
白露给自己慢慢地倒了杯开水。
在她坐下来喝水时,赵委和她交代起事务了:“叶老的事告一段落先。既然那个老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只好耐心等他是不是回心转意。或是看上面有什么安排。这次,你随我来,这边的工作暂时就是这样了。既然我都这样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自己安排着处理。”
“是。”白露小声道。
“我的身体你不用顾及。张副官在这,让他照顾我更方便些。”赵委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完。
白露点点头:“我回酒店准备一下行李。”
“嗯。到时候有什么事,再联系。随时我们都是可以保持联系的。”赵委说道。
白露起身,在走出病房门口时,见张润恒要跟来,说:“不用了,你在这里陪赵委吧。跟着他,照顾他。”
“白局呢?”张润恒貌似一丝紧张地问。
“赵委给了我假,我有些私事想去处理一下。”白露说。
听明白她意思是要一个人单独走,张润恒哪怕是心里不甘心,都没有办法。
人家都说接下来是私事,莫非他还能死皮赖脸地跟着。
白露快步地走着,这个脚步,比她预想中要快,像是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很迫不及待。但是,到了酒店收拾行李,订票时发现,去到那边,恐怕还需要到明天傍晚。
白家的老家,是在深山老林里的。
在白露的记忆中,回白家老家的次数似乎是屈指可数,一共没有超过三次。白爷爷白奶奶,都不喜欢回老家。因为老家的设施太落后了,据说到至今,白家村的乡风依然十分淳朴。虽然那里的村民近年来由于林业发达,也赚到了不少小钱,都盖起了小洋楼,但是,终究,由于地处偏僻,依然是个较为封闭的村庄。
白队让父亲回老家休养也就是这个原因。白家村四周没有什么化工厂,青山绿水,交通因此或许有些不便,却是空气新鲜,自己种种菜养养鱼,不用说,吃的营养卫生,比起城市的食品安全,那叫做一个天一个地,有钱都买不到。
正由于如此,听说现在村里有开了几家农家乐,不过,只是小搞,村民们并不想破坏自己当地安宁的生活环境,严格控制来这里旅游的游客。
穷归穷了些,可生活环境很好。白家村变成到现在,外地人想进来,都难。有些外国游客到了这边,还专门想找白家村。
白家村除了环境好,还有一点,是中外都闻名的。村里出了名的有好几个木雕家传手艺的土木手工世家。像白爷爷,当年能当建筑师,刚开始,都是在老家随土生土长老家里的师傅从土木学徒做起来的。白家村有历史悠久经验丰富的木雕工艺,并且风格是别具一格。
这里周近知道白家村木雕工艺出了名的人,如果家里搞装修,都要非请白家村的师傅过去看看帮忙指导。有钱人为买这村里老师傅的一幅作品悬挂在自己家里一掷千金的事儿都屡屡发生。
他们的父亲,白建业,回来时,说是由于身体不适,被儿子劝返,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因为白建业他自己早有一个心愿,想回老家拜访家乡的祖传工匠,将老家独特的手艺精华集结成书出版,流芳百世。
白露有时候想想,这点不知道他们父亲是遗传了谁。你想想看,当年白爷爷白奶奶,虽然都是白家村人,可是呢,在世的时候都不喜欢白家村,嫌弃白家村落后,和郑姑婆一个样。但是,到了老人家临终之际,却无论如何要求他们子孙将两老的遗骨安葬回老家的青山老林里。
白建业回白家村时,其实白家村人因为生活条件改善了,想回白家村的人多了,因此对在外面的白家村人提出了要求,如果流往外地的子孙,不在按期内迁回来,死后也就别想迁回来。
可能由于此,白建业如论如何都提前要迁了回来,并且,把他们母亲的骨灰盒,都带到了老家这边安葬。
这点,同样是白露想不明白的。如果说父亲对母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何必执着于将他们母亲的骨灰盒抱回到白家村,安葬在了白爷爷白奶奶的墓旁边。
很多疑问,在白露心里头盘绕。
当天订好的火车票,在第二天清早才能坐上火车,历程四五个小时的慢车,因为到县城小站不仅要倒车,并且这条铁路经过的地方属于不能开通高铁的地带。
下了火车后,白露一个人在小县城里吃了碗面条,再准备找车前往白家村。
吃着面时,看着县城,忽然发现,记忆中的这个小县城,也变了大样。面积不止大了,饭馆多了,来往的人多了,道路宽敞了,交通,似乎也发达了些。
店里老板听她描述这里的变化时,大笑道:“你莫非以前是开放前才回来过?”
白露稍显尴尬。
其实,白建业回老家之后,时不时,会到浦东,或是什么地方参加会议。毕竟他名声大,以前没有归隐之前人脉广,老朋友多,业界没有忘记他,他没有忘记业界,要靠业界出书。过年呢,更不用说了,白建业一定是回燕京和儿子女儿等一大家子过年的,要看看孙子和外孙。在这世上,他剩余的,只是这些亲人了,怎能不来会面。
白露知道,自己和父亲或许一年到头只见一次面,但是,自己父亲和她哥见过面的次数可能就远远不止一次了。
平常都能见到面,那么,何必专门跑到白家村去找人?没必要。
这样那样种种的原因,导致,他们兄妹俩,几乎一年到头来,都没有来过白家村。记忆里,貌似君爷都没有来过。
唯一只剩下来白家村的理由只有清明节祭祖的时候了。本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至少他们年轻人祭祖扫墓时要回来白家一趟的。可是,白家人没有。
白队是由于真的工作很忙,经常节日里要值班。导致清明祭祖,只能放弃回老家选择在燕京。她白露之所以没有回去,是由于白队对她说过:如果我没有跟着去,你不要一个人到白家村。
兄长说这个话是为什么?
怕她一个人到白家村发生什么事吗?
她是很听她哥话的,对于这点,只要了解她的人,都深信不疑。所以当她和君爷两个人背着白队对郑家出手的时候,白队对她的吃惊由此可见。
兄长的想法她可以猜到,无非是:什么时候,原来他这个妹妹已经不听话了?
她或许,早就不听话了。
白露自个儿苦笑。
近来她都能察觉到君爷偶尔的唠叨,是唠叨她哥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找到了一辆电动小三轮,载着她沿着记忆里的那条山路开往白家村。最近一次的记忆,走这条路,是在她和君爷结婚前,她母亲去世后安葬的那次。
那一次,天黑蒙蒙的,一直憋着雨,却偏偏不下雨,直到她和她哥离开,都没有下。那种压抑的心情每次想起,都让她感到非常难受。所以对于白家村的印象她一直都不怎么好。很不想再次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很多事情,却似乎只有到这个地方才能解决。
她再次回来了。
三轮车驶上一段上坡路时,哗的一下,雨下来了。
雷声大,雨点也大。
铺天盖地的雨水,不会儿浸透了路面,水面升起了一滩水塘般的积水。三轮车赶紧找个地方先避雨。刚好路边林中有个人家废弃的棚子,三轮车驶进到棚子底下,白露从车里跳出来,发现衣服都湿了大半。
到棚子下躲雨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过路人。
大家看着这黑压压的天色,怕是一会儿半截这大雨是不消停的。有些人不禁犯了急,担心河道的水涨起来,将白家村通往外面唯一的一条小桥淹没了。
白露拿条纸巾擦着身上脸上的雨水,检查手机通信时,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影响,没有了信号,一格都没有。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是比较少见的。单独一人与外界失去联系,虽然,她并不是去战区,不是去什么危险地带。可是,人家如果突然联系她,联系不到她,不是得着急。
包子今天周日,明天才上课。
早上起的晚,今天爸爸像平常一样要加班了,将他扔到了奶奶家里。早上玩了一个上午,吃完中饭,午休的时候,包子开始有点无聊了。
趁奶奶不注意,找到座机,小包子拨打起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如果在家休息的话,周末一般都会带他包子到哪里玩的,不会晾着他不管。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才知道妈妈的好。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包子想,有点埋怨自己以前的疏忽了。
爸爸做饭很好吃,可是,妈妈会买东西,比如妈妈买的蛋糕,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从来没有让他包子失望过。
包子开始期待,妈妈出完差回来会不会给他带什么好吃的。
小舌头舔着唇角,满心期待地妈妈接通电话。
一遍遍打过去,妈妈的电话始终没有通,包子愣了愣。
“征征,你做什么?”陆夫人起来上厕所时,才突然发现孙子没有睡午觉而是在客厅打电话,走过来询问,“打给你爸爸吗?你爸爸可能在忙着呢。”
小包子黏君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陆夫人自然而然想着孙子打电话给爸爸。
包子瘪了嘴,手里抓着电话筒说:“妈妈没有接电话。”
打电话给她儿媳妇啊。陆夫人哦了一声,摸摸孙子脑瓜:“你妈妈可能也在忙着,没有空接你电话。”
包子对于大人这种口头禅是不喜欢的。有什么事,都说大人忙。他包子又不是不体谅爸爸妈妈工作忙。只是,有时候小孩子是不安心,不是想黏爸爸妈妈,是担心爸爸妈妈。
包子不和奶奶解释了,打了电话给君爷。
昨天休息,今天工作又堆成山,加上老婆不在家,君爷现在都想着能早点回家陪儿子。所以,中午加班加点地干。
几个干部,都坐在他办公室里开会。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君爷正恼着会是谁打来的。见是家里打来的,家里人都知道并且体谅他工作,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君爷接起了电话。
“爸爸,妈妈的电话打不通。”包子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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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白家村
山中,大雨瓢泼,雨一时是下个不停。棚子下避雨的人们议论纷纷,讨论着雨什么时候停,如果这个雨势不停这些人该怎么做好打算。于是,这些人决定,必须趁着大雨之间的空隙,赶紧赶路进到白家村里躲雨。这里面包括了一些本来离开白家村打算往其它地方去的人。
此举实属于无奈。因为下山的路上更远,更黑,路上没有旅社,没有人家,如果发生泥石流的话,下面的地方其实更容易发生灾害,更危险。
熟知山里情况的山里人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回白家村里躲过一夜更安全,更实在。
白家村里,至少自给自足是没有问题的。据闻以前,白家村人曾经与外围失去半个月联系都安然无好。这村打从建设选址开始,选的地方好,从来天灾都是在四周发生,偏偏不会波及到村里。
众人考虑之后,拍板决定了动作。一群人见雨势稍有缓解,但不敢抱以怠慢之心,三两互相搀扶着,径直奔往白家村。
一路上,山路泥泞。无论是什么人,在天灾面前,都是平等的。白露早有准备,穿了球鞋和休闲装过来。一路脏了即脏了。而有些人,是上山来游山玩水的,突然遭到如此横祸,一边骂一边走,很是气恼。
看着前头一对人家,有七八个家人一块旅游的样子,其中两个女的,由于穿的是裙子上路,可能路上都是坐车上来的,所以,都没有沾上污垢。可如今淋了雨,走了泥路,蓬头后面,一幅美丽的样子打扮全毁之一旦,怎能不生气。
骂着骂着,有个女的娇气起来,非要那男的背着她走,男人不愿意背她,她在原地撒娇痛骂,说自己脚要折了,人要死了,结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没用的东西。
其他人看到这,都觉得这种女人不如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算了。如果只是这个女的闹倒也算。后来,这个女的带着小孩子一块闹。
七八岁的女孩有些胖,圆滚滚的身体,好像只皮球陷在泥坑里,和母亲一块在泥水里坐着不想起来。
白露终于是发现这对母女有些面熟,愣了一下,赶紧别过脸,躲到其他人后面去。这么丢脸的事情,白露还真不敢认了。因为这对母女不是其他人,正是不久之前,她带陆丫头去同学会时认识的那对奇葩:陈巧丽和茉莉。
这家人不知怎么来这边旅游的,而且,刚好和她白露姐姐的老家撞上了。再想想,这个茉莉,一段时间没见而已,居然又肥了一圈,难怪她刚开始没有认出来。
陈巧丽与茉莉,当初与她白露姐姐在同学会见面是挺能装的,没有失态,很是文雅。她白露反正看到的是这些。如果不是后来陆丫头回家后与她透露在她不在时,这对母女如何原形毕露是多么可恶的人,她都不知道。
如今在逆境之中,这对母女又原形毕露了。白露忽然为和她们一齐来旅行的人感到可怜。
这对母女不是明摆着拖后腿吗?
本着男人可以抛弃老婆但是不可以抛弃女儿,陈巧丽的老公最后还是走了回去,拉起茉莉,试图把女儿背起来往前走。只是茉莉太重了,没背几步,男人自己都走不动。
男人气起来,对她们母女俩说:“如果你们非要这样闹,我们三个一块在这里等死吧。反正手机打不通。”
可能是见着其他人不理人,都往前各自奔着逃命去了。陈巧丽看着形势不对,闹也不该在这时候闹,才急急忙忙拉起女儿不闹了,拽起自己生气的老公说:“我那是自己刚才太累了,所以说的话都是胡话。我是女人又不是你们男人,看到这情况难道不会着急,不会害怕吗?你知道我一害怕就很容易发脾气的。”说完,贴在老公身上撒娇。
白露听见在自己身边走的一个路人唾了一口,那人说:什么人哪!在这种地方都能做戏,娇气!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吗?
确实不知道陈巧丽会是哪家千金大小姐。白露只记得陈巧丽是羡慕林园园当富太太。按理说,陈巧丽应该家境也不怎样,很一般的。但是,很快白露又打了个激灵,想起了那时候同学会上,不知是不是陈巧丽爱炫,穿的衣服都是属于名牌。或许,人家家里真是有点资本的。
人家怎么说陈巧丽爱撒娇都好,可是,男人确实是吃这一套的。只见本来在气头上,已经头顶冒乌烟的陈巧丽的老公,听了陈巧丽两句话,马上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扶着老婆往前走。
陈巧丽这一套,白露真学不来。白露看着,也挺感慨的。试想如果她哪天学着陈巧丽向君爷这样撒娇,会不会君爷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同时反问她一句:你今天发烧了吗?
莫名其妙的,想起君爷了。明明是,前面要进白家村了。白家村,与君爷应该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他们白家自己的关系。
走着走着,走到了河道上架起的那座拱桥。真是被一些山里人预料中了。如果不再提早走来,这条唯一的救命通道都要被水淹没了。只见汹涌的河水从拱桥下面的桥墩中间通过,河水打起的浪花,有些已经泼到了桥面上。河水的顶峰,离桥面,据白露估计,肯定不够半米。无论是在桥上走,或是桥本身,看起来都岌岌可危。
雨这会儿,忽然间又大了起来。站在桥头的人,一个个,都有些怕了不知道过河不过河。因为汹涌的河水就像张开巨口的野兽,能把人瞬间卷走吞噬。
这个时候,桥对面,有人跑了过来,眼看应该是从白家村里面得知有人被困跑出来的村里人,对着受困人员喊话:“快跑过来!跑过来!男人先跑,抱着孩子。女人老人在中间。快点!再不跑,桥要是踏了麻烦了!”
一句句话像催命符似的。一群人犹豫在桥头迈不迈不出第一步。
白露倒不是畏惧了。这种险情与她以往有过的训练相比较,并不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前面都挤在了唯一的通道上,她又不好往前挤,是被堵住了。
只看,这边的人,迟迟畏缩着不敢过去。桥对面的人见状,两个胆子稍大的,可能是比较年轻的,跑过来了这边带人。有一个,甚至站在桥面上挥举双手当起了交通指挥。
前面的人被拉被拽,终于移动了步子。白露得以随大部队通过桥面。在路过桥中负责指挥的那个人面前时,白露匆匆回头一望,看见了雨衣帽兜下那张中年男人的脸。
后面的人跑上来推着她往前走,白露不得已只能继续往前,直走到了桥对面的安全地方。白家村的干部指挥着人徒步进村。
白家村离这座桥还有最少十几分钟的脚程。大家看到山里处境如此危险,更不敢怠慢了,一个个听从指挥着急往前走。
只有白露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只是看着桥面上的人。
终于,大部队走掉差不多了。白家村指挥交通的人回头,见她站在那儿不动,走回来问:“怎么不走了?哪儿受伤了吗?同志,现在不是观光旅游的时候,快点走吧。”
白露听到声音,回头,见说话的人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穿着雨衣,白茬茬的胡须,依然是被雨水浸透了。看着是一丝面熟。白露想,自己之前来白家村的几次,肯定是见过这位大爷的。
白露没有记错,这人是白家村里头论辈分数一数二的,在白家村里受人尊敬的万大爷。同时,万大爷是白家白爷爷以前一块拜师学艺的同窗,与白家有些交情。白家爷爷奶奶的墓碑,都还是这位老先生刻的。她回白家若是没有见过万大爷那才叫做怪了。
万大爷瞅了她会儿,好像也是有点印象。
白露姐姐嫁了人生了孩子依然青春美丽,与那年回家祭祖时没有太大区别。
见对方应是可以认出自己,白露介绍自己说:“我是白露。”
“白露?”
“是,白建业的女儿。”
万大爷惊讶时,是不顾天上下大雨,将雨衣的雨帽都摘掉了,伸手抹了脸上两把雨水,以便能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样子,诧异道:“你自己一个人上山的吗!”
老大爷嗓音很大,是将其他白家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在桥面上疏散完人群的两个白家村人听见声音,都跑了过来。
一个是年纪稍微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是万大爷的孙子万达明。另外一个人,在与她面对面的瞬间,像是一只木头站住了。
“爷爷,你说她是谁?我们村的吗?”万达明对于白露的印象不深,可能见都没有见过,问着自己爷爷。
万大爷骂了一句孙子不长眼睛:“忘了吗?那年头你说仙女下凡的人是谁?”
“白叔的女儿白露姐——”万达明倒是很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的仙女下凡。这一想记起来,和万大爷一块惊讶不已,看看白露,又看看愣在那里的白建业。
雨水很大,头上斗笠帽子盖住白建业的半张脸的样子,白露看不清此刻自己父亲是什么表情。
一群人杵在这里肯定不当,这雨还在下,都快把人浇透了。万大爷指挥他们几个人,说道:“赶紧回去!有什么事回到村里再说!”
