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柔情
老人家总喜欢说这样一句话,嫁男人要看男人的品德,所以在老人家眼里,爱情这玩意儿从来没有存在过,所谓有没有嫁错人,要看这男人的德行到哪儿去。比如,能不能忠明大义,能不能分清是非,是不是愚孝。
女人,要嫁个能疼自己的老公,是首要。
什么叫疼老婆的老公。白露想,自己小姑的老公蒋大少,绝对的妻奴,如果那不算叫疼老婆的老公,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了。没错,君爷是比不上蒋大少,但是,在别人家指责她白露时,怎么做这方面,君爷做的真没话说。
只说上回她喝醉酒后的事吧。那时候,君爷放话说会整顿自己的兄弟,说到做到的君爷,果然帮她清理了不少耳根子。像陈母,再也没有过主动打电话到她白露这儿申诉过哀求过,反而是要她白露打电话给陈母。赵夫人更不用说了,有自知之明,他人只要轻轻提醒,赵夫人主动向她白露道歉,并且和声和气地打趣,以后白露发牢骚可以找回她,两个女人就此哈哈大笑。
到如今,他又放话了。她哥怎么想都好,只是他舅子,只是他领导,始终没有她重要。女人听到这话,无论是什么女人,都该感动到一塌糊涂泪流满面吧。
白露心里恨恨地想,每次君爷都有法子把她心里那块轻易地攻陷,无论是买结婚戒指,或是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无疑抓住了她白露的软肋。
谁说君爷那冷冰冰的脸不会追女人,不,君爷那是善于藏掖,藏着掖着,一到关键时刻亮剑,她白露只有狼狈的份。
“行吧。”嘴唇上轻轻咬着,白露姐姐维持脸上的一把自尊,眼睛不知往哪儿看。
君爷的手指缓缓在她手臂上松开:“有什么话不能和你哥商量的,可以和我商量。不要以为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要以为君爷这又是谈情说爱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露对这话内心里感到一丝苦味儿。说起来,他们俩结婚后,很多事还真是变成一体了。做了君爷的老婆,如果有什么事做的不好,是直接能影响到君爷的仕途,哪怕君爷压根在这事上没有插手。谁让从古至今,中国都奉承,男人都管不好家里的话,哪有能力做好工作。君爷好不好,要看她白露好不好。
君爷这话是实在话。
白露心底里,五味齐全,啥都有了,翻翻滚滚,吐道:“要让你说句违心话还真难。”
君爷如今说话调儿好像拔高了些,冷笑话的水平提高了些,就着姚爷刚才在他家里和儿子说的话说:“嗯,子业让他儿子洛洛说句违心话我爱爸爸,我们家儿子告诉洛洛说他爸在做梦。”
白露绕了个圈,才听明白了这乐子的意思,他这是在自嘲他自己。
难得君爷会反省了,会知道自己性格上的某些缺陷了,敢于直面坦诚。
白露的眉毛扬了扬:“你说对了,是做梦。”
她是做梦,做白日梦,幻想白马王子,只是,君爷从来不是白马王子,最多只能算是黑头黑脸的黑马。她白露早该从梦里面走出来了,其实黑马也是蛮好的,不比白马差。不比其他人,只要看看郑大嫂的婚姻,都知道她白露能嫁给君爷是捡到块宝了。
把手挂在他胳膊上,白露道:“沅洁她妈,因为她爸欠了几百万,现在,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问题是,她爸把怨气都出在她妈身上,你说是为什么呢?”
君爷一怔,感觉她这手柔柔地搭在自己胳膊上,像是有些依赖的意思,两道像重笔描绘的浓眉,微低下来,认真思索:“你是想问我,如果我是郑大伯,为什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举动?”
男人会把气都撒到自己老婆身上了,无非,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在外面被其他人嘲笑了,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被践踏了。
“他没本事赚钱,欠了债,冲老婆生气算什么男人?”白露越听越气火。
哪怕外面怎么嘲笑你,是你自己没本事,干嘛撒气到老婆身上。
“男人自尊心遭到挫折,如果女人没有错,男人也不会责怪女人。”君爷以自己身为男人的角度分析,“所以,如果你大伯只是没钱,但是大家都夸他媳妇贤惠,愿意与他同甘共苦,他回家疼老婆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怪老婆?要知道,老婆是一个男人的面子。”
“这么说?”
“可能是大家都说他老婆不好,伤了他的自尊心。”
白露冷笑:“他老婆哪儿不好了,帮着他经营生意,帮着他想方设法还债,没有在他欠债的时候甩了他,对他不离不弃,他还想怎样?”
“这说明了问题在哪里了。”君爷冷静地说,“女人为男人做了这么多,男人还不满意,还斤斤计较要挑剔女人的毛病,只能说,男人打从心底里怀疑女人做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女人想害他,就是女人想赎罪。”
白露迟疑,继而脸色一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那婶子我比谁都清楚,绝对不会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如果你相信她,也只能代表你相信她,不能代表她老公相信她。”君爷的话总是铁面无私,又是一针见血。
白露眉头皱紧:是什么人,在挑拨离间郑大伯和郑大嫂的夫妻关系,有利可图吗?
到底是需要查一查,但是到哪里查,怎么查。貌似,郑沅洁自己本身,都没有察觉这个秘密。
走回咖啡馆,快走到其他人面前,白露松开了君爷的胳膊。
姚爷等三个人,在座位上都默默坐着,好像全部处于一种神游状态。
自从知道了郑沅洁这姑娘和冯傻子一样少根筋以后,姚爷开始头疼,无从入手。再有个小马在旁边虎视眈眈,姚爷恨不得把烫手山芋直接扔回给冯傻子。那到底是冯傻子自己要追的女人,和他姚爷无关,凭什么在这里平白无故每几秒钟遭受一次小马同志的白眼。
君爷和白露走到他们三个人面前,三个人才如梦初醒的模样,连忙给他们夫妇俩让位子。
君爷和白露坐在了一块。
把药放到小马面前时,君爷负责任地说了句:“明天去医院拍个片,不要以为吃了药就万事大吉。没有检查清楚病因,什么药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谢谢你,大哥!”小马接过药,真心诚意道了谢意以后,要拿出钱包付药钱。
君爷按照自己在药店多少钱买的价格,在小马那儿收了多少药费,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郑沅洁在旁边看着,神情微微紧张。自己的同事和朋友,当然希望在白露和她老公面前获得一种肯定。但是,君爷看起来的冷头冷脸不是假的,不是轻易能拉上关系的人。
晚饭大家都吃完了,考虑到病人要休息,郑沅洁打辆车,先送小马回家。离开时,郑沅洁握着车门转头对白露说:“白露姐,我公司要搬过来了,有时间,你到我那儿参观。”
白露点头:“好。”
坐上计程车,郑沅洁和小马扬尘而去。
姚爷去开君爷的车,送他们两口子回家。白露的车停在单位里,今晚没有开回家了,白露本是考虑到明天回单位上班没有车的话会麻烦。姚爷对她指着君爷说:“他现在不是送征征上学吗?让他顺便送你来就是了。一个早上,有什么麻烦的?”
说的是她这人,连自己的老公都计较麻烦不麻烦,哪有女人像她这样。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她不爱君爷呢,不然怎么会这样的对君爷斤斤计较。
白露狠狠瞪姚爷一眼:就你多话。
只见不止她哥和她大嫂,连姚爷都不时说她不像女人了。
白露上车时,没忘记给自己公公从咖啡馆带了杯咖啡。陆爸近来养起了情调,研究起了咖啡。白露要讨好自己公公。
君爷瞧她小心翼翼拎着咖啡的模样,鼻子里轻轻吐出一声气:“我爸瞎闹,你也跟着他瞎闹。”
“爸那是高兴,我让你爸高兴你都能不高兴?”白露姐姐自觉委屈顶了君爷一句嘴。
姚爷在前头把着方向盘,听他们两口子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好笑,说:“你们想对对方好,直接对对方好不就好了,有必要拿老人来做借口吗?”
白露扶住额头,和君爷一块无语了:姚爷这是从哪儿听到了他们是想对对方好?
白露买咖啡是想讨公公欢心,但是和君爷没半点关系。白露喜欢陆领导。来到陆家,承受陆领导不少帮忙,白露早感恩在心上。
君爷挑挑眉,是不知道她和他爸关系这么好的。怪不得今晚他爸都要出声为他说话。
车开回到了大院。姚爷下车和君爷不知商议什么,两个人站在院子黑暗的空地里,吱吱声好像耗子似的。白露先走上楼,把咖啡给公公,再把小包子带回家。
陆爸带着两个孩子在书房里画画。
小包子拿了支墨笔,在纸上画小鸭子。包子的绘画水平有限,固然包子喜欢画画,画出来的小鸭子,都模糊成一团墨。
洛洛在旁边边看边为包子哥哥助威:“征征哥哥画的好。”
包子额头直接垂下三条黑线:洛洛弟弟,你这话真心不是讽刺包子哥哥?
陆爸哈哈发出一串大笑,抬头,看见儿媳走进来,两只大手摸住两个孩子的脑袋,哄道:“走吧,去洗手,你们该去睡觉了。”
包子发现妈妈回来了,连忙放下画笔,对于自己画的画感到羞愧,局促地站在画纸前面,希望妈妈没有看见。
白露当然看见了儿子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将买来的咖啡送到公公的书桌上:“刚在西餐馆吃了晚饭,尝着那里的咖啡做的还不错,顺便给爸带回来,爸您试试。”
陆爸竖起指头朝她点了点,笑道:“你,尽是讨好我,陆君不得吃醋?”
面对公公的调侃,白露冷静地伸手拂了下刘海:“他再怎么吃醋也不可能吃自己老爸的醋。再说了,那么多人讨好他,少了我一个没什么。”
如今讨好君爷的人,比讨好陆爸的人还要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陆爸听到这话很高兴,想这儿媳妇实在会说话,说的话都刚刚好。
“陆君呢?”陆爸问。儿子去接儿媳妇回家,结果不见儿子踪影,这是闹哪样。
“他在下面停车,我先上来。”白露简单带过。
陆爸听出言外之意,没有再问,揭开咖啡杯前,看到自己两只手,是陪两位小朋友画画时,和小朋友一样都墨迹斑斑。
小包子已是带着洛洛去洗手间洗手了。陆爸连忙跟了两个小孩子过去。
白露回头,看了眼儿子画的鸭子,确实是惨不忍睹。看得出来,画画真不是一般人能画的。她那小姑子蔓蔓的天赋,是大师级,圈子里说蔓蔓即使是大器晚成也是天才,一点都不假。
人都是爱才的。为此想到君爷那时候对温家那么恨,多少也是出于妹妹的才华被温家人耽误被埋没的缘故。
现在似乎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了。温世轩带周玉一家人走了,回到老家,距离北方一万八千里远,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要说君爷在这事上做的太绝情太过分,但是,这确实是君爷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白露在陆家书房里呆过的次数很少,抬头望着书架,这里头摆放的书,不止陆爸喜欢,君爷也喜欢。她能从里头发现,有些书,在君爷现在自己一个人的书房里,放了本一模一样的。
不要以为君爷只喜欢学术类的东西,对,在君爷的书架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专业书籍。然而,总是能发现一两本异类的。像陆爸喜欢张爱玲的书,摆了张爱玲的一套书,君爷书架上同有一套一样的。
白露不喜欢张爱玲,总觉得这女人真是把什么都给揭穿了,一个人如果连点幻想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活。可是,陆家人像是都很喜欢。
白玫瑰,红玫瑰。君爷看了白玫瑰与红玫瑰,是觉得她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
“大嫂。”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白露慌忙收起神游的思绪,转回头,见是小姑蔓蔓笑盈盈站在那里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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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悸动
蔓蔓走进来,说道:“不知道大嫂有没有接到佳音的短信,我听说大嫂回来了,顺道过来问一下。”
蔓蔓是被老公蒋大少推着过来的,蒋大少很关心冯大少的进展。
刚好白露今晚和郑沅洁见了面,郑沅洁邀请她去参观公司,想着正好是个机会,于是和蔓蔓说:“她公司搬到市区里了。叫我过去看,要不,下次你陪我一块去?”
“可推荐我的人不是大嫂——”蔓蔓小心提醒白露,是不是主要人物该登场了。
“让他去也可以。”白露一口爽快地答应。
两个人几句话合拍,商量好,洗完小手的包子带洛洛走了回来。
蔓蔓弯下腰,虽然对自己哥颇有微词,可是,对小包子是自小喜欢的很,太喜欢了,小包子比起她那对恶魔儿子女儿,又乖,又孝顺,典型的三好学生,谁有这样的儿子都是人生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征征。”蔓蔓伸手抱了抱侄子。
征征却是往她身后看,找小表姐:“姐姐呢?”
提起无风不起浪的陆丫头,蔓蔓嘴角上提,说:“小表姐有什么好玩的?姑姑陪你玩。”
洛洛的小脚丫迈得稳稳重重走上来,看着蔓蔓,好像记起什么,拍拍小掌心:“我知道你,你是南南的妈妈。”
“叫阿姨。”白露摸下小洛洛的脑瓜。
小洛洛抬头,对她圆圆张了张小口:“干妈。”
声音甜死人了。这孩子,和姚爷一个样,百分百的妖物。
蔓蔓冲小洛洛美貌如花的小脸蛋笑:“长大了不得了,都要把南南比下去了。”
“你这下高兴了?”白露有意揶揄小姑子。
“高兴。”蔓蔓才不怕受人挑衅,在她一贯来的观点里,女人长太漂亮干嘛,找麻烦吗。
小洛洛听她们两个说话听不明白,却是很记得自己要感谢包子哥哥,因此趁大伙儿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穿过众人中间,拿起那张包子画完但是忘记了收拾起来的画,炫耀地说:“征征哥哥画的,漂亮。”
看着自己画的那几只像墨块的蹩脚小鸭子在大师级的姑姑面前展开,小包子想直接一头撞到墙上算了。
呜呜呜,这小哭包,果然像他爸爸说的,是要来欺负他包子的。
小洛洛不明所以,看到包子哥哥头一甩,跑向客厅,手里抓着画迈开小脚急匆匆追上去。
蔓蔓和白露是有点懵地看着这突然变化的一幕,直到看到包子是快躲进厕所里头去了,两个人方才伸出手,急急忙忙挡住小洛洛。
“哎。”白露啼笑皆非,面对小姑子都有些羞赧,“征征他大概是不好意思。”
小包子是个害羞货,从小到大都是。蔓蔓对这点倒是很理解。再说才几岁的孩子,学习写毛笔字都成问题,怎么学国画。中国人的毛笔,是比西方人的铅笔钢笔都要难得多了。小包子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于是蔓蔓将小洛洛手里的画接过来,细心地卷好,对跳进厕所里准备藏到马桶里的小包子喊:“征征,这画送给姑姑好吗?”
蔓蔓是一眼看出包子喜欢画画的心思了。你想,如果孩子不喜欢画画,画的不好,早把画揉成一团扔垃圾桶了,或是画到一半不画了,只有真正喜欢画画的人,才会沉浸在画画的美妙世界里面,不管任何事,只管画完再说。
听见姑姑的声音,小包子从门口探出吃惊的小脑瓜,接着,羞赧地拿小手像捂住小脸蛋:“画,画的不好。”
小洛洛可不喜欢任何人说包子哥哥坏话,哪怕是包子哥哥自己,立马站出来澄清:“征征哥哥,画的好。”
包子气急败坏的,拿小眼珠瞪洛洛弟弟:你这小哭包现在是变成小傻瓜了吗?
蔓蔓笑,对包子说:“画的不好是好事。听说过三只小板凳的故事吗?只要第二次做得比第一次好,就是好事。而如果没有第一次做的不好,第二次又怎么有成就感呢?姑姑一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是比征征画的更难看呢,记得那时候把马都画成了驴子。”
听到姑姑这么说,说自己把马画成了驴子,小包子仿佛有了勇气走出了厕所,走回到姑姑面前。小洛洛急忙着急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不让包子哥哥再跑了。
蔓蔓蹲下身子,和包子说着话。
白露不经意望过去,是看到了从楼梯走上来的两爷。
可能早在旁边看着暗自听了,姚爷对于自己那个“欺负”了包子的儿子,只能耸眉簇鼻的,应说他早料到结果会是如此了。抱起手,几分悠然几分清闲地看着儿子抓住包子的小手不放。
是陆家姚家的缘分也好。像是命中注定,这两孩子是要像他和君爷一样,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了。
“洛洛身上的衣服是征征穿过的吧?”姚爷像是发现新大陆说。
君爷若是有意将凉凉的一桶水浇到他头顶:“是,也不过是都是家里的女人喜欢节俭,不舍得扔衣服。”
姚爷像小怨妇瞥他:“和我儿子做兄弟不好吗?”
“好不好又不是我说的算。”君爷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儿子包子。
“我看征征也挺喜欢的。”姚爷的指尖摸了下自己完美的下巴颌。
包子哥哥对洛洛小弟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嫌弃的心思。首先,自己爷爷奶奶喜欢洛洛,洛洛又叫了他妈妈为干妈,怎么听都是他的自家兄弟。唯一问题是,这小哭包,不要时不时变成小傻瓜“欺负”他包子就好了。所以,他要教育小弟弟。
拉着洛洛到一边,包子哥哥教导道:“我画的不好,你以后不要和人家说我画画的事,知道吗?”
“哥哥,画的好。”小洛洛替包子哥哥委屈地瘪起小嘴角。
包子伸出手,像是安慰地抚摸他的小脑袋:“哥哥知道洛洛为哥哥好,但是,哥哥喜欢谦虚,不喜欢炫耀,洛洛想为哥哥好,记得听哥哥的话。”
姚爷在远处看着,对包子这招都佩服到五体投地了。眼见他都征服不了的儿子,在小包子宛如妈妈的小手抚摸下,乖乖地点点小脑袋,对小包子笑了又笑。
君爷就此不忘寒碜下姚爷:“学着点。”
“是,你儿子是比我有本事。”姚爷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说回他,“囡囡要教征征画画,你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这正是白露担心的。本来在看到君爷是都听见了蔓蔓对他们儿子说要教他画画时,不知道君爷会不会因此对蔓蔓或是对孩子大发雷霆。
却只听君爷说了句:“之前我问过征征要不要和他姑姑学画画,如果他想学,我都准备和她说了。这下省了我功夫。”
姚爷不以为然:“征征这是怕了你,不敢在你面前说实话。”
君爷高深莫测地冷笑:“你以为我儿子是你儿子?你连你儿子肚子里长几条蛔虫都不知道吧?”
