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情人节礼物
沈毛安三姐妹,没能把沈奶奶一行劝服回来。刘老支书等村干部和村里人,在村里等不到消息,眼见真是快过元宵了。元宵一过,年过完,要开工。事情迫在眉睫,火上眉梢。
无奈之下,刚好听说市里领导也在北京,刘老支书带了两个村干部,一样搭上火车赶到北京来。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十五之前的十四。
刘老支书带的这两个干部,刚好是对父子兵,李全德,是与刘老支书以及沈奶奶都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李福友,是李全德的儿子,年龄与沈二哥相差无几。
李全德与刘老支书一块走出火车站时,磨磨唧唧耳边话说:“支书,沈奶奶脾气像牛一样,从来,我们村里都没人可以说得过她。我们这样来找她,怎么让她顺了我们的意回去呢?”
“怎么,你不希望找她回去?”刘老支书吃惊地问,要让沈家人回去,是村委经过村里人一齐协商之后做出的决定,李全德当时一块投了赞成票的,怎么突然间出尔反尔。
“不是,我说老支书,刚我儿子,福友,因为有朋友在北京,和这朋友通过电话打听过,说是市里的领导在北京和农科院已经协商完了,这个项目肯定落在我们村了。我们没有什么必要再去瞧沈奶奶的脸色吧。”
对沈奶奶这人,村里向来都是分为两派的。有人认为沈奶奶目光长远,充满睿智,给村里人出了不少好主意,所以,沈奶奶脾气不好,都抹杀不了沈奶奶的优点。另外一批人呢,则是早受不了沈奶奶这像牛一般的个性。刘老支书向来是站在两派的中间,哪派人多势众,他就顺哪派的意思做事。
“照你这么说,大伙儿是改变主意了?不准备请沈家人回去了?”刘老支书问。
李全德眨眨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不然,我们先在这里呆两天,瞧瞧情况,再说。”
确定一下,是不是这项目不用沈奶奶拍板,照样落在沈家庄。如果是的话,何必去舔沈奶奶的屁股。
他们是堂堂村干部呢,沈奶奶算得上老几。
刘老支书看着他们三个人两手拎满的礼物,本是想送给沈家人贿赂沈家人的,现在,沈家人不要的话,他们可以直接——贿赂农科院的人或市领导?
“刘叔。”李福友年纪比较年轻,消息比较灵通,劝两个老的千万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北京这地方,监察部门多着呢。你们不会忘了吧,之前,哪哪哪几个村的村干部,就因为给华专家塞了红包,被纪委查了。”
“你这话没错。可是我们不能白走一趟。”刘老支书琢磨着,这些礼物要是送不出去,拎回去,是要被村里人说的,说他们不会办事。
本来送沈家人的话,是不叫贿赂的,因为沈家人都不是官员。
“先找个地方住吧,总能找到送出去的人。”李全德摩拳擦掌,这天底下,不信没有不贪的官。
几个人,就此在北京的一家旅馆住下。为了省钱,三个人后来又找到一个便宜的地下室,一块挤着睡,等消息。
沈奶奶有时候,回想起刘老支书和几个老了的村委,倒是对这些人没话说的,因为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想村里好,能发财致富,只是思想上,都停留在那个年代没能与时俱进,典型的,好心干了坏事。
三个女儿没能巴得着沈奶奶,沈奶奶担心几个女儿留在这里只会给添乱,在教训了一顿后,什么要求都没有答应,直接赶了这三人回老家。
沈毛安都明显感觉到母亲不一样了,整个不一样了,是“财大气粗”了的感觉。
“那是,妈现在都有大嫂在背后撑腰了!”沈毛庆悲哀又怒气地说。
以前,她们三姐妹偶尔都能威胁恫吓下老人屈服。现在,沈奶奶的两个儿子固然一样不争气,但是,有孙女沈佳音和孙女婿姚爷在背后当后盾,又加上了个聪明强势的华妙冰,岂不是等于背后插上了两只翅膀可以高飞了。
沈毛颖脑子转的快,掐中老人要害说:“这些给妈当后盾的人,说起来,都是在北京,远水救不了近火。妈如果回到老家,二哥三哥奈何不了我们。妈照样是说不过我们的。”
“是。”两个姐姐听她这话,精神全振作了起来,“妈自己都没有遗产。而且,现在妈和村委都闹了矛盾,不像以前在村里有话语权了。所以,我们不听妈的话,是不用怕的。妈奈何不了我们的。”
也就是说,她们笃定沈奶奶是绝对要回老家的,只要回了老家,沈奶奶也就变成一无所有,威慑不了她们三。
华妙冰是和沈二哥一家提议过:要不,全家迁到北京住,将老人家接过来。
尤二姐劝华妙冰不用再提这个问题,道:“妈那性子你会不知道?刚开始,佳音结婚嫁到北京之后,首长有提议过的,但是,妈说落叶归根,妈只想在老家安度晚年。我老公,和三叔,是孝子,母亲在哪里肯定跟到哪里。”
老人家都是这个性子,这种思想,华妙冰能明白,可这样一来,不得不让人堪忧沈奶奶若回了村里后将面临的处境。
在现在这个社会的农村,已经不比以前了。市场化带来唯利是图的进一步。大家看的,都是哪一家有钱有势,就巴哪一家。按句现代潮流语说,谁会不想和土豪做朋友。
沈奶奶要在村里站得住脚,没人敢欺负,必然是自己要有点本事。子女有本事不是不可以帮到老人,但是,如果这些子女常年不在老家,这个威慑力是没有什么用的,人家照样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弄些小动作刁难老人。
沈奶奶倔强的性子或许不怕被人刁难,但是,哪个老人,不是希望自己活到老的时候,能在村里受到尊敬脸上有光,不靠子女只靠自己,那才叫做真正的强。
华妙冰一边替沈奶奶考虑,一方面,自然是要把这个项目的事做好了,给沈奶奶在村里增加威信。项目要公开竞标的小道消息先在业内发了出去,不久,来联系咨询的电话络绎不绝。
这里头,不止有原先高裕荣代表的高氏集团,连四大投行,以及宋史集团这样的知名大集团都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更不用提那些默默无闻的公司和投资人。
十足让人吃了一惊。
华妙冰问姚子寒,是不是他们市政府有人之前已经传过消息,或是与宋氏集团有老相识的关系。
如此问法,足以说明,这项目能引起宋氏集团的关注似乎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高氏集团是由于有要进军国内农业的规划,所以,不管高裕荣之前做了什么都好,与高氏集团的大方向并无冲突。高老爷子自从听了严魔女的话后,更是决心要在这个项目落下投资的。只因高老爷子这人,别看是很狡猾的一个商人,但同时对腐败贪污也是看不过眼的一个汉子。从之前华妙冰身上发生的事上,能清楚地看到这次项目发起人骨子里的一股正气,让高老爷子打从心底喜欢。投资,当然要和自己欣赏的伙伴合作。
或许正是高氏集团的这个大动作和决心,同时引起了同行业其他有识之士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因此,四大投行里才会有投资经理过来询问探访。然而,再怎么样,宋氏集团,与这些投资者都是不同的。
宋氏,是美国华人传媒行业中知名的领头人,现在,传媒事业做到了欧洲等全世界其它地方。
可以说,每个集团之所以能成功,肯定是有其专注的一面。高氏之前专注于石油,如今投资农业作为另一个尝试的分支,与石油投资听说私底下有些关系。因为在现在世界上的交易不仅仅是用钱而已,用物来换物也是一个流行的方式。
做传媒的宋氏,却似乎没有让人看出有这方面的需要。
华妙冰让朋友去稍微打听过了,确实是未曾听说宋氏有想向农业进军的计划。如果说是因为宋氏想投资无门只能选择他们这个项目的话,未免过于夸张。华妙冰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这个项目虽说在当地算得上是个大项目,看起来很不错,但是,放在全国全世界来讲,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连提都不值得一提。
姚子寒听了她这些话之后,心里面同样有些考虑和迷惑。
“我们市政府里头,一大部分人,连宋氏集团的事听都没听过,包括我本人在内。”姚子寒坦诚道,“要说消息灵通,要属你们落脚在北京的。会不会是你们农科院里头,哪位领导哪位专家,与宋氏的董事长,有联系呢?”
华妙冰听他这样说也有些道理,疑惑的是:“我问过我们院里的老领导了,都说不同行,没有交往。况且,这宋氏的董事长,据说是鼎鼎大名的宋女士,我们国家领导都十分尊敬的一个人。我们老领导说是想攀都高攀不上的一个人。”
宋瑶芝。姚子寒念着这三个字。想到,那会儿回老家,却是有听说,家里兄弟姚子宝,差点儿是被宋瑶芝看上被宋家招为入门女婿。后来,这事儿随着宋瑶芝一声不吭离开当地,变成谣言,风消云散。
莫非,是由于这层关系?
不可能吧。
姚子寒摇了摇脑袋。
毕竟,宋瑶芝哪怕是为了讨好他们姚家,干嘛去投资这个项目?投资这个项目只能说与沈家有些关联。宋瑶芝这样做的话,不是扯得太远了些?
既是想不通,更没有必要把兄弟姚子宝没有成的事儿说出去,哪怕是对着华妙冰这样不算生疏的人。
两个人就此沉默。
刚好元宵到了,冯四海惯来是个浪漫的男人,在家里做好了一餐丰盛的菜肴,想给老婆一个惊喜,打电话催老婆回家。
华妙冰接到老公这通电话,一边答好,一边却是有些苦涩。冯家两老在他们家赖着没有走,不知要呆到什么时候。尤其是在听说她将两个女儿认了回来后,两老是非要他们夫妇做出一些决定来。华妙冰自己是无所谓,反正女儿她认了回来就好,不需要非要让冯四海跟着她认。但冯四海不干,说是她的女儿,他自己肯定一样要认下来的,不然,对不起她这么多年如何把他儿子冯永卓养大的辛苦。
重组的夫妻,一样需要公平。
冯四海认下了庄如玉和沈佳音的话,未来,冯四海的遗产,冯家的遗产,有一份,肯定是属于这两姐妹的。如此一来,冯家两老是肯定不干的。
这不就两方面僵持着,以至于华妙冰现在每次遇到冯家两老,都少不了被两个老人瞪白眼球。
冯四海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两个老人都出去玩了,华妙冰送别了姚子寒,再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
元宵,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之一。
就是冯四海这样的中年男人,都懂得在今天对老婆有所表示,更别提那些年轻的。听说小北子为了心爱的小女王,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在其他孩子忙着过春节的时候,小北子是开始筹备了情人节礼物。最后,在自己爷爷的亲手教导下,做出了一只走马灯,上面题了徐志摩的爱情诗词。
这只酝酿着小朋友浓浓爱情的走马灯据说提到陆家时,让陆司令等一批早结了婚的已婚男人,看了都不禁羞愧和自叹不如。但不能说,陆家男人在这个重大的节日没有任何准备。像蒋大少,早预备好了鲜花和巧克力。陆司令,趁着金价便宜,给陆夫人打了一对金耳环。
君爷,是定制了一个蛋糕,让人送到了家里给老婆。由于临时加班的缘故,他是当晚没有办法回家与老婆在月圆花下谈情说爱。好在白露从不认为自己冰冷的老公会懂得谈情说爱这一说,能接到老公格外的蛋糕,已经是一件意外的惊喜了。
赵文生打了电话回家,告诉蒋梅说自己今晚没法去了,让她和东子一块去吃饭馆,帐都记在他头上,回头,他与君爷说:“我们算是不错的了,好过某个人。”
是,他们最少是老公加班,老婆可以在家里过节逛街。某个人,夫妻俩一块都要加班。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更特别的一种情人过节方式。
姚爷知道他们这话,言外之意点明的正是自己,悻悻地转了转笔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赵文生爽快地拍向他肩膀:“情人节嘛,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蛋糕下饭馆,都更有意义。”
“就是。”
姚爷正拿他这话安慰自己和老婆时,另一头君爷接到了电话与他说。
“子业,你可能需要去一趟驻军军区。那里一个病人说是要转过来。”
赵文生微微张了口,没话说。
姚爷拿笔顶了顶额头。
今天算是他们单位最倒霉的一天了。先是从凌晨起,危重病号一个接一个。或许是由于寒流突降的缘故,也或许是,不知怎的,全赶到情人节来生病。是不是因为大伙儿过情人节太激动了。
照这个情况看,他把这个病人转过来时,也该天亮了吧。
不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人,不会让他亲自出马。姚爷很清楚这一点,再说军人军令如山。二话不说,姚爷拿起外衣披上,准备跟车去军区看看情况。
临行前,不忘和兄弟交代一句:“我老婆在这。”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着她一块去。”君爷才不随便接烫手山芋。
“外面天那么冷,我带她去做什么?感冒了怎么办?”姚爷甩下这句唠唠叨叨的,再拉上门。
赵文生看着他走了,方敢和君爷说他的笑话:“我怎么觉得他愈来愈像老太婆了?”