四个人这才挪动了脚步,走在去白家村的路上。
白露没有雨具,身上还拎着个旅行袋。万达明伸手帮她拎包,又要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她穿。白露不让他脱雨衣。万大爷干脆,将白建业头上戴的斗笠摘了下来,直戴到她头顶上,说:“遮一下脑袋也好,否则回去浇病了,你爸你哥要伤心的。”
她爸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都没有吭声的神情。这幅样子倒有点像她哥了。她哥生闷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越是不吭声越是代表事态严重。
果然,万大爷贴在她父亲耳边念叨了一句:有什么要骂的,回去再骂。而不管怎么说,她上这儿来还不是为了见你。
两句话说的实在,白建业的脸色似乎才好了一些。
其实,白露挺想问的,莫非她爸是因为知道她要来,匆匆忙忙出村跑来接人,当然不可能,这些人压根不知道她要来。那么,他们出村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万大爷说起:“他妈出去到镇上搞采购去了,赶不及回来。我和他本是打算一块出来接他妈的,结果,他妈可能见天气不好,在镇上亲戚家里住下了,明天再回来。结果碰上了你们这群人。”说完万大爷唾了口雨水:“看这雨,要下一整夜了,好运的话,等河水退回去,也要两三天。电话,恐怕要中断一两天吧。”
白露想着,通讯中断才是个大问题。
由于她爸始终不出声,只能是万大爷来问她:“你出来有和你哥说吗?”
“爷爷,我是多大年纪的人了,需要和我哥报告吗?”白露笑道。
万大爷被她这话一哽,问:“你几岁了?”
“我三十几了,爷爷。儿子都有了。”白露抚了抚落下的留海说。女人要坦白自己是黄脸婆的年纪,是需要点勇气。
“三十几?!”叫出来的人是万达明,仙女的梦一下子破碎了,三十几,儿子……岂不是黄脸婆了。
万大爷瞪了孙子一眼:没大没小的,没礼貌。回头,对白露干笑道:“别理这个小子。不过,你看起来很年轻。和我们村十几岁的姑娘一样年轻。”
这话是夸是贬白露不知道,但是,她确实是很漂亮的。走到哪儿,哪怕是以出美女闻名的白家村里,都是一枝独秀的漂亮姑娘。
哗啦啦的雨水,都好像能照出她那张与这里的山水一样清秀美丽的脸。嫁了人的她,在漂亮之后,又多了种少妇的风韵,让人如梦萦绕,如坠幻境。
白建业的视线,像是一时胶着在女儿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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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父女
走回到村里时,村里安安静静的。由于大雨瓢泼,家家户户关窗关门。
白家村的水利措施做的好,比大城市还好,到处都有村民们自己挖的排水沟,这么大的雨,村里面道路都没有积水。
之前受苦的那些路人到了白家村,找上白家村里那几家农家乐歇下了。外面的人一时来的多,几十号人,挤在农家乐里。农家乐里忙翻天,主要是棉被不够。山里不像城市里,是真正要冬季来了的感觉,到了晚上更冷。
农家乐的人跑到万大爷家里借多余的棉被。
白露和自己父亲先是走到万大爷的家里休息。白家的房子在村尾比较远。万大爷的老婆万大妈,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催促白露在这儿赶紧先洗个澡。
白露鼻痒痒真打了个喷嚏。一旦真生病了,肯定要挨大哥和君爷的骂。这样一想,她也就不计较了,借了万家的洗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与此同时,万大妈给他们这些淋雨的人煮了姜汤驱寒。
在白露洗完澡端着碗姜汤坐在小板凳上喝时,万大妈手里拿了条干毛巾,一直帮她擦着头发,说:“你这头发多漂亮,像你爸。”
没人说她像她妈,毕竟,白家的基因好,这是众所周知的,长得漂亮的,都说是归功于白家。
事实上,白露记得自己的母亲,一样是个美女。
万大妈却不记得。因为,白露的母亲来白家村的次数比白露更少。在白家村里,可能大家只记得的是,白露她妈妈最后一次到白家村,是安葬在这里的骨灰。
喝了碗姜水,全身热火了不少。
见她父亲站在万家的客厅里,拿着电话筒。
万大爷路过瞧见,说她爸了:“打什么?再打也不通。你着什么急?女儿不是在这吗?难道想赶你女儿回去?”
说不定她爸是在打电话给她哥,让她哥过来赶紧将她带回去,白露心里想。
这世上这样的父女关系应该很少有吧。她爸像是一刻都不想见她。
雨势稍微缓了缓之后,他们父女俩总不能一直赖在万家,要回自己家。万大妈拿了把伞借给白露,让白露拿着随父亲回家,一路叮嘱她要小心。
白露走下万家的台阶时,能听见万大妈在后面与万大爷说话。
万大妈说:瞧瞧,这白家闺女长得多漂亮,不知道嫁给谁了。
万大爷道:她儿子都四岁了。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想给人做媒。
人长得漂亮,嫁了人生了孩子,都照样被人惦记。
白露无言。
去到白家的路,似乎稍显偏僻些。白家以前都不在白家村,所以人家翻修过的房子聚在一块时,白家的房子自然而然落单了。
白建业决定回来住,白家出了笔钱开始修缮祖屋。修了大概一年完工,变成现在这样的两层小楼。
很小的面积,可能白建业都认为,除了他以外,可能儿子女儿以后都不会到白家村来住的了。没有必要的钱不要浪费。
进了白家的屋门,白露终于听见了自己父亲自从这次见了她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坐吧。”白建业说,“我去倒茶。”
声音不紧不慢的,斯条慢理,温温吞吞,向来是白家男人的风格。这她都知道,她哥也这个脾气。可这会儿听了,白露不知道为何,怎么觉得她爸是在招呼客人而不是见自己女儿。
“爸,你坐吧。要倒茶也是我来倒。”白露没有坐,尾随在白建业后面说。
要走进厨房的白建业听见她这话,回头望了眼她,目光里像是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坚持说:“你坐吧。这里你还不熟悉。等你熟悉了再做这些也不迟。”
白露只好退了下来,回到客厅里,干燥地坐在沙发上。
这套沙发,她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应该是新买的。摸一摸,皮质很好,可能是原装进口货。
白露挺起腰,再打量一圈屋内,屋内一些东西确实令她吃惊。比如墙上挂的摆钟,一看设计,绝对是市面上一般找不到的东西,论设计的价格都价钱不菲。
条案上的一套瓷娃娃,桌子上摆的一套汝窖,都这样精美,美轮美奂。
她爸真有钱。
这是白露心头一刹那闪过的念头。
当然,她爸不可能是没钱的。以前是建筑师,到至今名气都未退。做建筑设计的,本来就很有钱。一项工程设计,做下来都能拿几百万。
区区一套进口沙发,算得了什么。
只是,以前,她都没有仔细留意过,她爸是如此富有情调的人。什么叫富有情调,像她哥她嫂子,情调只在于买水,买各种各样干净的水,利于身体健康,其它摆设家具极少花钱。她和君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提倡钱花在刀刃上,没必要的东西一切都不主张买。像她家里的沙发,都是结婚时老人家送的,送的也不是什么进口名牌沙发。
论小资情调,她哥和她这点,真及不上她爸。
白建业从厨房里出来,给她端了杯开水,走到茶几那儿,见她拿着个茶杯转悠,好像才记起,问:“你喝茶吗?”
“不喝。”白露放下手里的茶杯,道,“爸,你坐吧,不用忙。”
白建业坐下来。
父女俩又是没话。
白露近距离看父亲头上几根白发,真的,她父亲都长白发了,以父亲的年纪长白发并不稀奇,可是,突然看到,做女儿的都是有一些感慨。
“爸,冰箱里有东西吗?今晚我来做饭吧。”白露卷了卷袖口说。
白建业听见她这话,抬起头来像是有些吃惊:“你做饭?你妈都——”
白露不会做饭真不应该全怨到她头上,因为,白露她妈妈,一样很不会做饭。
“爸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公是大厨。嫁了他以后,我现在不一样了,很会做饭。”白露姐姐借着君爷厚颜无耻一把,自夸自卖说。
“是。你嫁了人不一样了,是该变变了。”白建业此刻露出了一丝微笑,朝她点了头。
父女之间的谈话似乎有了一丝融合。
白建业带她上楼看她今晚要住的房间。
白露提着行李包跟着上了楼梯,这楼梯,还是古香古色,木头制作的。可见她爸爸是名建筑市名不虚传。
走到二楼,打开一间房,白建业对她说:“今晚你住这里吧。”
“爸,你呢?”
“我住楼下。”
白建业的房间一直都是在楼下。是这座房子开始建筑的时候已经设计好了。他的房间在楼下。二楼的房间,全是给儿孙的。
白露再次深深地感觉到,她父亲就是要做一个和家里人与世隔绝的人。连房间,都设计到与儿女隔了一层楼。
于她来说,实在感到很不可思议。
走进房间脱掉鞋子换上拖鞋。
房间里,平常看来都收拾的很干净。窗几上的玻璃几乎没有一点灰尘,应该有人经常擦拭。
窗台上放了一盆栀子花,在雨水的打压下,很快花瓣蔫蔫的。喜欢花的白露姐姐,赶忙把小花的花盆挪了下来,拯救花朵。
忙活了一阵,收拾了行李,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白露再打开手机,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只能轻轻呼出口气。
邻近傍晚的时候,到饭点上,出屋子的人逐渐多了。尤其是那些住在农家乐的外地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出来,撑着伞,无聊地在村里头溜达。
也有人,这闹,闹到所有人都毫无办法。由于事发突然,住宿的客人多了。农家乐的房间里不是很够,甚至一家人挤一个房间都有。这样一来,两三个人挤一张床是难免的了。但有些人,就是认为自己出了钱是大爷,绝对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这种待遇。
有人,急匆匆跑到他们白家来了,敲打着门板,咚咚咚。
整理冰箱的白建业,以及刚躺在床上假寐下的白露,都被惊醒。
白露套上拖鞋走下楼时,只听父亲打开了屋门与上门的访客说话。
对方可能是农家乐的老板,对白建业请求说:“白叔,你这里房间最多了。可不可以腾出一间,让我的人住一住。你放心。我这里收多少钱,都全部给你当房租,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她父亲依旧温温吞吞的调子问。
“那家人不愿意挤一张床,也不愿意睡地板。我实在熬不过他们了,又不好赶他们下山。他们再闹下去,我也变不出一个房间给他们。只能来白叔这里借房子了。”
哪家不借,跑来白家借。可能真是他们白家住的人少,房间多,也有可能是她爸,还算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那是,她爸一个人在白家村住,如果平常不和这些邻里打好关系,怎么生活下去。村民最容易记仇的了,一点小事都能记住很久。她爸如果在人家这个火燎火急的时候拒绝了人家,逞一时之快,以后恐怕有的受的了。
人,要耐得住性子。
白建业温吞的嗓子,没有一点起伏,只道:“你让他们过来吧。我这里只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如果他们要吃的话,还是麻烦到农家乐吃饭。”
“没问题!吃饭嘛。我那里开饭馆,不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只要白建业愿意让那家人过来这边住,对于这位农家乐老板来说,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白露梳了梳头发下楼来,关上房间的门。既然有客人来,总得帮着父亲准备一下。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但肯定是麻烦的人了,不然怎会弄到农家乐的老板上他们家求情。
这样一想,白露心里头忽然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过了片刻功夫,那家人过来了,一共四个人。三女一男。一家三口再加个小姑。正是那陈巧丽与她老公张先生,以及女儿茉莉,和张先生的妹妹张明珠。
白露躲不过,与陈巧丽面对面。陈巧丽一下子没有认出她,反而是茉莉先惊叫了一声,喊:“妈,是那个南南的妈妈!”
“啊!”陈巧丽捂住张大的嘴巴,“白支书?!”
“你们认识?什么人?”张先生问。
陈巧丽的表情有些勉强:“我以前的中学同学。”
白露见她表情都知道,陈巧丽并不想和她显得多热情,这和上次见面的情况完全两样。追究其原因很简单,陈巧丽的老公在这里。
眼见张先生兴致勃勃地追问白露的情况,陈巧丽像是冷了声音说:“你说她?她结婚的了,有个女儿都和我们茉莉一样岁数。她老公我见过,是个大夫,你比得上吗?”
张先生哑了声音。
白露当然知趣,不会和他们凑热闹。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时候,张先生的妹妹张明珠,坐在一把椅子上喘气,说:“我脚疼,房间住哪里?”
“楼上。”白建业说。
“楼上!”张明珠惊呼,对自己哥说,“你和他们商量商量,我爬不动。”
“楼下没有房间吗?”张先生走出来交涉,“我这个妹妹在路上摔了一跤,脚疼很难爬楼梯。”
又不是摔断了骨头,只是摔破皮。
白建业皱了眉:“没有。楼下不住客人。”说完话,白建业转身走开。
张先生和妹妹冲着他背影瞪了眼,说:“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没看见人家受伤吗?”
不管怎样,有单独的房间住已经很好了,好过在农家乐里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那真是连睡觉想伸伸手脚都不可能。
张先生先扶了自己妹妹上楼。茉莉和陈巧丽坐在行李箱上看行李。张先生再下楼,一个人上下几次,将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拉上楼上的房间。
白露想,当时一路大家忙着逃命,这家人怎么拿得动行李箱。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家人,是从白家村里出发到附近玩受困的,而不是和她一样上山受困的。也因此,这家人得以理直气壮与农家乐闹,凭什么要和后来的人挤一间房。
让人要同情他们,却没有想过自己同情其他人。
奇葩。
陆丫头对这家人的评价真是够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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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引起关注
晚饭时间,张明珠嫌弃脚疼,不愿意下楼回去农家乐吃饭,撅着嘴角娇气地嫌恶道:“去到那儿有什么好吃的?不是一大堆人人挤人?平常一份菜的分量都可能做成现在的两份来忽悠客人。白米饭都要跟人抢。你在那里吼破喉咙也没有用,那么多人。再说我们住到这边,全是他们的错。他们要补偿我们!”
说来说去,是要农家乐的人增加几个菜来补偿他们以外,让农家乐将饭菜像招呼总统一样送到他们这里来,她张明珠脚疼不用下楼了,刚好。
小姑说的话,茉莉和陈巧丽都很赞成,连说:
“好,好,是该这样的。”
“爸,姑姑脚疼,我脚酸。妈妈鞋子全脏了,不想出去。爸爸你难道想一个人出去给我们带饭吗?”
老婆、孩子、妹妹都不愿意走。张先生怎么愿意一个人做苦力。想他从开始旅行,都一直在做苦力。什么都包。扶妹妹,背老婆,背女儿,拿行李箱。现在,送饭?
他又不是奴隶!
“我去楼下借个电话和农家乐到了说。”张先生说,怎样都得把这个送饭的艰巨任务扔给农家乐的人。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是在白家的小房间里逛游起来。白家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摆着小花盆。在她们眼里,这地方,比农家乐不知好多少倍,处处充满的情调像是上海公馆富家人的小资情感。
茉莉拿着桌上放的一支钢笔,连一支钢笔都是派克的,笔杆表面的金属光泽很有味道。钢丫丫电子书面放了一沓信纸,老式的信纸。茉莉玩钢笔的时候,妈妈姑姑都没有阻止她。妈妈和姑姑甚至在讨论:下次如果再来玩,绝对不能去住那种专门宰人的农家乐了,要住,住这家。
什么时候白家在她们这群人眼里变成揽客的客栈了?
喂,别自动脑补。
白露是有想到这群人的素质,不知道会不会轻易动弹人家屋里的东西,而她爸刚开始让她们上楼时,并没有先到房间里检查一番。白建业平常都把房间收拾好了,等有客人时或家里人来时进来住,所以并没有检查。当然,他也是不知道陈巧丽她们这些人的素质是到哪个地步。
多了个心眼,白露敲了敲门之后走进了客房,第一眼,看到了茉莉在玩她爸放在桌上的钢笔。
被她猜中了。
白露赶紧走过去。
她爸在桌上摆放这些笔墨纸张,可能是基于读书人的一种情调,而且家里儿女和他的客人都是读书人,会好好用这些东西的。
不是像茉莉这样拿着一支钢笔做抛物线运动。可怜的钢笔被这个小女孩折腾的,在地上空中都不知做了多少遍杂技。偏偏,她妈妈,她姑姑看着她这样玩,看得很尽兴。
白露走过去,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屋里其它能看到的她爸摆着的东西,赶紧全部收拾后准备搬走。
陈巧丽等人,本来看着她进来后没有打招呼觉得挺奇怪的,再看到她竟然伸手在收拾几张破信纸,不由生起了气。
“你说她是你中学同学?”张明珠问。
“是。”陈巧丽口气里又酸又冷的。
白露这么做不是当着她这同学的面摆面子吗?
张明珠像是小声在她耳边咬道:“你们班里有没有说她性子很小气?”
音量大到,白露能听见。
姑嫂两人想,这下,白露姐姐该脸红了。
哪知道白露姐姐脸不红气不喘的,只专心将该带走的东西收拾好,转头看着茉莉手里抛的派克钢笔,说:“你们来这里住时,农家乐的人和我们说了,说你们在这边如果损坏任何东西,他们都不负责任的,要由你们自己赔偿。”
损坏公物要赔偿,这有什么?不就一支破钢笔?
陈巧丽等人都不以为意。
“钢笔现在一支多少钱?茉莉,告诉阿姨。”张明珠教唆自己的小侄女。
“十块钱都不用吧。”茉莉沾沾自喜地说,“我同学之前刚买过一支,在文具店里买的,不用十块钱。我一个月零花钱都一千块,可以买一百支这样的钢笔。”
张明珠冷冷的眼角看着白露姐姐:听见没有?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你不用吓唬人了。
白露姐姐不动声色:“这支钢笔,现在在市场收藏界,一支最少价值是五六万吧。”
什么?!
她爸白建业,平常喜欢的业余爱好只剩下收藏古玩了。打从年轻时开始搞收藏的白建业,收藏的家底可想而知。像这样一支现在能炒到五六万一支的钢笔,白建业都没有放在眼里,所以大方地拿出来公朋友和亲人一块赏玩。但是,白建业是认为朋友与家人有这个素质,会欣赏,会把玩,而不是像茉莉小朋友拿着五六万的钢笔当十块钱不到的廉价货当溜溜球玩。
“你,你唬人?是想敲诈我们吗?”张明珠使劲儿瞪着眼睛,不相信。
白露不紧不慢地说:“我唬人也得有证据。或许等你们摔折了这支钢笔,我再把专家的鉴定书拿出来给你们瞧。这是民国时期的钢笔,而且是某个名家把玩过的钢笔。你们纵使眼瞎,也该看得见钢笔上一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张明珠伸手将侄女手里的钢笔抢过来,仔细看了下后,发现这钢笔的金属光泽确实不像现在文具店里卖的那些钢笔,取开笔套,露出那金灿灿像是镀金的笔头。张明珠受到不小的惊吓,手心儿一抖。
钢笔坠落的瞬间,早在旁一齐看着的陈巧丽慌里慌张扑过去接住,这支名贵的钢笔才没有真的坠落到了地上。
如果要她们为一支钢笔付五六万,肉疼!