姚爷是有点怀疑自己儿子的小肚子里是不是长虫子了,不然,怎么会经常咬手指。听君爷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到底老爸是紧张儿子的,走过去抱起自己儿子回家检查是不是生虫了。
洛洛不忘趴在老爸肩头上,对包子哥哥挥挥手:明天再玩。
小包子扬起小手送弟弟走时,突然发现了君爷老爸,手脚顿时一阵僵硬。
白露在旁看着都稍微有点紧张。
小包子只是像愣了一下,接着,跑到君爷面前,仰起小脑瓜:“姑姑说教我画画。”
“想学吗?”君爷说。
“想。”
蔓蔓抬眉,像是挑衅地望了望自己的大哥。
君爷对妹妹那抹眼神视而不见,只对儿子说:“想学就好好学。”
白露全身的紧张没有松懈下来一分一毫。她是突然都不明白他的想法了。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儿子绝对不会喜欢学画。
小包子一跳一跳的,抓住君爷的手,走去客厅像爷爷奶奶等其他大人面前汇报自己想学画的事。
不用说,听到这主意的人,有的懵,像陆夫人,是全懵了。学画画是好事,但是,一般来说,不是女孩子学艺术好一点吗?他们陆家的男人都是队伍出身的,长孙怎么可以去学画画。
陆领导嘴角噙着笑,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平静得死海一样,说:“征征想学画画,好啊。”
姚家人在旁边看旁边听,当然不插嘴。
白露感觉周身都僵硬了,蔓蔓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大嫂。”蔓蔓说,“学生阶段学画画,对锻炼人的形象思维能力很有好处。像一些高考生,尤其理科不太好的,专门到画室学画画呢。”
白露突然觉得一把锤子敲开了自己脑袋,有点被震。转回头,看着自己小姑。到底和他是同一条血脉流着的血,是比她更了解君爷。
学画画,可以锻炼整体布局能力,这点对于语文阅读英语阅读考试都很有帮助不说,对于未来怎么做人做事都很有好处。不然,怎么到了老年,陆领导自己都亲自想学起画来。其它好处更不用说了。老一辈的人都说,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哪个做官的,哪个不是琴棋书画都会一点的。
“南南那是傻。”蔓蔓说回自己女儿,嘴角和女儿一样撅着,“学音乐不过是陶冶情操,浪漫风情,要学,当然是要学画画。征征是比南南要聪明。”
白露无言,想儿子终究是他的儿子,遗传了他百分之百。南南或许智商是比包子更高一些,但是,论起情商,是比不上包子。
小包子拜师学艺,姑姑蔓蔓送了他一套画笔。小包子抱着画笔回家,一会儿蹦一会儿跳的。这孩子,难得得意忘形,连爸爸妈妈都忘了,自己跑上了楼梯,对先回家的洛洛弟弟喊:“洛洛,明天我们一齐学画。”
君爷眯着眼看着儿子,如果要他说,他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现在,看到自己儿子不像他自己小时候,是享受到了童真和真正的快乐。
相比之下,那个叶家的孩子,比他儿子是倒霉多了。
白露在他旁边走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怎么听说,叶老说是准备让叶思泉认你当干爸。”
“干爸不用,是叫我句陆叔。”君爷淡漠地道。
面对是非,君爷是分辨的十分清楚的。冤有头债有主,君爷不会一棍子把对方一家都打死。叶思泉和老一辈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与君爷对某些人的恨没有关系。君爷只是觉得这孩子有才华之余,真是有些可怜。
白露抬头,默默地看着他那张像木头刻出来的脸。以至于他突然回头,她反而躲避不及。
君爷说:“今晚你是不止一次这样看着我了。”
她在药店对他犯花痴的时候,他是早知道了。
白露姐姐一瞬间羞赧,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之前听她说的那些,知道她担心郑沅洁一家的事,同时,是感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君爷伸出长臂,绕过她背后,抱住了她肩头。
心头蓦地一个悸动,不知怎么回事时,头已靠到了他身上。白露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这颗心会跳的这么快,好像完全失去了控制,滑出了固有的轨道。
君爷只是想着姚爷说过的那句话:再怎么强的女人,终究都是女人。
过了两天,郑家都知道了郑沅洁的公司在京城市区里开张了。当然,这种小公司开张,用不了敲锣打鼓的。郑沅洁只给一些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发了通知,有些人送了礼物过来。做的是中介服务性工作,不需厂房,只是在写字楼租了个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挂了个公司牌照和营业牌照,这就是一家公司的全部了。
公司刚起步,公司里只有郑沅洁和小马两个人。郑沅洁打算再请一个财务,毕竟报税什么的,她和小马都不熟悉。
白露听到这事后,刚好有个朋友的女儿是学这个的,因此介绍给了郑沅洁。反正小公司的财务不用全天候。那朋友的女儿本来在大公司工作,刚好给郑沅洁打打兼职,顺便指导郑沅洁自己怎么操作。
看这个情况,郑沅洁的公司要真正走上轨道,还需要时间。可只是这样,也让郑家人都莫名地紧张。
郑姑婆在监护病房醒来时,第一句话是问老二:“听说沅洁开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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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打算
郑姑婆究竟是不知不觉听了他们多少话,郑二叔和郑二嫂子想老人家肯定听了许多。郑姑婆是术后第三天,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区的监护病房。
医生说郑姑婆的康复情况远远好过预期,因此只能给其他更危重的病人让位置,早早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
考虑到老人家年纪大,监护是需要的,胸口贴着监护仪器需要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要在监护病房住,老人从隔离的重症监护室出来,自然要求要有家属来陪伴了。
为了这事,郑家几兄妹私底下又是较量一番。郑大嫂不管他们怎么吵,只知道最终自己逃不了是要照顾老人的。老人出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先值班。就此,郑二叔一家在白天照顾老人。听到郑姑婆动不动先问起了郑沅洁的事,郑二叔和郑二嫂子心里都微微诧异,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家如此在意老大一家。
“沅洁是开了公司。”郑二嫂子勉强挤出一丝笑,“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一个女人学男人做生意,但不嫁人生孩子,该做的事不做,偏去做不该做的。”郑姑婆鼻孔里插着术后引流管呢,说起话来却是干净利索,毫不费力。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看着老人的神色,都知道老人家的命简直可以称之为长命百岁的典范了。
郑姑婆都说自己命会很长,最少要活到百岁才可以死,几个儿子女儿都没有她命长。这个话,听起来像是诅咒自己儿女死似的,因此老人家这话倒不敢当着其他人面前说,只是在郑大嫂家里住的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骂着所有人说的,只有郑大嫂听过。郑大嫂听完只和自己女儿提过,其他人全部没说。
郑沅洁对此并不是想三缄其口,只是想,这话哪怕她和母亲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而且老人家都习惯反咬一口的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和郑大嫂背了黑锅说是诽谤污蔑罪。
郑二叔像是有点烦躁,在病房内徘徊,耳听母亲提起了他女儿郑沅茗。
“沅茗和树河呢?不是说来看我吗?”郑姑婆惦记着要抱下一代。
女儿的孙子她不喜欢,她只想看儿子的外孙。
“他们——”郑二叔一家给郑姑婆争取手术,是打算让女儿嫁出门老人家再死,这样他们可以给女儿买车添嫁妆,不会被其他人说不孝顺,郑二嫂子说,“他们本是想过来看奶奶的,可是,前几天奶奶不是在重症病房隔离吗,他们进不去,现在他们要工作,只能等周末再过来。”
郑姑婆抬起眼皮,用眼神追问。
郑二嫂子笑道:“妈,他们要结婚,也要等你好了走出病房,才可能办喜酒对不对?”
这话贴心,符合她心意。还是她这二儿媳会说话。郑姑婆满意地点点头:“我想我下个月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可以喝他们的喜酒了。喜酒在这边办吧?”
听老人家这话,是真打算住在京城里了。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互相交换了下焦虑的眼神。
郑姑婆说:“我挺喜欢白哲的。他治好了我的病。再说,沅洁不是在这边工作了吗?我可以去她那儿住,这样的话,以后我要做治疗做复诊,也不用两地跑,你们麻烦。”
老人家打算继续赖在老大一家那儿,这算盘打的精道。可是,老人家忘了,刚刚之前一秒钟,自己还在骂郑沅洁开公司不好。现在又想赖郑沅洁。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一阵子无话可说。
郑二叔随之给郑二嫂子一个眼色,不用说了。当然是不用说了,又不是赖在他们家。
在病房里呆的烦,郑二叔与自己母亲感情不怎样,决定出去走动走动,因此把老人家交给老婆,自己准备走了。
郑姑婆看儿子急着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说你们,知道沅洁开公司想干什么吗?”
听到这话,郑二叔转了回身,两只眼惊疑地看着老母亲。
郑姑婆说:“不要以为你们干的事儿我会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干的事儿我都知道。”
瞧老人家那阴毒的眼神,郑二叔和郑二嫂子都不禁脊梁骨上爬上了层冷汗。
“沅洁开公司不是想赚钱吗?”郑二嫂子假装笑着敷衍老人家的话。
“是,她是想赚钱。但是,她赚钱想干嘛?”郑姑婆说。
“谁不想赚钱?”郑二嫂子和郑二叔都再次无语了。
“她赚钱是想帮她妈还债呢。”
老大一家是欠了巨债,其中包括他们老二家一份。不指望郑大伯和郑大嫂能还得了钱了,若是郑沅洁能赚到钱还给他们倒也好。谁不爱钱?所以,郑二叔一家对此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希望老大家能还钱,另一方面,也不希望看到老大一家崛起。
两方在心里头拔河,让郑二叔和郑二嫂子对于老母亲的话接不上半句话。
郑姑婆瞧了他们两口子的脸色,露出有些瞧不起的眼神,说:“你们一个两个是木头人的吗?难道不知道你们大嫂一直有打算和你们大哥离婚吗?只是这债务问题不好分割。”
郑大嫂不敢和郑大伯闹离婚,首当其冲,就是这婚姻法规定的,离婚后,夫妻都要承担婚姻期间债务问题的一半。
债主大都是郑大伯的熟人。郑大嫂若敢和郑大伯闹离婚,到时候,承担了一半的债务这债款也不小,足足有一两百万,债主们不会找郑大伯,但是,绝对有可能为郑大伯恼羞成怒找郑大嫂讨债。毕竟,都是郑大伯那边的人呢。
在郑姑婆看来,如果老大真是这把年纪了,被自己老婆甩了,街里街坊都知道了,他们郑家的面子全完了。
郑二叔与郑二嫂子长长对了对眼神,貌似这会儿,方才明白了老人家想去赖郑沅洁的原因。老人家是看不得郑沅洁的公司办的好能给郑大嫂撑腰。
郑姑婆叮嘱老二:“你和你大哥始终是兄弟。”
“我知道怎么做的。妈。”郑二叔说。
郑二嫂子心里叹叹气,想郑沅洁这臭丫头,这回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本事逞什么能耐,想给自己母亲撑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肉,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郑二叔走了,郑二嫂子送老公走到门口,夫妻两人互相交流着无言的眼神。
走到走廊尽头等电梯时,远远,像是能看见自己女儿上次指的那位年轻大夫说是想追郑沅洁的。老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俨然都没有冯大少想追郑沅洁这个事让他们老二一家更惊心不已。
“去打听过了吗?”郑二嫂子小声问自己老公,“这事是真是假?”
郑二叔瞧了瞧四周没有人,才敢回答老婆的话,毕竟这里是君爷的地盘,说:“我不敢问白哲。怕把事情搞坏了。你知道如果我问起的话,岂不是要帮沅洁牵这条红线了?”
“那能问谁?总得问清楚吧。免得突然间,爆出一个炸弹来,到时候怎么办?”郑二嫂子说。
别说,要是郑沅洁真是钓上了京城里的金龟婿,恐怕郑大嫂欠的那几百万,对京城里的人真不算什么,瞧这京城的房价,所谓刚需房,都一套几百万的价格,不也一大堆人买。
郑姑婆如果知道这事儿,怕是更被气死了。不止郑姑婆一人气,郑家人一家其他人全部要叹气。能嘲笑讽刺老大一家多少年了。如果突然间少了这份乐趣,像郑姑婆说的,郑家人的面子可能都没了,如果真是郑大嫂还了债与郑大伯离婚一刀两断的话,郑沅洁又摆明尾随郑大嫂离开郑家的话。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性,郑二叔和郑二嫂子都能无比的郁闷。
“你说白露这是想帮大嫂和沅洁吗?”郑二嫂子想不要让郑沅洁的事儿能成,当然首先要折断帮郑沅洁的羽翼。
如果白露姐姐出面帮郑沅洁牵这条红线,叫天时地利人和,因为,那个年轻人是君爷单位里被君爷管着的人。
“死丫头!”郑二叔忍不住唾骂,“郑家哪儿待她不好了?她上大学时的手机还是我给她买的呢。”
“她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不要想着她能报恩。”郑二嫂子凉凉地说。以前,郑沅洁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一家不是没有想过拉拢郑沅洁的。只是,郑沅洁不喜欢他们一家。
郑沅洁不喜欢他们的原因很简单,看不惯他们的那套做人做事的态度。
郑二叔于是对这个侄女同样是讨厌到了极点:清高是吗?那就清高呗。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所以,郑沅洁出来时找不到好单位,考不到铁饭碗,最高兴的,莫过于郑二叔了。
“反正,她骨子里像她妈,算了算了。”郑二嫂子说着算了算了两个字,是给郑二叔打预防针。
“妈说的对,哪能这样便宜了她们母女。想出户?想和我们郑家脱离关系?”郑二叔冷笑,“等着。”
送了郑二叔坐上下行的电梯,郑二嫂子回身,接起女儿打来的电话。原来郑沅茗今天请假,和未婚夫一块去看婚房装修的进度,由于涉及到一些装修材料要改,价格没有谈妥,打电话来问郑二嫂子的意见。
郑二嫂子说:“要什么拿什么,你和树河商量就可以了。至于价钱,你跟装修公司说,等我和你爸回保定再和他们谈。”
有郑二嫂子这一句话,郑沅茗什么都不怕了。从小到大,她什么东西都是父母买的。哪怕是她现在用的包,用的手机,电脑,相机,婚房,全都是。
都说女孩子家要富养。郑二叔一家做到了。比之,老大一家,把郑沅洁养成个什么样。郑二嫂子偶尔想到这,都为郑沅洁可怜可惜,投错了胎。郑大伯把女儿当成没用的废物,郑大嫂则把女儿当成还债的机器。
走到病房门口,郑二嫂子望过去,没看到冯大少的身影了,只好抬脚走了进去。
冯永卓却是早注意到她望过来的眼光,在暗处躲着。他可不想自己的好事先被郑家人搅和了。
徐美琳叫了他一声,说有他的电话。冯永卓走过去听,是白露姐姐打来的座机。白露姐姐说,下午下班之后,要去郑沅洁新开的公司瞧瞧,问他去不去。
冯永卓不假思索:去!
顺道会一会那个小马,据姚爷透露的消息,是个不逊色的小白脸,可把他给急到了。
写字楼里,傍晚,郑沅洁和小马在公司里吃盒饭。
小马吃了君爷开的药后,果然好了许多,去社区医院照了张x片,说是肺炎,所以小马这里两天不敢到处跑了,要去医院吊水。
郑沅洁想照顾小弟弟那样,来到公司就给小马泡清肺解毒的凉茶。
小马边吃饭,边时而看她的侧脸。
郑沅洁或许相貌平平,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小马眼里,郑沅洁是很美的一个女人。从第一次做业务遇到郑沅洁,在他要离开时郑沅洁看着要下雨把自己的伞主动让给他时,这个体贴心细的女人毫不疑问住进了他的心窝。
小马知道,能娶郑沅洁的男人肯定很幸福,因为郑沅洁绝对是个好女人,懂得怎么关心人怎么体贴人,会持家,会节俭。
只是,这女追男隔层纱,而姐弟恋,更是被社会诟病。小马的底气不足。
“吃完饭,喝点这个。”郑沅洁给他倒了水,泡上些中药,用杯盖盖住杯口,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小马像是她弟弟一样。她听说以前自己是有个弟弟的,只是郑大嫂不小心流掉了。因为这个事,她奶奶更是恨死了郑大嫂,想着是郑大嫂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孙子。
郑沅洁听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那毕竟是你奶奶。可能郑大嫂都知道,她心里不喜欢这个奶奶。
手机响了,白露说自己到了楼下。郑沅洁说了楼层和号码,打算去门口接人时,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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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变故
冯大少开车,接上领导的老婆和领导的妹妹,一路往前开。
白露和蔓蔓一块坐在车后面,愉快地攀起话来。女人家,说的都是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蔓蔓近期又烦恼起自家那对小恶魔,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天天要学蒋大少自己洗袜子。
“浪费了我许多肥皂和水!”蔓蔓是个精打细算的小媳妇,家里一分一毛的支出在她眼里都是大事。孩子喜欢劳动是好事,但是,非要自己动手洗袜子,等于从好事变成了坏事。
“小孩子都这样。”白露安慰小姑子说,“他们这年纪,好奇心大。”
“他们哪里是好奇心大,他们是胜负心强。”蔓蔓从不宽容自己的那对小恶魔,“要我说,好孩子应该都像征征。我看洛洛也不错。”
小包子到蔓蔓家里学画画,洛洛弟弟要跟包子哥哥一块学,小手拿起初学者用的画笔有模有样。都是两爷的基因遗传下来的孩子,天赋极好。
白露不知道两个孩子说学就学,今天已经开课了。
蔓蔓只希望包子和洛洛到她这里学画画以后,多少能刺激到她自己两个孩子的绘画基因。然而,从第一天情况看起来,完全是她痴心妄想了。包子和洛洛在她这边房间学,小西西在客厅自己一个人玩电脑,耳塞戴上耳朵之后等于是隔绝了世界。陆丫头在自己房间里是拉起了小提琴。
几个孩子各玩各的,把她蔓蔓当成了空气。
白露的手搭在她肩头上,表示同情和理解。
孩子嘛,哪个不是这样,没长大都想着飞。
冯永卓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想到要与您的的妹沟通问题,喉咙里几度梗塞。
蔓蔓只能是主动提起:“到了那地方,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就说——”冯大少吞了口口水,“说嫂子的老公是我一个朋友。”
说自己和蒋大少是朋友,冯永卓都觉难堪。他和蒋大少其实不算熟悉,只是大家都说蒋大少人最好,现在看来也是如此。
“嫂子。”冯永卓清了清嗓子,“谢谢你。”
“客气做什么?”蔓蔓一点都不以为意,笑哈哈道,“我们两口子给人牵红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领导的红线还是我和我老公促成的呢。”
君爷那年头能和白露姐姐取得决定性进展,确实是得益于他们两公婆。
白露姐姐听到小姑子这话,转过头,对着车窗,像是有些羞赧地回忆起往事。昨晚,大概是她和君爷近期过的最平静的一晚了。
没有吵闹,没有争执,没有别扭,君爷静静地抱着她。
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车开到了郑沅洁公司的楼下时,白露给郑沅洁打了电话确定楼层和门牌号,接着,带着众人去坐电梯。
高层的写字楼,整整五十几层。郑沅洁租的写字楼去到第四十几层。刚好是下班时间,七部电梯打开门时,都是一群群像要把电梯厢挤爆的人群涌了出来。
白露他们只好靠边站,等到大部队走了以后,才敢走去坐电梯。
电梯慢慢往上爬行。
郑沅洁同时是拿了包,赶着要到楼下去了,回头,想起,交代小马:“我姐姐和她朋友到时,你让他们先坐会儿。”
小马立马站起来,追着她说:“我陪你去吧,我能开车。”
“不用。我打的。”郑沅洁说完头也不回,赶时间,急匆匆跑了出去。
刚接完白露的再接到的电话,是一家工厂客户打来的。说是本来预定明天要交货的一批货,突然出现了问题,不能按时交给郑沅洁了。
这家客户郑沅洁做了有近一年了,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问题,突发的状况是猝不及防。更可怕的是,对方在电话里只扔下一句话,说是会按时按照合同付给她合同违约金,听这意思这笔交易算是黄了。
做生意有时候更讲究的不是金钱得失,是信誉。货如果拿不到,以后从她这儿拿货的进口商觉得她不能信任,都不会从她这里拿货了,不信任她。这样一来,她两边客户都失去了。影响的程度足以打击到公司整体运营。
小公司刚起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点闪失都不行。郑沅洁因为知道这事轻重非同小可,才在白露来的时候迫不得已离开,去找供应商讨个说法。
电话里说不明白,只能亲自去找人。
她坐着电梯急速下行时,白露他们刚好抵达公司。小马站在公司门口犹豫要不要跟郑沅洁一块去,见到客人来了,只好刹住了脚。
白露见只有小马,问:“沅洁呢?”
小马不好意思和他们说公司出了问题,毕竟他们都是来参观新开张的公司,说这话等于乌鸦嘴,于是请了他们进办公室,按照郑沅洁叮嘱的说:“她去外面,刚好有点事要急着去办,很快回来。你们先在屋里坐会儿,我给你们泡点茶。”
听对方都这么说了,几个人虽然心存疑虑什么事让郑沅洁急成这样,明明在楼下时打电话郑沅洁还说她在楼上。在办公室里摆放的一条长条沙发坐了下来。小马拿出最好的茶叶,给他们冲茶。这个时候,冯大少已经开始偷偷在观察自己的情敌了。
如姚爷说的,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英俊白脸小生一个,真让人讨厌。
冯大少都学自恋的姚爷要摸起自己的脸来了,不用说,年纪大概是在情敌面前他最大的劣势了,所以,直接影响到的是他这张俊脸。
好在平常华妙冰都给家里男人买了些护肤品放在洗漱间里,让他们父子俩洗完脸可以顺手保养下皮肤。冯大少不是天天用,但是,自从有了追求的目标以后,这段时间都在坚持努力地用。
华妙冰都惊叹:怎么用的这么快?以前几个月用不到一瓶的,现在不到一个月,已经用了快半瓶。
冯四海听到这话第一个澄清:“我几乎不用的。”
冯永卓当做没听见父母的话。
华妙冰和冯四海都没有追问,是因为他们哪怕觉察到儿子在用,儿子想保养皮肤没有必要批评。冯大少在某些事上太有自尊心显得害羞,当父母的都知道这点,不会追问。
学姚爷把自己的脸偷偷摸一把,比奶油稍微逊色一些,冯大少暗自咬了口牙,莫非自己回头需要去找姚爷讨一个保养秘方。
小马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时,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白露没有对小马多说,自己说了不如郑沅洁来说,免得小马在郑沅洁回来之前先有了敌意。蔓蔓则是在室内环顾了起来。人家说是请她来当设计师,对,人家这借口本来是意图她来当红娘的。可蔓蔓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能在朋友开的设计公司当首席设计师也不错,回归老本行,是她一直都有的想法。
画饼充饥现在公司办大了,越来越杂,蔓蔓是不敢在公司里又当董事又做设计师,人家会说她权大到一手遮天。
蔓蔓虽然是第一天来到郑沅洁的公司,但是,觉得这家小公司挺好的。只看墙上挂的两幅国画和墨字,都发现不是随便买来的,恐怕是友人相赠的,说明公司主人有这方面的修养。
小马肯定了蔓蔓的想法,说:“两幅画都是沅洁姐的老师送的。沅洁姐以前有个朋友在卖画,沅洁姐在她朋友开的画店拜师,学习毛笔字,结交了一些书画界的老师。”
看的出来,郑沅洁人脉不少。
公司除了有人送画,还有人送茶具,送各种各样的小摆设品。为此小马骄傲地说:“沅洁姐的人缘向来很好。都是朋友送过来的。沅洁姐说不要,他们还非要送。有一些没地方放,暂且只能放在箱子里。”
冯永卓听他口气,好像郑沅洁是他什么人一样,摸着鼻子,学猪在喉咙里哼了哼表示不满。
蔓蔓听说小马本身是个设计师,站了起来,跟小马去看小马的作品。
知此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冯永卓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张望。小马学的是动漫设计,做的基本都是些动画公仔为主题居多。
冯大少看着这小子做的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不屑一顾,想他这种小儿科怎么能和大画家蔓蔓相比。看自己招来的蔓蔓来了之后怎么把这小子踩下去。
蔓蔓看了小马的作品,却是满口赞美之词:“我知道现在这样的市场很大,像我儿子女儿买的书包文具,上面的公仔画,全部都是品牌授权。光是品牌授权的收益,数以万计。说到底,骗小孩子的钱最好赚。”
小马听得出她是个同行人,眼睛蓦地一亮,谦虚地说:“沅洁姐说要我做自己的品牌,可是,光是我个人的力量,可能是我能力不足,我设计的作品不是所有客户都喜欢的。更多客户向往已经做大了的品牌。”
见着自己招来的蔓蔓,竟然和小马有说有笑了起来,冯大少干着急,在他们背后的地方绕起了圈子,回头想找白露姐姐帮忙时,发现白露姐姐摸着手机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白露是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指尖摸着键盘都在丝丝的哆嗦,是为有可能到达的风暴而提前愠怒了。
坐上出租车赶到供应商在京办事地点的郑沅洁,刚下车,见到了自己认识的那位供应商办事员,正好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一边着急付钱,一边郑沅洁急着要去追人,眼睛钉住那位办事员,一丝一毫都不敢移开。
专心在接电话的办事员,走过她面前时,都没有发现到她,只是自顾和电话里的对方说话,只听对方这样说:“行,没问题。你放心,我已经拒绝她了。对的。”
出租车司机终于把发牌打完给她。郑沅洁抓起发票往前跑,拦住要上车的办事员:“李先生!”