本该在兄弟背后落井下石的君爷,却是眉毛提一提,没有接话。
姚爷走到门口之前,一路找到了在配药室干活的媳妇,喊道:“沈中校,你过来一下。”
在单位里,老公喊她沈中校。
沈佳音将手里的活儿忙完一阶段,洗了手,再走到门口,低眉,低声,问:“首长有什么指示?”
所以说在单位里,他不大习惯和她说话就是这么回事。习惯了听她在家里喊子业,听她喊首长,耳朵心里全身每个毛孔都别扭。
“把手伸出来吧。”
嗯?
疑问归疑问,手掌心,顺从地伸到了他面前。
姚爷深深叹口气,说:“今晚我本来订了位子的,前几天就已经订好的。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我要去趟军区,回来可能要凌晨了。如果陆队放了你走,你不要在这里等我,回家睡着,才舒服。”
“没关系,我今晚可以代人值班,在值班房睡。”
他丫头是要和他在情人节夜晚同甘共苦。
“都叫你别傻了,回家睡着,你还要主动代替人在这里值班?”一面心里甜蜜,一面却不忘揪着她教育。
沈佳音现在懂得了不要当面和他顶嘴,一切可以等他走了再说,于是闭紧了嘴巴。
姚爷往自己裤袋里一掏,掏出了样东西放在她掌心里,声音放低了道:“我叫你早回家,肯定是有理由的。”
理由,就在他在她掌心里放的这东西上——一根钥匙?
“这好像不是家里的钥匙?”沈佳音记得家里的两把大钥匙,这一把钥匙,明显比家门钥匙小的多,像柜子抽屉之类的。
送礼物当然是要神秘,让对方去猜。姚爷长长地嗯一声,就是不告诉她是什么东西,反而再落下一个谜团说:“你收好了,不要丢了,若是弄丢了,是把我也丢了。”
后面这话,真把沈佳音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丢了是能把他一块给丢了?
突然间,掌心里不起眼的钥匙变得十分烫手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最贴心的口袋里。再抬头一瞧,赶着去执行任务的老公,潇洒的背影若一阵风,已是消失在了楼梯口。
老公走了,工作要继续做。沈佳音收拾心情,将配好的口服药放进一药盒里,端着送到指定病房。
推开房门,见着那小病人躺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打点滴。这是叶家的那位小少爷叶思泉。由于天气突然急速加冷的缘故。有基础疾病的病人特别容易发作。叶家为了保守起见,一大早,就把有点咳嗽的叶思泉送到君爷单位里来。赵文生一看,让叶思泉留院观察了。
叶思泉这病,其实比外人想象的,要更严重一些。这只有沈佳音这样一些局内人才最清楚。
像今天,要不是叶家人警惕性高,把孩子送来的早。晚一步,这位小少爷是要得急性心衰了。一旦急性心衰,加上感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是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佳音佩服的是,这位小少爷俨然不比常人,心态特别的稳重,家里人送他来看病时,他比自己的亲人都来得镇定。赵文生和他家人说话要瞒着他时,他居然说:有什么话当着我面前说,我又不是个会怕死的或是认为自己会死的。
叶家人,是不能讨得君爷等这些人喜欢。然而,唯独这个叶思泉,赵文生私底下都和君爷说:这小家伙若真死了,太可惜了,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这个话,一点都不夸张恭维。
叶思泉的iq很高,据闻得这个病之前,是文武双全的一个孩子,自小,还玩过中国武术。不过,君爷等人看中的是,这孩子的意志力特别的耐人寻味。
这样的意志力,沈佳音知道,若不是这孩子自己本身有特别想守护的东西,以他本身的病都很难活到现在。
沈佳音把药和开水放在了他床头的柜子上,再帮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
叶思泉手里翻着《三国演义》,像是不经意抬头,瞧了她一眼,说:“姐姐,你没有吃饭吗?”
沈佳音愣了下,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她说话,而且和她说的话居然是这话。
叶思泉这孩子是很冷的,冷到和君爷可以比拼的程度,因此同样的惜字如金,在这孩子身上,绝对找不到和其他人主动说话的可能性。
“你刚,刚说我没吃饭——”沈佳音小心的,求证自己刚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嗯。不用我问第二次吧。”
低头翻书,没有瞧着她说出的话,十分大人大气势的口吻。
沈佳音确定了自己没有误听,既然没有误听,当然要答:
“我,吃过了。”
“撒谎。”
这孩子训人的口吻太像君爷和她老公了。
沈佳音吞了口口水。
“姐姐,我是久病之人,人家都说了久病成医。我看姐姐的脸色就是低血糖。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
这孩子真可怕,叫她姐姐,却完全没有把她当长辈,是将她当成小妹妹训斥,而且训的口吻,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沈佳音微微振了振精神,怎么可以被个孩子看低了呢,反攻:“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看太多的书。”
眉梢一提,叶思泉手里翻的书页停在了中间,斜睨她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你去吃东西,我就把书收了。”
这孩子,竟然要挟她?
沈佳音微恼的是,自己怎么就和一个孩子计较上了。回身往病房门口走。背后,传来那小屁孩不依不饶的冷声:“你如果不吃东西,我会告诉你老公的。”
沈佳音无语了,十分不解地回头瞪了瞪他。
出来时,徐美琳刚好在门口站着,听到了她和叶思泉的对话,笑道:“这个叶家的少爷,谁都搞不定,原来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
“沈中校自己不知道吧。孩子,都很喜欢你。现在,连在这里住的小女孩,喜欢你都比喜欢姚科还喜欢。”
沈佳音的孩子缘,缘于,孩子们都觉得她好欺负。
沈佳音就此傻目了有好一会儿。
耳听,隔壁房间,又钻出了个小萝卜头,冲着她喊:“沈姐姐,给我读故事书,不然我睡不着觉。”
徐美琳听见,朝她摇头晃脑的:“你这样,以后怎么带孩子?”
连老公都觉得她被孩子们太好欺负了,所以迟迟都不敢让她怀上孩子,免得自己孩子都骑上她的头。
沈佳音走过去给另一个孩子读完故事,再走回办公室整理东西。手里叠着资料,忙着忙着,真是好像如叶家那小少爷说的,得了低血糖似的,头有点晕晕的。可明明,自己晚上吃了不少东西。她是那种知道要工作,要值班,哪怕吃不下都逼着自己非得吃下饭的那种。所以,从不存在不吃饭得低血糖的问题。
因为天气太冷,肚子里消化的太快?
往抽屉里找糖果充饥,可是,自己从来不在办公室里放零食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通知她说君爷要她帮忙当助手。
沈佳音喝了口热水当充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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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孕吗?
姚爷坐上军车,迎着习习夜风,奔向驻京部队营区。
夜色苍茫,市区里霓虹闪烁,到了近郊,灯光逐渐减少,像从人类活动的地域进入黑暗的荒蛮。习惯于野战的军人,对于眼前这样的场景更有一种熟悉和亲切。姚爷不例外,每次离开城市,尤其进入到部队野外营地时,体内一股热血沸腾,是不由自主。
他自小并不算完全是城市里长大,被家人送进过深山老林锻炼,实际上,比起城市,更喜欢山野中的奔放和自由。
只可惜,他身负家族长子的重任,不可能让他肆无忌惮去追寻自己的梦。克制,让他这个潇洒的本质经常束缚住了手脚。他能做的,或许都能做,但前顾后虑,令他和君爷一样,逐渐的,只能是融入了社会中的洪流之中。
何时起,年少轻狂的他们,棱角被磨得只剩光溜溜的圆滑。偶尔的一点激情,诚然都要顾及到大局,不能一时忘我。
像之前,处置陶桃的时候,他本可以再狠厉一些,将陶桃所有亲戚全撬了。但是,很快,姚书记知道他动作后,招他谈话,告诉他,暂时不要做的太过火,要顾及到在当地工作的姚子寒。他在北京这边若做的过火了,道不定在那边尚未站稳脚跟的姚子寒被当地人报复。
他心想父亲的话是对的。作为姚家未来的掌门人,他不仅自己的家要维护,家族里的兄弟姐妹,都需要他支撑。
乘自己一时之快,却将兄弟安危置之不顾,可是能称为老大哥。
于是想到了君爷,君爷自从当了征征的爸以后,不知是不是升任为父亲的缘故,又有所顾虑,想他想对陶桃出手的时候,君爷都劝他要三思而后行。君爷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好几岁。老了,不代表没有激情了,而是手段更圆滑更城府了。从某处程度上来说,君爷是更厉害了,像他们的父亲那辈爷爷那辈在急速靠拢。
这种靠脑子取胜而不是靠直接正面取胜,总让人感觉青春年少不再复返。
骨子里,他终究比君爷柔情一些,感性一些,因此对这种转变,迟迟,总有些不适应。
终究,在他面前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从他结婚开始,实际上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有一天,必然会和君爷一样当上爸,或是说,同他父亲,同他爷爷一样,子孙满堂。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将会发生改变。
似乎,今夜的风是更大了些,像是蕴藏着暗涌的波涛,底下不知潜伏着什么不安宁的信息。
眼皮跳了一跳。
开车的司机对他说:“姚科,风大,关上窗吧。”
“不用。”狭长的美睐眯着,眺望窗外黑夜中隔一段距离孤零零树立的路灯,再大的风,都没法吹灭灯的亮度,就像命运的到来,总会伴随希望一同。
回想,君爷当年快要当上爸的时候,君爷自吐心声:“白露说孕检是阳性。我当时听了没有反应。”
白露对此曾经在内心里抱怨过一阵。哪个男人当上爸会不高兴的?除非,那男人对那女人和孩子不想负责任。
说起来,男人对于女人怀孕这个事,不像女人对于自己能当人母一样,感觉到自己像圣母玛利亚一样的伟大。男人,之所以没有圣母玛利亚的激情,是认为自己为人父的责任远比为人母要更大。因此,有的男人认为承担不起,就此当了逃兵。
偏偏,君爷,绝对不是一个不想负责任的男人,更不是一个想随便负责任的男人。
综上所述,君爷只是比自己老婆,更早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
知道这个迹象,却不准备告诉自己老婆,君爷这人算是奇葩。私下里,有人如此议论。但是能干出君爷这种奇葩事的男人,绝对不是少数。追究其原因,其实这些准爸爸的心里,是比自己老婆更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真要来了。
没有什么,能比坐过山车爬坡时的那一段漫长更惊心动魄,正因为明知眼前即将面临的情况,却无能为力,这就是命运。
姚爷伸出的左手,抓了把心口的大衣,今晚不知是不是应景,尽是胡思乱想,想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是说,自己是在害怕了吗?害怕即将到来的命运?