茉莉在旁边有趣地看着妈妈和姑姑的动作,小手背负在背后说:“姑姑,我都没有摔,你要把它摔断了。摔断的话是五六万!”
“去去去。”张明珠红着脸,将笔套一并交给了陈巧丽。太烫手了,这钢笔。
陈巧丽慌里慌张将笔套盖住笔头之后,双手捧着还给白露姐姐,嘴头上却不想输人,说:“白支书,既然这支钢笔值五六万呢,你们怎么可以把它随便放在桌上?”
在她们看来,这样的钢笔应该放保险箱锁起来。她们摔断了不知情也不该怨她们,谁让白家将值钱的东西随意摆放。
白露姐姐睨了这群厚脸皮的人:“来我们家里的客人,从没有把钢笔当球玩的,哪怕是三岁小孩都没有。”
茉莉慢半拍,不解地问自己姑姑和妈妈:“我七岁了,她怎么说我三岁?”
陈巧丽伸手拍了下自己女儿的傻脑袋:人家是说你七岁不如三岁。
收拾好了东西,白露姐姐也不想和这群人多说话,转身要走。陈巧丽这时候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这里真是你家吗?白支书。以前都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你亲戚不是在保定吗?我还以为你老家在保定。原来不是啊。那是你爸?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絮絮叨叨问了一大堆,不知情的人真以为她们两个多熟悉。白露姐姐站在门口,挡住陈巧丽像狗一样跟来,说:“你想说什么?”
陈巧丽被她这话一堵,脸刹那红了一层。想张口说只是同学之间的关心问候,可白露姐姐那双眼睛多尖,一眼早洞穿了她想找茬的想法。
你白露突然只是一个人回娘家,不就是在夫家受委屈了吗?
陈巧丽心里存的就是这个找茬的念头。
你白露再美丽漂亮多好,被丈夫嫌弃了只能回娘家。哪里像她陈巧丽家庭圆满,老公还带着她们出来玩。
白露姐姐懒得与她解释君爷、工作等一堆的东西。再说何必与这种完全不算是朋友的人解释。
“你们住在我这里。我和我父亲当做是同情你们的处境收留你们的。如果你们还是在这里闹来闹去,我们这里不是客栈,还请你们另找别的地方去住。”白露姐姐说完要说的话,转身走人。
陈巧丽因她这话满脸通红,瞧着她下楼梯的背影,喊了句:“我们是同学呢!”
她白露没有这样的同学!
走下楼梯时,只见她爸站在厨房与客厅连接口的地方。白露望下去,能见白建业两条眉毛淡淡地皱着。越往下走,白露听到的声音越大,才知道白建业为什么皱眉头。
由于手机没有信号,张先生为了找农家乐算账,只好是借了白家客厅里的电话来打。这下好了。张先生边打电话边在电话里头和农家乐吵了起来。况且,即使没有吵,张先生说话的声音嗓门本来就大,好像从来就没有顾忌到自己身边是什么样的场合,一句声音都像开大炮一样,吼到整座小楼都能上下震动。
白家人是十分喜欢安静的,可以说对噪音几乎是零容忍。可白建业并不喜欢对这种人出声阻止,因为他知道,他去说了以后,对方不止不会接受,还会更大声,像是向他报复宣示一样吼着。
早知道,不接受这种客人了。明天雨停了,让这伙人赶紧下山离开吧。
白露能从父亲隐忍的脸上清楚看出这样的想法。
“爸。”白露走过去,擦过父亲身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说,“今晚炒个西红柿好吗?”
不管怎样,晚饭总要吃的。更无需要为了这种人饿了肚子。
白建业被女儿的话拉回了神,心情稍微平静下来,进了厨房帮女儿淘米,把洗好的米放进电饭锅里煮:“我做三碗饭,够吗?我吃一碗够了,你吃两碗。”
白露从冰箱里取出明显父亲之前已经开始准备解冻的鸡肉,以及一些青菜,放到了厨房灶台上:“行。”
白建业站在厨房里,恐怕对她厨艺依旧不怎么放心,站着看她洗菜切肉。
白露熟练地摘掉了那些发黄的菜叶子和带泥的菜根,放进盛满水的洗菜盆里刷洗着,抖两抖洗干净过后,放进另一个菜篮子。
同时,沼气灶上的火已经点燃了起来。白露是将一整只鸡,放在了大锅里面闷烧,只撒了点盐。
白建业见她是不需多想已经可以随手做出一两道菜,像是一丝吃惊:“家里是你做饭吗?”
“嗯。陆君他忙,经常加班。虽然他做饭比我做的好吃。但是家里一般都是我做。”白露没有借机贬低自己老公的厨艺。是怎样就怎样。在家里人面前更不用怕丢脸。况且,君爷吃了她做的饭,从来也没有一声埋怨。
小包子嘛,说是更喜欢爸爸做的菜,但是,妈妈做的菜照样吃,不见得闹着不吃。所以,她白露的厨艺,其实只是比自己老公差。而她老公,是天下无人能比的大厨。按照这个逻辑,她白露厨艺锻炼到现在,不差的了,甚至可以说优秀。
白建业看着女儿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转身从冰箱上放着的抽纸筒里抽出了条纸巾,递给女儿擦额头的汗,说:“看的出来,你过的很好。”
白露可以把父亲的话理解为,她在夫家过的很好。老公对她很好,儿子对她很好。
因此白建业是不明白了,她怎么突然间一个人跑到了白家老家来。像万大爷说的,他一开始还真怕,她是在夫家里遭折磨了,然后毫无办法只能跑回老家求救。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没有办法的,他向来就不习惯也不喜欢处理家庭里的问题,他儿子白哲在这方面比他强很多。他只能打电话找白哲解决问题。
白露装作在认真炒菜,心里头其实还找不到突破口,该怎样和父亲征询母亲以前的事。
客厅里,与农家乐吵完一架的张先生走到厨房,伸进颗脑袋问他们父女:“有没有水喝?”
白建业指了指外面的净水机。
张先生说:“没有刚煮熟的开水吗?听说你们这里本地的水最干净,零污染,这里山里的泉水被称作神仙泉。”
白建业忍了忍,手指指了指山上:“神仙泉是要自己找的。”
张先生悻悻地缩回脑袋,目光,是在白露亭亭玉立的背影上望了眼。
村里的电话是对外面打不通,只能打通村里的内线。白家村算是与外界断了联系,整整一夜。
君爷自从在家里接到儿子电话报告妈妈失踪开始,一直在打白露姐姐的电话。打到了傍晚五六点钟回家,没有打通。
想她可能是工作忙没能接电话,君爷等到了八点钟再打,还是没通。
小包子一直在等无所不能的爸爸打通妈妈的电话,一直等,从下午没打通妈妈电话开始,等啊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双无声的小眼珠子寄望地看着爸爸。
君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力山大。
在包子心里面眼里面,爸爸就是神。
君爷一直是在家里当神的角色,有什么事都能像神一样解决。可是,这次老婆的电话突然不通,他也一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法对儿子解释。
按理说,白露姐姐是个超人,超人一样是无所不能的,只是拯救他人不用他人拯救的。君爷从来不怀疑白露姐姐会真的出事。因为以她地位身份,遇到危险,也会有人在旁边帮她。上次她的车坏了,后来据他打听,当场有不少人准备支援的,他心里听了后是稍微放下。不过,同时没有忘记警告下她一个人不要逞强。
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小包子被奶奶抱去洗澡的时候,君爷走进陆家的书房里打电话。陆爸跟随他后面走了进来,问:“白露的电话打不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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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行动
“昨天她还给我打过电话。”君爷告诉陆爸,“今天中午开始联系不上的。据我所知,她是离开她同事单独行动去了。好像是为私事,有可能回她娘家。”
“你说白家老家?”陆爸吃一惊。
以陆爸知道的,白家人对白家那个老家,是几乎一声不提的。人家问起,白家都不说自己老家在哪里,只模糊地说了个大概位置。人家见白家神神秘秘,对这个话题是兴致缺缺,都以为白家要么是在老家藏了宝贝,要么是老家有些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就不问了。
白家人那个脾气说起来真是够怪的,不喜欢交际,社交圈里的友人几乎寥寥无几。别看白队家好像公关不错,全靠云姐一个人撑着的。白队是个比君爷更严重的,更不爱说话的男人,让人都可以怀疑白家人是都得了自闭症。
陆爸记得当年自己和自己老爸都曾担心过,因为你想想,那个时候,白家爷爷奶奶去世,白露的母亲去世,白家为自己家人办丧礼的时候都是一个模式。什么模式呢?就是连他们要做亲家的陆家人都不说。只在京城里设了个灵堂,给少数几个亲朋好友发了消息,让大家过来祭拜了两天。收拾了灵堂之后,白家人自己带着家人骨灰不知上哪儿安葬去了。
谁都不说,大家都不知道。
你说白家人连这种事都搞那么神秘是为啥。
但是,据说,白家人对自己家里私事搞神秘,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宝藏或是难言之隐,好像还是因为白家人的性格导致。
有人说,白家人生来性子就是那样。不过,陆爸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儿媳妇,这点是与白家人不同的。白露姐姐能说会道,是公关的一把手,在家里对外交往方面,不是君爷,还是白露姐姐为主呢。只是现在听君爷这样一说,这儿媳妇好像是突然犯起了白家人特有的脾气了。
说回来,白露姐姐对于自己娘家里的事,也是从来没有对陆家说过。为什么不说?以陆家人考虑,白露姐姐是个谨慎言行的人,不可能在夫家里讨论自己娘家的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
陆爸摸着下巴的胡茬,有点担心地看了看自己儿子:“你怎么打算的?你知道她老家在哪里吗?”
君爷说:“我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因为她办的是私事,她身边的人也不可能跟着她跑去刺探她的私事。我猜,她要么是突然遭遇到什么事,手机没信号了。我查过,浦东那边一带是有地方下暴雨了,听说信号都中断了,有游客困在山里。”
看来,君爷不是什么工作都没做。说是一头雾水,联系不上老婆,连老婆去哪儿都不知道。可硬是能被君爷给查出这么个蛛丝马迹。
陆爸对自己儿子的能力一直信得过,只瞥了眼儿子脸上那两条微皱的眉宇,低声问:“你怎么想?”
君爷是琢磨,以她的本事,即便普通手机没有信号,身边应该会带一个特殊的设备,总是能联系上外面世界的。余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种设备不在她身边,她只想着办私事,所以带都不带,如果是这样,也就没法了,只能说认定倒霉突然被困。要么是,她带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打开这个设备,或是说她非常的小心,认为她目前处境不适合去暴露这个设备的存在。
不管是哪种都好,只有一个事实是:她目前是被困了。
陆爸斟酌着再要问时,突然见儿子已经擦过他身边走了出去,陆爸对此惊了一下,接着,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他这儿子啊……
山里的夜晚,向来是宁静的。今天白家村的夜晚,雨势下个不停。让人听着雨声心里都烦躁不安。
借住在白家的陈巧丽一家,正是如此。农家乐送来的饭,他们几口人吃的一点都没有胃口。只要想到到处湿漉漉的泥土,到处脏兮兮的,张明珠边吃边拍打裙子。她快没有衣服换了。但是,让她自己动手洗衣服要命。所以,张明珠让自己大哥吃完饭去向白家借洗衣机。
问题来了,白家里并没有洗衣机。
白家人是很怪的人。不要看白露姐姐家里有洗衣机,可白露姐姐是在队里锻炼长大的,没有洗衣机用手洗衣服是很习以为常的事。白建业倒是了解儿子女儿这一点,从来不担心这一点。他是提倡用手洗衣服的男人。一直认为洗衣机洗不干净,只有手洗才能洗干净。
这点是没错,像一些比较深的,钻在衣服角落里的刁钻脏污,不用手洗怎么能洗干净。更何况,都说机洗伤衣服。而只要见白建业喜欢收藏古董的爱好,都知道他是个喜欢念旧的男人。一件衣服,他喜欢的话,穿一辈子都没有问题,怎么舍得让洗衣机损坏他心爱的衣服。
可惜,白家人像是与世隔绝的脾性,像陈巧丽她们这些世俗的,又怎能读懂。
听说白家里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张先生顿时发出一声感慨:“你们过的是什么生活?你们是山顶洞人吗?”
白建业特别讨厌张先生那个嗓门,一说话就像开大炮一样,仿佛在屋里装了个重量级的音响。要知道在他家里,音响只有一个老式的卡片机,而且,放出来的音乐,都是柔和的,绝对没有大炮只有女神的歌声。白建业不喜欢战争吵闹,只喜欢和平安静。
偏偏,陈巧丽这样一家,不说吵不吵,是连一点礼节似乎都不懂的,只知道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必须围着他们一家转一样。有一点鸡毛蒜皮小事,都跑下楼找房东。
像张先生突然跑下楼为妹妹找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白家人正在吃饭。如果稍微懂点礼仪的人,都知道等人家吃完饭再问也不迟,又不是紧急要救命的事。
张先生在得知没有洗衣机大叹失望之后,并没有马上知趣地回到自己楼上,竟然是在站在白家人的饭桌边评头论足了起来。
“这个好。是本地鸡吗?”张先生对着白露姐姐做出来的焗盐鸡一见钟情,喉咙里宛若吸口水一样发出一声吸声。
比起农家乐给他们送来的,好像是被迫不得已送来的菜肴。张先生觉得只论新鲜,像农家乐那种招待外面客人不负责任的,哪有白家这种自己家里人做的简单又精致可口安全。
张先生以为,只要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白家人理应分半只鸡给他们吃吧。可是,白家人只安静地吃饭,当他这人完全不存在。
悻然而走的张先生上楼梯时,忍不住像泼妇一样嘴角嘲讽地喷出一句:小气成这样。以为我们住你们这里是不用付房租的吗?
白家人依旧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爸,你多吃点。”白露给父亲的碗里夹了块鸡肉。
“你吃,我现在吃肉不多了,吃不了。”白建业说,“你哥告诉我,要多吃菜,不能吃太多肉。”
白露笑了:“我哥那种生活方式不是谁都学的来的。爸可能不知道,我到我哥家里吃饭,不说肉不肉的,光是放不放调料都可以斟酌半天,结果做出来的每样菜,都能做的像白开水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一样是大夫,陆君比我哥好很多了。不是真有特殊疾病的话,陆君从来不限制说谁不可以吃这个不可以吃那个,只是说适当。”
白建业想着她三句话里必定有一句话要提起她自己老公,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像他如果和自己儿子说话,白哲提起自己老婆的机率要少的多。不是说白哲不爱自己老婆,而是男人向来不会把女人都放在嘴上说,只有嫁了男人的女人会这样做。
“陆君对你好吗?”白建业道。
白露像是愣了下,从来没有试想过父亲会问她这样的话,印象里,父亲连她小时候过问她的功课都没有时间。
“陆君,他人很好。”白露说。
“你和你哥一样,管得住自己,从来不用让人担心你们。只是,你是女人,和你哥不同。女人总是要担心自己男人怎样怎样。”白建业说。
白露感觉父亲说话时的情绪,似乎是飘远了。白建业说话的时候,偶尔说着说着,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这似乎是文人的一种特质。
无疑,在白建业说完这句话之后,饭桌全然是安静了下来。与那种想找话又无话可说的僵硬焦急的气氛不同,是白露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话都好,父亲已经心不在焉了,思绪全不在这了。
一餐饭,从开头好像拉近了点距离的热络,到后面,几乎是惨淡收场。白露甚至以为,即便她如今能和父亲两个人单独相处,一齐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吃饭,与以前家里四口人吃饭时的情形,一点都没有变化。
她的父亲,依然是那个很遥远的人,家里面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
吃完饭,白露站在厨房的洗手台前刷碗。她慢慢地做着这些事,好像毫无知觉,连平常要戴手套洗碗的习惯都忘记了。
白建业是在客厅里慢吞吞地徘徊着,偶儿泄露出来的眼神,是望着角落里摆着的电话机。想打,又因为知道电话不通。
白露想,要不是要陈巧丽一家在这里闹来闹区。她和父亲这一晚在家里,定是自动自觉将屋子划分成两个世界的人。白家可能要安静成像个鬼屋一样,让人窒息。
茉莉跑下楼来了,可能是受到父母和小姑指使。因为张先生连续在白家人面前吃了多次闭门羹,自我感觉脸都丢尽了,不干了。陈巧丽和张明珠又是懒得下楼折腾,因此几个大人骗着小孩帮他们跑腿。
“阿姨,叔叔——”茉莉喊。
白家人听到她的叫声,一瞬间像是被雷击中。这孩子,怎么连辈分都分不清?
叫啥来着?叫她白露为阿姨,叫白露的爸爸为叔叔?