听到声音,李先生才发现她在,吃惊的同时忙挂断了电话,问:“郑小姐怎么在这?”
“你突然说货没了就没了,我怎么和我国外的客户交代!”郑沅洁跑的快,气喘,在他面前叉着腰说。她刚都听见他说的电话,貌似这货不是没有生产出来不能供应,倒比较像是内部做了什么决定不把货给她了。
郑沅洁生气,做生意要讲信用的,指责对方说:“你怕不怕我把你们的事告诉到圈子里的人全知道?”
“都说了,会按合同赔付你们违约金的,你再这么吵,我们也不会把货给你。”说完这话,办事员没意思要再和她争执,是要躲着她赶紧走。
郑沅洁伸手一把拉住他手臂:“说!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郑沅洁和人无冤无仇,什么人要这样对付我!”
那人一时甩不开她的手,着急了,对她吼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不给你货的是我们老板,你去和我们老板商量,找我也没用,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
“胡说!”郑沅洁大骂一句,“我和你们都生意来往有一年了,以你们老板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郑小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事儿真是我们老板决定的。然后,是什么人想要对付你我真的不清楚。你有这个时间缠着我不如去找我们老板,你打个电话问问老板怎么回事。”
听完这话,郑沅洁不许他走,不许他临时调货给其它公司,赶紧拨了供应商老总的电话。对付电话响了会儿,表示没人接。郑沅洁让办事员用自己的手机帮她打。这回打通了,郑沅洁抢过电话,道:“王总,我是郑沅洁。”
“郑小姐,你说那批货,真是没有办法,另一家公司急着要,而公司欠着那家公司的钱,这样吧,郑小姐你找另一家吧?反正做这种车灯不止我们一家。”
“王总,我们彼此打交道都近一年了,我郑沅洁什么样的为人王总知道,是什么人在我们中间挑拨离间?”
“郑小姐,我劝你这事儿你自己去查,我是受人所迫,毫无办法。我知道郑小姐的为人,当然也希望郑小姐能理解我的苦衷。我们厂是小厂,真的受不了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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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打架
郑沅洁听完他说的这话冷笑:“王总,你骗谁呢?你们厂房里有近千名员工,上百条生产线,能叫做小厂?况且,这种车灯,能生产的只有你们一家。因为当年是我郑沅洁把这种车灯告诉你们怎么做。”
听郑沅洁的口气硬了起来,电话对面的王总不打马虎眼了,直话直说:“郑小姐,你既然能把车灯说给我们厂怎么做,你当然也能告诉其它厂家让他们帮你做。”
“可现在有人抢我的货!抢我的客户!你这是泄露商业机密,法庭上见,王总!”郑沅洁绝对不是平白给人欺负的。
“这个你放心。”王总听说她要打官司了,连忙说,“我们会守商业道德。这批货我只会放在库房里,谁都不给。不信你问我们办事员。他不会调货给其他人的,哪怕是你的竞争对手。”
郑沅洁沉下脸:“真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在抢货?”
“郑小姐,我知道你这种车灯热卖。也知道已经有不少人想仿照你,私底下找厂家做这种代加工。我姓王的什么为人你知道。其他人来找我代加工同样的车灯,我都一直没有答应。”
“既然如此,为什么把货扣着不给我。王总应该知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一旦我交不出货,我损失的客户会比我损失的钱更可怕,直接影响到我公司信誉。”
王总道:“郑小姐,之前我该说的话都说了,我真的是被人抓住了软肋,没有办法。而且,郑小姐,这是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好,不要再牵累到其他人了,好吗?”
话到此刻,对方已是无话可说,不等郑沅洁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郑沅洁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家里的事?
办事员拿回她手里的手机,见她茫然的样子叹叹气,招来出租车走了。
在原地整整站了有一阵,郑沅洁才记起要走,抬起脚时,脚下好比千钧重,直压到她心头快喘不过气来。
公司里,小马与蔓蔓交流设计经验的时候,接二连三,又接到了不少电话。随着电话的增多,小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难看到像白纸一样苍白了起来。
蔓蔓自己开饭店的,看到小马这种神情,都知道肯定是公司运转上出了问题,眉头一皱,犹豫着该不该问。
小马接完电话,也是犹豫该不该告诉郑沅洁。最后,按住电话筒,想着不急着告诉她了。因为这事儿看起来不简单,很不简单。
他们小公司刚刚起步,做的也不敢做太大的单子,不敢着急招揽新客户或是拓展新业务,做的,都是以前的客户和业务,打的稳打稳扎的棋子。应该说,他们做的生意规模不大,没有给同行造成特别大的威胁。照理,这种小本生意,不会过快招来人家的嫉恨。即使竞争对手想给他们使绊子,选这个时机貌似也不太实际。
一切,只能说太巧,巧的太不简单了。几种产品都遭到恶意断货,难道能说几个行业的竞争对手突然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这个小公司?想都知道不可能。
冯大少看到情敌忽然脸上乌云密布,看情敌心情不好本是该高兴的事,不知为何,心里一样不高兴了。
低气压,弥漫在办公室里。
郑沅洁从外面走了回来时,见室内一片安静。大伙儿听到脚步声,才意识到她回来,一个个抬起头,看着她,忽然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
小马欲言又止:“沅洁姐,你回来了——”说着勉强一笑,转身要去给她冲茶。
只要看小马的表情,郑沅洁都知道坏了,肯定是全坏了。回来的路上,她仔细在心里琢磨了王总话里透露的信息,她家里的事,说明对方是冲她郑沅洁来的。
想到这,郑沅洁第一个感到愧疚的是小马。因为自己家的事无辜牵连到自己的合作伙伴。
白露站了起来,拉住她一只胳膊,带她到沙发坐下,说:“有什么事慢慢想,不急。”
蔓蔓坐到她另一边,帮着拿杯子给她倒水。
郑沅洁其实已经听不见旁人都在说什么了,她现在满腔的愤怒只想反击,握紧拳头反击。当然,她知道,凭她这个只做了几年生意的菜鸟,是很难和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妖精抗衡的。事实证明,人家真想拿捏她郑沅洁的话,有的是办法。
照她推断,王总肯定是被保定当地的部门查了。能和当地部门勾结,拿王总的厂子来办,她二叔是很有一套,也很有能力才能做到。
她的郑二叔虽然以前是给一个老板开小车的,但是,一张油嘴滑舌,再加上灵活的脑筋,郑二叔很快获得了老板的信任。后来认识的人,越来越大牌,身份越高贵,郑二叔在这些人中间周旋,哪怕不做生意,只吃中间介绍费,都赚到了现在几百万的身家。
不用钱,郑二叔靠人,都能把她郑沅洁的小公司压到死死的。先断了她几家固定供应商的货源,让她小公司面临断货危机,客户从她郑沅洁这里拿不到货,当然没有办法与她郑沅洁做生意下去了。久而久之,可能不出一个月,她郑沅洁的公司要宣告失败。没客户,还做什么生意?
如果这招不成,郑二叔可能会玩第二招,直接找人来查她郑沅洁的公司。想挑一个小公司的毛病会不容易?郑沅洁做的产品,大都是贴牌,代加工,在专利版权等手续问题上肯定有诸多地方可以挑剔。先说查你,把你证件先扣上几个月慢慢查,拖都能拖死你这个小公司。谁让现在哪怕说想到法院去申诉,去告人,一个官司打下来,照样要拖个几月半年的。
她郑沅洁等于是对方手指下的蚂蚁吗?四处逃,却逃不过如来佛掌。
“沅洁。”白露的手轻轻搭在郑沅洁的肩头上,像是安慰,像是鼓励,“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大家才能帮着你解决。”
对于白露的这句话,郑沅洁心里感激,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她不想因为这事把白露牵涉进来。因为,借助以权谋私来压制以权谋私,不是她郑沅洁想要的,而且,生怕白露会因此受到牵累。
郑沅洁缓慢地摇了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冯永卓,只看着她摇头,嗓子里都急出了一团火,刚张口想接白露姐姐的话说一句,手机响了。
郑沅洁手提袋里的手机哗哗响,像是警报一样,郑沅洁皱了眉头,但知道逃不过,拿出了手机,看不是公司生意上客户的来电,而是郑二姑,更觉蹊跷,心里同时莫名一紧。
电话刚接起来,郑二姑那边像救火队似的声音传了过来:“沅洁,沅洁你在哪啊!快过来!你爸拿了棍子要打你妈!”
郑沅洁砰跳起,两只眼瞪着:“你说什么?”
“你爸提了棍子要打你妈!”
郑沅洁收起手机拔腿就跑。在场几个人因她突然改变的动作吓了一跳。
“沅洁姐——”小马急着往前追时,见眼前一个人影飞快得像小飞侠,忽的一下,神速地飙到了门口。
郑沅洁一只手被冯大少抓住。冯大少说:“不要急,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去。”
郑沅洁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顾着想挣开她的手。
那会儿,他真是担心死了她会伤到她自己,不由自主提高的音量朝她一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事都有我帮你挡着!”
冯大少的大音量唬到所有人一刻都静了音。蔓蔓和白露姐姐看着冯大少那英雄样,想:行啊。比她们俩的老公还强。
有事都有我帮着你挡着!
这样的话,真不是什么男人都能说出来的。尤其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多只想好吃懒做的小白脸。
郑沅洁瞪圆了眼珠仰头看着冯大少的脸,两边耳朵像是行驶过火车头一样,轰隆隆的,他说什么话,她似乎都听不清楚,只知道,他这张脸,在她瞳孔里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是与以前某个影像重合在了一块。
君爷单位里,大部分人正常下班,是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君爷和姚爷等几个人,坐在会议厅里一边吃饭,一边是加班在讨论些事情。
赵文生走到门口打电话告诉老婆自己不回去吃了,回头,看见陈孝义,说了声:“阿芳今晚在我家里吃饭。你等会儿和我过去吗?”
陈孝义不假思索,答了句行,紧接记起了什么,反问他:“彤彤是不是今晚过来换药?”
赵文生白天都是没空的。彤彤在君爷单位吊了两天针因为伤势不重,很快被赶出去给其他病号让病床了。复查的时间赵文生和苗莘约好,让她晚上再带彤彤过来复查。
因此,苗莘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今晚要带彤彤过来。
赵文生当然记得这事,说:“嗯,她们母女要来,我给彤彤换完药再回家。”
其他人莫名有些紧张地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
陈家说是要把自己家亲生的孩子认回去,到现在,都没有急着动手。因为陈家要做到万无一失,已经先找律师在商议法律程序,这边对苗莘也就不急着打草惊蛇。
陈家要做的,首先,必须证明苗莘没有能抚养女儿的能力。
律师对此要做采集有关方面的证据,在苗莘带女儿回家照顾的这段时间,陈家的律师都在跟踪,采集到的证据越多,对陈家夺回孩子越有利。
陈家在秘密进行的这些事,除了苗莘不知道,连君爷姚爷赵文生都是知道的。
阿芳虽然不敢对陈家人说,但是,她觉得这样做对苗莘母女不好,这不,跑到表哥表嫂家里找表嫂发泄郁闷。
“我觉得陈教官都不像陈教官了。”阿芳苦涩地对蒋梅说,“他眼里除了他兄弟,没有其他人了。”
“可能是他和他兄弟感情很好。”蒋梅试图缓和他们小两口之间的关系。
阿芳摇头,纠结地摆弄衣摆:“是不是活着的人,始终比不上已经死了的人呢?”
“你是不是想歪了?”
“我没有想歪。嫂嫂,当年,他能接受我,还不是因为以为我是死了。所以我能明白他现在的偏执,在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活着的人,怎么都比不上死了的人的。我真怕,嫂嫂,世上没有后悔药的。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活着的人也死了呢?”
蒋梅连忙伸手捂住她嘴,斥道:“乌鸦嘴。都活的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阿芳咬咬嘴唇:“我有时候想,我那时候真不如死了还好,可能能在他心里存一辈子。好过,他现在知道有后悔药可以吃了,以为天下都有后悔药的,才能做事都想着死了不能后悔的人,只想着怎么对付可以后悔的人。”
说这话的阿芳,可不是想着自己怎么不去死,而是,担心死了陈教官。
蒋梅是无话可说的,阿芳的话不无道理,这些爷们,运气还真好,一个个都有后悔药可以吃。唯一一个说是没有后悔药的,是君爷的姥姥古沫女士。但是,后来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说这古沫可能还没死。要是古沫真没死,真是又让君爷可以得瑟的。
“我以前指望白露能收拾下某人。后来我是想通了,不能指望了。”蒋梅用这话叫阿芳尽早打消折腾的念头,白露姐姐都收拾不了君爷,算了。以阿芳的本事,能收拾君爷的兄弟陈教官?
“哎——”阿芳长长叹口气。不知为何,由于苗莘这事儿,她突然感觉不到生孩子的乐趣了。生了孩子又能怎样,为这孩子,可能还要和婆婆吵。
不过说回来,她和她的陈教官怎么到至今都没有孩子呢?
问过方敏,方敏又说她没有问题。
阿芳烦恼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另一方面,赵文生和陈孝义说完话,徐美琳忽然从会议室门外砰一声,撞开门,火燎火急地对着里头的男同志喊:“快,帮帮忙,撞门!”
郑大伯拿了棍子冲进郑姑婆的病房以后,竟是将门反锁了,要在老母亲的病房里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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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打人
一群人来到病房门口,有的拿螺丝刀,有的拿扳手,一时撬不开门锁,拿了消防用的斧头,果断砸门。
砰!
一道剧烈的震荡,门被砸开了。
所有人蜂拥涌进去。
只见,郑姑婆躺在床上像是闭着眼睛睡觉,突然听到巨大的动静才慌然睁开了眼皮,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众人,喘息道:“快,快拦住我儿子——”
老人家这话算不算亡羊补牢不知道,只见君爷姚爷等人的面色都是十分不好看。因为郑姑婆明显之前在装睡,放任自己儿子打儿媳。
两个人冲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在厕所门口的郑大伯。
郑大伯举着棍子砸在厕所门上,被人拉开时,伸出的脚重重踹到厕所门上,涨成青色的脸怒骂:“婊子!给我出来!”
郑大嫂是第一时间躲进了厕所里面,即便如此,之前由于猝不及防,挨了郑大伯一棍,一条手臂全肿了。
郑沅洁听到消息时,两只眼呆滞地看着不知哪里。
父亲,母亲,手心,手背。
她也是毫无办法之下,才想到是不是可以让父母离婚。
郑大嫂,其实并不知道她打的这个主意。或许郑大嫂想过离婚,但是终究要念着她的感受。郑沅洁却早在想,这样的婚姻不如离了算了。
她不要母亲为了她背上枷锁和包袱。
郑大伯早已变了,不是她原先那个父亲了,有时候看着她和她母亲的目光都像白森森的刀子,想杀了她和她妈。
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步。
郑大伯被人拉走时,对郑大嫂发出毒誓:“你死也别想能离开郑家!”
所有人只要看郑大伯说话的脸和眼神,都知道郑大伯绝对说到做到。
郑大嫂坐在一把椅子上,头发散乱,头垂着。郑二姑拿了条毛巾想帮她擦擦脸,说:“大嫂,我哥这是喝醉酒呢,你不用听他胡说八道。”
郑大嫂抬头,无神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郑二姑打了个寒战。
陈孝义给郑大嫂检查完那只肿了的手臂,对君爷说:“要照个片,我怕是骨折了。”
听说骨折,郑二姑害怕,害怕郑大嫂一病,照看老人要轮到谁。
君爷吩咐人推来轮椅,送郑大嫂去照片,同时,让人打电话报警。郑大伯这是涉嫌故意伤人罪。
听到君爷说要报警,郑家人紧张了。郑姑婆偷偷招呼来二女儿,交代:“打电话给老二!”
郑二姑立马拨了电话给郑二叔。
在民警同志到的时候,郑二叔也到了,同时把白队带了过来。
白露他们开着往君爷单位赶的车,依然在半路堵车。郑沅洁的公司地址,离君爷的单位太远了,平常不堵车都要一两个钟头的车程。
窗外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郑沅洁突然沉寂了下来,在听说郑大嫂的手被郑大伯打到了骨裂。
白露一直与姚爷保持通信。
“你说我哥来了吗?”
“是的。陆君和他们两个在谈。派出所也来了人。”
“你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我进不去。郑家人说外人不要插手,这是他们的家事。”姚爷不敢再往下说,是由于白队出面才搞成如今这个状况。
民警想抓人,都不敢抓,不能不卖白队的面子。再有,这确实是人家家庭内部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口子打架,又不是奇怪的事。民警一般对这样的事件处理,也都是在内部充当和事老,口头警告打人的人。除非,郑大嫂想正式起诉郑大伯。
“伤是轻伤,真是起诉,判下来,缓刑,一天坐牢都不用。”姚爷分析的很实际,之前从认识的律师那儿打听过类似案件的处理结果了。
郑二叔抓住了这个软肋,和民警同志说:“他们这是两口子吵架,我大哥可能是喝多了酒,发了酒疯。没事的,以后我们会对我们大哥进行戒酒。毕竟,他们两口子有个女儿,我们谁都不想看他们夫妻俩闹翻。”
所有人对婚姻都是劝和不劝离。
白队是这个想法,力撑郑二叔。
君爷一双冷冷的目光,看了看郑二叔。
像姚爷说的,有白队在,他和君爷都真不好开口。
白露的指尖用力地揉住眉头,不敢想象自己莫非有一天,必须站在自己哥的对面。
蔓蔓听他们说话,一时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敢随便做声。
冯永卓着急地踩油门,负责快点将车开回单位,时而望到车前镜,看看后面坐着的郑沅洁。郑沅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让他心里头益发揪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这样的爸,让他想都不敢想。
作为男人,不都是该保护自己的家人吗?
郑大伯是什么心态,竟然怨恨自己的老婆孩子?
拍完片的郑大嫂,被送回治疗室。陈孝义着手给她打石膏和绷带。
门外一阵脚步声,只听一个女性声音忐忑不安地问:“赵大夫在吗?”
郑大嫂听到声音转过头,再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骨科大夫脸上,像是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陈孝义有点紧张,鼻头额眉,都泌出了层汗。
郑大嫂正觉奇怪,看到了门口走来一个年轻的妈妈,手里抱了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剪了个西瓜头,圆溜溜像玻璃样的眼珠特别可爱。
苗莘走到了以前来过的治疗室,没见到赵文生,只见两个陌生人。以前,她是从没有见过陈孝义的。所以走到门口时忐忑了下,要不要继续问,犹豫着。
陈孝义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帮郑大嫂缠好了绷带,打了个圈把受伤的手臂挂在郑大嫂脖子上,对郑大嫂说:“你在这里休息,等你亲人过来。我让个护士过来给你打吊针。病房的话等会儿我再帮你安排。你可能要在这里吊几天针了。”
郑大嫂本想自己回去呢,听他这样说只能留了下来。
刚好室内有张床,在等护士来之前,郑大嫂靠在床边做休息。
苗莘不知道到哪里找赵文生。赵文生上次和她说在这里找他的,如今不见赵文生人。当然苗莘不知道,因为突然出了郑大伯这件事,赵文生协助姚爷去处理些事情末端,没能准时赶回来。
看了下室内墙上挂的钟。彤彤小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看妈妈望着钟,说:“八点。”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苗莘是吃完晚饭再带女儿过来的,出来的时间不敢太长,因为找不到人帮忙,只有苗爸爸一个人在家。
鼓起勇气,苗莘再走上前一步,对着室内好像是大夫的陈孝义问:“请问赵大夫在吗?我小孩是他的病人。他让我来这里找他。”
陈孝义不敢和她面对面,把身体朝向背向她,拿起室内的座机,拨了个赵文生的手机号码。
赵文生在姚爷办公室里,只听手机响,见是座机打来的,正奇怪是谁,接起来一听。只听陈孝义在对面小声说:“苗莘带孩子来了。你快过来。”
姚爷似乎都能听到手机里的对话,抬头对赵文生示意:你走吧。
赵文生挂了电话,却显得一丝不太情愿。
他不想搅进这趟泥沼里,他和他表妹都不想。为此,他都严重警告过彭芳了,要她在陈家人面前说话谨慎点,陈家人做什么决定都好,都是陈家人自己的事,不要搀和。
阿芳毕竟到现在都没有生下陈家的孩子,陈母对此早就意见多多。如果阿芳敢轻易表达出对苗莘的同情,无疑是引火烧身,找死。
陈家人的神经,现在都是像陈孝义这样敏感,一条弦绷着。
“怎么不走?”姚爷见他很久都没有动作,起了疑问。
大人再怎样,孩子是没错的。喜欢孩子才会从事这个职业的赵文生,当然不能因为大人的事怪罪到彤彤小朋友身上。
“嗯。我走了。”赵文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姚爷看着他背影,长长叹声气,想这边事儿没完,那边又起事儿,简直是要他和君爷的老命。
在治疗室里,因为等了片刻赵文生都没到,不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陈孝义只能想象赵文生是被公事耽搁了。总不能让那对母女站在门口,对于具有绅士风度的陈教官来说是做不出把人晾在门口的事的,纵使他对苗莘的意见多多。
弯腰,搬了张椅子靠在门口的地方,对门口的母女说:“坐吧,等等,赵大夫很快过来。”
苗莘本是等了会儿,见他都没有声音,想着到其他地方问人了,有种感觉,这位大夫好像对她有意见有意避着她。
实际上,她从没有见过这人,不是吗?