君爷哪里知道兄弟在外头奉命出差的路上,胡思乱想时拿他来比较,又将他功过是非胡乱批了一顿。不过,君爷却是能隐约察觉到,兄弟八成今晚上会不大好过,眼见美好的情人节约会被迫无奈取消。他可以感觉得到,今晚的烛光晚宴,本身,对兄弟来说,有着一种特别的意义。
只是,命运像阵风一样,突然间,将姚爷刮去京外了,导致姚爷与老婆分隔两地。
君爷是当领导的,兄弟走时要他多照顾兄弟的老婆,但君爷那性情,不会说在工作上偏私,哪怕对方是兄弟的老婆。该怎样就怎样,这是君阎罗向来做事铁的原则。
一时间,找不到人手帮忙,沈佳音被临时叫到小手术室配合当助手。
要给一个病人做抽水。
君爷一个人做,连个帮手的医生都找不到,可见今晚人手紧张到什么地步。还好,以君爷利索的动作,加上只要一个配合得当的助手,不用二十分钟,小手术即可以做完。所以君爷谁也没叫,只将沈佳音叫了过来。
沈佳音是兄弟的老婆没错,可不要忘了,当时把沈佳音招过来,可不是为了给姚爷找老婆的,是要被他们拿来当工作上的刀刃用的。沈佳音的首要本职工作应该不是给姚爷当老婆,而是怎么给他们在工作上做出出色好看的成绩来。
基于此,君爷将兄弟的老婆招来使唤,完全内心里没有半点心虚或顾虑。同时间,也就不会说按照姚爷指示的,特别去关照对方。
叫了沈佳音过来,沈佳音出色的配合使得小手术能以在他计划内时限顺利完成,君爷在心里,再次对于姚爷能娶到这样的老婆竖起个大拇指。因为,姚爷娶了这样的人才,更可以保证,以后这样的人才不会在他单位里被人挖角或是流失。
冯永卓干完手边的事,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来支援君爷时,君爷已是在收尾了,对他不客气地说:“有沈中校一个人在这够了,你去忙你的吧。”
冯永卓接了这话,却是哪里真敢撒下君爷自己一个人走。大领导在这里值班,本是指挥大局的,结果现在被迫走下指挥塔做这些本被该他们自己做的事,说之前是因为他们太忙不能分身可以理解,可现在空下来了,哪能继续让领导帮他们擦屁股。
留了下来,和君爷争执着。
冯永卓这人,姚爷有过多次评价,想拍马屁总是拍不到位置上。
君爷以前,可以说和冯永卓因为隔了一层管理层,共事不算多,不大能了解。但经过今晚以后,他不得承认姚爷这评点的话是精辟。
你说领导这干到热头上想继续干,懂得见风使舵的,像高大帅这类,那肯定是让领导继续干,自己只要长好一张嘴巴在旁边阿谀奉承,加上时而辅助表表殷勤就够了。太强势去抢领导正在干的活,不是反倒给领导难堪吗?
好在君爷算了解冯永卓这人心肠不算坏,脑袋也其实不算笨,不然真以为这小子是从哪个世界出来的恐龙——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与人沟通有几千年历史间隔的大笨蛋一枚。
争执不过冯永卓的情况之下,君爷歇了手。让冯永卓最后给病人的伤口盖上敷料。
冯永卓利索地代替君爷做完收尾工作,抬起头,正要继续拍两下君爷的马屁。
君爷的脸色,在病房的灯光下,突然微微有点异样。
“陆队——”冯永卓稀奇地张口探问。
他身边突然砰的一声响。
整个过程,从他发现君爷面色异常,到听见响声时,君爷忽然身影一闪从他面前消失,不到五秒钟。
冯永卓后知后觉地往旁边一瞧,见到君爷伸出的手刚好接住了他身边倒下的人。
冯永卓呼吸一个猛滞。沈佳音头靠躺在君爷伸出的手臂里,面上的血色是一点点地往下掉。
君爷猛然抬头,对傻站着的他一吼:“愣着做什么!去叫人来帮忙!”
听君爷这声脾气,都知道君爷心情有多糟糕。
君爷心头是想:完了!兄弟千交代万交代,临走前特别交代的话,现在足以说明了,兄弟这不是乱交代。
赵文生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君爷的办公室里。由于病房爆满,腾不出一张床位给沈佳音躺。沈佳音只好先躺在君爷办公室的长沙发里头,手背上已是马上打了个针孔,补充葡萄糖。
初步诊断,是丫头以前就有过的老毛病,低血糖。
赵文生看着沈佳音闭紧的眼,心头一乍一缩的。怎么说呢?之前姚爷临走时交代的人,可不止君爷一个,他在场的,算是被无辜牵连到的一枚。
徐美琳在旁边汇报情况:“今晚我陪她一块吃的。她的饭量向来都是那样,一个饭盒。我和她一块看着她吃完的,没有饭剩下。”
沈佳音自己都绝不会做出不吃饭假积极,到最后搞到自己昏倒的局面。
“今晚太冷了,消耗大?”赵文生摸着光溜的下巴,又扶扶眼镜,隐隐约约觉得这些理由都好像过于牵强。
天气冷是冷了不少,但是,室内有供暖,不见得真的是很冷。今晚忙是忙了些,但不是以前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繁忙。沈佳音又是个习惯高强度工作的。
君爷坐在自己办公桌后头,沉眉紧锁,突然问:“方敏呢?”
“方医生出诊了。”徐美琳回答。
赵文生听到这话,绕到君爷旁边道:“方敏问过她的,她说她上个月经期有来。”
再说,怀孕和低血糖有关系吗?也没见这丫头天天孕吐或是吃不下饭。
徐美琳听着他们两个居然当众讨论起沈佳音是不是怀了孕,更是惊讶。
按理说,沈佳音会不会怀孕,沈佳音自己,或是姚爷,不是最清楚吗?
在一群人乱乱糟糟的议论声中,沈佳音像是被惊醒了,睁了睁眼睛。
徐美琳赶紧凑过去看她,问她:“觉得怎样,还好吗?”
“没——事。”沈佳音吐出口气,自己先拿手抹过额头的一串热汗。刚低血糖的缘故,全身冒了些虚汗。
“真的没事?”徐美琳连扶她起来都不大敢。身旁大领导们都没让她扶。
沈佳音只能是自己慢慢坐了起来,又睁了睁眼,好像不大敢相信现在自己是在哪里,问眼前看到的徐美琳:“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当着——陆队的面。”徐美琳后面几个字,当着君爷的面不敢说大声,从牙缝里挤出来表示。
沈佳音真心被吓了一跳。
部队里的兵当着上面领导的面晕倒,不要以为是好事,绝对是最糟糕不过的事。代表这兵身体素质不行,事后绝对要挨批!
沈佳音心口砰砰砰,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厉害过。这是她当兵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我,我这是在谁的办公室?”小声问徐美琳。
“是,在陆队的办公室。”徐美琳同样小声回答她。
“怎,怎么办?”
徐美琳哪知道怎么办。虽然,她不觉得君爷会就此去刁难沈佳音。怎么说都好,沈佳音是君爷兄弟的老婆。然而,这个事,总得有个结果吧。
感觉,君爷若不处理好,姚爷到时候回来,他们都也不好向姚爷交代。
咳。
君爷终于出了一声。
徐美琳立马躲到远远的。
沈佳音想站起来对领导敬礼,可手背上还连着那个输液瓶。
“你坐着吧。单位里没有床位了,打完这瓶葡萄糖,没有事再拔掉针。”
君爷的声音惯来就是那么冷,沈佳音现在听着却更心惊胆战,张口,想说点什么:“报告,首长,我可能是——没吃饱。”
“吃完肚子又饿?”
“是。”
听到她这句是字,君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念头,赵文生扶了扶眼镜。
“你今晚先不要回家。”君爷有过一次教训,这一次准备牢记兄弟交代的话了,“在我办公室里呆着。直到你老公回来。”
兄弟的老婆,要兄弟回来时完璧归赵交还给老婆。
沈佳音睁了睁眼:“报告,首长,我,我很好,工作——”
“今晚你不用工作了。”
开玩笑,她要是再晕一次,他需要提着脑袋去见兄弟了。
说完这话,君爷交代徐美琳定时来看看她,自己和赵文生一块走出了办公室。
徐美琳就此帮她去找点吃的,走出办公室门,迎面遇到来问询的冯永卓,道:“她没事,就是肚子给饿的。”
“饿肚子?她今晚没吃吗?”冯永卓惊疑。
“吃的。只是肚子又饿了。”徐美琳和其他人一样,也解释不清楚这突然的情况。
其他人,似乎想给她这状况找到合适的理由。沈佳音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再正常不过。反倒其他人,好像有点儿大惊小怪了。是因为她老公的关系吗?
瞧君爷那副你不要再晕倒就谢天谢地了的脸孔。
沈佳音突然感到对君爷等人有些愧疚了。早知道,该在自己办公室里准备些零食。对了,老公回来后不知道会不会跟着大惊小怪。想到这些,她头微微感到有些疼。
徐美琳给她弄来了蛋糕和牛奶,说:“本想给你找点粥喝,可是食堂都关门了。这里附近,没有卖粥的。叫炒面条怕你胃口不好。”
沈佳音现在是不想吃面条,主要是想吃甜的,蛋糕和牛奶刚好。
徐美琳见她大口喝牛奶,好像饿了好多天的样子,和君爷他们一样都生了疑心:“你,多久觉得肚子饿了?以前没见过你饭量大。”
论起来,她结婚后,好像饭量一直有增长。所以,近来再次容易感到肚子饿的情况,沈佳音没有放在心上,只不好意思地说:“方姐姐都说我好像吃胖了不少。”
“是好像胖了些呢。”徐美琳像是自言自语,“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胖了吗?好像是胖了。”沈佳音打量下自己,道。
“我是说,陆队都好像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沈佳音一笑,摇头,“不可能。我上个月经期都来了。”
“这个月呢?”
“还没到时间。我经期向来不是很准,有推迟。”
徐美琳见她答的那样轻松自如,心想,自己果然是多想了吧。
吃完甜食,难免会有点昏昏欲睡。刚好君爷不准她出去干活,可赖在领导的办公室里多不雅观。沈佳音让徐美琳请示了领导后,回到员工休息室打了个盹儿。
方敏回来后,听赵文生提起了这事,笑道:“这事儿我们就别管了。人家两公婆有两公婆的打算。好比你和你老婆,不是准备等到猪年再生小孩吗?”
赵文生扶着眼镜瞅着她:“我说你怎么和陆君一个样?”
君爷自己有怀疑,却一点都不劝沈佳音去做这方面检查,对姚爷那边,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打。
“子业那小子自己当大夫的,他自己又不是不懂,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丫头嘛,是迷糊了一点,不过,这不是子业喜欢丫头的原因之一吗?”方敏对此有另一番见解,可能是见自己上回提醒了沈佳音见沈佳音之后的反应有所启发。
本来,生小孩子,小孩的父母才是主角,其他人,最多是凑个热闹。何必喧宾夺主了。
赵文生见个个都不打算多嘴,自己自然也就不多说了。
到了凌晨四五点,姚爷处理完公务回到单位,先敲了君爷办公室的门。
君爷昨晚通宵值班,一样熬红了眼睛,用咖啡提神。
“回来了?”君爷问。
“嗯。没把人接回来。去到那,见到已经是不行了。”姚爷沉着声,坐在君爷对面的椅子上,说。
“什么人?”
特意让姚爷去接,肯定是特别的人。虽然君爷昨晚在接到命令的电话里没能打听出具体,但是,可以感觉得到。
“我爷爷的一个老战友。”
其实姚爷也是去到驻地的医院,看到自己爷爷站在抢救室门口,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军队里流行反聘,就是有些以前功绩特别突出能打仗的老军人,被部队叫了回去负责帮忙锻炼新兵和年轻干部。姚老头一位老战友,报效祖国的热情方兴未艾,部队一叫,马上回到了部队。从年前一直忙到年后,突然间,寒流来袭,骤然病发。病情来势汹汹,没能挡得住。
“哪怕当时一发病,送到城里大医院里,也救不回来。当时在的军医和他家属、我爷爷等人都这么说了。我爷爷就说,不管怎样,不让病人自己折腾,让个大夫再过来瞧瞧。”姚爷说着这话,能感觉当时自己家那老头子,其实是伤心欲绝的心境,想让自己孙子过来给自己撑一撑。毕竟是多年的老战友,那感情真可谓情比金坚。
姚爷在那边耽误的时间,大多都是陪自己伤心的爷爷。
姚老头昨晚上是一边伤心,一边握着孙子的手说:“哎,老的,我知道,都是要死的。所以,只有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上来,一代接一代,才能感觉自己老的值得,死的值得,不像是死了。”
可能姚爷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爷爷会说出这样夕阳已是西下的话。
“所以老人家喜欢抱孙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君爷忽然插入这样一句点评。
姚爷抬了头,望了眼兄弟。
君爷被他这直策策的目光,刺得一点心虚:“子业——”
“我知道。”
君爷悄悄叹口气:“那你去看看她吧。她在休息室。”
姚爷不发一声站起来。君爷瞧着他沉默的背影,都有些不知该皱眉或是该松眉的表情。
沈佳音躺在床上,室内暖气供应十足,热得她在睡梦中都能流出一身汗来,感觉,肚子好像又咕咕咕叫了。是不是自己又要长胖了呢?不然怎么总是吃不饱?
看来,自己是要被自己老公养成一头猪了。
沈佳音嘴里咕哝着,忽然,感到有东西在吮吸自己的嘴巴。
张开的眼,对着近在咫尺的明眸,沈佳音一惊,差点咬到对方伸进来的舌头。
姚爷在离开她唇瓣时,伸手点了她嘴唇:“饿了吗?”