白露姐姐还是第一次被个孩子叫到这么老,平常聪明点的孩子都会主动叫她姐姐,像东子就是这样多么可爱的孩子。哪里像这个茉莉。
白建业也觉得这孩子叫人有些不大不小的,走过去吞了口口水纠正茉莉说:“我年纪大了,不是叔叔了。”
“可我看叔叔很年轻,和我爸差不多。”茉莉这话,绝对可以让在楼上窃听的张先生气得想下楼揪女儿的耳朵。
像白建业这样的美男子,是很能以外貌骗人年龄的。可白建业并不像姚爷那样以美貌沾沾自喜,被茉莉一说,并不显得高兴,只是规矩地说:“我是要比你爸大上好多岁数了,你要叫,要叫我大爷了。”
茉莉悻悻的。
白露听着父亲说的话,却是站在厨房里想歪了。想多少年以后,她和君爷一块老了。以君爷他们陆家优秀的遗传基因,君爷肯定也不会显老。到时候,人家孩子见到他们俩,只要一个像茉莉这样笨的,叫她一句大妈,再叫君爷一声叔叔,她当场得晕倒。
真是可恶。男人为什么老的慢,女人为什么青春年华只有那么几年。
“你爸妈叫你下楼做什么?”白建业一眼洞察这个笨孩子是被背后的人叫下楼的。
陈巧丽、张先生等人在楼上郁闷:这白家人怎么好像都开了天眼。
茉莉说:“我爸妈让我下楼,让你们帮我们到村里找洗衣机洗衣服。”
陈巧丽一家人是打定主意不手洗衣服了,可是,他们的行李箱里,确实没有衣服可以换了。
厚脸皮的事自己不干推着别人干,这家人真行。
白建业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直言:“不行,要找你们自己找,回去告诉你爸妈。”
茉莉撅起嘴:这个自称老大爷的男人,也是那么的不可爱,和白露一个样。
不用说,在楼上一直窃听的陈巧丽等一群人,全气歪了嘴巴。
“真晦气,怎么住了这样一个地方。这种地方,以后倒贴钱我都不会来的!”张明珠气呼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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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君爷是个不按理出牌的
陈巧丽气归气,但是想到实际问题,不可能自己洗衣服,只能是叫老公了,于是拉着张先生到一边,一边老公老公甜腻地叫着。最后,还是得张先生一个人,拉着装满老婆女儿以及自己妹妹一堆脏衣服的行李箱下楼来,走出屋外打着把伞,到处去找人家有没有洗衣机借。
据闻,找到洗衣机洗衣服时,张先生是几乎找完了整个村,夜晚都快十一点钟了。人家只能答应他,明天早上洗衣机空着的时候给他们家洗。
晚上,张先生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到白家时,看到妻子女儿妹妹全部呼呼大睡了,反倒是白家人卧室里的灯亮着。
白露的房间离他们的房间只隔了一间房,张先生望着白家人住的卧室,站在门口停留了许久。
刚好茉莉睡到模模糊糊起来上厕所,见自己父亲站在门口没动,叫了声:“爸,你在看谁?”
赶紧伸手捂住自己女儿嘴巴,再瞧瞧屋里老婆有没有被惊醒,见没有,摸了把女儿脑袋说:“没事,回去睡你的。爸刚是走的太累了,想站一站。”
“走路太累不是要坐的吗?”茉莉这会儿不傻了,被父亲捂住的嘴巴拼命地说。
“我是怕进房间里吵醒你们。”张先生对女儿瞪了瞪眼睛说。
茉莉没话说了,迈着小腿进洗手间里上厕所。张先生随女儿进了门,关上时,还是往外面望了眼,这回,见着白家人的卧室灯熄灭了,他才作罢。
一夜雨没停。山里的秋雨是绵绵絮絮的,好像永远下到都忘了要停止一样。早上,白家村的村民们由于没有农活,都起的晚了。醒来的时候,都要近十点钟。
万大爷一早倒是没有和那些年轻人一块赖床,搬了张竹凳坐在自己家门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雨丝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自己家的屋檐上落下来。雨声哒哒哒,好像钢琴声一样。
万大妈起的晚些,做完早饭,是蒸了一锅的大馒头,做的多了,让自己孙子万达明拿一些送去给白家。
万达明口里塞着馒头,左手里拎了篮子馒头,打了把伞,擦过爷爷身边走出自己家。万大爷看着自己孙子走远时忽然叫了声:“去了记得叫人。”
万大爷是生怕自己孙子面对白露姐姐又没大没小的。
万达明对自家爷爷这种顾虑真是没辙。爷爷怎么把他当成几岁小孩一样。
走到白家,敲了敲门。开门的不是白家人,而是早上醒来后四处找早餐吃的陈巧丽一家。万达明见开门的女人换了一个陌生的,完全不认识的年轻女人,吓了跳,问:“白叔呢?白露姐呢?”
陈巧丽眯着眼,只看着他手里提的竹篮子,问:“你是不是来送早餐的?”
“是。”万达明答。
“给我吧。”陈巧丽二话不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竹篮,心里想着农家乐怎么派了个愣头青过来,连自己家客人都不记得了,居然认不出她来。
万达明刚愣那会儿,手里的竹篮子已经被这个伸手敏捷的女人抢了去。紧接,陈巧丽,砰,当着他面,关了门。万达明直愣了好一阵。这出了什么事?白家里出土匪了吗?
想着不对,赶紧再敲敲门。
陈巧丽提着竹篮子走了没几步,听见背后又有人敲门,示意女儿茉莉去开。
茉莉跑过去,拉开门,气冲冲地对外面敲门的万达明说:“你不是给我们送早餐的吗?”
问题是你们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白家。万达明问:“你们是谁?”
“这里是我妈妈同学叫做白露的家。”大概是万达明问的紧,茉莉搬出了白露姐姐与自己母亲的关系挡驾。
万达明才知道,原来白家来客人了,于是摸摸自己脑瓜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们帮我告诉白露姐,这些馒头,是我妈亲手做的,纯手工做的,用的面是上好的面,绝对好吃。对了,里面还专门放了两个肉包,包的是上乘的土猪肉,一个给白叔,一个给白露姐。”
“嗯,我都知道了。”茉莉学母亲当着他面关了门,自动省略了万达明后面那句话,只记得冲过去告诉母亲,“妈,里面有两个肉包,说包的是土猪肉,快拿出来吃,只有两个,不够分。”说着拽住陈巧丽的胳膊不放手。
“急什么。会给你的!”陈巧丽被女儿缠到没法,答应女儿,走进白家的食厅当自己家的饭桌,把竹篮子往桌上一放,又将白家的厨房和用具全当自己的,没问过任何人,自己打开了消毒碗柜取碗筷。回头,见自己女儿已经搬了椅子坐饭桌边准备妥当要开饭,只好瞪了眼说:“去,叫你爸和你姑姑起床。你爸要背你姑姑下楼吃早饭呢。”
茉莉始终怕肉包子没了,不肯走。陈巧丽只能是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布,让她自己找包子。茉莉在竹篮里翻了一翻后,由于万大妈将包子和馒头做到外形是一模一样,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包子,顺便是将所有馒头都摸遍了。接着怕被妈妈骂,她偷偷地吃着包子,将布盖上竹篮,溜下椅子,跑到楼上叫爸爸和姑姑了。
张先生是醒了,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边刷牙,边像是惦记似地打开门,看着走廊里白露姐姐那间房的方向。
茉莉上来,看着自己父亲和昨晚上又一个样,顿觉奇怪,问:“爸,你看谁呢?从昨晚上你就在找谁?找哪位阿姨吗?”
张先生忙缩回头,冲女儿说:“别胡说!你妈听见会误解的。”
茉莉对他这话不理不睬,进了房间推着那个在床上睡到不知醒的姑姑张明珠喊着:“姑姑,快起床,再不起来,好吃的都没有了。”
或许是昨天一天又惊又累,而且吃不好,让张明珠听见吃饭这个问题时特别敏感,所以,一下子醒了,坐起来,蓬头垢面,看见侄女手里拿着个肉包,眼睛一亮,道:“去,帮我拿一个过来。”
“没有了,只剩下馒头。”茉莉厚道,只有两个包子,当然是一个给自己,一个要么给自己妈了。姑姑轮不到。
张明珠这听着,不是从昨天那把火气到了现在,腾地,火冒三丈,冲着自己哥吼了起来:“你怎么办事的?!人家都欺负到你妹子头上了!为什么只送一个包子?想饿死我们吗?”
张先生一慌,跑下楼打电话去问农家乐。一问,才知道人家农家乐不知道他们家里人醒了没有,一直都没有送早餐来。不是农家乐送的早餐谁送的早餐?张先生质疑时,陈巧丽咬着万大妈给白家做的肉包子,一脸无关紧要地说:“管谁送来的?谁送来都好,不是送给我们吃吗?”
可是,在楼上的张明珠听说肉包子都被人吃了,受不了了,慌慌张张自己一个人扶着楼梯下来,由于气急,一边骂一边下楼,结果,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哎呦,那尖叫声响彻楼顶。
张先生听到叫声冲过去楼梯那边,却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一路从楼梯上面像皮球样滚了半截楼梯到了楼下。张明珠躺在楼下时,喘着气,脸都是青的。
四周围着她的人,一个个说不出话。连爱说话的茉莉都不敢大出一声气。
张先生的手都是抖的,不知该不该去扶妹妹。
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陈巧丽扔下啃了一半的肉包,对着天花板喊了起来:
“白露,白露!”
关键时刻,这家人只记得白家人了。
可是当他们找了半天,才知道,白家人一早出门了。
昨晚下了一晚的雨,白露是睡不踏实。当早上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山里白天来的早,一看,不到五点钟。由于实在睡不着,白露起来,梳头洗了脸。山里早上的自来水很冷,当水泼到她脸上时,她感觉整个人好像回到当年的训练场上。
那时候也是寒风刺骨的,是在冰天雪地里,一望无际,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和队友坐在山沟沟里,等着太阳上来,水壶里的水都是冻结的。只能用自己剩余不多的体温去温暖水壶让水壶里的水融化,否则,喝一口水都没能喝。
可能真的是由于太冷了,水壶里的水始终不化。这时队里有人发烧了,是脱水症的前兆。被困的她们,决定铤而走险,去找水源。
一群女人,经历着毫不比男人逊色的野外生存考验。当时她们其实可以放弃的,只要发出求助信号,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放弃。因为这一旦放弃,她们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到队里。
在长满荆棘的山坡上爬着,底下是厚厚的雪,同时深藏着玄机,不小心,就会被底下的暗沟欺骗,人一落千丈。
白露很记得,在她前面爬着的人,就是那样忽然间,消失在了雪崩塌之后张开的巨口里。她伸出的手,只能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衣服末角。她用力地抓,用力地抓,结果,什么都抓不住。
等训练结束后,听说救援的人最后在悬崖下面找到了尸体,而她的肋骨,最终经拍片确定,断了两根。
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是这样的近,近到能听见死神的嘲笑与自己的呼吸声。
她哥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还只以为,她是由于被君爷冷落在屋里生自己闷气。那个时候,君爷是不待见她。她也知道,君爷讨厌特别缠人的女孩。所以,她怎会傻到去纠缠君爷。
君爷虽然不待见她,可君爷那群兄弟对她印象却都是很好。像姚爷等人,有什么好玩的事,经常都是不会忘记她的,约她出来玩。
那天,当姚爷打电话约她出来时,她伤口没好,大夫嘱咐她要静养。虽然断了肋骨,可是,因为断的是肋骨,而且她那骨头没有错位,所以不用开刀,不用固定,只是在皮肤上敷了些伤药。
她只好在电话里和姚爷说:她生病了,感冒了,没法出来。
姚爷一听,像是半开玩笑地说:那我让陆君来看你吧。
她当对方是在开玩笑,反正姚爷这伙人,她知道都是没个正经的。君爷那人,不是说谁叫了都能动弹的。
何况那时候君爷真的不待见她,不知为何,像是在生谁的气一样。她也不想撞到君爷的枪口上。
可是最终,她刚要往自己床上躺一会儿时,听见了敲门声。她那时候在学校的单位宿舍有了自己的房间,只能自己爬起来开门。
知道姚爷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她这里不远,但是没有想到来的那么快,连她想准备下的时间都没有。打开门,声音正要骂:姚子业,你?!
门口伫立的身影,好像铺天盖地的黑云,哪里是姚爷那张犹如春风三月桃花开的娇颜。
她一下愣了:“陆,陆君——”
君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天,真的被姚爷那群人捉弄到了,跑到了她这里来。
君爷的眼睛,一向都是那样冷冷的,冷到像结了冰一样。俯视她脸上的视线好像锐利的刀子,她当即缩了脖子。
那会儿,她心虚,真的很心虚。真生怕他一下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
“要进来吗?”她问。
他几乎是从来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她想,他会在门口站会儿,因为是被姚爷他们捉弄的,没有办法,只能是装作样子站在门口和她说几句话意思意思,接着,马上打道回府。他一直惯来都是这样的,她没有理由不这样认为。
“不欢迎我进去吗?”
君爷反问,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后来白露想,就如她上次和陈孝义说的,有些事,真的只有君爷可以一个人做的出来。因为君爷本身就是个让人猜不透,很喜欢不按理出牌的男人。
那天他擦过她身边,她以为他要直走进她房间时,他却是忽然抓住了她一只胳膊,声音落在她耳畔像是低调的大提琴:能站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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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上山
白露想到这儿,山水的水珠从额头上已经落到了下巴颌,冷到她打了个激灵。伸手取下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擦了干净脸。
回头,看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信号没格。可能正如万大爷说的,这个信号中断,要大概几天时间了。
如果这会儿急着下山,事情没有办妥,俨然不可能的事。而且,道路泥泞,据闻,昨晚他们通过的那座桥,最终还真是被洪水冲毁了桥墩,塌了一半。想出村,没有桥的话,只能是翻山越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当然,白露不以为自己没法爬山翻岭。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case。大雨天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急行军她都试过。
一切,都还只是由于,她和她爸还没有正式交流。
走出房间,见陈巧丽一家应该是睡得像死猪一样没有醒,白露反锁了房门,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扶着扶手走下楼梯。
楼下,能更清晰地听见雨声落在屋檐上稀里哗啦的声音。这个雨势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其实根本不适合出门。
白建业头戴斗笠,身穿雨衣,手里在大门后拿了把锄头,不知道要上哪。
白露轻轻喊了声:“爸。”
要迈出屋里门槛的白建业回过头,见到她下楼,依然慢吞吞的语气说:“早餐我做好了,在厨房里。”
“爸吃过了吗?”白露问,一直走到他跟前。
白建业见她都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只能先把锄头放下,轻声说:“我吃过了,你吃吧。”
“一个人吃很寂寞的。”白露道。
小女儿撒娇,对他来说,几乎是从没有看过的事。白建业记得,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性格都像自己,都是自小很独立的,好像各自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从来不会说出寂寞这两个字的人,因为他们白家人总是能自己找到乐趣。
白建业十足愣了下,后来想想,可能想不到怎么回答小女儿这个问题,找不到话搪塞之下,这个温吞并且向来把礼节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只能是脱掉了斗笠和雨衣,先陪着女儿到厨房吃早餐。
白露冲他微微一笑,笑容像路边上开的小花,几分孩童的稚气。
白建业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儿只有几岁大的样子。
女儿几岁大的样子他是没怎么见过的。因为那个时候,老婆带着孩子在保定生活。他却是被迫留在燕京,乃至出差到大江南北。由于他工作上特殊的性质,搞建筑学的,要保护古文物,经常在外跑是很正常的。相反,两个孩子的妈不是和他一样的工作。
“去吃吧。”白建业像是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招呼着女儿一齐走到厨房。
白建业既然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白露揭开沼气炉上放的那口小锅。父亲是个讲究精打细算的,先揣摩了两个人能吃多少的饭量,只用了一口小锅煮了锅花粥。刚好三四碗的样子,每人两碗粥作为早餐垫底,不多不少。
花粥里,女儿既然回娘家,肯定要比平常更营养些,里头就此放了些花生、鸡蛋以及猪肉。
白露拿了装面条的大碗,一口气将锅里剩余的粥水全部倒进碗里,端了过来放到饭桌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汤勺。
白建业瞧她这个样子,摇头叹笑。
白露知道父亲笑她什么,还不是她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女人样,像个汉子。
白建业说:“你这点一点都不像家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她爸说的这话倒也没错。想想,白家人,哪个不是优雅得体的,一个个,日常行为举止,吃饭,洗手,各方面,都是讲求像机器一样精准。可以说,就这一点上,让她哥和君爷是一见如故,一眼相中了彼此。她哥对君爷的喜爱不是一丁点的,可以说超越了对她这个妹妹的喜欢。原因很简单,也是因为这,她白露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偶尔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率性,完全不像是个女人。
不过,一般人是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的。她只有在很熟悉的熟人面前,家里人面前,偶尔流露。感觉是,像君爷,像她哥,反正都是相处久了的人,天天见面,要是天天无时无刻都必须做样子,多累。
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另一面,还真是第一次。白露悄悄地微低了脑袋。
只听父亲说:“以前,我倒是听人家说过你,在你哥忙着的时候,你和一群小伙子打闹在一块。想那些人都也是具有修养的家庭里出来的,所以我倒没有多想。”
白建业推测,她这些女汉子动作,肯定是和姚爷他们一帮人年轻时闹的时候闹出来的。
姚爷不像君爷,不,他们那帮子兄弟,哪个能像君爷那样时刻拿绳索一样拘束自己,君爷是个例外。姚爷他们嘛,真被她爸说中了,打打闹闹,翻墙偷人果子,下池塘捞鱼,什么事都干过。一个个都是涂有斯文的外表,骗人的。
也亏了这些人,一路骗到现在娶了老婆结婚。那些老婆,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些人骨子里流淌的野人性质。
既然父亲都说中了,白露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低着头喝粥。
白建业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她喝粥,什么都没有做,不喝水,不看报,不做事儿,不说话,连吞口水都没有,那样安静地坐着。
白露感觉自己父亲突然间又变成空气了。当抬起头时,果然看见父亲望着她的眼神不知何时又飘到哪儿去了。
她吃完了粥,洗了碗筷和锅,放在台上晾干。
那边,白建业重新穿起了雨衣,戴上斗笠。白露洗干净手,走过去说话了:“爸,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还有妈他们的墓。”
白建业像是一愣,脸上瞬间怔疑的表情像是明明白白地说:她怎么看出来的。
他是准备上山去巡视下亲人的墓碑有没有因为昨晚的大雨损坏。毕竟,那些坟地,都是建在了山里。山上的泥土由于雨水冲刷,难免会有些松动,乃至崩塌。像上回大雨,村里人就有一家祖上的墓地被像泥石流一样冲刷下来的雨水夹杂泥给冲毁了。为了找到流失的亲人骨灰,一大村的人都帮着那家人上山下山去找。找了几天,只能找到个破碎的骨灰盒。那家人为此都伤心地哭了好几天。
白家坟地的位置,是白爷爷白奶奶生前指定好的,说是对着河流,对着日出的地方,风水好。可白建业却以为,那地方,很容易发生泥石流。
白建业想对女儿说:现在下着雨呢,你就不要去了,危险。
可是,他说了以后,女儿问他去哪儿时他怎么答。对于白建业这样一个完全不擅长说谎的人,恐怕又得因此在心里头打架了。
“爸。”白露已经不等他回答,在屋里找到了件合适成人穿的雨衣和斗笠,穿戴好雨具,挽起裤腿,将两条腿塞进了农民的雨鞋里。
她个头高,男人穿的雨衣倒也不会显得太大,但是,雨鞋比较麻烦了,男人的脚肯定是比女人大的。这点也是她常惊叹的。别看她爸她哥他们一表斯文,穿的鞋都是四十几码的。她个高快达一米七,不也才穿三十七码的鞋。整整小了一圈子有。
在她走了两步感觉雨鞋会掉,不知道穿不穿雨鞋去好。毕竟鞋子太大的话,无疑走起山路来是增加危险。
不知觉中,白建业已经没有想着是不是劝她不要去了,而是走进了屋里,找了一双女士雨鞋出来。
白露见他拎出来的这双鞋,不是新鞋,应该有人穿过。
对此,白建业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让她穿这双鞋。
白露把脚套进去之后,发现还是有点大,可能是三十八码的鞋子,翻起鞋底一瞧,果然如此。当然,她不会想着她爸给她妈买的鞋,不仅她妈和她一样穿三十七码的鞋子鞋号不对,而且,她妈都过世了,她爸不可能准备一双她妈穿的鞋子放在家里。
鞋码不对,好在她穿鞋都是三十七三十八的,尤其穿球鞋的时候,偏大一些没关系,她的脚能塞进去,走几步路还可以,总比那更大的男人鞋码合脚一些不会摔跤。
白露就此没有问父亲这雨鞋是怎么来的,给谁穿过的。
白建业好像也是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拿起了锄头,和她一块出了门。
天色放缓了些,有日光缓缓露出氤氲的水汽。雨,淅淅沥沥,在他们父女俩上山的时候,反而是偏小了的趋势。
白建业走到半路,站住,歇了会儿气,一边是担心地回头看,生怕女儿生长在城市里的娇弱身体没法适应爬山的路程。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纯粹多余了。白露走着那没有阶梯的山路,一步一个矫捷,好像梅花鹿走着独木桥一样。
“爸。”走到父亲身后,白露左手取下斗笠,再摘掉雨帽。山里的天气随时变化的,瞧他们站的地方,已是没雨了。阳光露出来,加上爬山体力消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白建业对她说:“快到了,再坚持十分钟。”
对她来说,再爬上几天几夜的山都没有关系。不过,白露并不想把这些话告诉父亲。
父女俩,默默无闻地再爬了阵山坡,是爬到了整座山大概二分之一的地方。白建业站住脚,伸手拨开前面的灌木丛,露出了面向河道的一块坡地。
白家几代人的墓碑,都聚集在这儿。
在望到自己家人的墓地时,白露心头还是微微一紧的。
不管怎样,她妈妈的墓,紧挨着她爷爷奶奶的墓。这好像是,天大的一件讽刺。
小县城的出入口,一辆路虎穿过了收费站后,停靠在附近一家饭馆面前。
开车的高大帅跳下车门,跑进饭馆里买早餐,不会儿,抱了袋包子和豆浆,折回路虎。在快要跳上车时,是望到街道对面一抹熟悉的人影,诧异很快浮现在了高大帅的脸上。
在路虎的副驾座上,闭着眼睛,好像是在睡觉的君爷,闻到哪儿不对劲的样子,睁开眼,见到了高大帅站在车门边不动,叫了声:“怎么了?”