想在,见他搬了张椅子给她坐,要她在这里等,苗莘心里踏实了些,觉得这人可能只是不喜欢和陌生的人说话,人还是不错的。于是,怀里抱着彤彤坐了下来。
彤彤坐在她膝盖头上,好奇的眼珠子四处看,既看陈孝义,又看在旁边假寐的郑大嫂。小姑娘小手没事时喜欢拿小手抓头发,像是揪自己的头发很好玩。
苗莘怕她弄疼了,抓下她的手斥道:“不乖是不是?不乖的话,妈妈要骂你了。”
彤彤的两只小手只好放了下来,小手指互相交叉,脸蛋露出几分委屈无辜的样。
陈孝义在旁边一听,可心疼死了这孩子。
可能正由于自己没孩子,兄弟的孩子有几分像他,让他格外觉得自己和这孩子有缘。
一面心疼孩子,一面对那个动不动骂孩子的孩子妈妈,心里头的意见多了一层。
治疗室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开水。陈孝义倒了杯开水,送到她们母女面前:“给孩子喝吧。”
苗莘愣了下,感觉他这话儿好像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后来想想,一般人家送水没有说非要给孩子吧,反正,她一边愣,一边是接过他递来的水:“谢谢你同志。”
“不客气。”陈孝义冷冰冰地回答她。
在她要抬头看他的脸时,他迅速地转了回去。
郑大嫂没有睡着,哪能睡着。毕竟骨头都断了,今晚疼都可以疼死她。除了疼痛,想到女儿来了看见她这样会怎么想,郑大嫂想想心头更难受。
自己老公真是不知发了什么酒疯,听了谁的谣言,竟然以为她婚内出轨?
头脑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更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大夫,一个病号,和一个孩子,之间好像流窜着一种很奇怪的气氛。这气氛说起来,竟是有一丝紧张。
郑大嫂皱了眉头,睁开眼睛。刚才,她已经察觉这位骨科大夫有些奇怪了,好像认识这对母女似的。
目光,落在苗莘和孩子脸上。
苗莘梳了条马尾,因为带孩子的缘故,像小孩子的面孔多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她今年二十好几了,若不是有女儿,那张太小孩的面孔,真的只能让人联想起中学生。可以说,十几年的光景,其实苗莘的面貌五官,不是有太多的改变,没有经历多少岁月的洗涤。
郑大嫂在两岁大的彤彤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在苗莘那张小脸上,越看,越是发现了些疑问。
这个女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有些人,因为面相具有一些特殊性,让人多少年都会记得一些。苗莘正好属于这种,娃娃脸,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彤彤喝着妈妈手里水杯里的水,喝了一两口,摇摇脑袋说不喝了。
苗莘就着女儿没喝完的水喝了几口。
彤彤在这个时候,小手抚摸妈妈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又像是怕妈妈骂,兢兢战战的。
苗莘不怕被女儿抓头发,只怕女儿抓自己头发把自己抓疼了,任女儿小手抓自己。
郑大嫂看着这对母女俩,突然回想起以前自己带女儿的时候,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味道。
安静的治疗室里,大概只有陈孝义觉得这屋里空气太闷,快让他窒息了。有一刹那,他甚至有种冲动,从她怀里直接把孩子抢过来。
赵文生带了护士这会儿进来,让陈孝义仿佛抓住了根救命草。
“交给你了。”短促说了一句,陈孝义擦过他身边直接冲出了门外。
赵文生无言地看着他走开。
护士准备给郑大嫂打吊针,问郑大嫂意见:“先去病房再打上针,还是在这里打了再过去。”
郑大嫂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住院,和婆婆住一个地方,让她心里不舒服。
郑大伯打她是一回事,让她更无法接受的是,在郑大伯打她的时候,郑姑婆在那里看,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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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交代
“是住一层楼吗?”郑大嫂小心地问。
护士一时听不明白她问的话。赵文生在旁边,却是很快听明白了她的顾虑,说:“给你安排到上面的病房。如果你不说,他们不知道你住在哪间。”
郑大嫂舒缓出一口长气,对护士姑娘说:“我女儿还没回来,我上病房等她吧。这里好像有其她病人要用。”说完,站了起来。
护士忙扶着她,慢慢往外面走,找了张轮椅要给她坐。郑大嫂只是摇头说不用。
平常都干惯活儿的人了,手上一点受伤不至于残废到连路都走不动。
赵文生目送郑大嫂走了出去,回头,见到苗莘和彤彤母女俩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郑大嫂觉得这对母女有些怪。苗莘和彤彤,也觉得郑大嫂有些怪。
赵文生洗完手,揭开敷料,检查彤彤慢慢开始恢复的创口,说:“不要沾水,再坚持坚持,看能不能不留疤。”
“会留疤吗?”苗莘一听,可紧张了。女儿是女孩子家,留个疤,哪怕是在腿上,都怕到时候嫁不出去,被男方嫌弃。
赵文生看了她一眼,想说她,如果你一开始照顾好孩子,会搞成这样吗。
当大夫不是神医,赵文生再可怜小孩子,都明白该面对终究得面对的:“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留个浅疤。疤痕随她年纪长大,有可能变大,也有可能淡化,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苗莘紧紧抱住女儿,心里头都快流出眼泪来了,嘴里念着:都是妈妈的错。
彤彤小手摸摸妈妈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妈妈。
陈孝义其实没有走远,在旁边听着,心头宛如刀割一样。他希望她能反省,最好是接受他们的求助。而事情再不能放任这样下去了,必须加快脚步来进行。
不能再让孩子受到伤害。陈孝义用力捏紧了一只拳头。
开车开到满头满身全是汗的冯永卓,终于将车开回到了单位。几个人,从车门里冲了出来。
等电梯嫌慢,一行人爬上楼梯。
走到半路,还是白露冷静,先打了个电话给姚爷,问清楚郑大嫂现在在哪里。
姚爷告诉他们是在四楼而不是郑姑婆住的三楼病区,白露蹬蹬蹬跑上楼梯,叫前面的人往上再爬一层。
那时候,刚好郑大嫂被护士带到了安排好的病房,躺在床上,预备打吊针。
郑沅洁冲进门里,看到母亲手上挂了一只胳膊,一瞬间真是像把刀在她心头割了下。
“沅洁——”郑大嫂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了愣站在门口的女儿,习惯性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她不想让这事儿牵累到女儿身上。
郑沅洁深吸口气后再走了进来,走到母亲身边,紧张地问那护士:“我妈伤得重吗?”
“伤筋动骨,恢复期最少三个月的了。”护士说。
郑大嫂没想到自己三个月相当于一只手臂残废,先赶紧安慰女儿:“没有缺胳膊断腿,只是让我可以趁机休息三个月,偷懒三个月,刚好,也不用照顾老人了。”
郑沅洁被自己妈这话逗的,一瞬间泪流,笑流。
郑大嫂这话是没错,郑大嫂这一伤,照顾老人家的活,全部落在其他郑家人身上了。也归于他们活该。
护士给郑大嫂打上消炎消肿的输液瓶,拿了病人服,让家属帮着给病人换上。换衣服时,发现病人身上早已经疼得累得出了一身汗。郑沅洁准备拿个水盆到洗手间里打盆水给母亲擦下黏糊糊的身体。
因为刚住进病房,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郑沅洁当然找不到毛巾和洗脸盆。
白露、蔓蔓和冯大少,一群人早在门口站着了。只是刚才看她们母女说话,觉得不适合进来打扰。这时候见郑沅洁需要帮忙,冯大少一马当先,走过去和她说:“想买什么?我到楼下去买。”
郑沅洁抬头看他,好像是记起了之前似乎记起的一段记忆,心头蓦地一阵慌乱,不知道怎么回答。
冯永卓急得是嗓子里都冒火花了,说:“你不用和我客气。我之前说过,我奉我领导的命令要照顾你帮你忙的。”
“其实,不用——”郑沅洁终于低低声说。
“什么?”冯永卓愣了愣,完全不明白她这话意思。
白露和蔓蔓互对下眼神。白露走上来,对郑沅洁说:“有什么需要买的,让他去跑腿吧。我看,是不是除了毛巾脸盆,需要一些个人用品。”
“我知道,牙膏牙刷,漱口杯,梳子,小镜子。”冯永卓见白露姐姐都上来帮忙了,更是不遗余力地补充,“还有衣服吧——”
“衣服我回家去拿!”郑沅洁连忙说。
想起了上回和她去超市买东西的经过,冯大少咧开一串白牙:“我知道。我先买这些,等伯母休息了,你再想有什么缺的需要买,我再陪你去。”
事到如今,郑沅洁只好拜托他先去帮买东西。等他兴冲冲走了,郑沅洁回头,看了下白露。
白露被她这一眼看到有些心虚,她是帮人牵过红线,但是,像冯大少这一种,真是从没有遇过,像做贼和当间谍似的。
郑沅洁倒没有埋怨任何人半句,她现在心里满腹心思,只惦记父母的问题。
白露和她一块走过去,坐在郑大嫂床边。
郑大嫂看到她出现,急忙坐了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有点冒急的口气,是想,这事儿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被白露知道,总觉得十分尴尬。
白露说:“我老公在这儿上班。”
郑大嫂才像是记起来是这么回事,想瞒着白露压根不可能,因此,叹了口气,道:“让人看着笑话了。”说完这话,自己益发觉得整件事十分可笑和可气:“白露,这事儿,你和你老公千万别被卷进来了。他们是想对付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大伯母。”白露听到这话,正好是个机会问清楚,“可以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猜——”郑大嫂也在想,老公是怎么会听信人家的胡言乱语的,“可能是你大伯的一些朋友不知道对你大伯说了些什么话。”
郑大嫂可不敢在白露面前直接指证到郑家人身上。
白露为打消郑大嫂的疑虑,直白说:“我其实,都知道一些。虽然都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但是,我知道,大伯母帮了我妈妈很大的忙,帮她回到京城。以大伯母的能力,能做到这事,想必让很多人吃惊吧。”
“你说你妈回京城那件事?”郑大嫂是很吃惊,吃惊她竟然记得这陈年旧事,而且,一直惦记着并且在这时候提起,为什么。
感觉郑大嫂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可能被某些人设套了,白露说出上次和君爷讨论过的话:“会不会某些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给大伯灌输了些可怕的念头?”
郑沅洁站在她们后面听,应说白露的话不止让她妈大吃一惊,她自己一样感到震惊十足。她爸,难道是怀疑她妈婚内出轨?
是,刚她在电话里只听郑二姑说她爸要打她妈,但是,为什么要打她妈,郑二姑只说她爸有可能是酒疯,可即便是发酒疯打人,总也需要个原因吧。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所以,她爸有时候看着她和她妈的眼神才会充满了可怕的怨怒。
郑沅洁错愕:说自己妈会出轨,打死她都不信的。
郑大嫂娘家不在保定,其实郑大嫂算是孤家寡人了,娘家父母早已过世,只有一个兄弟。那个兄弟自从知道郑大嫂家欠了一屁股巨债以后,果断是和郑大嫂断绝了所有关系,只怕被牵累。
在保定无依无靠的郑大嫂,朋友极少,除了那些走动的街坊,郑大嫂又是只常和一些老人小孩妇女说话,男人都没有认识几个。何况,郑大嫂这个年纪,长得平庸,怎么给郑大伯戴绿帽?
郑大伯这脑子肯定是烧糊涂了,乱七八糟,什么都能怀疑。
之前,郑大嫂母女俩,从没有想到这方面来,全是这些原因。
白露不得叹这对母女终究是比较单纯的,说:“大伯母,你再仔细想想,你不能和我说说那年究竟发生什么事吗?”
事到如今,郑大嫂不得不向白露坦诚:“我有个同学,当时刚好调到京城里工作。我和他说了你妈妈的事后,他顺手,帮了你妈妈一把。当然,主要是你妈妈自己也努力,学了会计考了证件,对方单位刚好需要这样的人才,让你妈妈带你回到了京城。”
此话言外之意,郑大嫂是想说明,自己和那个人,其实没有帮上多少忙。
但是,只是这一把,对于处在四面围城里的白露妈妈而言,已经有如天神一般,足够了。
“我妈可能当时都绝望了,要不是大伯母你——”白露垂下眉,“实话实说,虽然我那时候年纪小,但是我知道我妈暗地里哭过好多回。”
白露妈妈是坚强到,自己哭都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郑大嫂都是不知道这个事的。这时候突然听白露说起,整个人怔住了。像是感同身受白露妈妈那时候的痛苦,郑大嫂眼眶顿然涩了。
“你妈妈哭过,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听她说过她的难处。”郑大嫂说,“她那么好的人,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那么讨厌她排斥她。当然,我自己处境和她半斤八两。我婆婆也不喜欢我。”
白露眯起眼缝儿,看着她被郑大伯打断的手臂,露出几分锋利。
郑大嫂没有注意到这些,心里挂念起白露的妈妈:“你听我说,白露,我那个老同学,之前帮你妈的时候,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所以和我说过一些话,我把这些话都告诉你妈了。但是,既然你这时候都提起这事,认为可能与眼下发生的事都有牵连,我是不想你和你哥你老公都被卷进来的。只能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自己好做提防。”
“你说。”白露在说这句话时,迅速地使了个眼神给蔓蔓。
站在门口的蔓蔓知道这事重大,马上关上房门,自己站在门外亲自守着。
郑沅洁满脸严肃地听着她们说话。
郑大嫂说:“我老同学说了,阻止你妈几次回京机会的这人,还真有点不好惹,说起来,和你哥、你老公、你穿的制服,都是一样的。”
白露被震了下,良久都能缓过堵在胸口里的一口气。
如果她没记错,她哥,当年能顺利入伍,自己的成绩优秀以外,当然都是因为有贵人相助。但是是什么样的贵人相助,她从没有具体从她哥和她爸口里听说。而如今白家有这个成就,她能有这个成就,都是白队在前面带路带出来的。
是由于这个原因吗?所以她妈即使带她回到京城,依然逃不出那只魔手,最终,郁郁寡欢,在不该去世的年纪去世了。
白露吞着口水,一口一口地吞着:“如果是这样,那么,大伯母的同学怎么办到的?怎么让我妈回去的?”
“我那同学,究竟有多大本事,其实我之前都不清楚。我都说和他提了这事儿,问他能不能帮上忙,他一口应好。可能之前他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复杂的情况,但是既然答应了我,只能是无论如何帮我办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食言。”郑大嫂道。
郑沅洁这时走前一步,插话:“妈,我以前都从来没有听你提过这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说着郑大嫂自己都觉好笑,“因为,我和他是同学没错,可是自从离开学校后,我和他从没有见过面。只有一次,就是那一年我和他提及白大姐的事。你们是不清楚,他这人相当豪爽,从同学时候起,都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而且相当念旧情。不是我,只要是同学和朋友,只要做的是好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忙。”
郑沅洁却没有郑大嫂想的简单,想,既然疑点都在母亲这位老同学身上了,如果母亲真是和那位老同学只见过一面,怎么会让郑大伯耿耿于怀十几年。这里头,一定是被怂恿郑大伯的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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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表白
照这个想法推断,郑二叔他们,应该是看到过郑大嫂的老同学,或许连郑大嫂的老同学长什么样有什么秘密都知道。不然,怎么能让郑大伯如此相信。
郑沅洁想继续追问母亲的话,在看到母亲像是有意避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神情,闭住了口。
这件事突然像是一棍子,打的她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很多人是见不得她们母女好,对她们恨之入骨。她也不信她母亲真是婚内出轨。她爸,则是太让她失望了,不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该有的担当,随随便便轻信他人的话对老婆动粗,这种男人,非离不可。
郑沅洁打开门,走了出去。
蔓蔓站在门口右侧,正和刚回来的冯永卓说话。
跑到楼下买完日常用品,再跑上来,用百米的速度奔跑,冯大少满身是汗,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蔓蔓想给他找条纸巾擦擦。冯永卓连说不用,拿手背一抹,算了事。
蔓蔓叹:这傻子还真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在所不辞,真让人心疼。
郑沅洁走出来看见了这一幕,一刻心里头更是复杂到五味杂陈。
自己父母不幸福的婚姻,郑大伯那种不担当,在她心里面早已产生了沉重的影响。她害怕婚姻,她害怕一个男人说变就变。她相信,当年她母亲不是受迫嫁给她父亲的,是爱让她母亲嫁给了她父亲。可是,到最终,变成这样的地步。
这种恐惧,像只魔手一样紧紧抓紧了她心头。让她垂下头,直线走过去,她要找个地方自己安静安静。
冯永卓抬头,突然见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愣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头问蔓蔓:“她妈妈怎么了吗?”
蔓蔓缓慢地对他摇了摇头。
冯永卓把买来的东西往蔓蔓脚边一放,说:“嫂子,不好意思,你帮我看下东西。”说完,不等蔓蔓答应,飞也似地跑过去追女人去了。
蔓蔓直瞪眼,现在自己不仅变成看门的还变成了仓库管理员了。
白露在病房里,是知道郑沅洁转身走了,但是她必须留下来,有些事情,还需要和郑大嫂商量清楚。
“大伯母。”白露帮着拿条薄被给郑大嫂的腿盖着。
郑大嫂看着女儿走出去的方向,深长叹口气:“白露,你有时候帮我劝劝沅洁。我怕我和她爸的事,影响到她。”
是说夫妻离婚不离婚,婚姻过的好不好吗?白露回想起前段日子和君爷闹别扭着,两个人关系也是在前几天,刚刚缓和一些。说起来,自己并没有多少资格可以去指点郑沅洁。
“怎么,白露?”
“大伯母。实际上,婚姻这种事,旁人说什么都没用,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然后,当你处在那个环境中时,你体会到,你明白了,明白自己做出的决定,必须是为自己负责任的。无论是将婚姻维持下去,还是说,有一天必须和对方离婚。”
郑大嫂直愣愣地看着她。
白露姐姐是将婚姻一下子都看明白了。
改变他,等于是痴心妄想的事情。所以君爷比她聪明,从一开始结婚,从没有想过去改变她,从不埋怨她做饭做的好不好吃,从不说她多管闲事,更从来不会骂她批评她,在他人面前更不会说她一句坏话。
诚然,无论结婚前结婚后,都无法否定一个事实,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结婚后,如果说对方为了你去做任何事情,都是他或她心甘情愿去做的,是勉强不来的。如果有人非要说不为对方改变不是爱,那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人家凭什么非要为你改变。
婚姻,要么,过不下去,要么,过不下去,就这两种。而过不过得下去要看你能容忍对方到哪个地步。
“大伯母,大伯都把你手打断了,你能和大伯过下去吗?”白露说。
郑大嫂一脸黯然,像是要继续回避这个问题。如果说日子过不下去,早就过不下去了,自从老公整天以酒度日,什么事都不睬的那天开始。
哪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日子。本该男人挑起大梁的重担,全部移到女人肩头上。如果女人挑起重担,男人愿意感激女人还好。如果男人不但没有感激甚至怨恨起她,就好像平白无故做了好事还被人怨一样,谁能承受?谁能继续做好事?
“大伯母,如果你是顾忌沅洁的话,我老实和你说吧。沅洁,她其实比谁,都希望你离开大伯。”
郑大嫂抬头,看了她一眼。
女儿这份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从女儿报读南方的大学,毕业后都不喜欢回家乡工作那一刻开始。
“是吗,沅洁她——”
“她讨厌大伯。可以说,这都是因为你的容忍造成的。”白露说话说到这儿有些残忍,但是,如果不残忍,这些事永远没法解决,伤害永远存在。这次只是打断手,下次呢?
郑大嫂苦笑。她容忍不容忍不是问题。她不容忍了又能怎样?和郑大伯吵都没有用。郑大伯依旧我行我素。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离婚。”白露道,“大伯母,不要以为你能改变大伯的想法。既然改变不了大伯的固执己见,你再留在大伯身边,能得到的,只是让你和沅洁继续受到伤害而已。”
“白露——”郑大嫂像是吃惊地看着她,“没有人会劝人离婚的。”
“不。”白露摇头,“不劝离婚的,是出于理智。同样的,劝人离婚的,也是处于理智。你和大伯都这么多年了,始终没能解决矛盾,到现在越演越烈。是时候离了。”
一直都是过不下去,到了互相伤害性命的地步,不离更待何时。
郑大嫂像是开始认真在思考她的问题。
这边,郑家人在会议厅里,与民警的谈判,到达了最终一个结果。经过白队的调解,民警终于答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去郑大嫂那儿了解情况录口供都不用了,不备案,不立案,这事儿,就算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让郑家人自己内部去解决了。
因为不备案不立案,郑大伯自然而然,没有被人拘留。
白队让人,让被君爷拘禁在一间房间里的郑大伯放了出来。
郑大伯出来时,对于抓自己的人一个个瞪眼,那眼神,当然是埋怨气愤责怪都有,一句话:恨君爷等人多管闲事。
为此,郑二叔连忙拍拍大哥肩头当起和事老说:“都是误会,误会,你看,这不都把你放出来吗?”