“饿,饿——”沈佳音好像都能听到自己肚子里咕咕的叫,慌忙坐了起来。
“我买了豆浆和包。刚出炉的,正热着。”姚爷想听都没有听她说话,直接将刚买来的早餐端到两人中间,给她掰着热腾腾的肉汁包。
沈佳音想,他一定是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了,脸蛋能有多红就多红,说:“我,我昨晚没吃饱——”
“嗯,我听陆君说了。你差点把他吓死。”
据说会把君爷吓死了,沈佳音的头冒出一层虚汗淋漓。
“你是我老婆。我是他兄弟。他怕不好交代。”
“只,只是低血糖。我,我等会儿给陆队,道个歉——”
“不用了。多说的话,没什么事都被当成真有什么事了。”
沈佳音听着老公的口吻和声音,好像很是平静,一点都不像以前他知道她生病的时候。以前,每次她有点小感冒,他紧张到如临大敌。
现在,他给她倒豆浆,掰包子,面色平静,手不抖,声音不颤。
也是,他们夫妻都这么久了。沈佳音想。
姚爷眼一抬,从她脸上表情都能看出她内心想法,只能在内心里说:这丫头,迷糊真不是一丁点。
“我送你的钥匙,你收好了吗?”
“嗯。”
她当然收得好好的,像最宝贝的东西一样。因为他说了,丢了它等于丢了他。
“你回家后慢慢找。”
嗯?
“礼物要自己找出来,才有意思,不是吗?”
老公要和她玩情调,她接受就是。
低了头,啃着老公给掰的肉包子,好吃,点头。
“昨晚上——”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他有心事,只会和最好的兄弟说,现在,多了个知心人枕边人,“我爷爷——”
她听他说着说着,抬起了脸,神情肃穆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想掩盖的表情,最终,伸出手,将他一抱:“没——事。”
简单两个字,突然又把他感动到,鼻子莫名其妙一酸,拍拍她的背:“我知道。”
冯永卓忙了一晚上,早上回到家,是华妙冰给他开的门。
“我做了早餐,你爸去上班了。”华妙冰道。
“爷爷奶奶呢?”冯永卓比较担心冯四海不在家时两个老人会刁难华妙冰。
华妙冰倒是无所谓:“他们去了公园散步。”
冯永卓先换了衣服,再坐到早餐桌边,对着华妙冰,有些欲言又止。
华妙冰今天休息,做了汤,要端去给怀孕的大女儿喝。
不知为何,自从认了庄如玉回来后,华妙冰自己都能感觉到,与大女儿的感情是日益升温,发展迅速,相反,与小女儿沈佳音仍停留在不知道面对面说什么话的尴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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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孕妇
“妈,是给谁煲汤吗?”
听到儿子这声问,华妙冰以为养子是心里不平衡,忙说:“我给你另煲了羊肉汤,这个鱼汤是给孕妇喝的。”
“她快生产了?”
冯永卓与庄如玉,说起来,好像连见过面都没有。因此对于华妙冰突然对庄如玉的殷勤,感觉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错觉。华妙冰在高裕荣事发前,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儿的事,和沈佳音不一样。
华妙冰说:“哦。她预产期是四五月。到时候夏天,生产不会太辛苦。天热总比天冷要好。”
“妈,是不是一个人饭量突然增长了,是要怀孕了?”
华妙冰从忙碌的厨房灶台转过身,问:“你说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妈生过孩子经验多,随口问一句。”
华妙冰听了他这话,仍觉好笑:“你不是大夫吗?你学医的能不比我清楚这事儿?”
“我是普外科又不是妇产专科。”冯永卓应完这话埋下了头,自顾吃着早餐。
华妙冰感觉到他这问话有些怪,却不知道怪在哪里。拎起保温瓶,华妙冰穿上大衣,和他说:“你爷爷奶奶等会儿回来,你告诉他们,我回单位就行了。”
“老实告诉他们又怎么样?那是你女儿。难道他们还能阻止你和女儿亲近?”冯永卓衔起嘴角嘲讽。
“你不懂。”华妙冰道,“他们是不能怎样。但是,老人家整天絮絮叨叨的,你爸心情也会受影响的。”
说实话,即使明白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少不了唠叨,哪怕自己是当大夫的冯永卓都受不了冯家两老这种没事找事,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
“爸没问吗?”
“你爸怎么问?他是他们的儿子。父母想在他这里住多久,他只能顺父母的意思,难道还能赶父母走?赶了你爷爷奶奶走,不等于告诉你,你以后可以直接赶你爸走吗?”华妙冰边说这话边笑,好像这养子到了今时今日都不懂得长大,这样浅显的道理。
“我怎么会赶走爸和妈呢?”冯永卓感觉这是强词夺理,哭笑不得的。
“难说。到时候哪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矛盾。你气恼起来,想把我和你爸赶走呢。”
“所以你们为了你们自己未来着想,情愿现在自己受点委屈,给我树立榜样,父母再错儿女才是错的那个。”冯永卓对此当真受不了了,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真不想做这种愚孝的子孙。”
“永卓——”
“放心,妈,我不会让爸和妈你难做。我知道,即使我对他们发脾气,他们都只会往你和爸头上撒野,说你们没有教育好我这个儿子。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说愚孝就能解决的。老人家要关爱,但不是溺爱。”
华妙冰愣了愣,突然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养子一下子拔高了许多,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妈,你去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我做事风格,和爸和妈都不一样。”冯永卓说完这话,端起吃完的空碗走到厨房洗手池边清洗。
听到这话,华妙冰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拎起了保温瓶换上靴鞋出了家门。
冯永卓听她脚步声离开玄关,眉头拧了拧,瞧着华妙冰在煤气灶上搁的两个汤锅,一个给庄如玉的鱼汤,一个给他以及全家都能喝的煲羊肉,唯独,少了个人的份。
想到昨晚上因为低血糖晕倒的那个身影,他心里莫名地划过一道酸。
沈佳音不像庄如玉。别看庄如玉是个女强人的形象,却同时有着柔美可怜人爱的外表,而且,庄如玉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可绝不会勉强自己。该找人帮的,一定会找人。这可能与她因为自小的耳朵残疾有关。有些残疾人,心里并不自卑,反而有种因为残缺而独特的自傲。庄如玉正属于这一种,所以,庄如玉自信,但不会勉强。
只要从庄如玉广阔的人脉,都可以看出这点。庄如玉的人缘,除了叶家里那些故意针对她的人,在业内,在交际圈内,都饱受欢迎。叶长问对于这个万人迷的老婆,怎能不怜爱在心。张妙善私底下才会说王亚平这是瞎了眼。男人嘛,娶老婆,哪个不想娶一个能被其他男人羡慕的女神。王静怡能和庄如玉比?!
因此庄如玉怀了孕,初期,不忘赶紧拉拢沈佳音和郭慧丹,又有叶老护着,老公宠着。中期,遇回母亲和沈奶奶。女人怀孕是大事,华妙冰和沈奶奶,这不都要关心她比关心其他人多。
庄如玉有这么多强有力的后盾,根本不怕和王亚平斗。王亚平回心转意,仍想刁难她,都妄想找到空隙。
女人,能做到庄如玉这份上,聪慧、手段集于一身,又是堂堂的正室,早就被交际圈里的太太们津津乐道,认为庄如玉绝对可以堪称为新世纪的女神代表。
相比而言,沈佳音弱势多了。
那天,姚夫人去和一群老朋友喝茶,中间有人提到了庄如玉。因为现在自己儿媳妇认回了母亲和姐姐,庄如玉和他们姚家也算是亲戚关系了。姚夫人就此提了些神注意听。听完以后,回到家,与老公提到:“佳音这姐姐,以前虽然没少听说过她的事,现在听起来,还真——”
“真什么?”哪怕是姚书记这样的大人物,对于庄如玉这个人的名声,都不陌生,可见庄如玉的威望到了什么地步。
“真不赖。”姚夫人叹道。
“那是当然的。叶老一手扶持起来的。虽然,现在大伙儿都明白了是由于什么缘故。”
“但是,我们佳音不也讨叶老喜爱吗?怎么就——”
姚书记知道老婆叹的是什么,笑一笑:“我们儿媳妇,是心肠单纯了些,没有她姐姐那么能干,但并不是没有能力的人,只是她自己不要而已。”
沈佳音不是没有能力,是没有野心,不像庄如玉那样野心勃勃。庄如玉的野心庞大着,因此靠着叶老一路往上攀爬,不像女人像男人,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武则天或是慈禧那样的大人物。
是很不得了的一个女人。
姚夫人有理由相信,要是庄如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会让这孩子超越所有人,成为叶老真正的继承人。庄如玉想垂帘听政,指日可待。怪不得叶家里头,除了叶老和叶长问,没有一个防着庄如玉的。
姚夫人自己也是女强人,对于庄如玉这样的女人,怎能不钦佩。
“要是我,不会想要这样的女人当儿媳妇,会压着我儿子和孙子的。”姚书记是男人,和老婆想法自然有些不同。
“孙子啊——”姚夫人对此又有感,揉了揉眉心,“你看,每次我们说起,子业都和我们打迷糊,是不是这小子不想生孩子,故意拖延时间。”
姚爷讨厌小孩子的事,众所周知,他们身为父母哪会不知。
“不要管他们太多。你看,我们不催他,他自己给我们找来了媳妇。催他催的要死,他反而不理不睬。现在的年轻人,叛逆期没有期限的。”
听老公这话说的有理,姚夫人本想打电话去试探儿子的手缩了回来。
由于老公在单位里有会要开,沈佳音早上自己一个人先回家。姚爷将她送到门口,让个兵开车送她回去。
天冷,这寒流要继续持续两三天。姚爷将自己绒绒的帽子戴到她头上,说:“回去,不要急着洗澡,吃点热的,躺会儿,身体恢复了温度再说。”
“我自己搭公车回去可以的。”沈佳音不想麻烦人。况且,她这不是一个人第一次回家。她家住的地方,离单位又不远,两个车站距离。
“你昨晚不是刚晕倒吗?不要给我添麻烦。”
老公后面那句语气有些冷,有些硬。沈佳音缩了脖子,谁让自己昨晚错在先,于是钻进了高大帅的车里。
姚爷叮嘱了开车的兵把车慢慢开,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开出自己的视野。这才转身回去。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把沈佳音送回了家。沈佳音回到家后,开了暖气,跺跺脚,让身体暖和一些,走进厨房,拿了瓶牛奶温着。
或许是听说了消息,要去上班之前,白露走了过来探访她,问:“身体还好吗?我听陆君说你低血糖。”
“嗯,昨晚没吃饱。”沈佳音还是不大习惯被太多人关心的感觉。
白露瞧着她样子,亦觉稀奇,仔细地瞅了瞅她,笑:“我煲了点燕麦粥,要不要喝一碗?”
沈佳音没答要不要,白露已是走回对面帮她端来粥了。
吞着燕麦,沈佳音问:“征征呢?”
“他在他奶奶家。我要上班,只能让他给他奶奶带。”边答,白露望着她,问,“我又听陆君说,说想给你调岗位。”
领导是想提拔她,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在桑虹底下做事的时候。桑虹有一次要把她提到当领导阶层,她不想。
“我生来不是当领导的料。”
“不喜欢当领导?”
“嗯。人多难管,让我管机器还好。”
白露听完她这话,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
沈佳音是觉得勾心斗角很累。只有她老公那样的,君爷那样的,有野心能撑起大局。她不行,光想都觉得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老公需要你呢?你将来的孩子需要你呢?”
沈佳音抬起了脸,看着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语让人深思的白露。
“陆君和我说,说你很有才华,但是,毛病同样严重。你这人,不是自己的,根本不会想要。是自己的,都因为太无欲,要也可以不要也可以。说句本质的话,就是年纪轻轻,已是老子思想,无欲无争,好像站在了世外看风景一样。”
白露姐姐现在说话,好像像她领导一样。
沈佳音怔了会儿,想,莫非君爷碍着她老公的面不好当面刮她,于是派了白露来做她思想工作。
“沈佳音,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只是给你提个醒。迟早,我老公会找你训话,说不定拿鞭子鞭策你。因为我老公就是这样的人,他看中的人,不允许有落伍的迹象。”白露冲她咧开牙齿笑。
沈佳音眨了眨眉头:“我,我知道在部队不积极工作不行。”
“你工作不会不积极,但是,没有野心。陆君希望你有野心,希望你的野心能大到坐到最高处的位置。”
沈佳音被白露这个说法,不能说是被吓一跳,因为是记起了当初君爷从桑虹手里把她抓来时,对桑虹下的承诺里已经包括了这回事。
君爷是个太有野心的野心家。
“我老公,他认为,不关男人或是女人,不往上爬是不对的。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生命,才是热爱生命的表现。他这样说,或许有些道理,但我知道的是,他这样做,不过是想保护家人。你老公也一样。”
沈佳音没想到会听到最后那句话,她一直以为,自己老公和君爷,应该是有不同的。姚爷的性子,相对君爷来说,是温和多了,没有凌厉的锋芒,更多是一种体恤的柔情。可是不能说,姚爷就没有野心。
能和君爷做得了兄弟做得了朋友,哪能真的是没有野心。
被白露这一点,沈佳音突然感到一阵风,正从背后刮来,推着她,如果她不往前奔跑,马上会踉跄跌倒。她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吗?