高大帅方才回神过来,动作机灵敏捷地抱着早餐跳上车,没关上车门,先将豆浆什么的,递给了君爷,再悄声说:“爷,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君爷慢条斯理地拿着插管插进豆浆杯里,一边看都没看他,回答说:“是你嫂子她哥吗?”
高大帅的嘴巴张成了个大圆圈,最终,对君爷竖起了大拇指:爷,你是神算!料事如神!这样都能猜着。
君爷倒觉得,在这里如果遇上白队的话,不,是他来之前,已经早有预料过,肯定是会遇上白队的。只是不知道会具体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上。现在在这个地方遇上,只能说明,白队或许比他从燕京出发还要早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不奇怪。
因为对他们两个男人来说,都能感觉到,她这次的失联颇为诡异。
她是在不合适的点上,不合常理地失去了联系。不说她,白队应该是打过电话回白家村的。如果白家村都断了联系。白队不止要担心妹妹,还要担心起白家村里自己的父亲,以及村中一些父老乡亲。
“这样也好。”君爷说,“我们并不知道去白家村具体的路。白队可能知道。我们跟他走就是了。”
高大帅点着头,大口地啃咬包子,开了一夜的车,是累死都有。因为到这个小县城的火车时间太长,他们坐飞机直达某个点后,只能开车过来。
君爷体贴他的,让他吃完早餐在车上睡会儿。自己一个人下了车,穿过街道去会白队了。
白队也是让人开车送自己来的。所以,他是在车上和君爷一样睡了一夜,精神饱满,准备上山。上山前,更急于获得山里面的情况。白队是找了个当地人询问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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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你爱她吗
白队找了个肩上扛条扁担挑着箩筐要去集市卖菜的老汉,两个人伫立在公交车站遮雨的铁棚子下说起了话。
当地人告诉白队:“你说白家村?昨晚上洪水将他们村里出到外面唯一那座桥冲垮了。据说电话都打不通,信号不好。今早上,一队什么专家,带人上山处理断桥了。至于村里人,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白家村出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了。夏天洪水,冬天冰雪崩塌,造成与外界中断联系,是常有的事。那村子人都习惯了。没过几天,道路一通,他们也不见得愿意从村里头出来。除非那些念书的孩子和搞农家乐必须到外面搞采购。弄到现在,人家想进他们村,他们村还不欢迎。我们都说他们村人都是怪人,闭关锁国的怪人。”
白队被对方这些话说得是一句话都坑不出来。这样说,莫非他昨晚赶来一探究竟是自作多情了。只因为,他并不是那样的了解白家村。
“你说你是白家村人?”果然是,对方对着他的脸直直地瞅着,几分疑惑。
是那个村的人,竟然不了解那个村?
白队轻咳了一声嗓子,是有些赧颜。
他和他妹妹一样,进出白家村,之前可能仅那么几次,怎能说了解。要不是妹妹这次突然地失去了联系,完全不像以往,出乎人意料,他也不会急成这样连夜赶来。
老汉没有继续为难他,说:“我认得一个白家村的,是白家村万大爷的儿媳妇,不知道你认不认得?她昨天下山到县里买东西,正好逢上了下大雨,上不了山,昨晚就在县里头认识的亲戚家里住下了。要不,你去问问她,可能她能联系上村里的人。”说完,老汉又问他:
“你是不是从哪儿来,急着想找谁?”
老汉问出这话不是毫无根据的。瞧白队这身打扮,别看白队衣装朴朴素素,可是与小县城里的人比较起来,大城市来的人那种不一样,还是能一眼分明。从白队的气质,从白队身上那身剪裁得体的衣服料子以及皮鞋。
老汉还听出了白队的口音不对,不像当地人。
白队在燕京长大,带的北方的口音,当然失去了白家村人的味道。
老汉想,从以前,村里跑出去大城市创业的人多的是,这恐怕是哪家跑出去城市混的村二代,回来是想找老家的亲人急着办什么事。这个猜,真猜对了一半以上。
“谢谢,大叔。”白队说,“万大爷我是认识的。是我祖父的朋友。请问这位万大嫂的亲戚家在哪里,我去问问。”
“行。”老汉说着为他指了个方向,并耐心告诉他怎么走。
乡里人大都是有这样一种耐心帮助人的淳朴。要是城里人,更多的人是自己忙都忙不过来,哪会肯停下来仔细给你指路。
白队对于乡村这种淳朴还是很喜欢的。想他当年随队下乡锻炼,在基层一混混一年以上,当时甚至有个念头,在当地归隐当个圣人算了。山里好,山清水秀。要不是自己有老婆孩子一摊子家里人需要照顾,他何必拘泥于城市那种由钢铁水泥土筑造出来的怪物世界里面。
骨子里,他和白家的祖上都是一个样的,喜欢清静,喜欢与世隔绝。所以,在那个时候,当听到父亲提出要归家养老的时候,他第一个高举双手赞成。
老汉为他指完路,挑着扁担,趁这雨下的不大时,急急忙忙赶去菜市场卖菜去了。
白队在目送热心的老汉走的时候,望见了路对面走来一个人。
几乎是一眼,他认出了君爷的轮廓。
君爷穿着个黑色的皮夹克,虽然现在天空下的只是飘渺的雨丝,可是水汽带来的温度是降了不少。风一吹,雨点落到脖子里头凉飕飕的。君爷缩了缩脖子,跳上了公交车站雨棚下的台阶。
两个都不爱说话的男人,就此安静地互相看了会儿。
白队唇间拉出一丝空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君爷说:“昨晚上。”
白队道:“我也是昨晚上。你打电话不通是不是?”
“是的。”
白队突然狠狠揪了下眉宇,像是发狠生气地说:“找到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该怎么处理再怎么处理。”
看的出,白队是想拎起人打一顿屁股。
君爷眼见他在气头上,不好为白露姐姐公关,只问:“现在道路怎么样?能开车进村吗?”
“开车肯定不行的。”白队告诉他,虽然自己对白家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进出村都几次了,很清楚村里的道路是什么状况,“山里的路都很小,不能通行大车。唯一的途径,要么走路,要么坐着电动三轮车或是摩托车。因此,村里家家户户都几乎有这样的交通工具。至于小轿车、小巴都别想进,更何况中巴大巴货车之类。”
“为什么不修路?”君爷吃惊的是这点,按理说,白家村应该不是那么穷的村落吧,如果是的话,白家不是要经常为父老乡亲捐款,但是,从未听自己老婆说起自己需要做这样的善事。
白队摇摇头:“死脑筋。村里人死脑筋并不奇怪,只想那个山那个村都是自己的。他们又不靠与外界交通赚钱,能自给自足,何必修大路放人家进来。”
君爷的眉毛似乎微愁:“这样说,现在山里下雨,路是不好走的了?”
“刚才我打听过了,村里唯一通向外面的那座桥被雨水冲垮了。县里专家带人去抢修,重型机器看这个情况是运不进去的,也不知道那座桥能通路需要多久。不过,听说这桥被冲垮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如果是村里人,应该知道怎么进村。”白队说完,道出万大嫂。
两个人就此商定,先去找万大嫂问问情况。
君爷回到车里,推了下睡觉的高大帅,让高大帅腾出驾驶座的位置。高大帅睁开了眼,挺了挺脖子问:“爷,找到嫂子没有?”
“睡你的。等会儿可能要两只脚爬山。”君爷说。
“车开不进去吗?”想到要徒步进山那个累啊,高大帅当然要叫一声了。
“桥都被冲毁了。而且,从来车都是开不进那个村的。”
高大帅拍脑袋做出晕倒状。这个白露姐姐的娘家,究竟是个什么村。怎么听起来比姚爷媳妇家的沈家村更穷。
白家村一点都不穷。君爷不怕告诉他:你想想白队穷不穷就知道了。你再想想白队家是不是不喜欢人家上门做客就知道了。
高大帅无语了。想这样的村落,全世界能找到几家,怪胎。
君爷开车跟着前面白队的车,是开到了县城里一座居民小区,两辆车找到了停车位放好车以后。车上的人都下了车,找到人问清楚了万大嫂是不是住这,让小区保安打了个电话上去问。接着,没有过多久,一个妇女从居民楼上哒哒哒踩着楼梯下来。
白队对于这个万大嫂是有一点印象的。因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由于白家里没有女人了,只有他妹妹,他妹妹没出嫁,而且不在白家村住过,乡里习俗不懂,都是万大爷指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帮他们白家操办丧事。
万大嫂人一米五几,身材稍显丰满,皮肤是细白水灵,天生的白里透红,笑起来为人很亲切。
远远看见白队,万大嫂也一眼认出了人。因为,白家人像白建业,都是鹤立鸡群的特殊人种,能让人一眼从千万个人里头挑出来。
“我听到电话以为谁找我呢?以为是你爸。后来想,不对,你爸不是昨天我出村时还在村里吗?”万大嫂与白队一见面,马上像家里人一样聊了起来。
白队向万大嫂先介绍了君爷:“这是我妹妹白露的先生。”
“哦。”万大嫂诧异地叫了声,眼睛打量到君爷身上时,像是被刺了眼。君爷那身气势,貌似是比白家人更厉害,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万大嫂假笑一声,惊奇地问:“白露结婚了吗?她才几岁?”
白家人外貌很显年纪小,以至于村里人,都很容易淡忘白家人的年龄。
白队皱了眉头,对妹妹其实不小的年龄有些难以启齿,只好举了小包子的例子说:“他们
的儿子已经四岁了。”
万大嫂哈哈笑了两声,十足歉意:“对不起。我记忆里,白露好像是个小女孩。没想到她已经当妈四年了。”
这话说得君爷一直在旁也尴尬。他老婆有这么年轻吗?年轻到只是个小女孩。这不显得他是老牛吃嫩草了。
“你们是进村找你爸?”万大嫂问这个问题感觉蹊跷,“昨天我没有听你爸说你要来。”
万家与白建业关系很好,白家家里来人白建业肯定要和万大爷说的。
“实不相瞒。”白队说,“可能白露她昨天已经进村了。”
“她进村做什么?”万大嫂的眼神扫到君爷脸上,一瞬间和其他人一样想歪了。
莫非是小媳妇在家里和老公闹矛盾回娘家上山,现在,老公赶紧上山来找人。
君爷的头上,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扣上了一顶帽子。
高大帅可怜兮兮地望了君爷一眼。
白队可担心君爷气了,连忙说:“不是的。白露她是刚好在这附近出差,可能就想着顺便回老家看一看。我们两个,是昨天突然打不通她电话,担心她,也担心我爸,才赶过来的。”
万大嫂听是这样的缘故,笑道:“没事。那座桥,常年都坏,常年都修。我们村里人,一般也是不走那座桥的。要不是天气不好,我昨晚上都可以一个人回去了。”
见今天天气有转好的趋势,万大嫂也是等不及等桥修好的,天知道那座桥能修到几时,归心似箭,说:“我东西都打好包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带你们进村。”
接下来,车子将一行人送到了山里进村的那条路口上。白队、万大嫂、君爷以及高大帅,四个人一齐徒步上山。
四个人都穿着雨衣雨鞋,山里的路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是很泥泞,很不好走。高大帅一路走,一路生怕爷摔着,想找根木棍什么的给爷当拐杖。君爷将他递来的木棍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高大帅瘪瘪嘴:爷这自尊心,无敌了。
桥不通,只得翻个山了,比平常的路程要多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好在万大嫂带了水和干粮,一路走累了,大家可以歇会儿气喝点水。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万大嫂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们说:“白哲,你们家墓地是在这方位吧?”
白队经她提醒打了个激灵,眼睛,缓缓地向四周的环境望过去,像是在仔细寻找些什么。
白家的墓地?
高大帅一个疑问的眼神抛给君爷。君爷摸了把下巴。那时候,他和她未结婚,他从来没有和她一齐回过白家村,更是不知道白家墓地在哪里了。
但是,既然说了白家墓地在这个附近,岂不是,如果她回娘家,是必定要到这里给她妈扫墓的。
君爷只知道一点:白露姐姐是很爱自己母亲的。
天乌蒙蒙的,山上的雨,倒是一时没有怎么下了。很像那天自己母亲出殡的日子。
白露回想着,在母亲的墓碑前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抠出墓碑上字里行间蕴藏的泥沙。
她母亲的名字,任昭艳。
清雅,又普通的名字,像墓碑旁边的两朵黄色的小花,迎风展叶,迎风飘零。
一个女人的一生,无非是这样,恋爱,结婚,为人生孩子,将孩子扯大以后,落土归根。一个女人最受人宠爱的时候,不是结婚后,而是结婚前,而是还在自己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
白露只要从母亲的一生,能领悟到人生许多的真谛。
白建业在墓地四周查看了一圈,没见有被昨晚大雨影响的痕迹,回头,见女儿蹲在母亲面前的墓碑不动,眉头也就揪了一截。
“爸,你爱我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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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见面
几颗雨珠落在树叶上,压垮了细小的树梗,垂落下来。
白露感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额头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抹,手心全是湿漉漉的。再抬头时,不知何时只见她父亲已经转过头去。
白露愣了。
此时此刻,身后的树丛一声窸窸窣窣响声。父女俩受到惊动,回头一看,遮掩视线的树枝被几只手拨开以后,露出了几个人影。
其中,跟在白哲后面的万大嫂在看到白建业的一刻时,欢快地笑了起来:“哎呀,真的是遇上了。没想到,白大哥,那个是谁?是白露吗?”
听见是老熟人的口气,白露慌忙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在碰触到除万大嫂之外的几个人,一时间,诧异飞过,不知往哪里躲。
怎么来了?
她哥?
还有君爷!
不就昨晚上突然手机没有了信号。更何况,她经常出差,偶尔一天两天没打电话回家,人家都知道她是执行任务去是在工作,也没见过有人这样火燎火急地来找她。
白露心里头的惊讶是万分非常的。
几个人一来,貌似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白露额头汗滴滴的,伸手一抹,全是水。
万大嫂已经越过白哲走了上来,和白建业一对一说着话,眼睛却打量起了白露,笑眯眯地说:“女大十八变,白大哥,你这个女儿,我怎么看,都好像和我上次见到时差不多。”
“嗯,差不多?”白建业不知道怎么回答万大嫂这个问题。白家人貌似都这个样,几年过去都没怎么变化。
“你女儿也漂亮,你女婿——”万大嫂本想随口夸下君爷,结果,想到君爷那张黑锅一样的脸,不知道怎么夸,好在她口齿伶俐,还是想出了句妙语,说,“我看你女婿很好啊,你看你女儿只不过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你女婿马上翻山越岭来找人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紧张媳妇的男人。”
这话,说到君爷的脸都可以红成个大番茄。
高大帅诧异地瞪着万大嫂:你确定你说的话准确无误?
是,你说的话好像是现实。可是,了解他们两公婆的谁不知道,是谁倒追谁来着。
白露姐姐的脸都可以跟着君爷红成个大番茄,羞羞答答的,比她那会儿刚嫁给君爷要洞房时都害羞。因为,君爷从来没有紧张她这一个说法。
外面人谁不知道,她是倒追君爷的人。
好吧,是她白露厚脸皮,一路不依不饶对君爷死缠烂打。是的,外面人都这样传。实际什么情形,只有她和君爷自己一清二楚。实际就是,两个人觉得结婚对彼此都有好处,再加上,她确实很喜欢他。结呗。
不管如何,君爷不是追她的人,从来就不是。
白露轻轻地吸口气,平复心口砰砰跳的心脏。这是,她第一回被君爷追?