“你大嫂呢?”郑大伯回头,马上问起郑大嫂下落。
当着白队和其他人的面,郑二叔当然是要履行之前对白队等人的诺言:“大哥,说起来这事有你的不对了。家里人再做错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批评,但是,不该动手动脚,更不该动刀动棍的。大嫂嘛,你们现在两口子都吵架了,当然是要彼此都冷静冷静先。我先带大哥回家。”
说完,郑二叔不顾郑大伯愿意不愿意,拽着老大哥赶紧离开这里先。以免君爷一个不乐意,改变态度又把人拘禁起来。郑二叔是看清楚了,刚才在会议厅里,要不是白队在,君爷早就把他踢出门去了。当然,这样一来,郑大伯要坐牢坐定了。
白露像是站到郑沅洁母女这边,难道,君爷一样?
越想,郑二叔越是担心。
郑大伯那股气还没咽下去。
苗莘带彤彤换完药,抱着女儿走过来坐电梯,正好碰到郑家兄弟俩。
郑大伯只顾自己生气,一股脑儿埋头走进了电梯里。郑二叔按着楼梯键盘,抬头时看到了进来的苗莘母女,和郑大嫂一样,看着苗莘的五官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苗莘哄着女儿。两岁大的彤彤换完药,开始打瞌睡了,小脑瓜耷拉在她肩头上,眼皮子耷拉着,快垂下来,偶尔一个激灵睁开眼,只见到郑二叔瞟过来的目光,小眉头皱皱:这人是谁?
郑二叔怕被人怀疑,赶紧收回视线。
到了楼下,郑二叔开车送郑大伯回家。
苗莘抱着女儿去坐公交车。
陈孝义站在楼上的窗口,看着她们母女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夜幕里。
在郑姑婆的病房里,郑二姑正气急败坏地跳脚。该死的,她不过是来探望下老人,哪里知道突然横出一段戏来,郑大伯打伤了她大嫂,这下可好了,郑大嫂本来今晚要照顾老人的任务,自然而然变成到她的肩头上。
最讨厌的是,她都猜得出,怂恿郑大伯来的人,不是郑二叔就是她大姐一家。因为,之前她要拉大姐和二嫂来看老人时,一个个都说不来,然后,还叮嘱她一定要去。
冯永卓追着郑沅洁,一路从楼上追到了楼下。
郑沅洁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是快走到大门口,突然一想不对,今晚她需要留在这里照顾母亲,转身走回来,迎面和急着追来的冯大少刚好撞了个正着。
那一撞,她是正好撞到了他胸口上去,鼻子都撞歪了,想他身体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硬朗。她捂住鼻子。
冯大少紧张了,往下拉她的手:“我看看,有没有流鼻血。”
“没有。”郑沅洁在想起一些事后,面对他不像以前那样自如了,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夜色很黑,只有一盏灯路灯在他们附近亮着。黑夜里,他一对眼睛黑得像能发出光,紧接,嘴巴张开,露出白白的牙齿:“你想起来了?”
郑沅洁感觉瞬间的血流全涌到脖子和脸上来了,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抽了口凉气:“是想起一些。你变化太大。”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在她嘴里变成男大十八变了。冯大少撇撇嘴。她怎么变他都认得出来。他不过是晒黑一些,剃了个平头,她完全认不出他了。说明,她以前真的是没有怎么在意他。
先爱上的人是吃亏的。冯大少却不气馁。吃亏到时候把她娶回家,吃的亏不就全补回来了。
“你记了起来,我实话实说好了。”冯大少突然自己揭开了为领导效劳的假面具。
郑沅洁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等奥斯卡金奖颁发的瞬间紧张。
“我对你的心意,和以前一样。”冯大少深深吸口气,第二次告白比第一次更难以想象的艰巨,“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你好像也是,可以重新考虑下我吗?”
没有我爱你,没有你我没法活,那些小说中要死要活的爱得要死的表白。可是,让郑沅洁突然间失笑了。
对,他们两个,早不是青春少年时期,都是大龄剩女剩男了。况且,她很记得,多少年前,当她问他是不是瞎了眼才会挑中她这个平庸女时,他说了句实在的:我这是在找老婆,不是找模特儿。
只听她突然一阵笑,冯永卓有些愣:自己说了笑话,还是说,她把他说的话当成笑话了?
这可是把他急到了,急得要死。
“我不是在开玩笑。”冯大少举起的手像是手舞足蹈,澄清着。
郑沅洁止住笑意:“没有,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
“你很好,为什么笑自己?”
“因为我,我本该一口拒绝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口。”郑沅洁想着,回想到他刚才楼梯跑上跑下满头大汗,她心肠本就软,实在说不出伤害人的话。
“我知道。”冯大少突然接上一句话。
郑沅洁抬头,脸上像是掠过一丝不解。
“我知道,知道你因为你父母的事,可能哪个男人都不会接受了。不过,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你妈。”
郑沅洁的心头突然突突突地跳着。
白队要离开前,和君爷说话,问君爷:“白露呢?”
“她,有点事在外。”君爷又替老婆公关。
白队这回,可没有上次那么容易被糊弄了,看了君爷一眼:“我知道她肯定是去找郑沅洁了。”
君爷三缄其口。
白队摇摇头:“我都听沅洁她二叔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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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儿子
“这个事怨不得打人的,也怨不得被打的,要说始作俑者,是那个做女儿的。”白队几句话里透露出隐隐的情绪,矛头都是对向了郑沅洁,“哪个做儿女的,竟然怂恿自己父母离婚。”
君爷浓眉上锁,缄默的眸子里静静地沉淀着,对于白队说的话,保持了一种克制的全面控制。
姚爷走在他们后面,这会儿都得佩服君爷能沉得气,要是他,八成要开始顶白队的嘴了。
他们两个人送白队到门口,白队没有见当事人,郑姑婆没见,也没见郑大嫂,只是拜托君爷照顾这两个病人,毕竟都是白家的亲戚,说完这话,坐上门口的车走了。
目送车越走越远,消失在路口。君爷伫立在门口,森冷的背影在夜色里像是不动的铜墙铁壁。姚爷在他后面轻声说:“回去吧。”
“你和白露通过电话吗?”君爷转回身问。
“她是在郑大嫂病房里。”姚爷坦诚,问他,“你要去看白露吗?还是等她从郑大嫂的病房里出来?”
君爷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姚爷的心情一样和他沉重,因为君爷被牵涉进去了,他只要冯永卓这个小舅子要追郑沅洁,和老婆一定要被牵涉进去的。而且,从白队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人家压根不喜欢郑沅洁这个小姑娘。
如果,被白队知道了冯大少要追郑沅洁,这其中会不会再生其它缘故更难说。
心头烦,牙根都疼了,姚爷拿手指摩擦下巴。
“走吧。”君爷沉重地吐了一句。
姚爷尾随他上楼,是到了四楼,看来是要去郑大嫂房间里看看。其实应该的。因为郑大嫂是在他们的场地里出了事。即使没有亲戚这层关系在,基于这里的责任关系,他们是要去探探郑大嫂。
君爷考虑是比较周到的,不让人诟病。
姚爷后来想,君爷学白队的作风是学了许多,白队牢骚只对他们两个发,对那些当事人一个人都不见,看的出是考虑周到,独善其身。
到了郑大嫂病房,蔓蔓已经拿着冯大少给郑大嫂买来的日用品进了病房里头。白露帮她一块把东西放好。
姑嫂两人弯腰干活的时候,君爷敲了门走了进来。
蔓蔓抬头,见是自己大哥,连忙拉拉自己大嫂的衣服。白露跟随抬起头,手指抚了抚刘海。
君爷静静的目光扫过她们两个的脸,望到了郑大嫂。
郑大嫂刚躺下去睡,听到动静自然是要坐起身。
姚爷忙摆手让她躺着不用动:“我们只是来看看,问问,你们有什么需要。”
“不用了。”郑大嫂哪里受得了这个大礼,知道他们俩个都是领导,摇头又摇头,“已经很好了。这里的人又好又热心肠,尤其是那个姓冯的同志,专程跑下楼帮我买东西,我都没来得及感谢那个小伙子。”
冯大少对这个未来丈母娘真是殷勤。
两爷都没话可说了。可能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冯大少已经在做了。有个冯大少在这,他们确实是多余了。
“行,有什么需要你再提出来。医药费不用担心。”君爷简单说了这句话,转身走出了郑大嫂的病房。
姚爷吩咐过来的大夫和护士,有什么事要记得第一时间报到他们那儿,接着跟君爷走开。
蔓蔓瘪瘪嘴角,想她哥进到病房里,和她嫂子都没有打个招呼,说完话就走,严肃过头了吧。又不是领导巡视,郑大嫂算得上家里人,是亲戚。除非,君爷不这么想。
白露是捉不清君爷的想法。君爷不想对谁说话的时候,是像极锯了嘴的葫芦,不是哑巴,是像自闭症患者,不该说的话,心思全部封闭在了嘴巴这条阵线里面。
见时间很晚了,白露要让小姑子先安全回家,对蔓蔓说:“我去帮你弄辆车,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
蔓蔓想想也是,今天到郑沅洁的公司去过以后,基本可以确定是要和郑沅洁合作开发自主品牌了,今后多的是机会要和郑沅洁碰面。
白露打电话准备找个柴可夫司机时,冯大少回来了,主动提出:“我送嫂子回去吧。今晚可麻烦嫂子了。”
未想冯傻愣傻是傻,据闻总是拍错领导屁股,做事倒是很负责任,从不忘记报恩,人品很好。
蔓蔓心里听着爽快,点头,这个红娘的忙肯定帮到底了。
白露就此把自己小姑子交托给了冯大少,千叮万嘱开车要小心。
冯大少敬礼:“领导夫人,放心吧。我还要上嫂子家感激蒋大少。”
就此冯大少送蔓蔓回家。一路上,蔓蔓偷窥冯大少的表情,想知道他去追郑沅洁结果怎么样了。瞧冯大少那一脸表情,今晚表现的特别沉静,回来后更是没有些平常傻子样的表现。虽冯大少没有表现出喜悦,但是,结果应该不坏,不然,以冯大少的性子,早该像老头子一样叹气不止了。
蔓蔓弯了弯唇角,眉头扬了扬:不赖。
白露看郑大嫂睡了,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在门口遇到了走回来的郑沅洁,问:“你去哪了?”
郑沅洁支吾了声:“在下面随便走了一圈,我妈怎样了?”
“她睡了。”白露听说她去散心,而且看起来散完步心情还可以,之前挺担心她想不开的,现在可以多少放下心,想着以她现在的心境应该能听得进话了,于是和她说,“你别着急,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为难你的公司了,但是,你应该在我之前的电话里都听说了,我带了个有名的设计师过来。做了自主品牌,把名声一炮打响了,别人再想刁难你不是那么容易了。”
“白露姐?”郑沅洁一方面承认她这话对,是有做自己品牌的公司才有可能摆脱别人的桎梏,但是,郑二叔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
“傻瓜来着。如果你做的对做的好,其他人,才有可能帮你。”白露拍拍她肩头,“如果你不信,问问我小姑,我老公的妹妹,她当时是这样一路走来的。自己干的好,腰板挺的直,人家帮她,其他人没话说,只能两个字:服气。”
这个社会再不公平,但说到底,只臣服于真正有实力的人。
郑沅洁从犹豫茫然的眉头,舒展开来,冲白露缓慢地露出微笑:“白露姐果然是,吃多我几年米饭,比我强多了。”
白露被她这话逗到欢乐:“彼此彼此,谦虚学习,我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你进去陪你妈吧。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先叫这里的人帮忙没有关系的,都是陆君的人。不用担心你奶奶想干什么。你奶奶在这里干不了什么。这里的人不会允许再出这种事的。”
有了这件事之后,郑沅洁对于今后再不再去看老人家,感到了无比讨厌和抗拒。
白露推着她进了病房,等她关上门,提起拎包,走去找君爷。
君爷是在自己办公室里,整理完文件放进公文包。
白露没有敲门径直进了他办公室,走到他办公桌前,说:“我哥什么时候走的?”
眼睛,几分冰凉的眼睛,看了她稍微低头的样子,君爷伸手拉上公务包拉链:“走吧,回家再慢慢说。征征在家里等着呢。”
白露抬起头,流露出疑问。
“我妈说征征今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拉了肚子。”儿子突然生病了,让君爷打消了继续加班的念头。
“妈没有打电话给我。”白露说着,着急地从提包里拿出手机复查消息和来电。
“我妈知道你忙,今晚出了很多事,所以不敢打电话给你。”君爷的声音像是条直线,听不出任何一点的情绪,他不会埋怨她,一点都不会。
比起郑大嫂被打断了手,小孩子拉了一次肚子,只是太过微小的小毛病。
白露倒情愿他和他妈骂她几句都好过宽容,这会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件事上无关紧要。
不管如何,是先回家看小包子要紧。白露急匆匆跟在君爷后面,两口子离开办公室,直奔楼下君爷的车。
开车的路上,像之前承诺的,君爷开口说起她哥哥的问题了:“你哥的意思是,让你当旁观者。”
“他是不是从哪儿听说了什么?”白露都可以笃定绝对是这样没错了,有人会在背后向她哥告她的状。
“你如果相信你哥,该知道,你哥哪怕听说了什么,不会责备自己妹妹半句。因为这事本来和你们白家,没有关系。你哥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是,在白队的逻辑里,谁抹黑她白露都好,她白露最多是多管闲事了些,不是当事人,只能说是被无辜牵累,何谈来要负起相关责任。
她哥这逻辑,真是给维护她找到了完美借口。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有时候,她真看不惯她哥这种八面玲珑的做法。
很久以前,已经有人评价她哥是八贤王,做什么事,首先想的都是怎么四面都不得罪人。她哥拉拢人才绝对也是有一手的,不然像君爷姚爷这些,怎么都会被她哥收入囊中。
“你怎么想?”白露望着车窗,背对君爷问。
“你应该知道我性格。”君爷极淡的一句话吐出唇间,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锯了嘴的葫芦。
白露知道他这是不让她再问了,再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从他这句话,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没错,他是她哥一手栽培出来的,可是,他做事的风格绝对不像她哥,更别说性子会像她哥了,或许表面像,骨子里完全不像。
车子开进了大院,白露着急解安全带要去看儿子时,君爷轻轻帮她将安全带的扣子一拔,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话算是一语双关了。白露一阵子凝滞的目光,看着他松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接着,帮她绅士地打开车门。
白露走下车,感觉迎面的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
小包子今晚拉了肚子,被过于担心的奶奶爷爷先送回了自己家,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
本来,陆夫人是想送孙子马上到君爷的单位挂急诊的。可陆爸不让,说:小毛病,人家抢救重病号都忙着呢,你抱了他过去,不过是给人添麻烦。
小包子也觉得自己小病一场压根不重,拉完肚子就不疼了。可是奶奶是如临大敌,马上打电话告诉他爸爸了。
君爷回到家。在客厅等的陆爸站起来,对儿子说:“我和他奶奶,给他喂了点黄连素,其它的药不敢随便给他乱吃,你进去看看他。”
“爸——”白露跟君爷进了家门后,见公公在,有些局促地打了招呼。
陆爸当然是没有对她一句责备,反而关心起她:“听说你那边亲戚出意外了?”
其实陆爸消息灵通,应该是都知道了来龙去脉。
不想公公操心,白露一句话带过:“已经没事了。”
知道她不想提,陆爸是聪明人,示意她:“去看征征吧。”
白露点了头,走去儿子房间。
君爷先一步到儿子房间里头了。
陆夫人在旁边看着,给儿子让位置。
君爷伸手摸摸儿子额头,没发烧,再按了按儿子肚子,儿子摇摇头没说疼。君爷收起手,对紧张的孩子奶奶和孩子妈妈说:“没事。让他多喝点水。然后,明天开始喝两天白粥。”
陆夫人听完这话,长长地舒口气。
白露坐在儿子床边,摸着儿子的脑袋。
小包子不习惯一个个围着自己转,显得他这个小男子汉很无能似的,拉起被头说:“我想睡觉了。”
“好吧,你睡,妈妈今晚陪你睡。”说着,白露放下肩上背的拎包。
君爷转头,对自己母亲说:“妈,你回去吧。”
“你们回来,我当然和你爸要回去了。”陆夫人悻悻道,做孩子的奶奶当然没有孩子的爸妈重要。
君爷把父母送到了门口,再回来,进厨房给儿子调配补充液体的糖盐水。拿好水杯走回去,走到门口时,只听里头传来低低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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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周玉驾到
白露以前唱过歌,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唱,老师夸过她嗓子不错,但是再好的嗓子,再喜欢跳舞,她都不可能去成为一个歌唱家或是一个舞蹈演员,靠音乐吃饭是不实际的。
白露的妈妈直接否决了女儿的兴趣。白露这些都明白,到了选择专业的时候,她毅然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君爷没有听过她唱歌,不,或许在她哪个学校的舞台表演上听过,但是,君爷不喜欢看表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之前已经提过君爷对这个有过敏症,一听要睡觉。
现在听白露姐姐清唱的嗓子,有种纯天然的质朴,像块不需修饰的玉,圆润而美好。君爷伫立在门口,脚下一动也动不了。
白露姐姐唱着歌,唱的民谣是他几乎没有听过的。
君爷和小包子都听得如痴如醉。
小包子眨愣玻璃般的小眼珠子:以前妈妈都没有唱过歌,怎么今儿给包子唱了呢?以前包子都不知道妈妈有唱歌天赋,有美丽的歌喉,像童话书里的黄莺。
白露姐姐今晚是愧疚,对儿子第一次愧疚。以前,儿子都是放在她心头第一。今晚上,她却是突然忘记了儿子,只顾着其他人,虽然说那些人对她来说和亲人一样珍贵。
歌唱到半路,音有些高,今晚白露姐姐忙得要死,连口水都没喝过,嗓子哑炮了。
白露姐姐羞赧地收起歌声,摸摸儿子的头道歉:“妈妈唱的不好。”
小包子拍拍小手:妈妈唱的好。
白露姐姐知道儿子是拍自己马屁,笑而不语,给儿子拉拉被头,说:“我让你爸爸来看看你,妈妈去外面洗把脸,再回来陪你睡。”
君爷在白露姐姐起身走向门口时,才惊慌失措,急忙退了几步,装作刚从厨房走过来的样子。
白露拉开门,见君爷走来,没有发觉异样,说:“你看看征征,我去洗个澡,把衣服收了。”
君爷回答的声音很轻。
白露姐姐擦过他身边直接往前走了。
君爷调节下呼吸,才走进儿子的小房间里。坐到床边,扶儿子起来,喂儿子喝水。
小包子喝一口,吐出:“冷了。”
刚才在房门外听白露姐姐唱歌,君爷变成木头疙瘩,不舍得破坏唱歌的仙女,同时,将要给儿子喝的糖盐水晾到冷了。
君爷惭愧,这本不该是他一丝不苟的君爷会做出来的事,对儿子说:“爸爸给你去热一热。”
“不用了。”小包子大方地捧过爸爸手里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完它,解释说,“不是很冷,只是,爸爸以前给我弄的水,要比这杯热些。”
君爷做事都是讲求精确度的,水的温度能掌控到那个刻度刚刚好,不会上不会下。儿子遗传了他优秀的基因,舌头的敏感度了不起,能知道老爸冲水的温度是那个刻度,一点浮动都明察秋毫。
小包子还知道,以君爷老爸的个性,如果出了一点纰漏,肯定是情绪有了非同寻常的起伏。
“爸爸,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吗?爷爷奶奶都不说,但是西西偷听了他们说话,对我说,不要听。”小包子不敢说自己窃听,把小西西供了出来。
君爷的手拍在儿子脑袋上:“有时间,多逗逗你妈妈笑。”
“妈妈心情不好。”小包子明白了。可是,小包子记得,妈妈后来不是和爸爸和好了吗。
君爷对儿子一言难尽。那般复杂的事情,连他们这群大人涉及其中,都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一团麻绳,小孩子更是听不懂的了。
长长呼出口气,君爷让儿子躺下去睡,给儿子盖好肚子,以防再着凉再拉肚子。
“爸爸,我今晚可以睡你和妈妈中间。”小包子说,打算以病再赖一次上回的福利。
君爷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小算盘,哼了哼:“好好睡你的觉。爸爸不让你睡大床,是因为你长大了,该独立的。而且,三个人睡,对你空气最不好。”
小包子悻悻地听着老爸的教育,拉起被头,盖到小下巴底下。君爷爸爸在这里,他想蒙头睡都不可以。
白露要去洗澡的时候,听见门铃叮咚响。原来知道他们小两口回来了,沈佳音才敢带了洛洛来串门。
为邻居打开门,沈佳音带了洛洛进来,说:“听说征征病了?怎么样?”