回想起来,今早上老公回来的表情,已是微微有点不大一样了。
白露看着她吃完燕麦,帮她洗完碗,再出了门。
沈佳音坐在客厅里,抱着棉被,看了会儿电视,感觉人挺精神,有些睡不着。同时,手里握着他送的那把钥匙,想着,他是会把礼物藏在了哪里。
客厅里的橱柜,都是没有锁的,里面的东西,她因为是家庭主妇,所以,基本都是她安排来放的。放些什么,她基本都一清二楚,因为要定时打扫卫生的关系。厨房,更是不会有锁,天天煮饭要用到。只剩下房间。
客房,时常因为没有客人入住的关系,锁着。另外两间房,一间是准备给他们孩子用的婴儿房,暂时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变成了书房。不过,基本都是姚爷在用。她极少在家里做功课。有的话,也是和他一齐用。书房里的抽屉是上了锁,但里面放的全是他的公务文件,与她没关系。不见得他会把礼物与公务放一块。
唯独留下的主卧室,梳妆台是没有锁的,里面放的都是杂七杂八的护肤品,他和她的杂物,摆满了桌上。衣柜,不记得有锁的抽屉,大多挂着他的衣服。床底下,是搁着旅行箱。
完了。
没感觉家里有能藏礼物的地方。
沈佳音拿起手机查百度,想或许老公会参考网上的智囊库。不过,她好像看低老公的智商了。当她参考网上的意见,去翻鞋柜,信箱这样一些东西时,什么都没有找到。却是把她累出了一层汗。
今儿是怎么了?不仅低血糖,还很容易累。
沈佳音无奈,躺回床上,头刚往枕头上一靠,突觉什么坚硬的东西隔着枕头磕着脑袋。慌张爬起来,把枕头拿开,枕头下面放的是一本书。
仔细看,书的侧边挂着一把锁头。
沈佳音有些傻眼:他居然把礼物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而她居然老半天没有找到?
拿钥匙插进锁孔里,转悠一下,不无意外,将书打开了。结果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假书,其实是一个伪装成书的盒子。打开了书盒,里头是铺了层黑绒布,上面有两个凹坑,分别放着两个戒指。
沈佳音想都没想到老公竟然会选择在情人节这天给她送结婚戒指。想那个时候,他求婚时送她钥匙扣权当成戒指,她也高兴到不得了。因为与众不同。然而,终究不是戒指,少不了被老人家说话。姚爷当然不会让老婆被人说自己嫁了个抠门老公。因此,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先藏了起来,再选择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由于他们俩都由于职业关系,平常是不准戴戒指的。姚爷在绒布下面,又藏了一层玄机。可惜,丫头迷糊惯了,拿起那对结婚戒指,已是高兴到不行了。哪里有想到底下还藏着什么宝贝。
姚爷在单位里开完会,赵文生等人发现他有点儿走神了。
“子业?”赵文生拍拍他肩头。
姚爷若是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发条短信提醒她?”
怎么感觉那么差!怎么有预感这丫头肯定迷糊到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
“什么?”赵文生凑近他嘴巴听。
姚爷推了他一把,站起来。
君爷在那头望了他一眼,说:“想回家先回去吧。”
“不用。不是有些事没做完吗?做完再走。”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姚子业转身就走。
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冒出一个词:假坚强!
沈佳音左右手抓着老公送的礼物,兴奋到只是睡了会儿,打了会儿盹,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的关系,胃里不舒服了。她爬了起来,没来得及披上衣服,冲进了厕所里冲着马桶吐了一阵,是将早上刚吃的东西吐了一大半没消化的出来。
暴饮暴食,果然是很残酷的结果。但是不吃,又低血糖。
姚夫人因为听说了儿媳妇昨晚上身体不好的缘故,决定过来探问一下。走到儿子家门口,按了门铃。
沈佳音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听见是婆婆的叫声,赶紧走到门口开门。门打开后,迎面一阵风让她打了声喷嚏。
姚夫人忙帮她把门拉紧,念叨她:“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呢?今天温度降了好几度呢。”
沈佳音自己也觉得冷,先走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出来时,看到姚夫人像是闻到了气味进到了洗手间瞧。
“吐了?”姚夫人狐疑地瞧了瞧她。
沈佳音急忙拦着婆婆,说:“我来冲马桶。”
“坐着,去坐着。身体不舒服,就该打电话给人。”姚夫人反过来推着她回床上,嘴上又埋怨起儿子,“子业这孩子真是的,老婆身体都不舒服了,不能请假回来照顾,也该打个电话给我让我过来。要不是我有听人家说了,没过来怎么办?”
沈佳音见婆婆把火都撒到她老公头上了,更不敢与婆婆较劲,只说:“我,我只是今早吃太多了。”
“胃肠不好是不是?那更该饿一下肚子。上床上躺着,天冷,胃肠道敏感的人,更受不了。”边说,姚夫人边给她肚子上加盖一层毛巾被。
沈佳音见婆婆进进出出,更觉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老公。这时,手机是响了,却不是老公打来的,打来的人是尤二姐。
尤二姐今天是陪了沈奶奶一块去看怀孕的庄如玉。华妙冰拎了鱼汤过去,尤二姐奉沈奶奶命令,也是煲了滋补的汤。庄如玉喝了她们端来的汤,说到这两天不知是不是天冷,身体有些不大爽快,本是约了医生过来,哪知道给她看病的主治大夫今天也感冒了,不敢过来传染到她。
因为不是什么大毛病,去医院挂诊,有点大题小做。因此只是想找个熟识的大夫过来问问诊,大伙儿很自然想到了沈佳音的人脉。
沈佳音听了尤二姐说的话,点了头:“我打个电话拜托下,如果可以,再回个短信给你。”
尤二姐连声应好,说是天冷要她自己记得保重自己,压根没有听出沈佳音这边的异样,挂了电话。
姚夫人给她端了杯热水进来,见她马不停蹄地帮人打电话,不大高兴:“你不告诉他们你自己病了吗?”
“我,我这不算是病。”沈佳音抬头,冲婆婆笑笑,“不要紧的。”
消化一时不好,哪能算上是病。
姚夫人被她这个轻松样给无奈到,坐在她床边,听她和方敏说话。
方敏接到她电话以为她是自己有事,先是问她:“你自己好吗?是不是要我过去看看你。”
“不是,不是我。”沈佳音忙说,“是我,是我那个姐姐,她怀了孕,她的大夫又感冒了,所以想拜托方姐姐能不能下班的时候过去给她看看。”
这丫头!方敏揉了揉眉,低头,是觉很好笑,说:“你这点拜托当然没问题。既然我不去看你,等会儿子业忙完事,就回家了。”
“嗯。他工作忙,忙完再说。”
“不想他急着回家看你?”
“他,他有工作。”
当个好妻子肯定是要支持老公的事业。
“你自己都病了不想着他?”
“我在家里,他又,又逃不掉。”
方敏差点笑出了声音。
说这丫头迷糊吗?却是很精灵古怪,说的话总让人眼前惊艳。
“好吧,如果我今晚看完你姐姐有时间,会过去看看你的。”
沈佳音想说不用麻烦了,可对面已是挂了电话。
姚夫人在旁听完她和方敏的对话都显得若有所思的,让她喝完开水,说:“今天你在床上好好休息,我在你这里等到子业回来为止。你中午有想吃什么吗?胃肠不好,我给你煲点粥吧,先什么都别吃。”
婆婆是个强势的,沈佳音没能说服婆婆回去,再说自己脑子又好像低血糖了,想睡觉,只好回到床上睡着,同时给老公发了条短信,告诉老公婆婆在家里。
姚夫人要服侍生病的儿媳妇,当然需要告诉老公和小儿子今天的午饭要他们自己解决。姚书记本就在机关吃食堂,没有关系。姚子宝接到母亲的电话,关心地问:“嫂子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嫂子。”
“不用,你嫂子是个害羞的,要知道你们都过来看她的话,她心里反而不自在。你爸我都没告诉他。”姚夫人答完话,忽然像是听到对面好像有飞机的轰鸣声,问,“你在机场吗?”
“我们公司来了个客户,我们公司的人派我过来接。”姚子宝答。
小儿子在忙工作,姚夫人挂上电话。
姚子宝望了下表,如果时间来得及,接完人,可以去大哥家里探下嫂子。但是,由于天气关系,航班似乎迟了点。
在航班乘客出来的出口处,隔着条通道,对面准备接机的人群里头,有个人,正瞧着姚子宝,一双眼睛像是往姚子宝脸上埋钉子一样充满敌意的目光。
杨晓洁拿来了两杯热可可,走到了表兄弟田兆聪身边,见田兆聪一动不动望着对面,道:“你看谁呢?”
“没有。”田兆聪接过她手里一杯热可可,喝了口,视线却没有从姚子宝身上挪开,说,“表姐,你确定她是这趟飞机?”
“是呢。我打电话确认过的。她私下过来的,要瞒着她奶奶。光是这条消息,我问了十几个人,才能确定。”杨晓洁同时望着表,想宋彬彬乘坐的飞机显然是晚点了,不知道要他们等多久。
“她有说她回来干什么吗?找她奶奶?”
“瞒着她奶奶怎么可能是来找她奶奶。或许是过来玩玩吧。”杨晓洁这么说,但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宋彬彬本身就不是个爱玩的小姐,“不过我有听人家说,她这次回来,是想瞒着家里人,自己尝试做点事业。”
“事业?”田兆聪惊疑。
以宋彬彬那身份,有必要自己干事业吗?话说,宋彬彬如果嫌钱太多,想玩玩,不是不可以。只是在田兆聪眼光里,像宋彬彬这种精致的洋娃娃,当然是呆在家里供人欣赏最好。
“可能是想自己开开公司,搞点投资。”杨晓洁说到这,拍下表兄弟肩头,“她到这里来搞投资的话,人生地不熟的,对于你,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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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冲着谁来
田兆聪扯了扯领带,表出一幅精英模样,清出两声嗓子:“还用说?和彬彬相配的人,只能是我。她是富二代,我也是富二代。我家无论家产背景,与她都是门当户对。”
杨晓洁见他今天是西装领带,很是正式,为此还剪了头发,烫了刘海,准备上做足了功夫,是势在必得。
男人嘛,更注重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规则,多难看的男人,如果衣装打扮上档次高了,女人不也都巴过来。何况田兆聪长得又不难看,算得上是个英俊小生。只是——
耳听旁边几个一样像在候机的女生,望着对面窃窃私语,晾着近旁的田兆聪视而不见,说的是:
“今天总算是见到超级大帅哥了,我要用手机照下来,发微博上。”
“太帅了。整个徐志摩范儿,瞧他脖子上围的那条灰色围巾,是不是很像冬季恋歌里面的男主角。”
“以前都觉得男生戴眼镜像四眼鸡,变形的眼睛像死鱼,难看死了。这个不一样,和裴勇俊一样,气质,归根到底是气质,师奶杀手!”
“不对,是老少通吃。”
杨晓洁直愣愣地看着对面姚子宝的侧颜,虽然早知道姚家男人个个长得妖孽,是妖艳如花,但是,戴着眼镜的妖孽能胜过没戴眼镜的,足以说明姚子宝的妖孽程度攀上了又一个姚家的高峰。
女人看男人,向来是说不清的。说是男人外貌不是最重要的,但实际上,外貌协会里女性占了一大半不用质疑。还有,如果这男人只是五官好看,但没有气质,照样被女性当成花瓶,不算崇拜。只是像姚子宝这种,有良好的家风修养,堂堂清华才子做底气,气质怎能叫不好。
杨晓洁可以想象此刻自己表兄弟的压力。
拿起热可可代田兆聪喝一口压惊。如果说田兆聪能赢过姚子宝的胜算,只剩下田兆聪的家世了。
姚家怎么说,哪有田家多钱。而且,别说姚家里头有人是做官的。但是,田家家里没人做官吗?不!姚家人做官是人在官场中一身繁忙,像田家人做官叫旁观者清一身清闲又有好名声,和宋家参政议政是一个模式。宋家与田家,其实比起和姚家,理念应该是更亲近一些,因为本质上是比较相近一些。
田家,比起姚家,和宋家更显得门当户对。
田兆聪有理由面对姚子宝毫无畏惧。
事实上,田兆聪对着身旁那些看见姚子宝兴奋到叽叽喳喳的女生们,早已是不屑地哼了两哼:这些女人,太小孩子了,还不知道这社会的险恶,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男人。男人只是长得好看有用吗?