被自己喜欢的人追那种喜欢,还是很高兴的。
可是,在想到紧随下来后面会被她哥可能拎起屁股打,或是被君爷追责的问题时,白露高兴不起来了。说来说去,不管他们是不是过度紧张,但是,肯定是她疏忽了,哪里做错了,导致他们一帮人都想歪了,火燎火急全跑这儿搞翻山越岭大跃进,上演起拯救大兵雷恩的戏码。白露越想越汗然,她是女超人,怎么可以被人救?
在这个山头里安静的气氛是很诡异,不会儿,万大嫂发现,全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都安静到像和墓碑底下躺着的死人一样,不止一句话都没有说,还都一个个表情僵硬。
万大嫂凉凉地抽口气,慌忙用斗笠重新戴上头顶,喊着:“又下雨了!”
是又下雨了!
而且,这一回雨势挺大,哗啦啦的,好一阵,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砸到人头上脸上四肢,全生疼。
这块山坡上没有什么挡雨的地方,而且考虑这阵雨过后不知山里要发生什么灾难,几个人想想,赶紧下山要紧。反正有什么话,下山再说就是。
于是,白队都暂时收起了那幅要将妹妹拎起屁股打的眼神,率先指挥着大部队下山。
白建业身为父亲,却是赶不上儿子那幅指挥官的气势,只是听儿子指挥。君爷与岳丈只来得及打个照面,紧接下来,是走在白露姐姐后面护着老婆下山要紧。
这样一行人,幸亏都是体育健将,爬山下山,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一路急行军之后,直接杀到了白家村白家。
万大嫂直接回自己家去了,在巷口和他们一行人说了声拜拜,背着放满自己东西的竹筐,一步步走回万家。
白家人走进白家的小院。高大帅望了眼白家的小楼,第一眼,马上意识到了白家的风格:到处白。
墙,不知是不是经常粉刷,很白很白,白到高大帅觉得伸手一抹,都能抹下一手指白粉。
君爷要进门前,回头见他一个人像是喜欢站在院子里浇雨,喊了声:“你淋病了没人管你。”
听说爷要不管自己了,高大帅急忙跟随大部队进了屋。进到屋里,和君爷惊讶地看着屋里又一番天地。
白建业打开家里门之后,屋里没人,便想着屋里那群客人要么没醒要么去哪儿逛游了。白露则一时将自己那个奇葩同学一家忘到后脑勺去了。因为她哥那双眼神,兴师问罪的目光一直抓着她不放,比君爷还狠。
脱掉雨具斗笠,白建业走进厨房煲开水。
一群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白队与自己妹子,面对面,坐在白家中间的茶几周围。
白露吞吞口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话头。
白队接过高大帅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上遗留的雨水,像是深重地吐了口气。
白露这时找到话说了:“嫂子呢?嫂子知道哥出来吗?”
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白队立马瞪了她一眼:“你嫂子说了,如果今天我找不到你,她也不管了,不请假直接坐飞机过来,让直升飞机直接送她进山里来。”
白露不敢吱声。
云姐对于她的关心,除了一份亲情,还有更重要的是,云姐对于她妈的承诺。所以,云姐想都不敢想她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是,云姐害怕自己无颜面对婆婆的墓碑了。
“你说你是怎么回事?”白队对妹子气粗哑声,“以前你是这样的吗?要进村不会先打个电话给家里吗?”
“我,我想着顺便。刚好在这附近出差——”很快,白露发现自己的理由其实站不住脚。是,她是顺道在这边出差想来白家村一趟。可是以前,她又不是没有到这边出差过,确实从来没有过一个人进白家村的举动。
白队或许也明白她理由站不住脚,或许也因此可以猜出她这类反常的行为肯定隐瞒着什么,于是,没有打声吼她了,只是沉默着,眉头紧紧地揪着。
高大帅见机插缝,好心好意想缓和他们兄妹俩之间的紧张,对白露说:“嫂子,你是不知道,昨晚你电话没有打通,征征吓得在家里一句话都不说话。这不,才把大伙儿都给吓到了。”
白露一惊:吓到儿子了?!
这,怎么可能?她从来出差,小包子都没怎么惦记她的。
儿子惦记君爷有,惦记她这个妈的机率是很少的。否则,她怎么能这样大胆出来。
小包子昨晚在家里被吓的原因是因为,连被自己崇仰为神人的爸爸君爷都没法给他解释妈妈去了哪儿出了什么事,这不,包子被吓到了,吓得不轻。英勇的小男子汉不敢哭,只能是无论如何要求回自己家去睡,坚持睡自己房间里等妈妈回来。昨晚上,为此,君爷跑出来找老婆,而爷爷奶奶都挪了窝,跑到君爷家里陪孙子睡觉。
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家里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白露愧然:“我,我等会儿打电话回去。”
“电话不通。”高大帅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还是没有信号。
路上,他们是有遇到过抢修线路的工人,可那些工人也说了,只是一个村失联,知道村里都安然无事后,县里没那么急,只派了几个人出来维修。一路检查,要检查出原因才能维修,修完,怕是要好几天才能有信号。
穷乡僻野是这样的了。而且,白家村人自己都不紧张。外面人紧张没用。
高大帅叹:只有这样的村子,奇葩了。
回头,看到君爷站在客厅中间仰着头不知道在望什么。
高大帅心头佩服起来:爷就是爷。瞧瞧,爷都不紧张自家老婆和兄长吵架,自个儿在看风景,就他这个白痴大爷给紧张的。
君爷是见到老婆安然无恙之后,一颗心放下了。再说,不着急追问老婆,反正,有个比他更急的大舅愿意替他出气拿老婆开刀,所以,不急不急。其实是怕急了,跟着白队一块对着她出气。为了安抚自己急躁的气息,君爷顺道在白家里看看风景。
踏进白家门口的刹那,君爷其实已经清楚了。瞧瞧岳丈大人在家里摆着这个西洋鈡,瞧瞧岳丈大人在家里摆置的这套沙发,茶几上的精美汝窖。
岳丈大人的小资情调,大出他意料之外。
貌似,他与白建业见面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的。印象最深的,可能是在他娶岳丈大人女儿的时候。可就是在他和白露姐姐的婚礼上,也不见白建业说过什么话。
一般,要嫁女儿了,哪个当爸的不是舍不得,依依不舍,像个小怨妇一样,只差泪流满面声泪俱下,无奈碍着男人的面子,最终只能是嗓音里饱含着泪水,苦苦要求未来女婿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女儿。
君爷认为以上这些绝对不是自己的妄想,因为每逢他妹婿蒋大少说起自己女儿南南有一天可能嫁人时,那幅激动的神情就是这幅模样。而这样的表现和情景,才是一般有女儿的老爸的正常表现吧。但是白建业没有,白建业一句对他君爷要说的话都没有。
甚至在那时候,他爸陆爸,还故意问了亲家一句:亲家公,有什么话要对我们陆君说的,没事,骂他几句都没有关系。
白建业对此温温吞吞地摇一摇头。
难怪,他老婆觉得他爸陆爸更像自己的爸。
岳丈大人不会和自己抢他老婆,是件好事吧。君爷指尖点点下巴颌想。只是,真的没有想到来到白家一看,原来他以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隔绝的圣人岳丈,是个如此富有情调的男人。
白建业在厨房里煲好了开水,给每个人都冲了杯山茶,用个大盘子端着玻璃杯出来。
高大帅一见,冲的最快,跑过去接过白建业的盘子说:“叔叔,你累了,快坐快坐。”
白建业与高大帅见面的次数更少了,不记得他是谁,迟疑着:“你是?”
怎么你比我女婿还殷勤?
不用说,高大帅接到了君爷不满的一记目光:瞧吧,瞧吧,对我老岳丈献殷勤做什么。你这家伙拍马屁不会看场合时间吗?
高大帅立马自动自觉地退到了君爷后面。
君爷端了把椅子给老岳丈,道:“爸,你坐吧。”
不要看君爷冷头冷脸的,但是,该尽到的义务礼节绝对是一分都不会少的。
白建业微笑着坐在了女婿端来的椅子上,说:“你们也都坐吧。喝喝看,这是我们山里有人自种的茶,不是什么有名的茶,但是,味道不错的。”
几个人就此没有客气,各端起了茶杯喝一口。
舌尖恬恬淡淡的,带的是山里独有的山泉的气息。茶叶本身或许不怎么样,但是,只凭这冲茶用的水,都是最天然的,怎么喝都好喝。白露喝了几口。今天上山下山,确实把她渴到了。再看她哥君爷,全都是一咕噜,一杯喝完。想他们几个翻山越岭,爬的路比她更多,怕是累了。
白露想好站了起来,对父亲说:“我到上面给他们收拾下房间。”
不管他们今晚是不是在这里过夜,肯定是先要在这里找张床休息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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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与奇葩对峙
白建业点了头,开始琢磨着怎么给大家做午饭,因为这时间看起来也差不多该做午饭了。家里米是有,糖醋油盐是有,只是肉的问题,可能要到万大爷家里借一只鸡。由于他自己没养鸡,要吃鸡和鸡蛋时,都是从万大爷家里要的。
不敢耽搁,从父亲那里得到家里钥匙的白露走到二楼,经过陈巧丽一家借住的两间客房时,突然发现,这两间客房的门都打开着,里面却没有一个人。白露立马心里头生了疑问,走近两间客房门口探望,只见房间里的东西七零八落,东西都随意扔着,连行李箱都敞开没有锁。
这样一幅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遭打劫了!
问题是,在白露紧张走回自己房间时,自己房间的门锁好好的,并没有遭到破坏。再仔细看,那两间客房屋里东西虽乱,可是门啊窗啊都没有遭到破坏的迹象。貌似,白建业回来时,屋门是关着的,反锁陈巧丽她们没有钥匙是不可能的,但是,到底是关着的。
这究竟出了啥事?
白露只要一想到这个老同学一家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不禁头疼。
不是打劫,肯定不是。白家村现在都与外界断了联系。谁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打劫了也没有地方去!
白露姐姐的推断是对的,只有可能陈巧丽自己一家自己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不管了,先帮她哥和君爷收拾房间。君爷有可能睡她的房,所以,她抱多了床被子枕头到自己房间。她哥的房间本来就设定好在她隔壁,昨天并没有开放给陈巧丽他们一家。打开门锁,见她哥的房间里面和她的房间一样,都是一早收拾过的了,只要将被子铺好,拿个枕头巾盖盖,擦擦桌子和窗台昨天下大雨累积的雨水,准备好双拖鞋。
在她忙碌的时候,楼下白建业其实对于突然消失的陈巧丽一家也有些疑问的。比如,他刚才进厨房倒水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里面有一篮子馒头。装馒头的竹篮子他认得出来,是万大爷家的,万大妈每次叫万达明往他这儿送东西,八成都是用这个篮子。
盖着竹篮的布早被人揭开了,里面的馒头,全部几乎都被人手捏过,不忍目睹。白建业见着的时候,都知道肯定是昨晚借宿在这儿的那家人干的,生怕万大妈见到生气,他只好将白布重新盖上竹篮。
结果,人家高大帅献殷勤,想自己给自己倒水,自己跑进了厨房里,一看桌子上放着个竹篮好像是早餐,一时多手掀了掀布看是什么,掀开一角往里头看了一下,都吓了他一跳。
妈呀,什么人那么残忍,连馒头都不放过,当泥人捏!
高大帅在厨房的抽气声传到了客厅。白建业听见了高大帅那句疑问“是谁呢”。高大帅当然不会认为这种捏馒头的残忍行径是白家人做出来的,只能理所当然想着是谁。
客厅里,白队和君爷也都听见了高大帅的嘀咕声,疑问的目光于是都扫到了白建业那儿。
白建业反正想着迟早他们会和那家奇葩人见面,便和他们坦白了:“昨晚农家乐床位不够,往我这儿塞了一家四口人。我和白露早上起的早,出门早,他们还在睡觉。现在,他们好像不在家里,不过应该是要回来的。”
“什么人?”白队问,脸上浮现的表情,是忒有的白家人讨厌麻烦喜欢安静的表情。
白建业叹气,给儿子打了一针预防针:“虽然,农家乐说的时候,我已经想到可能不是那么好脾气的客人。但是,那农家乐是你张叔开的,不能拒而不帮。接了过来后,发现,这家人比我想象中更难应付一些。刚好,听说里头有一位,自称是白露的老同学。我后来并没有听白露自己亲口承认。”
白露姐姐的老同学?
君爷的脑子里猛然蹦出了一个人影。对了。上回他开车去接车子抛锚的老婆时,有一对奇葩母女,和老岳丈这会儿口述的人物形象符合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白露姐姐下楼来了,要下楼前,为她哥房间打开窗子流通空气时,能望到有个人匆匆往她家门口跑来。正是开农家乐的张叔。
能清楚地预感是陈巧丽一家什么事东窗事发了,白露姐姐急匆匆跑下楼接应。
只见张叔猛然推开白家的大门,望到白建业的时候,一脸的泫然欲泣像是要抱住白建业的大腿痛哭一番。
“怎么了?”白建业跳了起来,是被他这样子惊吓到了。
张叔扑过来,抓住他两条胳膊,同时,余光望到了白哲和君爷脸上,吐出:“这两人,是你儿子和女婿吧?”
“是。”白建业诧异,他儿子和女婿刚到,怎么,有谁想抓他儿子和女婿?
“我也是刚听万大嫂那边的消息传出来的。她说你儿子你女婿都是大夫是不是?”
“是。”
“那就对了!”张叔急得,要冲白哲等人跪下说,“白大哥,你一定要救我一命!”
白建业慌慌张张地扶着他,让他千万不要跪,有话好好说,说:“你跪做什么!病了更不能跪。什么病?要是我儿子能看的,我让他给你看。”
“不是我病!”张叔越说越急,一句出嘴的话都快变成七零八乱却还说不清楚。
“不是你病?你家里媳妇病了?老人病了?”白建业怎么猜都猜不出是谁病了,只能拉着张叔的手说,“我让我儿子马上上你家里去看看,你别急。”
张叔一把往回拽住他,不让他往自己家里走,喊:“不对不对!”
其余人,白队、君爷、高大帅都看着是一阵愣,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搞什么。
匆匆从二楼跑下楼的白露,见这情况,慌忙地喊了声:“爸,是住在我们这儿的那群人惹祸了!”
白建业听见女儿这一说,双腿猛地像在地上扎了根的木头,一动不动。
白队和君爷、白露却全是怕了起来,怕白建业突然受到冲击血压飙升。
“爸,你坐坐!”深知自己父亲最讨厌无缘无故被人拉下水了,白哲亲自扶了父亲坐。
白建业是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那家人在他这儿借宿,如果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他和张叔他们一块要负连带责任?
只要想想都多冤!冤到他一口血都想先喷出来!
因为无缘无故,那家人怎么可能出事,肯定是那家人自己惹出来的。
张叔这会儿嘴巴利索了,把事情经过说整齐了,手背抹着眼角说:“说是那个男的妹妹,从你们家楼梯滚下来了。你们不在,他们哭天抢地,说他们妹妹快死了没人救。”
快死了?
不知为何,白露姐姐等人的脑子里,并没有闪过真的某人快死了奄奄一息的场面,而是一群人逢场作戏像杀猪一样嗷嗷叫的场面。
白露姐姐等人的想象是正确的,只听张叔往下描述陈巧丽一家人的反应:“他们先打电话找我了。我只好带着我家媳妇,匆匆忙忙赶你们这里来。他们要我们马上打电话叫120,要送最好的医院。但是,我们现在村和外面都断了联系,别说打120,打了120人家救护车也进不来。”
这个时候,白露等人能想出陈巧丽一家的台词了。
果然,那时候陈巧丽当场就骂了:没有救护车!不会叫直升飞机吗!
张先生跟着骂:我妹妹的命,我告诉你们,直升飞机必须在今天之内到达,否则我告死你们全家全村!
白建业听着张叔的描述连连摇头:倒霉透底了,怎么惹的这家人!
话说,那个张明珠又不是个小孩子,是个成人了,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张叔这时还真不敢将陈巧丽他们一家针对白家人更难听的话当众说给白家人听。但是,张叔不说,白家人一样能想出来。如果那个张明珠真的出了点什么毛病,怕是要把问题全部扔在他们白家头上。
这绝对是这家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真是混蛋!高大帅往掌心里砸拳头。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去弄清楚究竟这张明珠的伤是真是假。
白家人马上尾随张叔,朝村里唯一的卫生所走去。
医院村里肯定是没有的,白家村人,一般小病小伤,都是在这家卫生所里看的。在卫生所驻扎的,是一位行医二三十年的乡村老大夫了。这位老大夫正好腰不利索,在家养着病,让他刚从医学院毕业不久的孙子回家帮他看守卫生所。白家村人,称这位新来的小伙子医生为小林医生,因为人家姓林,他爷爷被叫做老林大夫。
小林医生因为刚毕业,行医经历少,经验不够丰富。而陈巧丽他们一家,被迫先将张明珠送到这家看起来很简陋的卫生所时已经满肚子怨言了,再看这医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涩小伙子,想都知道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医学毕业生。刚好,被他们一家拿来捏。
白家人和张叔到达卫生所的时候,正好听到陈巧丽、张先生围着年轻大夫骂的场景。
张叔的媳妇张婶由于被迫留在这里陪病人,见这情况早躲一边去了。终于盼到老公回来,跑过来抓住老公的手,问:“救兵来了没有?”
张叔向她比了个手势。张婶见白家人来了这么多,心里头一下踏实了。他们家要死,也有白家人陪着了。
里头,被骂到委屈的小林医生火起来,说了句:爱看不看。既然你们不信我,把你们的病人搬走。
陈巧丽和张先生一听这话,直骂:没良心的!左右围住小林医生,一个是一个拳头,一个是一巴掌,朝年轻的小伙子头上脸上揍下去抽下去。
小林只好躲,拼命地闪。
一群人在不大的卫生所里绕起了圈圈。
白家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是白哲意识最清晰,见到屋里那张白色床上躺着个年轻女人,按理说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奄奄一息快死了的张明珠。可是这张明珠,似乎精神十分利索,两只眼瞪到大大的,看着自己家兄长嫂子打医生,而且嘴里一张一合好像在跟着骂。
白哲只要看这女人一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对那些担心的人说:“她好好的,死不了。”
声音传到那三个你追我赶的人耳朵里,张先生的拳头停顿在了半空,陈巧丽望着白露姐姐的眼睛张的圆圆的。小林医生赶紧几步从这对夫妇的暴力下逃脱出来,跑到白家人面前,问:“你们是谁?”