洛洛小手拽着妈妈的手,要赶紧跑去看生病的包子哥。
姚爷站在他们母子后面,见儿子那个着急样,有了包子哥哥是父母都不要了,欣然而叹。
白露道:“没事。陆君看过,说没有问题。可能是吃的东西刚好征征没法消化。只拉了一次肚子。只是接下来两天可能只能先喝粥了。”
沈佳音听见她这么说心里踏实了,抱住要往前跑的儿子:“洛洛,你没听见吗?征征哥哥要睡觉,要休息了,不能去打扰他。你也该睡觉了。”
“我只看一眼。”洛洛始终不放心。
几个大人:囧。
这孩子不放心啥!
小洛洛是想,包子哥哥好像太老实了,会经常被人算计的。
姚爷一眼都能看穿儿子那肚子想法,哧一声,从沈佳音手里抱过儿子,拍下屁股:“走,回家去,不丢脸吗?你征征哥有他爸爸妈妈照顾呢,轮得到你操心吗?”
姚爷口气颇有儿子你不臊,我都臊了。
小包子要是知道自己都被小洛洛那小哭包看低了,不病都得被气病。
就这样,姚爷他们一家三口,在白露姐姐家的门口处只兜了一圈,返身回家。
白露关上门,回身笑笑,走去洗澡间。儿子以后有个好兄弟,不会像她一样孤单,她这当妈的,比谁都高兴。
君爷对姚爷一家来的动静充耳不闻,拿起本童话书,给儿子念皮皮的故事。
小包子边听边眼皮打架。
到白露姐姐来接班时,小包子睡着了。
君爷给他们母子拎了台灯,再走出去,拉上门。走去书房的路上,一路在想她唱的那歌,多美,虽然他听不懂歌词。
她究竟隐藏了多少面不让他看,他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新的发现,都让他心里某处隐隐地发酸。
到了书房,打开电脑。现在都习惯用电脑来处理事情了。毕竟发短信或是打电话都不太合适,一下子说不清楚或表达有误。只能是长长地写上一篇长稿子,再做文字雕琢,让每一处都显得无处挑剔之后,发给了那不在京城的人。
在南方,季节正是夏秋交际,比起北方,还较为炎热些。
周玉离开京城随温世轩在温家老家落户,北方的人,一时要适应南方的气候,不是那么的容易。住了这么多年,南方的潮湿,她算是见识到了厉害。举例来说,每当气候不对时,她的皮肤要起疱疹。
南方,她本来认识的人不多,温世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朋友,一开始到医院挂个号看个病都难。直到她业务慢慢展开,现在没有在北方类似君爷这样的人脉,在南方她照样能找个不错的医生,不用挂号,直接上医生朋友家里看病。
温世轩去当地的画饼充饥饭馆帮女儿蔓蔓巡查业务去了。周玉一个人,带上儿子晨晨,来到朋友家。
这位姓余的女教授,不是皮肤专家,但是,都是医生,又是在南方,知道这点平常病怎么治,照常给周玉开了两瓶常用的药,直接从自己医院药房里拿了给她。
温晨跟妈妈到余教授家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把亲切可爱的余教授当成自己亲人了,问:“淳哥哥呢?”
余教授的老公姓吴,儿子叫吴正淳,比温晨要大上九岁,平常温晨来余家,与这位大哥哥经常玩,所以惦记。
听到温晨这么问,余教授笑着嘘一声:“你淳哥在房间里复习功课。”
周玉记了起来:“他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若不是要高考了,我让他出来和晨晨玩。”
周玉拿出手机,见是邮箱来信了。
“很忙吗?”余教授给她倒了杯茶,“你工作也不要太拼了,你现在都这个年纪了。”
周玉年纪是大了,随着儿子开始上小学,再过几年上初中高中大学,她和温世轩是要到七八十岁了,想想这个年纪都很吓人。年老了再生孩子是麻烦。
周玉捉起茶杯,瞎应一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和他爸撑到他结婚生孩子。”
“怎么不能?现在的人活到八九十,一百岁的比比皆是。只要平常注意保养好身体。像你,真的不要太拼了。”
周玉点点头,但是,又低头看起了邮件。
邮件是君爷发来的,昨晚就发来了,可她那时候睡觉了,所以没注意。打开一看,不意外,君爷来找她,只可能是法律方面的问题要请她出马。
“怎么?”余教授看她表情有些怪异。
“你是不是下周要出差到京城开学术会议?”周玉抬起头说。
“是。”
“机票订了没有?”
“你也要去京城吗?”
“可能要去一趟。”周玉说,“顺道带我儿子回去给亲戚们认识。”
温晨离开京城时才几岁,这么多年,因为一些顾忌,她都一直不敢回京。现在君爷发了邀请函过来,怎么说都是个机会。
听说要去北方了,温晨捏住鼻子:“那里雾霭。淳哥哥说了,会得肺癌的。”
余教授尴尬了:“不要听你淳哥胡说。人家大人物都敢住在那,都没有这个病。”
周玉诱导儿子:“还记得南南和西西吗?”
“记得。”温晨点头,“他们变样了吗?”
这三个孩子,可能变样变最大的,反倒是她儿子。温晨是从内向,逐渐变得有些开朗了。而据说蔓蔓那两个小恶魔,依旧我行我素,到处闯祸。周玉都替蔓蔓头疼。
“去到那儿你可能是年纪最大的大哥哥了。”周玉告诉儿子。
温晨想了想:“只有我和妈妈去吗?”
“我们是去办公,见亲戚。你爸爸,在这边有工作,可能走不开。”周玉知道,君爷永远不会接受温世轩的。当年君爷救了她老公这条命,等于是该做的都做了。
温晨听到她这话,不假思索:“我不去了,我留在这里陪爸。反正我要上学。淳哥哥说了,小时候不该贪玩,要多想想学习。到了未来有了本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儿子这话倒没有错,周玉点头:“行,你留在这里陪你爸爸吧。”
就此和余教授商量好,一块订了去京城的机票。
周玉回家只和温世轩提说是要去出差,不敢说是去京城,怕温世轩因此想念起了蔓蔓。温世轩知道她常出差,没有在意。
温晨到房间里帮妈妈收拾行李,他的妈妈比较特殊,年纪要比一般小朋友年纪都要大,所以,他小时候起已经特别牢记,他要照顾父母的责任。
和温世轩说完话,走进卧室,看着儿子帮她叠整齐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周玉兴叹老来得子,人家都说无福消受,但她儿子不一样。
“妈,你为什么对爸爸说谎?”温晨问她话时,并没有抬起头。
周玉心虚地说:“我没有和你爸爸说谎,我这是去出差。”
“可你没有告诉爸爸你是去哪里。”
“去哪里都是出差不是一样吗?”周玉用律师的铁嘴和儿子辩论。
温晨闷声不发,除了衣服,再在她箱子里塞了其它东西,特别没有忘记余教授给她开的药要带上。
这一周来,郑大嫂和郑姑婆都在住院。一切像是风平浪静,像是郑大伯打人的那件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郑家人都觉吃惊。想郑沅洁母女真能忍。但是,打人的毕竟是郑大伯,她们不忍又能怎么办。
郑姑婆心里痒痒了,对女儿儿子说:“你们大嫂住院了是一回事,可沅洁怎么没有来看我呢?”
那天在场的郑二姑对母亲这话都彻底无语了。
郑姑婆不管:“让沅洁来看我。”
发这句命令的郑姑婆是有底气的。郑沅洁要来看她妈,怎么能不来看她这个奶奶,不是住同一座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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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白队的秘密
正是为了避免矛盾再一次激化,也猜得到郑家人迟早会来找郑大嫂的麻烦,所以,君爷在第二天,将郑大嫂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家单位去治疗,君爷保密的程度达到这事儿,可能只有君爷一个人知道。
白队都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君爷处理了,信任肯定是不会去过问。郑家人知道郑大嫂不住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之后了,去问白队,白队说不知道,要让他们直接问君爷。
郑家人去问君爷?不敢。
一群人,在郑姑婆病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气愤的是老人,现在这大儿媳算什么意思,不过是手臂骨折,竟想给她这个婆婆摆面子,想给她这个婆婆下马威了。郑沅洁更离谱了,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手机,因为郑家人都不知道郑沅洁公司开在哪里。郑二叔找人赶紧去打听。不过,打听到郑沅洁把公司开在哪里办公地址都没用。郑沅洁公司办公的地方关了门,已经一个星期了。
郑二叔不敢说自己搞到侄女的生意全没,郑沅洁的公司可能为此被迫关门大吉。
郑沅洁真的是关门大吉了吗?
注册公司,是要有个办公地址,这是国家法律的要求。但是,并不是需要公司的人,每天都要到公司地址上班。很多自由的个人公司只是在外租个办公室,工作全在家,并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营。
郑沅洁不到办公楼工作,在其它地方办公照样可以。
生意是被郑二叔的阴谋诡计搞没了,郑沅洁前几天一直在忙着搞赔偿工作。为了以防郑二叔找到她这里来,都是由小马代替她出面去办业务。对外则宣称,她家里有事。所以,郑二叔再打听下来,只能打听到她不知道是去哪个地方在照顾郑大嫂了。
郑二叔想来想去,反正,只有把这个侄女赚钱的财路断了,不怕这对母女总归是必须找回他们郑家。
想离婚?还债呗。几百万,等着瞧这对母女怎么死。
郑二叔回头对老母亲说:没事,妈,沅洁为了她妈,都没有去上班,公司关门呢。
郑姑婆一听这话,心里总算解了些气:大儿媳看来是伤的不轻,而大孙女是没了生意路。这对母女都不好,让她心里舒服。
郑家人其他人,基本都是看好戏的状态。因为他们都做不了任何主意。家里兄弟姐妹,都要听郑二叔的。郑姑婆闹起来的话,连郑二叔都只能举白旗投降。只有郑大伯,由于郑二叔答应过警方和白队,将大哥困在了保定。
一切都像是照郑二叔的计划进行,可是郑二叔心里头,不知怎的,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他是将白队拿下来了,但是,君爷这个人始终让人琢磨不透。
君爷将郑大嫂转移走,只是为了避免郑家人找郑大嫂的麻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君爷是站在郑大嫂这边的。仅这一点,足够郑二叔警惕了。
为此,郑二叔不是没有少过在白队那儿磨嘴皮子,希望白队能逼迫君爷早点就范说出郑大嫂被转移到了哪里。
白队被郑二叔一通通电话都搞到有些烦了。
那天晚上,云姐给白队冲了杯茶,见白队挂了郑二叔的电话一肚子气,说:“要不,你问问陆君?”
“我问他做什么。都委托给他了,我再去问他,不是不信任他?”白队拿起茶杯一口像灌酒一样喝了泄愤。
“陆君真是的,为什么把病人转走了,都不告诉病人家人?”不太清楚来龙去脉的云姐就事论事地说,“夫妻两人吵架,要和解,也应该给人机会。这样耽误下去,说不定真要离了。”
白队听到老婆这话心头突然乍的一惊,莫非,人家真有这意思想让郑大伯和郑大嫂离婚。
白小璐在客厅边玩手机,边听父母说话。
这事儿,他这个小孩子,这些天道听途说,听了算不少。他可不像父母,对那些上回来他家里做客的郑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尤其那个几岁小恶霸,撕了他的海报竟敢装委屈。什么样的孩子,还不都是父母教出来的。偏偏他平常聪明的父母面对这些郑家人却突然像是瞎了眼,什么都看不见。
哼哼两声,白小璐说:“要我是姑姑和姑丈,看着这样的人,也希望他们离了好。”
“你这说什么话呢。”云姐举起手,用力拍了下儿子的大腿。
在云姐观念里,劝人家夫妻离婚,是不道德里的最不道德。
“这都打老婆了。不离的话,让她回家继续挨他老公揍吗?”白小璐被母亲拍了一掌,火也冒了起来,“妈,你平心而论,你如果被男人打,会不怕吗?会想继续在家里和他过日子吗?”
云姐着急地去捂住儿子的嘴巴。可是来不及了,白队发了大脾气,茶杯摔到了地上成了稀巴烂。白小璐都从没有见过父亲的盛怒,白队向来文文静静的,说句实话,以往云姐都能在家里发脾气,都没见过白队发脾气,何况摔东西。
白小璐愣在那儿,那一刻,他真以为父亲会打他了。
可是,白队没有,白队深沉地瞅了他一眼,走回了自己书房。
“爸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别人家的事吗?”白小璐益发讨厌郑家人了,他们家的事干嘛影响到他们家里。
云姐愁眉苦脸。那是大家都不知道,离婚,这两个字,可以说是白队心里头的一根刺。
白露以为大哥对父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是,白队是知道的,知道曾经自己父亲差点要和母亲离婚。
离婚影响不影响孩子,白队不知道,反正他那时候知道时,他和妹妹都长大了。是,知道父亲要和母亲离婚时,母亲那时候已经从保定带妹妹回来了。白露却不知道这事,是因为被他瞒着。
将妹妹尽快送进学校里住宿念书,将陆家的大少爷介绍给妹妹,都是为了分散开妹妹的注意力。妹妹永远不知道,自己母亲之所以被逼出病,都是因为自己父亲想和母亲离婚。
所以,白队只知道一件事,离婚这事儿,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大过男人。除非,两个人之间没有孩子。除非,女人另有追求者。除非,这女人从来不喜欢婚姻,想过丁克族。不然,最终后悔的还会是女人。尤其是那个年代结过婚的女人,尤其当女人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老的时候。
据白队所知,郑大嫂没有其他男人。虽然郑大伯怀疑自己被戴绿帽,才打了郑大嫂。可是,郑大嫂那样子,只要谁看到,都知道是个纯良的妇女,哪里有野汉子。
云姐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阳台,回头对儿子说:“你小孩子不懂事,几岁大,真以为你们能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了吗?你姑姑姑丈,结婚才几年,他们能懂多少?”
白小璐嘟起嘴巴。
“夫妻吵架,无疑都是因为心结。离婚,只是个手段,一个手续。最重要的是,他们离婚后,他们各自怎么办?”云姐说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对儿子做解释了,倒比较像是在澄清自己和老公。
在她和白队看来,夫妻最好,有什么事,都坐下来静心谈。老一辈说的没错,能结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说离就离,不是与时俱进,是冒进。最后悔的,可能到时还是女人。
只是现在,不止郑家人内部起了分歧,在他们这边,好像一样起了分歧。
白队在阳台抽起了一支烟。他是很少很少抽烟,在他记忆里仅有的那样几次。
一次,是帮姚爷收拾姚爷救沈佳音那次尾巴时,明知道将来会被姚爷恨。
一次,是对自己爸爸发话,要父亲如果要和母亲离婚,都不要过早让他妹妹知道,那次是他第一抽烟,和父亲谈判完,冲到马路上,随便在那个卖烟的摊位买了盒最便宜的软包装,烟点了起来,他吸一口,没呛着,却是眼泪掉了好几颗。
这一次,他很害怕,手指夹着烟条,不停地抖,他不知道,事情,还能继续瞒多久。
君爷看了看白队的电话号码,慎重地想了想,终究没有拨过去。他知道,郑家人近些天,应该逼白队逼的很凶。但是,没用的。郑家人这些人,到底是欺软怕硬的,去为难白队,都不敢来和他君爷叫板。
如果郑二叔真敢闹到他君爷这儿来,君爷管他是不是亲戚,君爷对自己家的亲戚从来都是照揍无误。郑二叔恐怕一样是从哪儿听说了他君爷这个脾气,才万万不敢来惹。
看了下手表,是周玉的飞机应该到达机场了。
君爷向队里打了招呼,开车前去机场接表表姑。
白露听说周玉来了,非要一块去接人,带上了包子,给周玉老姑姑看看。
君爷把车先开到大院,在门口接上他们母子。
小包子在车上问父母:“是叫老姑姑吗?她很老吗?”
周玉年纪都五十了吧。但是,现在的人,七十都不认老。白露回答儿子:“老姑姑不老,只是辈分。”
小包子自从过年时给人家拜年,遇到过一个叫自己小叔叔的两岁孩童,明白了所谓辈分和年纪不是一回事,点点脑瓜:“和妈妈一样年轻吗?”
“比妈妈年纪大一些。”白露说。
小包子的脑袋瓜糊涂了,一个不老,又比妈妈年纪大的老姑姑。
到了机场,见到了从飞机下来的老姑姑,小包子眼睛一亮:好像比妈妈还年轻!
周玉是很会保养的女人,时常上美容店做保养,光是眼皮手术,都做了好几次。而且,她比白露姐姐更擅长于化妆,使得她看起来,哪怕是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照样光彩照人。
白露姐姐都佩服:“表表姑,你是越长越漂亮了。”
周玉哈哈大笑,听人夸她五十岁依然漂亮,是件幸福的事情。弯腰,捏了把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蛋,说:“我本来想带我儿子过来的,和你家儿子刚好交个朋友。”
“你儿子比南南年纪大,到这里只能让我儿子叫你儿子大哥。”白露说。
“是啊,他八岁了,上小学了。”
听说未曾谋面的大哥哥上小学了,小包子露出羡慕的目光,自己也想快点长大上小学。
周玉和他们母子俩打完招呼,再来面对最难应付的君爷,随口抛出一句洋味儿:“嗨,君爷,好久不见了。”
这位表表姑几十年不变,总是把他当小孩子。
平心而论,君爷一点都不讨厌表表姑。况且,当年设计周玉和温世轩凑一块的人,还是他。
“刚下机,肚子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记得表表姑喜欢吃三文鱼。”君爷像是讨好地要请周玉吃饭。
“让君爷破费怎么好意思?”周玉一边走一边继续调侃。
小包子仰慕地看着周玉,小脸上如痴如醉。敢调侃他爸爸的人,绝无仅有。
君爷绅士地帮周玉拉开车门,意味道:“破费是要的,谁让是我请表表姑过来帮忙的呢?”
周玉僵硬地笑了下,嘴皮子骂他:“你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我亲侄子?竟然要我下飞机马上工作。”
骂归骂,坐进了君爷的车。
白露抱儿子和她一块坐在后面,前面君爷开车去找饭馆,她们两个女人尽管在后面说话。
周玉说:“我都没有告诉蔓蔓和蒋大少我要来。”
白露道:“没关系,到时候,你们都要见面的。”
周玉想了想:“那家公司想申请版权专利什么的,是蔓蔓的公司吗?”
“其实那家公司是我一个妹子开的,蔓蔓对于和她一块合作很感兴趣,承担了她公司的部分设计工作。”白露向周玉介绍事情来龙。
周玉可能在君爷的邮件里,大致知道有关郑沅洁的事情,叹然道:“夫妻暴力案件,现在越来越多了。以前可能大家没有这个法律意识,现在不同了,都知道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你确定,她不离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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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调查
白露从郑大嫂那儿,始终未得到确切回复。郑大嫂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若是她,哪有什么好犹豫的。这种老公,一脚踢开就是。
“如果不离婚,去搞这种诉讼,有什么意义?”周玉是个打过无数官司的名律师,从来对客户都是说实际话。女人,想诉讼自己老公,如果不离婚,确实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白露其实之前并不知道君爷给周玉发邮件请周玉来京城的事。君爷做这个事并没有和她商量过。君爷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她白露一样不清不楚。
面对周玉的质疑,白露回答不上来。
在前面开车的君爷,看见老婆受困,出了声说:“你尽管帮我先搞搞,有些事情,只是办给人家看。”
周玉惊疑了声,莫非君爷是想让她当饵?
君爷没有继续解释。
知道表表姑要来,并且有意款待,君爷早在一家朋友开的寿司店里订了位子,让厨师做了香喷喷的三文鱼饭。
君爷一家人和表表姑一块共进晚餐。周玉边吃,边要打开君爷交给她的档案袋。君爷按住她的手:“回去再看吧。今晚是来吃饭的。”说着,又让人送来美味的清酒,有意要灌表表姑一杯。
周玉受宠若惊,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对君爷说:“你就别喝了,你要开车。”
“没事。白露不喝,她等会儿开车送我们回去。”君爷说完一干见底。
白露姐姐就这样,没有前兆地被老公推荐成为了柴可夫司机。
不过是知道他不让她喝酒的了,自从上次她喝酒过敏以后。
难得君爷这般爽快,周玉十分感动,酒喝多了几杯,好在这酒浓度不高,只是让她脸上多浮现一点红,笑嘻嘻地调侃君爷:“好家伙,若不是早知道你的脾性,我还以为你今晚真想讨好我了。”
君爷眯眯眼没有接她这话。拿起酒壶,给她杯里添上半杯,说:“慢慢喝,我们再点菜。”说着举手招来服务生,再点了些寿司。
眼看小包子很少随他们一块出来吃饭,寿司更少吃,今晚包子是吃到津津有味,两只抓寿司的小手沾上的全是米粒。
白露拿干净的纸巾帮包子擦擦手。
小包子舔舔贪吃的嘴角:“好吃。”
“别吃太多,别忘了,你之前刚拉过肚子。”白露摸下儿子的头,给儿子叫碗粥。
小包子喝粥的时候,白露陪周玉去洗手间。喝了点酒的周玉,走起路来踩着高跟鞋有些晃动,因此在路上向白露埋怨说:“你老公,硬是灌我酒,我怎么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不让我提起我老公吗?我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提起我老公?”
白露搀扶着她,听她这些话挺是无奈,不知道怎么作答。
实际上,现在,陆家,温家,一个北,一个南,没有交集,相安无事,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君爷并没有阻拦妹妹每年过节,飞去南方看看温世轩。应说君爷已经比起以前,好很多了。
可周玉不满意,远远的不满意,抓起自己袖子给白露看那些湿疹:“我要是住在这边,需要到南方受这个苦吗?况且,我老公,是惦记蔓蔓的。每次做东西,总会念着怕蔓蔓吃不好吃不饱。我和他说过多少遍都没用。眼看他和我的年纪都一天天大。将来我和他年纪都老了,走不动了,我不是怕我自己,谁照顾他呢?”