找男人,该找他这样的富二代,一生才是堪称无忧。
该死的是,眼看一群女生对姚子宝迷成那样,当事人却显得若无其事,一派清贵置身于世外的桃花帮气质,只能让崇拜者更为疯狂。
田兆聪怒得咬口嘴唇。
姚子宝现在学会兄长那招了,在一群疯狂的粉丝群中都能视而不见。他们兄弟俩又不是当明星的,何必去顾及粉丝感受。再说了,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贵客接到手。这是他当务之急的要务。
乘客的出机口,随着广播报道航班到达的消息,三三两两的人,终于露出了脸。接机的人,无不是在通道两旁伸长脖子,在人群里头找寻自己的目标。
叫喊人名的声音,络绎不绝。
姚子宝是焦急地打开手机,随时翻找并接收贵客或公司发来的消息。按照约定,他代表公司在这里等人,贵客下机后,可以打开手机,应该是可以对他发出短信或打电话给他见面。
眼看,这出来的乘客,占一架飞机的乘客量,都去掉了五分之四。
一些接不到人的接机者们,更是把上半身都探出了拦着的栏杆,巴不得长一双透视扫描眼可以将里头未出来的人扫视个遍。另外一部分人,则紧张地打起了电话,怕是刚出来的人太多,自己一时看漏眼,错过了。
杨晓洁一边拿手机贴着耳朵问遍朋友,看有没有已经接到宋彬彬到达的短信,听说没有人接到宋彬彬的即时消息后,她转回身,又和田兆聪一齐眺望出口。急得她嗓子都要着火了,嘴里骂道:这妮子是怎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以宋彬彬不喜欢和人争抢与世无争的性格,必定是走在大队的末尾。
只见,一个妙丽的洁白身影,一个人,推着放着行李的小推车,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前面一群下机的乘客后面,要是不仔细看,真没发现。然而,以少女那绝尘的姿色,哪怕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色羽绒衣和牛仔裤,都能一霎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田兆聪和杨晓洁同时一怔。这怔的是,虽然他们知道宋彬彬是瞒着家人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但是,以宋彬彬那身份,出行至少要带个随行的司机秘书什么的,可以在一路上照顾她。现在,却是,真正的只有宋彬彬一个人。
杨晓洁脑中灵光一闪,推了推表兄弟,眼睛兴奋地直眨:这不正好!她一个人来北京的话,生活上更需要有人照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有比这个日久生情的机会更好。
田兆聪被这一推,清醒了,深吸两口气,向宋彬彬走过去。
推着小推车的宋彬彬却是突然一转,从原本走着的正中道儿,向着右边的方向过去,这与田兆聪他们站的欢迎通道左边刚好南辕北辙。
田兆聪和杨晓洁猛地吃上一口惊:莫非,有其他人来接宋彬彬?
“彬彬,彬彬——”事不宜迟,杨晓洁决定先发制人,冲已是背着他们的宋彬彬背影,两手围住嘴巴充当大喇叭大声喊人。
也不知怎的,不知道是宋彬彬自己没听见,还是说,现场太喧闹了,各路人马的声音早就搅成个漩涡,吸掉了杨晓洁声嘶力竭的呐喊。
田兆聪和杨晓洁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宋彬彬一路走,走到了他们斜对面,突然停步,是停在了姚子宝的前庙。这使得他们两个人胸口某处一揪,两人齐齐抓住衣服的手指头快扯断纽扣的力度。
姚子宝因为迟迟没有接到贵客到达给他发出的短信,难免怀疑是不是手机信号出问题,正低着头,准备拨一下公司号码问问同事情况,或是贵客已是给他们公司打了电话。手指头,刚要按下拨号键时,眼前忽然落下一个黑影,正对着自己。
是谁站在自己面前?
姚子宝抬起头。
一张笑盈盈的脸冲着他笑。
桃花似的鹅蛋脸,剪刀似的明眸,笑时嘴角两个浅浅的梨花酒窝,迎面,像是一阵春风向他吹来,带着梨花的香气,熏得人一刻有些迷魂。
姚子宝定定睛,在确定这张自己见过的脸上瞅了两眼,神情或许微有惊讶,都被他迅速地掩盖在了中间隆起的眉宇之间。
哗,手中的手机里,刚好公司的同事发回来了短信,告诉他:公司的贵客已是找到他了。
姚子宝在吸了一口肺气后,将手机放进了外套口袋里,低声道:“伊莎贝拉小姐?”
“是。”
听到这句是,姚子宝心底里着实地挠了一把。
实因他不大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巧合,如果是巧合的话,未免太过巧合。
想起出来之前,他那当公司老总的师哥,还亲自要求他希望他去接人,说是那位贵客点名要他去接的,是欣赏他。他原先想着,这财大气粗的投资人,既然能一大笔资金投入他们公司,肯定是有做了不少年才积累起来的家产,而且说欣赏他,和他应该是同行才能明白地说欣赏他专业才华,据此推算这投资人年纪性别,至少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或许年纪会更高一些。
眼前摆明的一切,像是都在嘲讽他的妄想。
她究竟想做什么?没错,她家是很有钱,但他讨厌随意挥霍的富二代!你压榨了其他人的财富,就应该更谨慎地用这笔财富回馈社会。
虽然她投资他师哥的公司本身也没有什么错,他师哥公司潜力和前景都不错,不算亏本生意。只是她的动机,如果不是正当使用这笔财富为目的的话,姚子宝心头往下沉。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容貌造孽。
“想什么呢?”她的声线,清晰地进入到他耳朵里,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刁蛮,有的只是像平静的问询。
可在姚子宝听来,她问这个问题,本身,已经像是和他有多亲密一样。他和她能算亲密吗?不,只远远照过一面,说起来,连认识的朋友都不算。
“伊莎贝拉小姐,请往这边走。”
他冷冷的声线,冷冷带着她向前走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蕴足了层怒气。宋彬彬忽然想笑,在她想来,他对她生气,绝对好过他对她置之不理,这代表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存在。当然,在这事上,她绝对是使用了一点可以让男人生气的小伎俩。她愿意用这个伎俩,让他没法弃她不顾,哪怕是让他生了气。
“请叫我宋彬彬吧,姚先生。伊莎贝拉是我在偶尔与人谈生意需要时用到的英文名,回到国内,身为天使投资人之一,人家都知道我姓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告诉我们公司,你姓宋的本名。”
“你们公司老板知道我姓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这是说,他被自己师哥摆了一道?不可能!这个师哥的为人他清楚,肯定又是这个妖女转移问题的伎俩。
不能受她挑拨离间,又因为她如今算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是他的老板之一了。
走到通道出口,伸手要接过她的小推车:“我们公司来接人的小车停在机场门口右边的停车场,需要走一段路。”
当他要接她小推车挨过来时,身体的温暖带来了电流,宋彬彬感觉周身一颤,手一松,小推车被他接手了过去。他挨着她一块走着,应是无意的,因为两旁人来人往人多,生怕她被人撞到。
姚家人拥有与生俱来的绅士风格,哪怕他再看她不顺眼。
宋彬彬想到了那天夜晚,他哥姚爷亲自到刘三婶家接媳妇,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出自良好家风的他,定是她毕生最好的选择。
他不知道,当她走出出机口,望到他的一刹那,仿佛望到了人生最好的风景。有多少小女生和女人在偷偷望着他的美貌,她都能感觉到。当她走到他面前,又有多少羡慕妒忌的视线,她清楚。抓住他,大概是她人生里头最艰难的挑战。
或许她该再去会会沈佳音,了解怎样,才能抓住姚家男人。
身边,只隔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身上像火炉一般的温暖,在冬天里燃烧,传到她身上,好暖,她好像,就这样一直走在他身边。
前面几步远距离,杨晓洁和田兆聪一块,站在他们的去路上。
姚子宝不认得这两个人,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三个。
宋彬彬柳眉微微一拧。不知道杨晓洁他们是怎么得知她要回国的消息,并且专程来到机场来堵她。说实话,她和杨晓洁接触不多,如果早知道杨晓洁是这样不懂礼仪喜欢强人所难的举动,她不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彬彬——”杨晓洁踏前一步,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田兆聪扬着眉,像是对着姚子宝和众人宣示什么,走向姚子宝,打算接过宋彬彬行李的小推车,说:“我的车就停在机场门口,由我们接她去酒店。”
言外之意,你姚子宝算哪根葱?跟我比?
姚子宝若不是碍着师兄的生意,早是谁要这行李马上丢出去的姿态,不会在这会儿轻轻将行李车一拉,收到身边,防止田兆聪来抢。
该死的!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敢和他抢人?!
田兆聪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姚子宝。
宋彬彬一双秀眉再次紧了几分,声音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和了,甚至是带了些冷酷无情说:“我这次来,是来工作的。这位是我的贵客。请杨小姐你们让开,我们还要急着到公司开会。”
“彬彬?!”杨晓洁震惊。
她这是要赶他们走吗?因为姚子宝?
田兆聪着急,对着宋彬彬:“你是要去公司是吗?我送你过去,我的车就在门口。”
“田先生,你也是做生意的,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我现在和对方洽谈生意,你这样中途插进来,对于我,对于你自己,都不是一件符合礼仪的事情。难道田先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田兆聪要去抢小推车的手停顿在半空。
宋彬彬看着他的一双秀目,目光锐利,让人无处可躲。
他田兆聪怎能在她面前表现到像个小孩子。
姚子宝挑了挑眉,应说她突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锋芒毕露的话来,就像是宝刀出鞘,令人惊艳的光芒四射。这位宋小姐,一点也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瓷娃娃。
杨晓洁退了半步,拉了拉表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里是机场,公共场所。
田兆聪也明白,如此众目睽睽强行带走人的话,别说一是很可能带不走,二是不能抓住她的心。既然她要的是脑子聪明的男人,他有的是办法。不就是间破公司吗?他不信,姚子宝能进什么五百强。得了宋彬彬的投资,俨然,自身发展恐怕是正缺钱的一家公司。
“走吧。”宋彬彬对着身边的姚子宝低声说。
姚子宝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扫过那站在一旁明显不甘心的杨晓洁和田兆聪,推着小推车,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跟着宋彬彬向前擦过他们两个面前。
田兆聪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像针一样的敌对视线。
姚子宝心里只要一琢磨都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对他怀了敌意,显然,一切都是由于红颜祸水。但干嘛牵扯他进来。
咳。
他清了声嗓子:“那两个人——”是想提醒她,是不是早点澄清误会比较好。
宋彬彬头也不回,冷声道:“他们两个,不过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连说话都没说上几句,做生意的,你知道是要广交朋友,但不意味,什么朋友都叫做朋友。”
他们两个,对她宋彬彬来说,压根不算朋友。
这女人,内心里其实挺冷的。姚子宝心里不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是由于家里太富有的关系吗?因此什么狐朋狼友都想来巴结她。
突然能见到她这样另外一面,不知算不算意外。
走到停车场,找到了公司的车,送她上车。他开车上路。
路上,他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到了公司后,我有事需要回家一趟,和公司已经请了假,由我们另外一位同事负责继续接待宋小姐你。”
“什么事回家一趟?”
果然,她还真是冲着他来的呢。不然怎会问这样的问题。嘴角上扬,像是讥诮:“宋小姐,我家里的事当然是属于私事,可以不必要告诉宋小姐吧。再说宋小姐到我们公司,是为我们公司而来,我这样一位小员工的家事,完全不需要宋小姐亲自过问和操心。”
听他这冷言酸语的话,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宋彬彬倒不怕告诉他,她就是冲着他来的,反正以后两个人见面相处的机会多着呢,她不能让他们两人因为这事儿每次都纠结同一个问题。
柳眉一扬,宋彬彬道:“姚先生未免是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没错,我在众多投资申请项目中,优先选择了你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因为看中公司创始人是你信赖的同门师兄。在投资圈中,投资者们,除了分析公司数据以外,更多的是看人而投资。因为决定一家公司命运的绝对不是数据,而是人。我欣赏你的为人和才华,姚先生,也因此,认为可以信赖你信赖的人创办的公司。但是,我既然身为投资者而来,当然希望我投资的公司能让我赚的满盆赚。”
“既然如此——”
“是的,既然如此,我关心我投资下公司中最具有才华的工程师,有什么问题?”