“小林。”张叔出来解释,“这位是你白叔,你知道的。”
“我知道,白叔,你好。”小林对白建业行礼的时候,疑问始终绕在白家人身上。
“这位——”张叔紧接冲着陈巧丽一家搬出白队这个重量级人物,“是你白叔的儿子,同时是燕京大医院有名的大夫。”
张先生和陈巧丽的脸色同时一变。莫非这个人是因为听到他们妹妹张明珠出事了,专程从外面赶到村里的专家?
见到这对夫妇想歪了,白建业都跟着气歪了嘴巴,说:“我儿子是由于打不通家里电话担心我和他妹妹,和我女婿一块从外地赶回来的。”
张先生和陈巧丽气哼哼的。张先生冲张叔质问:“什么时候直升飞机能到?”
张叔对他们解释的嗓子里都冒了火:“现在这样下雨的天气情况直升飞机怎么可能来?况且,我们这村里没有停机坪,直升飞机不可能来的。”
“直升飞机不来,你们是要让我妹妹在这里等死吗!”
“她死不了。”白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打断张先生咆哮的吼声说。
“她从楼梯上滚下来,你说她死不了!”张先生直拿着老虎的眼神看着白队。
“除非你想诅咒你妹妹死,否则她怎么可能死。”白队优哉游哉地回答他,随之,转过身问小林,“病人血压正常是不是?”
“是!”小林对白队露出两颗红心般的崇拜,“血压正常,脉搏急了些,不过我觉得不像内脏出血。脑袋应该也没有磕坏,意识清醒,能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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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小两口
“那是,一个能一直喋喋不休张口骂人的人,是一个快死的人吗?”白队望了下手表,初步推断,张明珠这个状况维持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张明珠如果是内部出血,早就出现症状了,会等到现在都完好如初?
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张明珠听了这话怎么能顺气,呼呼地喘了会儿粗气翻白眼,张口像是呻吟了声:“哥,哥——”
张先生听到她叫声飞奔到她床前:“妹子,你怎么样了?”
“我,我好像快不行了——”
白露姐姐差点儿没一口笑喷出来。这张明珠,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吗?
白队看不下去了,生平最痛恨这种人。世上多的是因疾病和伤痛痛苦的人,但是,如果有人借用疾病伤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疑是在嘲讽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怎能不让人心痛。
“走!”白队率先甩了袖子。回头,见自己父亲、张叔没动,说:“爸,叔,不用在这里纵容这些人。”
“对,你说的对。”白建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拉着张叔的手往外走。
“可,可他们再叫救命怎么办?”张婶着急地问。
“让他们叫。能装继续装。”白队的话显得十分冷酷无情。
张先生一家人听见,拿眼睛直瞪着白队。
“你是什么人!”陈巧丽冲到了白队面前,手指指住白队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小姑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她要是能出什么事,那就是她自己想寻死了。她自己想找死吗?”白队的底气如此之足,是由于早看透了这些装模装样的人骨子里其实是最怕死的。
陈巧丽和张先生气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张明珠却是悄悄地闭了眼睛,不大敢再闹了。
有一件事白队说的很清楚了,如果她再装,好比喊狼来了的那个孩子,等她真正出事要求大夫救时,恐怕没人会救她了。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也不是说完全没事。骨头磕磕巴巴的,皮肤好几个伤口,需要处理。本来,小林大夫是要帮她上点药,结果被他们一家子自己一闹,人家都不搭理她了。
这一伙人中,只有茉莉最淡定了。早在姑姑出事时,这小姑娘好像已经知道自家人是什么本性,一声不吭的,找了张凳子坐,把万大妈做的肉包吃完了,又在卫生所里找了杯水慢慢喝,一幅悠闲样看着家里人怎么闹。
张明珠都不喊了,陈巧丽和张先生当然闹不成。两个人气愤未休,搬了椅子坐在张明珠床边。
白家人也不管他们,径直转身走人。
小林大夫追了出来,追到白队,说:“可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这小伙子是心有余悸,生怕再被那家人坑,如果有白队这样的专家坐镇,他心里也可以踏实许多。
白队回头打量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是白家人,你打电话到白家找我,反正手机打不通。”
在这个时候,万家人接到消息听说老朋友白家人被人坑了,万大爷匆匆忙忙带了自家孙子万达明跑到了村卫生所,路上与白家人相遇。
万大爷紧张地问:“怎样?”
白建业摇摇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万大爷喊了声,这白家人,到节骨上了居然依然保持着惜字如金,这不让人着急死了。
刚好张叔张婶一块走,万大爷瞧见他们两人,问:“他不说,你们怎么说?”
“别提了。”张婶心有余悸,“不知道那家人要继续怎么闹。那家人,我看,就不是好东西。八成是要敲诈我们一笔的了。”
张叔陪着老婆长叹气,准备回去先计划好赔偿金。两口子办农家乐也不容易,一年到头辛苦操劳才赚多少钱。
“老张。”白建业开口了,知道张家家里难,有两个孩子正在读书,还有一个上大学的,说,“如果他们要追究责任,你让他们到我这里问。他们在家里住出的事,不该算到你头上。”
张叔一阵感动,连说:“千万不要这么说。还不是我把他们推到你们那?现在出了事,源头也是在我。”
万大爷闻言,插了进来,伸手挡住他们:“好了,不要争了。他们真想闹,敢欺负到我们村里人头上,我们村里人会让他们得逞吗?干什么事都要讲理的,讲法律!”
“这话说的对。”白队对万大爷这话直点头,绝不能纵容陈巧丽他们这样的人,“要请律师打官司,我们有的是,不急。”
接连几个人的话,终于让张叔两口子心里踏实了。说好了如果对方再来闹,由万大爷带头的村委出马,张叔和张婶急急忙忙回家。都快中午了,农家乐的客人都等着他们开饭。
万大爷与他们白家人走在了一块,一双眼睛既是看着白队,又是打量到白露姐姐身边的君爷脸上,眯了眯眼,贴在白建业耳边说:“你这女婿,我第一次见。以前怎么不见他来?”
白建业不好意思说:“白露嫁给他时,白露母亲都已经去世了。我们家,又极少回家祭祖。他因此不可能单独一个人来。不过,之前都已经说过的了。等他们的儿子再大一点年纪,像白哲的儿子年纪很大了一样,带孩子一块来。”
万大爷吸了口旱烟,嘴巴吧嗒吧嗒了下,像是在思考白建业的话。
君爷是也觉得自己匆忙来,而以前都没有来过,作为白家人的女婿,在白家村的老人们眼里,怕都要误以为他是不大懂礼节的年轻人。
果然,万大爷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现在,还有几个在外面结了婚的,会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要带对方回来,也要看对方喜欢不喜欢。”
白露皱了皱眉,感觉是自己家里人的性格让君爷背黑锅了。她其实可以早点带君爷来白家村看看的。
不过,万大爷回头又说,笑着对白露道:“嫁了个好老公啊。瞧他一听说你不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你哥拉来的,但是,仅凭他这幅冲劲隔天就进山找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白露的脸有理由和君爷一块红了。
见年轻的小两口沉默,万大爷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害羞,一路哈哈笑着,招呼白建业一家子到自己家里吃饭:“你们肯定还没做饭。你家里呢,肯定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吃要到我这儿借,不如到我家里吃吧。”说完,不等白家人答应不答应,万大爷作为村里长辈就有这个气势,指挥自己的孙子说:“达明,跑回去告诉你奶奶和你妈,赶紧做饭,炒多几个菜,招呼客人!”
“是!”万达明转身即跑,白家人的喊声都追不上他的脚程快。
眼看是拒绝不了了,白家人一行,只好朝万家走去。
万家里人口多,熙熙攘攘,比起白家家里聊聊没人的冷清劲儿,别提有多拥挤了。光是万大爷的曾孙,近两年刚出生的,都有两个,一个三岁,一个在妈妈怀里嗷嗷待哺。万大爷一进门口,说是要招呼客人。一般女人带着孩子,都是躲回自己屋里。
白家人与余下的万家男人们打了招呼。万大爷吆喝着几个儿子孙子都自己忙去,只余下最小的孙子万达明侍候在自己身边,转回头又和白家人商量:“我让他们都各自中午寻饭吃,中午只我们几个人吃饭。达明他爸出差了,只余下他妈,加上我和我老伴,你们一家,没其他人了,不用担心人多。”
白队代替父亲连声答谢。
万大爷笑了,指着他说:“你比你父亲会说话。”
白露抓住君爷的胳膊在旁边偷偷地笑:她哥会说话?
她哥是最不会说话的了,说明,白家人真的很不会说话。
君爷见她笑到全身发抖很可能被白队发现了挨揍,轻轻捏了下她手背提醒她收敛一点。
白露就此仰头,笑望回君爷一眼。
低头瞧着她那双笑盈盈好像湖水流动的杏眸,真像是一口杏子要让人咬下来,君爷心湖微动,深吸两口气才按下了心头悸动。
中午饭做好了,万家人在客厅你摆了张大桌子,一群人围着张大桌子坐下。
万大妈和万大嫂忙活完,洗完了手走出来,万大嫂代替万大妈对白家人说:“你们吃!不要客气。吃不够,咱们再做。厨房里有的是菜。”
“够了,够了。”白家人忙说,连道她们俩辛苦了。白露亲自起身,端了把椅子给万大妈坐。
万大妈回头抓着她的手,眼睛却是望向了君爷,悄声问她:“你老公?”
“哎。”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和君爷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被万大妈这样一问,竟觉羞涩,微微低了脑袋。
万大妈看到她这个羞涩样都不禁捂嘴而笑,又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好样的。
女人羞涩,肯定是嫁到自己心仪的男人了。
白露理解万大妈话里的意思,更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走回君爷身边的凳子,坐下来,两只手局促地抚摸着垂下来的刘海。
众人开饭。君爷起身,给万大爷、万大妈和老岳丈碗里夹菜。
万大爷一边看着君爷,一边又在白建业耳边偷偷说了些什么,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没有听见。
君爷给长辈夹完菜,问起老婆的大哥白队:“要不要喝点饮料什么的,我出去买。”
“不用了,你坐吧。”白队道,让他不用忙活了。
本来听到君爷这话已经准备冲出去买东西的高大帅只好折了回来。
白队转头对高大帅说:“你多吃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事。”
高大帅明白他所说的,点着脑袋,往嘴巴里塞米饭。
见他们几个男人都是吃白米饭居多,万大嫂连忙回厨房看米饭够不够,不够要再煮一锅。万大妈则哎一声叫:“吃肉啊,我们家不缺肉的。不要以为电视里说什么农村人揭不开饭锅,我们村不穷的。”
几个人均被万大妈这话逗乐。白队不得不对万大妈解释:“平常吃米饭吃惯了,不吃米饭肚子不舒服。”
“这样,那多吃点米饭。我们这粮食自己种的,灌的是山泉水。村外的人想要买我们的粮食,我们都不卖。”万大妈道。
高大帅等,还用等万大妈说这话,一吃都知道与城市里买的那些米与众不同,这不,没等万大妈说完话,半碗饭已经进了高大帅肚子里。
在众人急着吃饭没有说话的时候,白露姐姐却是突然停下了筷子,轻轻伸手拉了下君爷的袖口。
君爷来不及按下她的手,只见她清秀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只对他发出一声怨言:怎么擦伤了也不说。
说的是君爷翻山越岭的时候,手臂上不小心擦破了一道口子。
众人这会儿听白露发声,才知道君爷这个伤。
“流血吗?”万大爷歇下筷子问。
其余人也是一副紧张。
君爷哪里有过被人这样关注的时候,一瞬间拘禁了,脸上都黑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伤痕,要是回去被自己儿子包子知道了,儿子恐怕都会笑他这个老爸。
白露可不管他恼不恼,起身,去问万大嫂要ok绷给君爷贴着。
高大帅直拍了下大腿,叫了声哎呦,口气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君爷说:“我不是给你根棍子吗?你不要。”
君爷瞪了瞪他的眼神。
白露走了回来,拉高他的袖口,手里拿了块ok绷。其他人借机一看,见真的是不重,心头方才松口气。
君爷和白露争,要自己贴。白露不让,嘴里咕哝:“瞧你不小心的。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手有多重要吗?”
她老公的手和她哥的手一样,都是救人的手,他们两个不疼惜,她白露可疼惜。
听妹妹说着君爷,白队轻咳一声嗓子,躲过白露那里投过来的目光。
万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家。万大妈直接是对着白建业说话了:你看你女儿女婿儿子都多好,让他们经常回白家村看你不是很好吗?
白建业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万大嫂感觉自己婆婆越说越多怕是要说漏嘴巴,赶紧回身走到婆婆身边,道了一句:“饭做好了,让他们可以去添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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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急转而下
饭后,雨好像停了。回白家的时候,白家人并没有打伞。
进门时白露想起了那双雨鞋,之前进的那次屋门脱了换了,好像是放在厨房旁边的洗手间里。接着,她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君爷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其他人倒没有什么察觉。
白建业回头,对儿子女婿说:“去休息吧。不管有没有工作,你们既然过来了,肯定是请了几天假的,刚好等天气彻底放晴了道路通了再走,我也好放心。”
虽然村里通往外面那座唯一的石敦桥没有那么快修好,工期至少要几个月,但是,县里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派人准备给白家村临时搭建一条简易桥梁,以备不时之需。因此,这附近的某工团紧急出发,已经冒着雨火燎火急干起来了,预计这两天能通人通车。道路通了就方便了,不用翻山越岭。
白队主要想的是不是这个,他要想的是回去时带不带妹妹走。
和君爷一齐往楼上走时,一边说着这个问题。两个人走到了白队的房间,见到白露没有上来,白队说:“到我那儿先坐会儿。”君爷没有拒绝。
白露在洗手间里找到那双雨鞋时,并没有急着出来,只等父亲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她才蹑手蹑脚地拎着那双雨鞋出来。
好像做贼心虚。对此,白露都想拿拳头砸自己一下。她干嘛心虚。哪怕要捉的贼又不是她。
手里拎起这双雨鞋,她打算回自己房间里仔细研究,突然间是忘了君爷和她住一个房间的。
拎了雨鞋上楼回到屋里,她的动静,已经惊醒了在说话的白队和君爷。白队对君爷说:“你回去吧,她回来了,好好和她谈谈,看她什么想法。”
白队并不想逼迫自己的妹子。如果白露自己有正当的理由的话。
君爷起身返回客房。
白露站在屋里,正想着把雨鞋放屋里哪儿好时,忽然两下敲门声,她来不及反应,君爷直接推了门进来。
那一刻,她傻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双未晾干的雨鞋,等于是原形毕露。
君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黝黑的眼珠子安静地在她脸上打量着。无疑,他娶的白露姐姐是个很可爱的人,尤其是每次当场被他抓了个现形时。
听到君爷拿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声,白露才忽然回过神来,雨鞋随手放在了床脚边,找着话说:“下面没地方晒,我想,放窗台上晒晒。”
他又没问,她自己又先想着解释了。
这个场面让他忆起曾经,那个时候,他被姚爷等一群人怂恿着去到她宿舍里探病。她说她感冒发烧了。去到她那儿一看,第一次感觉到她是羸弱的,好像站都站不稳,想也没想伸手扶她一把问她能站稳吗。
结果猜猜她怎么答的。
不,她没有答能,或是不能,而是答了他一句答非所问的:我没有发烧!
自从那次起,他就想,她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当间谍,否则,她连自己怎么死翘翘的都不知道。
姚爷他们说,这是因为她很喜欢你很爱你,你应该感到庆幸,这样真诚对你的女人天下能找到几个。
仔细回想起来,姚爷他们这群兄弟说的话是没错的。要找到一个真诚对你的陌生人结为夫妻,本身已经是一件堪称挑战极限的事。
手伸到背后关上门,按下了门锁。他向她走过去:“雨鞋怎么了?”
“啊?”白露没回神。
怎么他和她的话貌似前言不搭后语。其实不是,是她有意逃避。
君爷可不是一个能让人逃避的人,两只手在她双手两臂上一抓,双眼,漂亮幽深的眼珠子,直对着她一双闪烁不定的杏眸。
白露感觉是被他抓到的一刻,整个身都抖了。
“干,干什么?”她干笑。
他低下头,伟岸的身影笼罩住她细小的影子,鼻尖轻轻点上了她的小鼻头:“你哥既然说了你,我也就不说你了。”
“这事,是我疏忽。”
“可我想告诉你,我和你哥一样很生气。尤其,在上次我还刚刚警告过你之后。”
白露心口漏跳一拍。
他上回在家里和她说的话,还清晰可见。
“说吧,那雨鞋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他骂完她,该忘了这回事。结果,这个男人果然是大出乎她意料的毅力。也是,这个男人从来是一件事非要追根到底的,如果不追到底,好像都对不起自己。
白露皱了眉,这种感觉真糟糕。从来,要么是她想追究他的事,从来好像没有他对她的事居然起了兴趣追究起来了。应说不知不觉中,正由于他那个放任的原则,使得她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女超人,有点讨厌有人管她的事。
低头俯视她的君爷,忽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排斥的情绪,这令他眼底里一沉,声音也骤然降了下来:“我说过,不要像囡囡那样。如果你不想说,是正确理由,我不会逼你。否则,我有这个责任把这事追究清楚。”
“我的私事。”她回过了头,明亮的眼睛对着他。
他是在她的眼睛、表情里搜索了好一阵,在见着她好像并没有对此说谎的时候,道:“即便是你的私事,我也有权知道。”
“放心,这事儿对家里没有危害的。”
“当真?”
“是的。”
他忽然双手放开了她,走到了一边去。
白露感觉心口还在砰砰地跳,这似乎是婚后他第一次这样严厉地对待她。心头,有着余悸。
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背影。
他的身材像一堵钢墙,轮廓刚硬,没有一丝缓和的柔线。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可能对她刚才的话一点都不买账。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而她,现在是和他在吵架吗?