那些极品温家人,周玉是不指望那些人会来照顾温世轩的。那些人想要贪温世轩的财产最有可能。可她和温世轩的儿子年纪还小,八岁,要等温晨长大,最少还要十年。
如果他们一家住在这边,周玉以为,最少可以指望蔓蔓和蒋大少,不然,她周玉的亲戚,也可以稍微指望。
不得不说,这次接到君爷的亲自邀请,周玉是怀了这点希望回来的。
见白露不答话,周玉摆手:“你是他老婆,不是陆家人,我知道你插不上嘴。你难做。我只是发牢骚,你不用听到心里去。这个事,到底,只能是我们自己解决。蔓蔓那边,你千万不要说漏嘴我的话。不然,蔓蔓到时候闹起来,惨的,最惨的,是我老公。”
蔓蔓如果和君爷闹,君爷肯定不和蔓蔓硬顶,只会私底下做些动静,但已经够所有人受的了。
白露有时候觉得自己老公像如来佛,什么人都跳不出他掌心。
周玉上了洗手间,出来洗了脸,深深吸口气,望到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略显皱纹。再怎么保养,都无法否认一个现实,她是老了,都五十了。
时间快得像什么样,让她忧心忡忡。
白露比她慢上洗手间,出来时,不见了她人影。慌忙一路找回去,见到她原来是先回到饭桌了,而且好像不醉酒了,戴上眼镜,在君爷不在的时候,打开了档案袋在翻查里面的文件。
“你爸爸呢?”白露问儿子。
小包子咽下一口新鲜鱼肉,再回答妈妈:“爸爸到外面打电话。”
白露望出去,君爷应该是走到店外打电话了,寿司店里看不见他人影。回过身来,给表表姑碗里再夹点菜,劝说:“陆君说的没错。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吧。今晚先好好休息。”
周玉像是聚精会神,都埋进了文件堆里,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白露只能等到她看完一段落,说起:“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当事人吗?”
“嗯。”周玉拔下老花眼镜,与她商量,“几个当事人最好都见见。如果郑家人那边不方便,我是指,打人的那位丈夫不方便,可以不见。我可以让人去卧底,暗中调查是不是这个真相再说。”
卧底?
白露都不知道律师界都有卧底这个词。
小包子听得聚精会神,竖起两只小耳朵:卧底?西西表哥说过,卧底最了不起了。
周玉见他们孤陋寡闻,笑了笑,解释:“你们看过港片的吧?真正负责任的律师要打赢官司的话,必须自己亲自去摸底,或是派人去摸底,了解整个案件真实的来龙去脉。关于这件事,你们不用太着急。我来到这边了,而我的根基都在这边,有的是人。会把这事儿搞清楚的。我看这件事,没有那样简单。”
白露只听到她最后那句没有那样简单,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不知道君爷都给了她些什么,白露试图探问:“陆君都给你些什么线索了?”
“你不问他?”周玉反问她。
怎么问?
白露姐姐拉不下这个脸,向来只有君爷委托她去打听消息的。什么时候起,变成君爷能提供给她消息了。
周玉看到她犹豫的样子感到好笑,笑了一阵,见君爷好像从外面走回来了,马上止住了笑声。说不定,如果君爷知道她笑他老婆,会不会拿她法办。
四个人吃完,又喝茶,说话消食,君爷是舍命陪君子,陪表表姑一直陪到了晚上十点钟。小包子都靠在妈妈怀里打小盹儿了。周玉看着要睡觉的包子可怜,大声喊停,可以回家了。
表表姑暂且住在了君爷家里,一方面容易随时沟通,一方面省吃住的费用。
包子听说飒爽英姿的表表姑要住自己家,可高兴了,一路抓住表表姑的衣服。
周玉嫌弃自己嘴里有酒味,不好吻包子,手伸过去搂一搂包子,对白露说:“你这孩子教育的好,说真的,看上去,不像你,也不像陆君。”
小包子是很多地方不像他们这对父母,可是白露姐姐想,终究基因是在的,骗都骗不了任何人。
那晚上,周玉洗了澡,在君爷家的客房里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白露没有上班,留下来,要陪周玉去看看郑大嫂。
君爷上班的时候,顺便承担起送小包子上幼儿园的任务。包子离开家时,对表表姑依依不舍,问妈妈:“回来能见老姑姑吗?”
“能。”白露肯定地回答儿子。
小包子这才高高兴兴走了。
周玉睡到十点钟才起床,起来后对白露说抱歉:“昨晚喝酒喝多了。”
“陆君灌的你,不是你的错。”白露姐姐善解人意,“我给你弄了白粥,昨晚吃的太荤,早上清肠胃。”
“你这安排很好。”周玉夸赞她,嫁了人,越有模有样,说起自己婚前婚后一点都没变,惭愧有余,“我不像你,家务活,全都是他干的。”
等周玉吃完早饭,白露开车,开到了郑大嫂住的医院。
原来郑大嫂是住在一家不怎么出名的二级医院里,君爷特意安排的。想必郑二叔派人去查,查遍可能都查不出来。因为君爷和这里的大夫说好了,特殊原因,郑大嫂以另一个名字住进了这里的病房养伤。
白露带周玉到病房的时候,刚好陈孝义受君爷委托,过来给郑大嫂亲自复查。
“嫂子。”见到白露姐姐,陈孝义规矩地行了礼打招呼,接着,再看到白露姐姐后面的周玉,眼前一亮,“周律师?”
彼此都是认识的,周玉上前和他握了手:“很久没见,陈大夫。”
“周律师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来这边开会吗?”陈孝义知道周玉去了南方,因为温世轩的原因,几乎没有回过北方。
周玉说:“过来办点事。”
陈孝义兴致冲冲,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周律师方便的话,我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想请教周律师。”
是朋友,周玉不会拒绝,点了头,和陈孝义交换了号码,又告诉了陈孝义这些天自己都住在君爷家。
陈孝义高高兴兴拿了她的号码走了。
白露大致能猜到陈孝义为什么事找周玉,还不是因为苗莘的孩子彤彤的抚养问题。因此贴近周玉的耳朵先打了支预防针:“他那个事挺麻烦的。你能帮着办就办,不能帮的话,早点抽身。”
“什么事这么麻烦?”周玉挺诧异的,想着陈孝义找她,不外乎什么医疗纠纷之类,难道不是。
白露在她耳边细细述说苗莘的事。或许是因为昨晚刚研究过了君爷的资料,周玉听白露说完吓了一跳。
苗?姓苗?
在君爷给的资料里,君爷一早派人去查郑家人底细时,已经知道郑大伯欠债时,肯定是要顺便调查清楚郑大伯当年是怎么欠下巨债的。简单来说,郑大伯是民间非法集资,聚集了很多人的钱,算是自己借的,然后,投进获利丰富的公司项目里头,打算打捞一笔,赚个利息差。结果,哪知道那家公司因为某些缘故,被法办了,破产了。
破产了的公司,等于资产清算,算完,剩余的钱,能还的债就还上,还不上的话,当是一笔勾销。
郑大伯因此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家公司清算完的资产远远抵不上之前欠下的巨债,郑大伯在那家公司一大批债主里头,算是小债主了,法院判给郑大伯的钱,只有一点点。使得郑大伯从此只能是自己来偿还这笔巨债。
这家公司的老板,刚好姓苗。据说破产以后,这位苗老板销声匿迹了。如果找到这位苗老板,如果这位苗老板照样没钱,也没法帮郑大伯还债。但是,如果这位苗老板,与白露说的苗家有关系。
不知为何,周玉以自己办案多年的直觉认为,这两家定是有关系的。尤其是听到白露说起,苗爸爸是因为生意失败中风瘫痪在床。
周玉眉头深锁,昨晚查看君爷给的资料时,她已经察觉这里头有许多疑点,没想到今天遇上了陈孝义以后,这个事看来是更复杂了,让她都暗自心惊。
郑大嫂听说周玉是律师后,以为周玉是来打听郑大伯打她的事。结果,周玉搬张凳子坐在她床边后,问起的却是当年郑大伯两次生意失败的事。
在搞非法集资之前,郑大伯还是个勤劳肯干的。以前,以自己的勤劳赚过第一桶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失败了,败光了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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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浮出水面
要郑大嫂回忆当年那些事,真有些不堪回首。可人家大律师想听,虽然郑大嫂是弄不明白为什么白露找来的这位律师突然想了解他们家的陈年旧事。这貌似与郑大伯打她没有关系。当然,她自己这样想,不代表律师这样想。或许他们家最终欠债是使得郑大伯积蓄了不满,进而发泄到她头上,但是,说起他们家欠巨债,也是在郑大伯第二次失败之后,而不是第一次失败。
反正郑大嫂是搞不清楚了,可人家想问,她答了就是,出于对白露找来的人的信任。
周玉见她愿意说,已经拿起了录音笔,准备录音后回去再做好备忘录。
郑大嫂开始回忆起来:“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年前有了的事,我们那时候做小本生意,做的还可以。有一年,进了一些电暖水袋。”
“电暖水袋?现在市场上看到的插电那种?”
“对了,里头装水有导电的。我们一开始,只是尝试小批量进货,因为在当地我们是第一家做起来,销路很好,所以,我老公和我商量之后,听说有个供货商,由于某种原因急于出手手里的某批电暖水袋,价钱可以便宜些给我们。我们把赚了的的钱投了进去,进了大概三百个。问题,出在了这三百个的其中一个上。”
“三百个中的其中一个?”
“具体来说,刚卖出几个,马上出问题了。有个客户买完回家,回去不到几分钟,发现漏液,告到我们这里来,说质量不好。如果一个人来说,可能是对方使用不当,可是接连买回去的人都这样说,我们以前卖的都没有发生这个事,所以一下都懵了。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不小心,冲完电再漏液,被大面积烫伤。当时,这个事闹到很大。有人告到了工商局,质量部门过来了,一查,发现我们卖的是仿冒伪劣产品。”
“怎么会是仿冒伪劣?你们进货是没有检查清楚吗?”
“哎,我老公没文化,哪里懂得这些。见上面有标志,有厂家,以为是真的厂家生产的,哪里想到那供货商是坑他。最惨的是,那个供货商早溜了。既然上面标志的厂家是假冒的,当然找不到。结果,我们这批货全被扣了不说,我老公还差点进了局子,被告是卖假货。后来是赔了钱,被罚款,还要支付那个烫伤病人的医疗费,折腾完,我们家前些年辛苦积累的积蓄全没了。”
白露想,上回郑沅洁好像和她有口漏过,说是自己父亲赚了钱,然后再扩大规模生意失败,指的是这卖电暖水袋?还是说,郑沅洁说的不是这事,或是被父母瞒骗。
郑大嫂看出她的疑问,解释:“沅洁她其实是不太清楚的。我们哪敢告诉她,她老爸差点蹲监狱了。当然,第二次借贷,没能还人家钱,一样是差点被抓去坐监狱。两次投资失败,其实都亏在了扩大规模上。第一次卖电暖水袋,贪便宜,进了一批次货,是大捞一笔结果得不偿失。第二次,是听说那家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有金可捞,哪里知道那家公司在融资之后突然破产。”
周玉仔细记录她这些话,可能郑大嫂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所用的口气词,所谓的第一次第二次一样。真是一样?
这里面有太多值得追究的东西了。比如说,第二次郑大伯是不是被骗被坑,具体可能还要调查到苗家的案件。第一次明显被坑,是不是有人有意设局给郑大伯踩。
周玉问:“那个供货的供货商呢?后来没有追到吗?”
“那时候的侦破手段哪有现在先进,没有天眼。我老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进了人家的低价货,没发票,没手续,是连交易合同都没有。哪怕抓到了人家,人家矢口不认账,说不是我自己卖给你的,你说能怎么办?”郑大嫂郁闷地说完后,吐出最后的结果,“没找到人。反正,公安局都没有找到人抓到人,更何况手无寸铁的我们。像是第二次,人家法院宣告那家公司破产就破产,哪有管到我们这些人死活。那家老板一样销声匿迹了,不知道上哪儿找。”
周玉却是都知道该往哪儿找的,所以告诉郑大嫂:“第一次那个供货商,当年那个形势,如果他有利可图,这样的生意肯定要做下去,迟早是要被抓的。只是二十年前,没有先进的科技联系,可能异地的公安局抓了他,也绝不会想到牵涉到你这个案子。我只要找到人,到全国联网的系统里查查,看你这件事发生的后几年,有没有人因为这样的事被抓,马上真相能浮出水面。”
听到周玉这话,郑大嫂和白露都流露出钦佩。大律师就是大律师,无论思维、手段,都是常人想不到的。
周玉将话婉转回来说:“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事儿我答应给你办,一定给你调查清楚。有可能我刚说的那个法子还不行的话,我会再令想法子。”
郑大嫂想,即使没能追要到钱,也算是出了二十年前的一口气,连声向周玉道谢。
向郑大嫂问完这事,周玉倒是没有其它事儿再问了。叮嘱了郑大嫂休息之后,和白露一块撤出了病房。
白露要回单位,周玉一个人去办事。反正京城她熟悉,压根不需要人陪。自己打了车就走。白露问她,什么时候和蔓蔓见面。
周玉想了想,说:“我这手头刚才问到的事,要去调查了再说,免得一团乱。这样,等我有答案了,再和蔓蔓她们见面。她们只是问版权的事,对不对?”
“是的,主要是设计版权。”
“我到时候要回南方的,不可能长久留在这边。而版权的事儿,最好有个律师一直帮忙跟着。因为她将来肯定不止一件作品要申请。我还是给她介绍一个这里的律师和律师事务所吧。”周玉仔细考虑过后作答。
白露听她这样说,倒有几分意思不是很想和蔓蔓见面。其实一想都可以知道原因。蔓蔓若是问起温世轩,怕触景伤怀。两个人心情都会不好了。
周玉自己一个人打了车离开。
白露想了下,决定将今早的进展,写成短信告诉君爷。
夫妻之间的别扭早就停摆了,在面对这些外面突如其来的事时。君爷本就是个实际的人,白露姐姐当然也是。夫妻俩人光是谈论这些问题,都可以把之前的矛盾磨平了。
现在和君爷说话的白露,心情像湖水一样的平静,安宁。
过了几天,周玉在京城跑有了结果。
那天晚上,周玉回到君爷家里,在君爷的书房和君爷商量。
君爷知道她辛苦,亲自给她倒了茶。
周玉拿帕子擦着手心手背的汗时,挽起袖口。君爷看到了她皮肤上的疹子,一愣:“什么时候病的?”
“什么病?你这个大夫看不出来吗?南方常有的湿疹。抹抹药,吃几片口服药,没有什么大碍。”周玉嘴里是别扭,但是不敢埋怨他,想一口带过。
君爷却是让她把袖口再挽高一点,仔细地再看了看她皮肤上的小疱疹。
周玉对他突然的关心,反而感到不适应:“没事。”
“没查过血吗?”
“查什么血?”周玉不明白他这个大夫了,问这话是不是为了表示装模作样,她找到的大夫没有一个说要查什么血的。再说她一般血液检测都很正常。
君爷对她说:“明天到我单位,我让人给你抽一个,查验下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周玉诧异状,拍拍自己胸口,“你不要吓唬我!”
君爷被她吓唬两个字堵住了嘴。
疱疹是常有的事,可是,像她这样频发,在他的专业感觉里,好像是有点异常。只是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是有吓唬她的嫌疑。想自己是过于关心这个表表姑,可能才大惊小怪了些。君爷做了考虑之后,还是算了。
周玉见他不再吭声,哼了声:“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那张脸,平常吓唬了多少人。白露每天和你在一起,没有被你吓唬到,真是太有本事了。”
“你如果这是在夸我老婆,我代替她谢谢你。”君爷有礼貌地回应。
周玉指住他,老半天说不出话。君爷的冷笑话,将人憋死都有。
说回正事。周玉这两天,是跑到了某地监狱,好在这监狱近在东北,离河北不远,她来回一趟很快。没错,她是找到了那个二十年前坑了郑大伯的那个电暖水袋供应商。如她猜测的,这个供应商到最后,还是被公安局抓了。
为什么能肯定这个人,是自己要找的呢?
周玉带了这个疑问,冒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跑到了监狱里去问。手段可谓是威逼利诱。
知道这人在监狱里呆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不用说,是没钱没门路的结果。周玉告诉对方,如果对方能供出一些有利的线索,算是有自首情节,可以申请减刑。
那人一开始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在诓他,如果知道了他不止以前记录在案犯下的事,郑大伯的事也与自己有关,法院岂不是会给他再加刑。可周玉告诉他,那是因为他没有请律师。如果有她这个大律师,可以帮他翻案减刑,只要他供出这件事是另有主谋者,他只是被指使者。
经周玉一番铁嘴的游说,那人终于将信将疑地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很快的,周玉确定了,这人与郑家的案件有关是没错的了。因为那个人,一开始马上告诉她。
周玉对君爷说:“那人是这样说的,说自己后来都不敢相信,坑人的是被坑人的兄弟。”
郑二叔在那事儿过了那么久,肯定想都想不到,因为公安局都说一直没有抓到那个供货商,也就把这事儿完全淡忘了,哪里像周玉这个大律师具有通天遁地找人的本领。
如此一来,那个供货商将郑二叔一开始设计郑大伯被坑并且勾结他的事供了出来。
“那人说给了郑大伯弟弟的一笔钱,两个人分了这笔账款。说起来,他那批货,是人家黑加工厂里怕被抓,他一分钱都没用,人家送给他的。”周玉心情有点激动地喝了口茶。
光是那个人供出的这条线索,郑二叔算完了,可能要面临坐牢的危险了。当然,想要郑二叔真正坐牢,只有一个证人,是很难让郑二叔坐监狱的。这事儿还需要物证,到哪儿去找物证,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人家会说她周玉是找人串通好诬陷他郑二叔。
所以,这个事只是个开局。他们只是先要找到个突破口,弄明白是不是有人对郑大伯心怀不轨,结果,揪出了个郑二叔。
君爷听完她这话,坐在椅子里,眉目像是陷入了沉思。
周玉问他:“你给我的案宗,有关郑大伯第二次被骗提到的那位苗老板,你知不知道陈大夫找过我,然后白露告诉了我陈大夫家里正打算找人打官司的事,刚好对方姓苗。”
君爷抬头:“是,我都知道。”
“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我或许有察觉,但是,在你过来之前,我不想深究太多。毕竟,孝义是我兄弟。他家的事其实我是不想搀和的。可你不同,你作为律师,可以为他提供些法律方面的知识。当然,我想,你也没有必要真的搀和进去。”君爷说到这话语一转,“其实是,如果我找人去查,毕竟我对法院系统不是很熟悉,要另外找人,这样说不定会惊动到陈家。如果你来的话,你有这方面的人,可以直接进到里头查苗家破产案的案宗。我希望你,可以这样做,秘密地查。这件事,不要让陈家也不需要让郑家知道。”
周玉没想到他心思慎密到这个地步,看来,如果这件事爆出来的话,恐怕是她和君爷都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君爷是很谨慎,在触到这件事时,以他直觉,已经知道相当麻烦了。这里头,恐怕还牵涉到了一些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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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东窗事发
在周玉绕过其它渠道,秘密到法院调取苗家当年破产案的卷宗时,君爷和周玉本打算把这事做到瞒天过海,结果,没想到陈家那边先东窗事发了。
这个要说到陈家请的那位律师。律师在对苗家进行偷偷拍摄记录证据时,到了一定阶段之后,是需要再进苗家做进一步取证。可是,如果贸贸然到苗家,生怕会引起苗莘的怀疑。经过考虑之后,这位律师决定趁苗莘不在家,只有苗爸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爬进苗家里偷拍苗家的情况。想到这苗爸中风瘫痪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呼救都不可能,等苗莘不在时动作肯定不难。
律师没有想到的是,苗爸虽然身体不行,可是,一双眼睛一双耳朵能看能听。
这位律师第一次,从苗爸房间里敞开的窗户爬进了苗家。可能大家都知道苗家穷,小偷都不来。苗爸的房间里没有安装防盗窗,只是一扇敞开的窗户可以经常打开通风透气。
律师动作敏捷,顺利地进了苗爸的房间,拿起摄像机在屋内拍摄。
苗爸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睡觉,实际上灵敏的耳朵一直听着,知道有贼进来了。
担心这贼对自己不利,苗爸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能耐心等待这贼走了。一方面,女儿苗莘是给他留了个手机,出去时,手机藏在被窝里,让他一只能动的手指贴在某个拨打电话的按键上。只要苗爸按下这个快速拨打电话键,会马上拨通苗莘的手机。
苗爸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按下了键盘。
在外面要走去菜市场买菜的苗莘,刚走到半路突然接到苗爸在家里打来的电话,知道苗爸肯定出事了,慌里慌张背了女儿往回赶。
那律师刚拍完苗爸和苗莘母女睡觉的地方,忽然间从窗户好像看见苗莘母女回来的影子,连忙翻窗从原路逃脱。
苗莘打开门锁回到屋里一看,没见有异样。牵着女儿彤彤的小手,来到苗爸的房间。
苗爸睁开眼,冲她的眼神望向窗户。
是来贼了吗?
苗莘趴到窗户上,没见人影,可能那贼跑的快,跑没影了。
等苗莘从窗口走回来,苗爸对女儿摇摇头:不像贼。
苗莘问爸爸:不是贼是什么?