好一副伶牙利嘴。
她是坐拥豪华富贵的宋小姐,又是自小看着家里长辈经商已是从小积聚了无数商业才华和经验的女强人。
姚子宝心头又挠了一把。有点感觉命运的奇妙,自己怎么会突然和这样一个女人,像是要牵扯不清起来。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感觉和自己嫂子很像,是个秀气而知书达理的女性。现在看来,她外柔内刚,是比他那个会无影腿的嫂子,要更强悍。
唇角,溢出一声,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我家里人病了,所以我要回去看一下。”
“谁病了?”
“我嫂子。”
“沈佳音?”
她和他嫂子算接触过。
不,从她语气,能听出她对他嫂子不止是只接触过这么简单。
“是沈佳音病了吗?我和你一块去探她。”
“宋小姐,你不会忘了你到我们公司视察的要务吧?”
“你们公司又不是明天就关门了。朋友病了,去探望不是更重要吗?”
姚子宝心里服了她:拐弯抹角,理由搬了一大堆,借口一大把,歪理一连串,到最后,还敢说不是冲着他来?
宋彬彬手指头揪着衣摆,也是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心急过头了。
“等会儿,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家里。你知道我大哥本人自己是大夫,或许不会赞同太多人去探望我嫂子。如果到时候不行的话,等明天再去也不迟。”姚子宝说着这话有些无奈,他总不能带她一块去探沈佳音,那会令家里人胡思乱想的。只能自己先不回去了。
“病的重吗?”
听她这口气,好像是一颗心只在他嫂子身上。
“应该不重吧。”如果重,他哥怎么可能放嫂子回家。
“那行。”
姚子宝嘴里不觉地呼出口气,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松了一口。
姚爷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老婆好像生病的事儿传了出去,打来关心他们小两口的电话为此接连不断,接到他都要手软了。
“具体你嫂子在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我回家后才知道。但是,你和爸是不用来的。不大紧要的。要是紧要,早就通知你们了。”姚爷对弟弟说。
“嗯,那哥,叫嫂子多保重身体,有什么事需要打电话给我。”
“行。”
挂了弟弟的电话后,姚爷干脆关上了手机。抓起大衣准备回家照顾老婆。
快中午了,母亲在他家里给他弄好了饭。于是姚爷没有在单位食堂吃饭,直接回家。
君爷拎了个公务包,和他一块走出门。昨晚上忙了通宵的人,今天上午忙完终于可以回家睡上一觉补眠。
姚爷坐上君爷的车,马上双手枕上脑袋打起了盹来。
君爷皱了眉,说他:“你好意思,你睡觉,我开车。”
“我车子坏了。早上还不是借你的车送我老婆回家的。”姚爷眼睛都不睁开地答。
君爷瞧了眼身旁这兄弟:多少年来的老样子,比他还傲娇。
“我回家还不知道怎么和我老婆说。”姚爷嘴里喃的若是自言自语。
从昨晚起,他都在心烦。
“养个孩子有那么难吗?你上回不是说看了人家的女儿后,觉得自己有个女儿也不错。”君爷难得好心宽慰下兄弟。
“问题是你看我们家多少代了,代代生儿子。就像你们家,要不是囡囡生了对双胞胎,你们家的女儿香火又断了。”
想生女儿都这么难,也不知道他们家这是得罪了谁。
“我劝你这话少说。很多人想生儿子,你这话是在得罪大众。”
“我爷爷,其实也是比较想抱孙子的。”姚爷实事求是地讲。
“这样就行了。生个儿子,当是给老人家生的,让老人家帮着带。生个女儿,你自己赚了,自己带。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是不知道。大家都知道我不喜欢孩子,可你觉得我带孩子有问题吗?”
君爷想到自家儿子征征。征征害怕姚爷,但是,让姚爷带征征是绝对没问题的,带的恐怕比他老婆白露还要好。姚爷不喜欢孩子不代表不会带孩子。
“没问题。”君爷答。
“那你觉得我老婆带孩子有问题吗?”
不要说他君爷是苛刻,貌似,单位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沈佳音是个倒霉的会被孩子欺负死的大人。
“所以我这不烦着吗?”姚爷说,“我知道她喜欢孩子,但是,我特别害怕孩子都欺负到她头上去。”
“因此到最后变成你一个人带孩子。”君爷好像终于理清兄弟是什么一番思路了。
姚爷深长地呼吸,想着,回去既要和老婆怎么解释,又要怎么开始锻炼老婆不要被孩子欺负死。
白露中午没有回家。君爷就此一块到了姚爷家里蹭个午饭再回去睡觉。
姚夫人做好了饭,摆在饭桌上,见到他们进来,悄声说:“一直睡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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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滑胎
“没事,妈。”姚爷拍了下母亲肩头,走进卧室,
姚夫人疑问地看着君爷。
“干妈,有饭吃吗?”君爷避而不答。
他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解决。
姚夫人悻悻:“饭有,来,我给你们添饭。”
姚爷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房间里果然如姚夫人说的,静悄悄的。父母那辈有人生病,都喜欢门窗紧闭,室内空气有些浑浊。姚爷掩住门,没有将门紧锁,露出条缝换下空气。
被窝里,一个脑袋在被头露出半个头顶。这丫头冷得喜欢全身钻在被窝里,手脚都缩成条虾,只露两个鼻孔在被子外头。如果这样一幅状态,说明丫头睡得很熟。
走过去,还真有点怕把她冻醒了。大手在她露出被子外的额头上摸一摸,没有发烧。
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眼睫毛眨了眨。
“醒了吗?”他边低头,边声线沉厚地在她耳畔问。
他深长的呼吸都卷进了她软绵绵的呼吸里头。
“嗯。”她的下巴点了点,手指伸上来,像是要抹抹眼睛,然后,忽然意识到手里抓的东西磕到了脸皮。
见她眉头微皱,他赶紧将她攥得紧紧的两只手心掰开,露出那两枚婚戒。
这丫头,他真没话说了,抓着婚戒睡觉。
“不戴着吗?”
她怕戴着会舍不得摘下来,可是,职业关系不允许她戴戒指等首饰的。
“就知道是这样。”姚爷不知道说啥好,叹的这口气,吹到她睫毛上,将那个本来装着戒指的被她搁在了床头桌上的书盒子拿了下来,把两枚戒指重新安到两个坑里。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坐了起来:他这是做什么?不准备送她礼物了吗?
瞧她这幅直白的表情,姚爷狠瞪了她一眼:“我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了。有没有这个戒指都一个样。”
“可你说,丢了的话——”
“那也是,这结婚戒指能丢的吗?”
她舔舔舌头:真是什么话都由他说了算。
见他,把戒指重新放到坑里了,却又突然把其中一枚拿了出来,抓起她那只无名指,轻轻地套了上去。
就他这个动作,好像电影里常演的,她脸蛋发烧。
“喜欢吗?”
“嗯。”
姚爷发觉自己舌头僵硬,竟是说起了废话。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人不是都嫁给他了。
“很漂亮。”沈佳音摸着光溜溜的戒指外环,心里幸福的滋味甜甜地充满心间,他真的花了心思在这戒指身上的,不然,她怎会这般见到就喜欢上。
这是太空瓷打造的戒指,论起价格,当然没有金银财宝贵重。但是,这戒指洁白如羽,代表的干净纯粹,最合她心意了。为了让这枚戒指素而不冷,他还在上面,让人用绿橄榄石做了镶嵌。一白一绿的相搭,不正是她最喜欢的两种颜色吗。
看到她一张小脸发着光辉幸福成那样,姚爷心头莫名地划过一道疼,心疼。若不是一个历经过大苦大难的人,怎会一点小事就能幸福到这样。
他的丫头,以前真的受过太多的苦了。
他低声和她说:“两枚戒指都由你保管。这样,你永远不会敢把我丢了。”
她张嘴,差点失笑。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要敲一下这个笨丫头的脑袋。
“没有发现下面还藏着东西吗?”
嗯?
她真不知道,吃惊地看着他。
他扬起了眉梢,是将上面那层黑色绒布要提起来时,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叮咚。
不知是哪位客人到了。
姚夫人赶忙跑去开门,问:“谁呢?”
这个时候都是吃饭时间了,会有谁来做客?
站在门口的是方敏,对着姚夫人笑哈哈地叫了声:“你好,阿姨。”
姚夫人对于方敏一样是熟悉的,自己儿子的老同学嘛,拉着她进门,热情地招呼:“吃饭没有?要是没吃饭,一块吃吧。”
方敏摸着肚子说:“我刚好没吃。”
走到吃饭的饭厅,突然见到君爷坐在餐桌边用餐,把她吓到,滋,差点咬到了舌头:“领导,你在这用餐?”
“我老婆不在家,来姚科家里蹭饭。”君爷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看着她道,“一块坐吧。”
虽说是老同学,但是,领导是领导,方敏面对君爷压力不小的。摆了摆手,说:“我是来看佳音的。”
“真是有心了。”姚夫人接着话,一边帮她拉开座椅,“她睡到现在,子业刚进去把她叫醒。”
“都是同事,战友,生病了,来探望一下。”方敏说。
这话听到君爷和姚爷耳朵里,都不禁感到别扭。他们两个生病的话,怎么就从不见她这个老同学特意到他们家里探望。
君爷扒了口白饭,心里琢磨,难道是这方敏的老毛病又犯了,张口刚要提醒一声。
方敏这会儿已是走进了人家的主卧室里找沈佳音了。
“方姐姐。”沈佳音越过自己老公肩头,看到了方敏,连忙招呼着要对方坐。
方敏像是没有看见姚爷把她瞪到两目发光的眼球,大刺刺拉着张椅子坐在他们小两口中间,对着沈佳音,问:“好点没有?”
沈佳音通过电话知道她会来探自己,但没有想到她那么快,说:“好多了。方姐姐不是说下午才——”
“哦。是这样。”方敏答,“上午收拾完手尾工作,把工作交接完,发现时间来得及,上了你姐姐家里一趟。”
姚爷抱着手,在旁边边听边眯起了眼睛: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沈佳音马上对老公解释:“二婶打来电话,说是家暖姐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诊的那家医院医生不方便出诊,拜托我找个大夫过去瞧瞧。我就想起了方姐姐,结果方姐姐很好人,答应了。”
姚爷言简意赅地点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望着方敏:恐怕只要是他老婆拜托的事,这位方同学,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方敏再次忽略掉姚爷的目光,继续说:“是这样的没错,小不点拜托我过去看她姐姐。我见有空就顺道过去一趟。到了那里,给她姐姐做了检查,发现——”
沈佳音和姚爷竖起了耳朵,专注地听。一般来说,大夫说出这样的口吻,代表都是事情,不大妙。
“发现有可能是发生前置胎盘的迹象。”
听的人同时表情骤变。不说庄如玉与他们的关系,仅这个病名,对于他们这些行医的人来说,都知道是意味了什么。
方敏往下说:“我让他们商量下,看是去哪个医院再详细做个b超。可能发生这个变故也就这两天的事。问过孕妇,孕妇自己并没有摔伤跌伤等意外病史。照我推断,可能与孕妇本身的体质有较大的关系。如果这样的话,我劝告他们,最好是把这个胎儿尽可能保下来。如果掉了的话,第二次怀孕后再次发生相同状况的危险性,可能更高。反正,现在国家政策也是一个孩子为主。”
沈佳音和姚爷都可以想象到,听了这些话的庄如玉那边的人,肯定都是乱成一团了。
方敏这时候,却是向姚爷使起了眼色:和她说了没有?
姚爷回她一个白眼:刚要说,要不是你突然杀出来!
沈佳音见他们俩突然眉来眼去,很是好奇。
姚爷拿开了书盒上面那层黑色绒布,底下隔着块隔板,放着的第二层里,放的是给小孩子戴的一套银首饰,有长命锁和脚镯子。
沈佳音看着这套东西,十足愣了有一会儿,才磕巴出一点声音:“这——太早准备了吧——”
“你这个月经期不是迟了吗?”姚爷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
“我经期向来不是很准。”知道他们怀疑她是怎么了,沈佳音忽然有想笑的冲动。
她老公不是很讨厌小孩子吗?怎么会比她更关心这方面的动静?