白露忽然不确定。
他们两人基本没有吵架过,从来没有。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把快要吵架的苗头轻而易举地熄灭掉。这要多亏一直以来两人之间合作无间的生活与工作关系。
但是现在她抓了抓自己掌心,感觉一层汗湿漉漉的。
咳咳,两声,君爷咳嗽了两声。
“我给你倒杯水。”她走去桌子上拿热水壶,一摸壶的外表,冷的,要重新烧水。
“不用了。”
“陆君,你坐吧,你这个样子让我看了受不了。”她说了,忽然全说了出来,连自己都惊讶了,手里举着的水壶差点儿落到了地上。
那一瞬间他已经回过头,眯了眯眼看她:“你要我说实话吗?”
“不要。”她别过脸。
奇怪了,她怎么突然变成个小孩子一样任性率直,有什么说什么。白露急得胸口里的心砰砰跳,真想拿什么砸一下自己的心窝口。
在她着急转身的时候,两条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背后圈住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刚要挣扎,他抱住了她,让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让她整个儿容纳在他的双臂里。
“没事,没事的。”他徐徐的声音好像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的耳垂上,他的热气像火山喷出的热流一样灌入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轻缓,是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的。
这,令她心里头突然害怕。
她是女强人,女超人,坚强不催,谁都攻不破。
然而,似乎注定她是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败退三尺。
当他的手抚摸她的双臂,当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耳畔边,刚硬的那堵墙忽然向她展现出不让人所见的那面底下的温柔时,谁的心里能守得住。
“陆君——”
“我知道你不安。你很害怕是不是?告诉我,你害怕我,还是害怕你自己?”
她的心头一阵打抖。
“如果是害怕我,大可不必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的掌心轻抚她颤抖的双臂,直摸到底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连指尖都是冰凉的,这让他眉头忽然一揪。
“到床上躺会儿好吗?我怕你会发烧。”他轻声说,好像一个大人安抚着个小孩子。
可她似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发烧。她想想都觉可笑。发烧这种事儿,多少年都不到她身上发生一次。断了肋骨那次她都没有高烧,只上回那次倒霉的过敏。不过即便过敏了,她也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不堪的一面。
“我没事。”她道,可是当她挣开他的手往前走一步时,步子却不是那样稳当,一个趔趄直跌倒在床上。
白建业回到自己卧室后,要走回自己的床上休息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回到床头柜边,拿起那个一直放倒在桌面上的相架。
相框里放的一张黑白照片,四口人,刚好是他们一家四口,还是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照的。从照片可以看出,他和老婆表情一般般,最高兴的是自己儿子。白哲童稚的脸上满是笑容,高兴得要死。
白哲的想法很简单,有个妹妹以后,家里状况会有所好转的。
爷爷奶奶会喜欢他妹妹,接着,会喜欢上他妈妈。
结果却是,老人家对这个新出生的女孩子,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老人家重男轻女,哪怕他们白家是有名的知识分子都一样。有个孙子已经很好了,再来个丫头片子有啥用。除了家里多添了个人要吃饭以外,那个时候,白家正揭不开锅呢,谁家添个人又不是马上能变出粮食来。
妹妹被赶走了,和妈妈一块,在保定。
白哲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感觉这都是自己的罪过,如果没有对妹妹这种期待不是更好。这种愧疚,留到了他自己生了儿子的时候,想都不用想,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白小璐。
儿子什么心思,白建业是能窥到冰山一角的。谁让这儿子其实最像他自己了。
目光从一家四口人身上飘过,白建业的精神好像又飘远了,手里拿的相架不知觉地落了下来,照片的面,依然压倒在了桌面上。
一切往事如烟,他再想,都是过去的事了。
白哲在自己屋里也睡不着,因此在君爷走了以后,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喝水,一口一口地喝,告诉自己,万大爷家里的菜是咸了点,否则他不会这样麻木地喝水。
当君爷忽然敲响他房间的门时,他却宛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动作从没有如此迅速,还不如说是心底里早有一丝这样的预感。
君爷匆忙打开他的门,声音稍显急躁地和他说:“她发烧了。”
“发烧?怎么会发烧?!”白队像是尖叫了声,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一没有感冒,二没有先兆。刚还在万大爷家里吃了午饭,管着君爷呢。
不管怎样,还是抢在君爷前面进了她房间里看她情况。匆匆几步走到床前,望到床上那个人儿的脸都烧成红的,白哲愣了,心头忽然打了个寒噤。
只是普通的发烧,君爷也不会这样着急告诉他。
“你给她降温,我去村卫生所找点药!”事不宜迟,白哲交代完君爷一句之后,转身跑下楼。
高大帅是在白家楼下的客厅里搭了张简易床睡午觉。由于他的床搭在靠门口的地方,白露姐姐拎着雨鞋走出来时没有发现他,他却看见了。所以,直觉里告诉他好像会出事,导致他也不敢睡迷糊了。
白队下楼时,他马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问:“出事了吗?”
“你嫂子发烧,我去卫生所拿点药。你——”白队想了想,也不知道让他做什么事好。想了一下,才像是下定决心吐出了这句话:“你先去村里面找辆车。”
如果村里能通村外,那条简易桥能搭好,要马上把她送出去。管她三七二十一愿意不愿意,白队心里头气着想,自己果然不该宠坏她的。
高大帅不敢耽误,转身跑出门去找车了。
客厅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卧室里神游的白建业。他手抓着门把,听完儿子与他人说的话后,手指头一根根地打起了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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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包子想爸爸妈妈
一夜过去,陆家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早上。
小包子听见身边奶奶起来的声音时,立马睁开了小眼睛。在奶奶警醒地回头,看他是不是醒了:“征征?征征?”
包子闭上眼,一动不动。
陆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先整了整自己衣服,走出去做早饭。
此刻,时钟指在了早上五点一刻。
包子昨晚上一夜都睡不着。妈妈不在家,爸爸不在家,这对于包子来说完全不可想象。从小到大,爸爸再忙妈妈再忙,最低底线,总有一个人留在家里陪他过夜的。可是,昨晚上,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虽然是他的小眼神哀求爸爸去找妈妈的,但是,包子很不安,睡不着。
翻来覆去,眼前满是爸爸和妈妈的脸。太可怕了。如果爸爸和妈妈以后都没法回来陪包子了呢?包子只要想到这儿,小心脏一揪一揪的,怎么跳都不踏实。
而且,包子知道,昨晚上奶奶也没有睡着。
陆夫人戴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当然,从以前,她都是五点起床起来,做家务活,给家里人做早餐,五点对她来说,不应该是起床太早的时间。原因在于,她昨晚上失眠了!
和包子一块失眠了。
但是如果她把原因归咎于包子是不对的。小孙子昨晚上睡在她身旁,并没有动,没有吵到她,可她就是和包子一样,一夜没有真正的合眼。
为什么?
陆夫人自己也想不通了。儿子儿媳妇出差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说儿子昨晚上出发是为了去找儿媳妇,但是,儿子出发时和她说过了,不用担心,八成只是道路不通引起信号不通,找到人后,会想方设法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他们可以不用担心的了。
按理说,大儿子说的话,从来没有不对过,是她最信任的人,比让她信任她老公还信任。谁让大儿子一直才是家里真正的顶梁柱。她信得过儿子,却莫名其妙信不过自己了。瞧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不是信不过自己吗?
在厨房里,打开冰箱取三个鸡蛋准备做个鸡蛋面时,陆夫人直起腰时拿手揉了下额角。
陆爸早起来了,在洗手间刮了胡子,戴着干干净净一把脸,路过厨房见她这样,问:“昨晚没睡?”
陆夫人转头给老公一个疑问的眼神:“就你睡得着?”
陆爸要是睡得着,不会清晨四点钟起床了,在家里人都没有醒时,拿了拖把拖了一遍地板,再拿衣服晒好在阳台上,给自己刮了胡子和洗了头发。
陆夫人转眼见他把家务活全干了,再仔细查看他刮到干净得没有一点毛草长出来的下巴,无奈中一笑:“要是你平常这样积极进取就好了。”
“平常我没有少过帮你干活。”陆爸立马表明心志。
“行了。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和你女婿阿衍一样贫嘴,只洗袜子最积极。说句好听的,你这是——”
“这是什么?”
陆夫人想了想之后,眯了眼睛:“和陆君一样,会干但是不干。”
说完这话,在陆爸愣着的时候,她开始煮水准备做面条了。
“哎。”陆爸回过神,追着她说,“我和陆君一样很正常。他是我儿子是不是。”
陆夫人眉头又皱又松的,细声说:“可征征不像你们俩。”
小包子有些地方是不像君爷,也不像陆爸。当然,不能说小包子没有陆家的基因,相反,小包子大部分地方都显示出是独一无二的陆家人特征。
陆爸立刻听懂陆夫人的意思,站在厨房门口,扶着门柱子,小声说话:“征征昨晚没睡着?”
“一晚上都没有睡,但是,一点都不折腾。我就说,他这个性子学了谁呢?不像你,不像陆君。你们俩个,要是睡不着,都会干脆起身做事情。征征不是,在那儿假睡。”
君爷小时候也是经常爸爸没有陪在身边的孩子,但是,君爷即使睡不着,都不会像包子一样合着眼睛,会干脆早早起来帮妈妈干活,或是拿本书一个人呆着。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
或许,这才是排除寂寞和不安最好的办法。也或许是由于,君爷自小已经知道自家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很快明白自己所要背负的责任,没时间懒惰,没时间让自己闲着,必须让自己更强大,更强大。
陆爸回想起这些,感觉对不起儿子的地方真的很多,心头对君爷的过去软软的,脆脆的,连带对现在的包子,一块心疼着:“征征他,说是小时候,家境比我儿子陆君那会儿好多了。陆君那是没法。可征征,小时候我们都是不知觉地补偿他,一块补偿陆君那样。”
“这我知道。”陆夫人低了声音。
想想陆爸从包子出生后,尽可能退休在家里,都是想着不能让孙子像当年的儿子一样失去一个快乐安定的童年。因此,包子是在全家人笼罩的爱里头长大的。天天有爸爸妈妈陪着,有爷爷奶奶陪着,四周全是爱他亲他护他的叔叔阿姨。
“这是第一次,情况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陆爸按了按陆夫人的两个肩膀帮老婆松松筋骨和精神,“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陆君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的,有了第一次肯定没有下一次。”
这就是她无比信任大儿子的地方。君爷坚强的意志力无人能比。
陆夫人在锅边上敲打鸡蛋,敲了几下都没有破壳,有些软弱无力,问:“我煮面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煮面条我最喜欢吃了。”
“不,我是说,昨晚上征征都没有吃什么。”
包子从昨晚上就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了。并且是在君爷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小碗米饭。正由于此,很担心儿子的君爷,来不及和儿子细心解释,马上出发去找孩子的妈了。
“不然,你做个蛋卷。我记得征征他喜欢吃他爸爸做的西餐。”陆爸提议。
陆夫人想了想,记起了儿媳妇和她说过,因为白露姐姐没有君爷那个厨艺,只能是用电器化来弥补不足,买了个自动蛋卷机。陆夫人蹲下腰找了起来。陆爸陪她一块找,翻着上面一排柜子。
两个人找得满头大汗时,背后一声清脆的童声说:
“爷爷,奶奶,我妈妈的蛋卷机不在这,在客厅。”
陆夫人和陆爸一块回过神来,看到了小包子站在门口。两个人紧张地对了下眼神之后。陆爸走过去抱起孙子,说:“来。告诉爷爷在哪里。”
包子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指着客厅里一个柜子。陆夫人跟在后面打开来看,果然里头放了个蛋卷机。陆爸点起孙子的小鼻子,夸奖说:“征征真聪明。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征征都知道。”
被爷爷勉强这样一夸的包子,脸蛋却显得更阴云沉沉了。
爷爷说这个话,分明是强颜欢笑。
“洗脸刷牙没有?来,奶奶带你去。”陆夫人和陆爸一样,尽可能讨好孙子,巴不得从天上立马给小包子摘下星星和月亮。
可是,小包子扭了扭身体,甩开了陆夫人的手,一个人跑去洗手间,说:“我自己一个人行。爸爸妈妈都说了,要我一个人做。”
包子这话,马上又让陆爸和陆夫人心头揪了起来。
陆爸道:“你做早饭,我到外面走走。”
陆夫人瞧他一眼,见他是脸色沉沉的手在口袋里摸着明显是要抽烟解闷,对他挥了挥手:去去去,抽烟别影响小孩子健康。
陆爸是条烟虫,这点和当大夫的儿子一点都不一样。君爷对他下达过严令,如果上君爷家里来,绝对不可以抽烟。
平常,他是能忍着的。可如今,他想骂儿子了:你不让我抽,是想我郁闷死吗?都怪你平常不看紧你自己老婆!
陆爸急匆匆出了门,砰,甩上门。
陆夫人听他下楼去了,一边进厨房做早饭,一边不时地往洗手间里探头探脑,生怕孙子出什么事。
包子倒是很乖的,洗了脸刷了牙出来,自己进房间找了衣服给自己换上,一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陆夫人挑不出半点茬子。
陆夫人干干地笑了笑,夸孙子说:“是不是穿的漂漂亮亮的,想给妹妹看?”
包子无语的小眼睛地回了一眼奶奶:他这叫做穿的漂漂亮亮吗?穿的不过是幼儿园里的校服。况且,妹妹和妹妹的妈妈昨晚上得知消息之后,不敢回来惊扰陆家人,都在苗爸住的医院里住下了,没回家。
陆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可见自己的神经是面对孙子时紧张到随时可以断掉。她吃力地把孙子抱上了椅子,其实以包子重量抱这样一下对她来说从不吃力,可她现在是觉得干什么事面对孙子都很吃力。
儿子儿媳妇都不在家,真没有想到只这样,都可以像座大山一样把她和老伴压垮了。
从锅里捞了满满一碗面条,放到包子面前,接着,搬了张椅子陪坐在孙子旁边,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了,只看着包子吃。
小包子更是没有胃口,手里捏着小筷子,很无聊地绞了绞碗里的面条,小眼睛无神地看了下面条,好像这面条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了,包子很快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征征,你什么都没吃!”陆夫人急得要上火。
在楼下转了一圈的陆爸,并没有闲着,手指头的烟刚点着,想到儿子的叮嘱又熄了烟头,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没过多久,他见着姚爷下了楼。
姚爷早在他下楼时听见动静了,只等时机合适下来和他说话。
“子业。”陆爸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全是没有睡觉的红丝。
“干爸。”姚爷声音一样严肃,“我本想昨晚上陪陆君去的,可陆君叫我留在这看情况。高大帅陪他去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这不是担心他——”老实说,陆爸一点都不担心儿子的能力,他这会儿是担心孙子。
“征征怎么了?”姚爷问,“是不是闹别扭了?”
“他要是闹倒好。一句话不说,不是憋死我和他奶奶吗?”陆爸琢磨来琢磨去,这小孩子心思,是大人搞不懂的了,只有把包子送回他爸爸妈妈身边去,“我叫了车子,等会儿,我带他去坐飞机。你帮我看着家里。”
姚爷愣了下,但是很快回过了神,对陆爸说:“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们去。”
“你不是有工作?”
“没事。我回单位交代一下,很快回来。”说着,姚爷已经亟不可待跑上楼去拿车钥匙,一边对陆爸说,“等我陪你们去!”
陆爸并不打算拒绝姚爷的要求,这个干儿子是像他亲生儿子一样很可靠。如果去到那儿,反正现在暂且和君爷他们联系不上,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他和陆夫人是年纪老了,跑上跑下得靠年轻人。
心里做好了决定,陆爸踏实了,觉得能对孙子交代了。相信包子知道了要去找爸爸妈妈了,心情会好起来。想到这儿,陆爸三两步跳上了楼梯,要赶紧告诉孙子这个好消息。
陆家里,陆夫人满头大汗将孙子抱到了客厅里,打开电视机播放孙子最爱看的动画片,手里亲自端着面条碗央求孙子吃一口:“征征,奶奶答应你,你吃完这碗面条,你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小包子无动于衷,把自己的手脚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狗儿一样缩在了沙发里头一动不动。
陆爸从门口进来,没忘记脱了鞋子,直走到孙子面前,双手抓住包子的两个小肩头,对着孙子两只小眼睛说:“征征,爷爷现在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但是,有个条件,把这碗面条吃了。你也不想饿晕了不能去找爸爸妈妈吧?”
听完陆爸这话,小包子无神的瞳孔似乎有了一丝亮光。陆夫人趁机马上将面条塞进孙子的嘴巴里。
另一方面,姚爷跑去单位交代工作时,大伙儿基本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消息。让他们吃惊的是,姚爷居然也要去找人,这岂不是表明事情很严重?
在其他人问的时候,姚爷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什么情况。只是征征快崩溃了。他爷爷决定带他去找,这样好一些。”
听见这话,赵文生马上决定陪他们去,要是孩子出事的话,有他在也比较好照料。
姚爷刚要否决,赵文生说:“你知道的,我刚请了假的,要带东子一齐走的。”
原先赵文生是计划去表妹阿芳那儿看看,因为听说陈孝义已经去了阿芳那边。带东子一齐走,是由于东子和阿芳感情不错。本来蒋梅想去,但是单位请不了假而且家里还有个小儿子。想来想去,只能让东子这个成功给几对人牵了红线的,看能不能去到那让阿芳和陈孝义的事有所转机。
姚爷听他这样道来,不好拒绝他。
这边联系了车,马上一行人要出发了。
几家一块要走的人,各自回家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袋。一辆面包车来到楼下准备接走他们。陆欢听说消息后,是火速从学校赶回来了,二话不说也要陪他们一起走。自己行李都没收拾,抢着先抱过了陆爸手里的包子,直接上车。
陆夫人只能对比他们更着急的小儿子哎一声。
姚爷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下楼时,洛洛在后头追着。沈佳音担心死了儿子要摔跤。只好抱起儿子追赶姚爷下楼。到了车边,洛洛从母亲怀里挣扎着下来后,一双小手用力抱住了姚爷的一条腿。
“你干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还闹这一遭,姚爷快飚火了。
“洛洛,洛洛想去!”洛洛咬着小嘴唇不放,死不放手。
姚爷绝对不会误会了儿子这是粘着他的缘故,哼了哼:“你这是陪你征征哥还是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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