苗爸的眼珠骨碌转一圈,表示自己不清楚,只知道这人拿着摄像机在屋里拍照,不知道想干嘛。
这样奇怪的贼?
不说妈妈好奇,顶着个小西瓜头的彤彤都很好奇,睁大了两只骨碌碌的小眼珠。走上前,握握姥爷半瘫痪的手,夸姥爷好勇敢,遇到贼都处惊不乱。
苗莘想:如果这人是有意进屋想拍什么东西的话,这次被打断了,下次说不定会再来。说不定,一直在这附近盯梢他们苗家,时刻准备着。
如果是这样,苗莘准备好了。到了第二天,她装作像以往去买菜,带了菜篮子背小女儿出家门。
走到半路,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陈家的律师没有料到昨天自己已经在苗爸面前露馅了,到了第二天,见苗莘出门,试图第二次进苗家取证。还是从苗爸房间里那个敞开的窗户翻了进屋。昨天拍完了房间和客厅,这次,他主要是重点再拍拍厨房,捉住苗莘这个母亲提供给女儿的饭食具有不安全不负责任的证据。
苗家的厨房是很简陋,一个脏兮兮的煤气炉,沾满油污,煮开水的不锈钢开水壶外壳好像都生了锈迹。陈家的律师边拍边是很满意。完全不知道,苗莘已经偷偷摸进家里,没从前门开门锁进家,学他是从苗爸房里的窗户翻了进屋,在捉到他进了厨房专心致志在拍照的瞬间,苗莘快速地拉上了厨房的门从外头挂上门锁。
陈家律师只听背后突然咿呀一声,门被关上。他冲过去想拉开门时,门从外头锁住了。
他成了苗莘瓮中捉鳖的对象。
苗莘干完捉人这事儿,完全不怕被困在厨房里的“贼”能跑掉。
陈家律师是见门打不开后,才发现这厨房的构造不像苗爸爸的房间,窗户都装着防盗窗和铁丝网,他现在是困在这个小厨房里插翅难飞了。
擦把额头的汗,苗莘先打开前门,让女儿彤彤进来,问:“打了电话没有?”
剪着个小西瓜头的彤彤,手里抓着妈妈事前给她的手机,点点西瓜脑瓜:“打了110。”
小姑娘谨遵妈妈的吩咐,在妈妈爬窗抓人的时候,开始拨打110告诉警察叔叔快来抓坏人,自家的门牌号码告诉警察叔叔时小嘴巴咬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让警察叔叔走错地方。
听到是小孩子报案,警察出动飞快。
苗家离派出所并不远,出警只需十分钟。
陈家律师束手就擒。
把犯人带到派出所,发现,这位嫌疑犯,穿着打扮不像小偷,倒像有钱精英,穿西装打领带的,仪表堂堂。再者,被作案的苗家,家里没有一样物品被盗或被损坏,这嫌疑犯明显是偷偷潜进苗家之后一不偷二不抢,却拿着个比苗家家产更昂贵的摄像机在偷拍。问题是屋里只有一个瘫痪的老头子,没有良家妇女,更不是什么大牌明星的家。
这犯人想拍什么?
拍摄一个贫穷家庭的纪录片?
疑点重重,派出所的民警都想不通了,何况是被偷拍的苗家人。
揭开疑问的是,当派出所民警为进一步找到线索,让嫌疑犯将身上所带物品全部交出来时,发现了嫌疑犯的身份——律师?
就此陈家调查苗家,并且打算从苗家手里抢孩子的事,露馅了。
警察的电话打到陈家,称他们聘请的律师可能涉及到了一些职业道德违法,陈家人得知了苗莘知道了他们的事,一个个坐在屋里苦闷张脸。
陈二嫂提议:“不如,趁机和她摊牌吧。”
事到如今,是只能如此走这步棋了。
陈家人坐车,来到了派出所调解室,见到了苗家人。
苗莘之前已经听陈家律师说了,说经过基因鉴定没有错,彤彤具有陈家人的血统,彤彤是陈家人的孙女。
对孩子的父亲早逝的事,苗莘心里一直存有一丝愧疚,在于在自己怀孕时没有告诉对方,以至于对方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后代留在这世上。但是,孩子的父亲与孩子父亲的亲人,是完全两码事。
苗莘从来没有心理准备要让彤彤归宗认祖,不然,她早费尽心机去找陈家人了。
彤彤只能是他们苗家的人。因为她知道,彤彤对于苗爸爸的重要性。苗爸爸自从瘫痪后,如果不是有这个小外孙女陪伴,早抑郁成性,想自杀了。
在民警过来告诉她,陈家人已经坐在调解室等着她们母女时,苗莘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过去,抱起女儿转身就想走。
陈二嫂在调解室里等不及,走出来一看,刚好看到她们母女要跑,冲其他陈家人大叫一声:“快出来,她要带孩子走了!”
一群陈家人只听到苗莘想独自把孩子带走,不正是想独占孩子的行为,一个个脑门都冲上了血,想都没有细想,一块冲了出去。
苗莘带女儿来不及跑,被陈家人团团围住了。
陈二嫂伸手要抢苗莘手里的孩子,彤彤吓得大哭。
孩子的啼哭声引来民警,派出所里一团混乱。最终,苗莘暂时不能走,只能带孩子留在派出所里。
陈家着急地拨打电话,打算再请个律师过来。苗莘在无奈之下,只能找上热心肠的白露姐姐帮忙自己脱身。
白露接到苗莘的电话时,和蔓蔓她们正好在一块,听到这事儿脑袋一懵。
陈家的事儿,君爷和她都很清楚,千万不要轻易被搅合进去。
可苗莘在电话里低声下气地哀求,彤彤又在哭,挠得好心肠的白露姐姐一颗心肝都在抖。
“我,我去看看吧。”白露答应了对方以后,无力地挂上电话。
蔓蔓和小马、郑沅洁,以及周玉给蔓蔓她们请来的律师,都抬起头,看着打完电话表情异样的白露。
白露拿起包,对她们几个说:“我去办点事,能不能回来不清楚。有什么事,你们再打电话给我。”
“好的。”几个人齐声答应。
接着,郑沅洁亲自起身,送白露去坐电梯。
他们几个现在是小马租的公寓里。自从郑沅洁公司为了逃避郑二叔的围堵,将办公楼的公司办事处关门之后,郑沅洁现在是工作都在小马这里做。晚上,到郑大嫂病房陪郑大嫂睡觉。
白露见她脸蛋短短不过几天,清瘦了,摸了下她脸,叮嘱:“别太累了,要是你倒下了,你妈怎么办?”
“我知道的,姐。”郑沅洁如今与白露更亲近了许多,直接称白露姐了,当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白露本想问问有关她和冯永卓之间是什么事儿,因为那个冯傻愣近来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热忱,而据小姑蔓蔓那晚提供的消息,似乎冯大少心情还不错。后来,白露再想想,不问更好,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要两个人自己解决,谁搀和,怕适得其反。再说,如果冯大少真有意继续追,蔓蔓现在都在郑沅洁这儿帮忙,冯大少有的是借口可以过来和郑沅洁亲近。
语重心长地拍拍郑沅洁的肩头,白露转身走了。
驱车来到苗家陈家两家纠纷的派出所。
没进到调解室,站在调解室门口,能听见里头陈二嫂哭哭凄凄地说:“没良心的。你自己是孩子的妈,应该知道,我儿子死了以后,我们陈家没有后代了,只有这个孩子。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私心利益,没有告诉我们不说,还,还想将孩子占为己有。孩子,她自己有权利知道自己爸爸是谁,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是谁!”
苗莘抱着孩子背对陈家人,一双气愤的眼珠直溜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陈孝义身上。
她是总算想起了他是谁。第一次,他送她回家,救了她,她感激在心。第二次,在君爷的单位,他有意避开她,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脸,认出他是谁。原来,这都是因为他心虚。
他们陈家居心叵测,竟然想绕开她这个孩子的妈,想将孩子弄回陈家。
孩子是她怀胎九月掉下来的肉,他们陈家人说孩子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有没有想过她才是孩子的妈,孩子最亲的人。
要打官司是吗?
她不怕!
苗莘怀着一股气,是要和陈家人分庭抗争到底了。
白露走进门时,便是这样一幅谁也不让谁充满火药味儿的热血场面。
见到白露突然出现,陈家人是吃了一惊的。
苗莘并不知道白露与陈家人是认识,抱起孩子,站到白露身边叫:“白露姐。”
陈家人,陈孝义是知道白露与苗莘认识的。一群人交流眼神,先控制住了不出声。
白露带了苗莘到隔壁的房间坐。
苗莘坐下来后,马上向白露告陈家人的状了。
白露等她发泄完,再说出自己和陈家的关系:“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送喝醉酒的我到大排档时,后来,是我老公的一位朋友送你回家的。”
苗莘恍然记起了她和陈家人有关系,垂下头,默了。
“我这事不会偏占任何人。虽然说他们家的人和我老公是有关系,你和我,也是朋友关系。”白露说。
“白露姐?”苗莘咬咬嘴唇。
“其实,他们的做法或许是激进了点。但是,据我所知,他们本是想好好和你商量,不想和你抢孩子的。毕竟你是这孩子的妈。”
“他们不想抢孩子找人调查我什么意思?”
“是怕你不答应让孩子认他们为爷爷奶奶。瞧,你不是心里面从一开始都没有这个打算吗?”
苗莘是从没有这个打算,无所畏惧地答:“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反正孩子别想到他们陈家。”
“难道你不想让你爸爸进行进一步康复治疗吗?苗爸爸的情况,不是永远都不能行走吧?”
白露的话说中了苗莘的软肋。苗莘转过头,想装作没有听见。白露却继续说:“彤彤不能一辈子是黑户吧?难道你想剥夺你女儿一辈子不能上学的权利?没错,女儿是你生的,可是,你对她负有责任。你不可以,让她像现在的你这样,她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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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白露姐姐又当了回“好人”
沉寂的气氛,让苗莘的背影看来更加僵硬和孤独。
白露说了句最实在的:“你是一位母亲,不再是可以我行我素,率性任为的一个人。你要为你女儿负责任的。”
不能义气用事,要为女儿着想,这才叫做母爱。
“你——”苗莘喉咙里一道哽咽,回头望向白露,咄咄的目光多少委屈。
可是,白露说的都没错,因为白露自己一样是母亲,承受过的种种,和她苗莘一样多。或许说,白露遇到的,比她苗莘遇到的,更艰苦的都有。
想到小包子喜欢爸爸多过妈妈,白露这个当妈妈的,又能怎样,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这是他们家的种,有他们家的基因。她再喜欢儿子,必须尊重儿子自己的个性和自由。她不能做个自私的妈妈,去剥夺孩子的个性和选择。
母爱是应该这样的,在后面默默支持和保护孩子,而不是占有。
白露理解体会贯彻这点,都是由于自己的妈妈。她曾经在自己的妈妈手里受过苦头,她很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再次发生。
苗莘却不一样。她心灵其实很脆弱的,她认定了自己只有这个孩子和瘫痪在床的父亲了。
彤彤好比她的支柱了,除了彤彤,她几乎一无所有。她没法忍受,有人哪怕把彤彤抢走一丁点。
“我没法接受,我只有这个女儿了。”苗莘抱孩子试图站起来。
“我可以说吗?他们和你一样。只有这个孙女了。因为他们儿子已经死了。你和他们,应该是感同身受的一群人。为什么不能共赢呢?共同抚养孩子。你真想你女儿一辈子挂个黑户口吗?一辈子连学都上不了?”
“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叫你来是来帮我的,不是让你和那些人一块来对付我的?”
苗莘愤怒的大吼大叫,只是让白露显得益发冷静和自若。终于,在吼了一阵以后,苗莘自己都感到累了,重新坐了下来。而这时候她怀里的彤彤,早被吓坏了,小脸蛋一直呆呆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她们不能回家?为什么这些人要拦着她们?
“坏,坏蛋!”彤彤转过西瓜头,小小的脸蛋对于白露露出怒气,“你欺负我妈妈!”
白露苦笑,弯下腰对小丫头耐心解释:“还记得上回我带我儿子到你家里玩吗?你觉得我是会欺负你妈妈的人吗?”
彤彤因她的话,好像是记起了小包子的脸,小脸蛋显出一丝呆愣。
这孩子该有多孤独。由于母亲和姥爷的关系,每天只能被锁在家里。不止不能去上学,而且,也不能和其他邻居家的小孩子玩。苗家为了躲那些想找到苗爸爸来讨债的债主,过的生活简直是暗无天日,没有阳光的日子,全部最后落到了这个孩子无辜的肩头上。
小包子,可能是这小姑娘第一个见到的差不多同龄的孩子。
白露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西瓜头:“怎样?要不要到我家里陪我儿子玩?然后,阿姨送你去上幼儿园,到了幼儿园,有更多的小朋友和你一块玩,他们和你一样的年纪。有老师,有很多好玩的玩具。你应该看过电视对不对?看过大风车对不对?”
苗莘没有看女儿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哪个孩子心里会不渴望这些。苗莘两道眼泪滑落了下来。这都是她没法给女儿的。
“妈妈。”彤彤的小手抹妈妈的脸,好像很吃惊妈妈的脸上会有水,因此小手用力地抹,“我不去,我不听这个坏阿姨的话。”
如果心软的话,可能任这对母女而去了,可是,白露没法心软,因为,接下来,可能苗家会有一场更大的硬仗要打,伴随她老公和周玉的进一步调查。
事到如今,她白露只能涉险踏入这趟浑水了。她伸出手,接过苗莘怀里的孩子,说:“如果你同意,我和他们商量,他们会把你爸爸送进一家医院继续进行治疗,会帮忙支付你爸爸的医疗费。而你如果不信任他们,你和彤彤先住我家。他们想看彤彤,只能到我家里看,直到你们之间可以完全和解。”
苗莘一边抹眼泪,一边应着:“我,我有其它选择吗?”
“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做客,是很难的事吗?”白露不再用敏感的词汇刺激她,改了下口吻。
苗莘接受了她这种委婉的口吻:“我,我回家收拾衣服。”
“我让人陪你去。”白露说完打电话让小叔陆欢再代她跑这一趟。同时,用电话与陈孝义做了沟通。
本在调解室里唉声叹气的陈家人,义愤填膺想着如果苗莘不肯要把官司打到底的陈家人,在接到白露姐姐提的建议时,并没有立即答应,是立马分成两派激烈辩论。
陈二伯想,人家终于让一步,算是进了一步,听白露的建议走,再找机会破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陈二嫂恨起了之前她想抱孩子时苗莘的那一推,咬定苗莘如果能改变主意,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来。所以,她根本不信苗莘会改变主意,根本不用走白露尝试的建议,直接把孩子抢回来就对了。况且,白露还想让他们免费出钱帮治苗爸爸,哪有这样的天理。
陈父这时插了句嘴:“嫂子,说句公平话,人家怀胎九月,没有把你儿子的孩子落掉,保住了陈家的血脉。仅这一点,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激动的陈二嫂,才逐渐没有了声音。
是的,苗莘是未婚女人,完全可以为了自己当初选择将孩子下掉,但是,苗莘没有这样做,仅这点,他们陈家是该感激苗莘的。如果他们现在在苗莘愿意妥协一步时依然想抢孩子,是不近人情了些。
见长辈们达成了一致同意,陈孝义在电话里对白露姐姐感恩戴德,要不是白露出面在中间调解,今晚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结果。
在陆欢小朋友到来接苗莘去家里收拾东西时,陈孝义叫来了救护车,一块去苗家接苗爸去医院。
白露先抱彤彤回自己家里。
陈家人是依依不舍这孩子。白露提了建议,让陈二伯和陈二嫂,坐她车一块回家。两个老人瞬间激动到泪流。
小包子坐妈妈的车时是有儿童座椅的。为了安全起见,白露将儿子的儿童座椅从车厢后面搬出来,让彤彤坐在儿童座椅里,拉上安全带。陈二伯坐在副驾座,让陈二嫂坐在后面,陪孙女。
白露姐姐负责开车。
路上,陈二嫂试图逗孙女:“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彤彤没有和她说话,只顾低着西瓜头。她不喜欢这些人,因为之前他们都和她妈妈吵过架。
陈二嫂逗了半天,见这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被苗莘教出了什么,自闭症?还是有意讨厌陈家人?
着急的陈二嫂抓住小姑娘的小手:“彤彤,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二伯怕老婆太心急吓坏了孩子,连忙掉头喊停:“孩子困了快睡了,不要吵她。”
陈二嫂却没有能听懂老公的言外之意,生气地说起老公:“她哪儿睡了?醒着呢。”说完,低头继续逗孙女:“彤彤,没睡着对不对?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要。”
彤彤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像把刀插进陈二嫂当奶奶的心窝口,陈二嫂的脸当场白了。
白露姐姐是一路飞车,好像早意料到这样的情况,将车飚回了家。进了大院,将车停下,在陈二嫂要抱孩子前,抢先道:“我来抱。”
彤彤不假思索,伸手不要陈二嫂抱,要白露姐姐抱。虽然她之前骂过白露姐姐是坏蛋,可是,想到白露姐姐是小包子的妈妈,彤彤对白露的反感没有对陈二嫂强烈。在小丫头的心里,有孩子的妈妈,应该和自己妈妈一样,不是真的坏蛋。可是这个老巫婆不一样了,骂她妈妈,还想抢她。
等白露抱着孩子离开,陈二嫂窝在陈二伯怀里大哭:“那个坏女人,她怎么这样教孩子!我们对她或是对她的孩子做过什么吗?”
陈二伯只能拍抚她的肩头安慰她:“等相处久了,彤彤知道了你是谁,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我们总不能操之过急。这孩子在今晚之前都没有见过我们。如果她真见了我们跟我们走,岂不是会很轻易被坏人拐走?”
陈二嫂听了他这话仍然没有解气:“我看她是故意的,故意教彤彤这样,不信你等着看!”
小包子听说自己家里多了个小妹妹,咚咚咚,从奶奶家里跑回了自己家。陆夫人是听大院里的人七嘴八舌,早说过陈家那事儿是个烂摊子,没想到自己儿媳妇主动搅进去了,心里头一阵担忧,打了电话给儿子。
接到电话的君爷,刚好下班从单位开车回来,对母亲说:“我回来再说吧。”
听的出来,君爷对自己老婆办事向来放心。天大的事儿,都不可能难倒他女金刚似的老婆。
小包子匆匆拉开自己家的门。对面的防盗门,啪嗒一开,小洛洛从里头走出来,说:“征征哥哥,我看见个小妹妹进你家了。”
小洛洛的口气,好像挺为包子哥担心的,小妹妹一来,可能会抢走以后包子在家里小皇帝的宝座。
小包子总觉得,洛洛弟弟每次说话不是为他包子说话的,是来踩他包子的痛脚的。
“洛洛,回你自己家去。”包子对洛洛挥挥小手。
可小洛洛不要,对新来的丫头很感兴趣。听说这小丫头年纪比他大,他要叫姐姐。
小洛洛走过来,包子拦住洛洛不让进去不让见,生怕洛洛进门后,又说些什么话刺痛了他包子的神经。
君爷和姚爷两个人,不用说,又是姚爷顺道蹭君爷的车回来,爬上楼梯时,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洛洛,你又欺负征征哥了?”姚爷想都不用想,知道肯定是儿子欺负包子,而不是包子欺负儿子,对儿子唬道。
君爷听这话,都私认为自己儿子包子太没脸了。姚爷说这话可能是为他儿子好,但是,姚爷俨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包子年纪比洛洛大。
自尊心强的包子马上伸出手护住洛洛:“弟弟没有欺负我。”
洛洛在包子哥后面伸着脑袋和父亲说:“征征哥都说了,我没有欺负人。”
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起儿子的后领,直接将儿子拎回了家再说。
“不要以为征征哥是为你说话,其实是被你逼的!”
姚爷的大嗓门,在拎儿子回家后从门里发了出来。
小包子红了脸,直红到了脖子里头。
真是太丢脸了。
他包子是被洛洛全部算计了吗?
伸出掌心,君爷轻拍了下儿子羞窘的脑袋,轻声道:“进家吧。”
包子点点头:还是爸爸最好!没有责备他,没有批评他,更没有对他冷嘲热讽。抓住爸爸的裤子进了家门。
白露不知道他们父子回家了,想给全身脏兮兮的彤彤洗个澡,结果发现,家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只能暂时拿包子的衣服让彤彤穿了。反正,男孩女孩小时候的衣服都差不多。
这样一来,在白露拿着儿子衣服准备带彤彤进浴室里冲凉时,跟君爷进门的包子眼尖地发现妈妈手里拿的是他的衣服。
“妈——你,你拿了我的——”小包子气急败坏,一溜烟冲过去和妈妈抢衣服。
白露以为儿子是不想自己的衣服借给人家穿,苦口婆心说:“她的衣服很快她妈妈会送过来的,你的先借她穿穿,只是一会儿。妈妈保证到时候把你衣服重新洗到干干净净。”
小包子又羞又窘,使劲吃奶的力气和妈妈拔河:“不,不是,她,她是女的,我,我是男的——”
白露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小年纪,已经有男女有别的观念了,被儿子这话说到一愣,都成了木头人。
在他们母子拔河的时候,还是君爷聪明,打了电话给自己母亲,让陆夫人到他妹妹家里找南南以前穿的衣服。按理来说,喜欢念旧的蔓蔓,理应会把孩子穿过的衣服留下一些当纪念,既是舍不得扔掉也不会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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