这丫头,听到自己可能怀孕的反应,怎么,完全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你知道我说什么吗?”姚爷再拍拍她脑袋,怕她兴奋过头又变呆了。
可事实证明,丫头完全没有兴奋过头,相反,比她拿到他送她结婚戒指的时候,冷静多了。
“我怀孕了吗?”她对着其他人反问。
“你觉得你自己没怀孕?”方敏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这样冷静过头的孕妇,惊讶地微张大了口没有闭拢。
这丫头,总让人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自己没有。”在沈佳音的心里头,一直认定,孩子来的话,她这个当妈妈的,理应第一个知道小天使的降临。因为她都做好准备了,随时迎接小天使。
她这幅淡定从容,反而是把怀疑的其他人,包括专业人士,全给震住了。
方敏往自己口袋里有些焦急地掏着:“我带了验孕条,你试一下。”
要是她猜错了,她这个妇产科大夫的面子,真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姚爷把老婆扶下床,带进浴室里弄验孕条。这会儿,一样显出了些着急。
沈佳音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一个个如此笃定,心里头边觉好笑,一方面,见到老公比自己紧张的这种场面,忽然,心口里是冒起了幸福的温泉。
她老公,看起来不讨厌小孩子了。
快速检验的验孕条,出结果是很快的。姚爷看着结果,方敏接过去,又对着灯光使劲儿看,像是要穿透那张薄薄的纸。
不是!
没怀上!
姚爷看见方敏那副失望透顶的表情,不禁着了火:他和他老婆都没失望,这位方同学失望啥?
方敏四十五度低头,是真失望。
沈佳音看着她这样,都觉得自己要为此负起责任深感愧疚,对方敏说:“方姐姐,这,我老公避孕措施做的好,不是你的错。”
姚爷捂住老婆说这话的嘴,直瞪着:我们小两口的孩子,关乎方同学什么事!你道歉做什么!
方敏听了丫头这话,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像一口郁闷的气随之吐出了肺外,只是这脸上,多少余留了些遗憾的表情:“你姐姐那边的亲人,要求我当你姐姐的大夫,说是要把你姐姐送到我们单位来治。”
这个要求,沈佳音自己心里也有想过,但就是太麻烦方敏了。
“我说不行。”方敏道,“小不点,你老公和君爷肯定还没告诉你,我要去西藏一年,过完年就走,这个月底。”
沈佳音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望回老公。
“嗯。”姚爷轻轻应着。
说起来,方敏决定去西藏的事,是在年前才决定的。原因是她老公要被调派去西藏工作一年。考虑到一家子不想分开,再有西藏那地方很锻炼人,两口子商量之后,决定让孩子都转学到西藏那里锻炼一年,开阔视野,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
申请调职报告年前递上去。君爷这里,早就每年有名额指定要去西藏支援的。既然有人主动申请,理由充足,君爷没理由不批。这个事,单位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只有君爷几个领导知道。
“打算是临出发前,再给大家发个短信通知就可以了。又不是生死离别,只是去一年。说的多了,搞欢送会什么的,小题大做不说,反而有点假。”方敏道,“倒不是我想低调,是这样的话,彼此感觉好像不算是分别了。你们以后,有空可以到西藏探我。”
瞧方敏这口气,好像与他丫头搞告别会一样。姚爷又瞪了方敏一眼:走吧,我家丫头没那么思念你。
沈佳音得知这个消息是真,确是挺伤感的。来到这里后,方敏对她像爱护小妹妹的大姐姐一样,给她好多帮助。她怎能不留恋。
“我有空会去的。”
方敏得到她这句答应,冲姚爷洋洋得意地扬了扬头。
姚爷无视。
方敏又对小妹妹嘱咐:“你姐姐那边,我说了原因,他们理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我和他们说了,我们单位,不算是妇产科专科最好的地方。劝他们去专科医院找知名医生更好。我给了他们一些教授的联系方式参考。考虑到你姐姐是叶家的媳妇,叶家对此肯定不会置之不理。我想,你不需要太担心。”
“谢谢方姐姐。”
“谢我做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唯一,就是离开前知道你没有怀上,倒是让我有点儿失望。本想,如果你怀上的话,或许我有个借口,留下来,陪你度过这一年。”
这话算什么话?不去陪自己老公儿子到西藏,因为他老婆怀孕要留下来陪他老婆?!
姚爷越想越不对劲,周身都坐不住了,不用说,这方同学的老毛病又犯了,拿起电话找方同学的老公来抓人。
“小不点。”方敏凑近到沈佳音面前,“我要走了,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嗯。”沈佳音没有怀疑。
“让我亲一下你的脸可以吗?”
这话没完,后领被一只大手一揪。
“喂!姚子业,你做什么!”
姚爷二话不说,揪起这只突然闯进他家里的这只女色狼,往门外拖。
“姚子业!”方敏的叫声,消失在楼梯口。
砰!
姚爷当着傻了眼的姚夫人甩上门,冲外面敲门的方同学道了一句:“好走不送!”
“姚子业,你这没良心没人情的,我们多少年的老同学,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要是不这样对你,我才是傻b一个。是谁没良心没人情,想给自己老同学戴绿帽子!”
“我当她是妹妹!”方敏瞪了下眼球。
听见她这话,姚爷眉头皱了下:“那也不行。我打电话给你老公,你老公来了。”
自己老公杀来了!方敏在门口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骂着姚爷急速奔下楼梯。
姚爷回到卧室,见老婆余惊未了,说:“她没事,被她老公抓回家了。”
“方姐姐她——”沈佳音是觉奇怪,方敏为什么要亲她脸呢。
“那家伙,曾经有个妹妹。一个很好的妹妹。你一定想知道她为什么当大夫吧?就因为她妹妹当着她面出车祸死了,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所以,遇到和自己妹妹很像的人,她就会不知觉地将对方当成了她妹妹一样。以前据她自己所说,她和她妹妹是自小同一张床,用同一把牙刷用同一把梳子,哪个要先走,都会亲对方的脸打招呼。唯一一次,她妹妹车祸离她先走了,没有亲她的脸。”
这算是方敏很私密的秘密,仅有几个很好的朋友知情。沈佳音是第一次听说,不由被感动到眼眶有点热。
看这丫头被感动得,姚爷牙痒痒地走过来,手伸过去一把搂住老婆肩头,教育道:“你不要被那家伙骗了。以姐姐名义也不能随便乱搞亲亲!”
沈佳音抬起头,问:“子业,你想要孩子了吗?”
感觉自己被丫头看穿了,姚爷大手将她后脑勺托住,一个吻亲了下去,就此把她按倒在了被窝里。
这叫做说话不如行动。
见儿子把房门都反锁了,把姚夫人尴尬到,回到饭厅,对君爷说:“不管他们了,我们自己吃。”
君爷算是早对兄弟这种事儿习以为常了,这饭,已在其他人不不注意间,吃得差不多了。
庄如玉家里,一群人,在方敏离开后,屋子里一直陷入了低气压中。
尤二姐噎着口水,说:“不然,再打个电话问问佳音或是首长的意见。”
沈奶奶摇摇头:“刚那个走了的大夫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她算是佳音单位里这方面最专业的大夫了,是首长的老同学,不然佳音不会叫她来。她要走,因为工作去西藏,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回去,要和佳音做汇报,应该佳音也会知道。如果佳音和姚科有办法,会打电话过来。如果没有比她对我们说的更好的办法,应该,也不会随便打电话过来出主意。”华妙冰的想法和沈奶奶一样。
她小女儿和其女婿,都是做事谨慎的。事关自己姐姐,关心是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慎重。
庄如玉坐在床上,听着他们几个说。可以说,当方敏对她说了那些话后,她感觉有一半的天都塌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有什么苦没有吃过?无论什么苦,什么委屈,都被她咬着牙忍下来了。唯有如今这种事儿,好像是天命一样,没法抵抗。
“家暖,不要太担心。下午,找辆车,先按这大夫说的,找个可靠的教授,再检查一下,看是什么情况。”华妙冰握住大女儿的手,说。
庄如玉低着头,没有说话。
华妙冰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突然胸口很酸很疼。这个大女儿,是真的比小女儿还惨。自小被坏人抱走,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拼搏到今天这个成绩,却遇上这种事儿。
“家暖。”华妙冰抱住她肩头,拍着她背,轻轻地说,“有妈在这,什么事都没有。”
尤二姐和沈奶奶看着华妙冰安慰大女儿,都没话说。沈奶奶心头也揪着。这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大孙女,命运坎坷。不知道,婆家知道这事后,会拿庄如玉怎么样。
姚子宝开着车将宋彬彬送到了公司。在公司门口,能见他师兄已是领了一批人到门口接待贵宾。
大小姐即是大小姐,有财有势,与众不同。姚子宝心里自嘲了一句。
宋彬彬在公司里逗留了约半个钟头后,因为要安放行李以及长途跋涉之后身体劳累需要休息,姚子宝的师兄又找上了姚子宝,要对方开车送宋彬彬到住处。
“不是公司安排的住宿吗?”姚子宝不太愿意,想让公司的人事部带宋彬彬过去。招待客人安排客人住宿,这本来就是人事部的职责。
“宝儿。她不是客户,是往我们公司投钱的老板。再说,是客户,也不可能住我们公司宿舍。”
“住酒店?那让酒店的车来接。”
师兄看出师弟的不情愿,拍着姚子宝肩头,好说歹说:“宝儿,接待老板这事儿,不是说公司哪个部门的事,是全体员工的事。至于老板想让谁接待,谁就得去,对不对,因为你是给老板打工的。”
也就是说,要让他当老板的牛郎也可以?
看来被女老板看上的男员工,也不绝对会是件好事儿。姚子宝甩了甩从师兄手里重新接过来的车钥匙,心里面并不以为宋大小姐,真有勇气冲着让他当牛郎来。
宋彬彬已是站在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他透过车窗看着她秀丽的小脸一直像是有点低着的角度,她不开口的时候,确是和媒人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一样,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容易害羞。只是当她一开口,伶牙俐齿,可以扒掉人的皮。
等她上了车,问她下榻的酒店在哪里。
“不是说,去看你嫂子吗?”
“我哥说不用了,人多空气杂,反而对我嫂子的病没有益处。”
“那,还是往你住的小区那地方开吧。”宋彬彬不敢看着他,说。
“你说什么?”姚子宝握住方向盘,也没有看她,问,“你登记的酒店,在我家附近?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媒人,媒人有说过。”
哪里的媒人,将他祖宗三代都查了?!
“为什么到我家附近住酒店?我们公司,附近就有不少酒店。”
“不是酒店。”
“不是酒店是什么?”
她的答案越来越诡异,让他浑身都要发毛的感觉。
“我,有个朋友,他刚好有一套房子,在你们小区里头,说借给我住。”
“你——这是刚好吗!”
“免费,而且,住在你附近,有什么事可以叫你,你过来挺方便。我一个单身女人,当然,要住在有人可以照应的地方。”
服了这位大小姐了。这是要让他在她留在北京期间当她的24小时随从和保镖?!
凭什么?
凭她是他老板!
给人打工就是这么委屈的了。若不是他欠了他师兄一笔人情。
嘴角扬扬:“我说,宋小姐,你不觉得我是个男人吗?”
她不明白,怔疑着,不敢答应。
秀气的手指,扶了下从鼻梁滑下半截的眼镜:“我是个男人,我和你又不是十分熟悉,你凭什么可以相信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既然你强调你是单身女性?”
宋彬彬迅速别开脸,被他这话侃到咬了咬贝齿。
“姚先生,别怪我先提醒你有关你的身份。我没有说你可以随便进我的房间。除非我有需要的时候。”
姚子宝差点被这宋大小姐的话气到七窍生烟。这话不是分明说她是把他当牛郎了吗?什么叫她有需要的时候他要进她的房间!
小车进入小区,停到了她住的楼下,给她打开车门,抛出一句和自己哥一样的口头禅:“好走不送。”
宋彬彬走出车外。姚子宝已是将她放在后车厢的行李,拿出来搁到她面前后,嘀一声锁了车,扬手就走。
很高兴,能感觉到,她愣在原地足有好几分钟。
回到自己家,见着青梅竹马的兄弟陆欢,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的样子。
“什么事找我?”他家里没人,姚子宝自己开门招呼兄弟。
陆欢瞅着他刚在下面走来的方向,说:“你就把她丢在那里吗?”
“哦,她自己有房子,走几步就到了。”
“真有你的,哥们。”陆欢冲他竖起大拇指,“人家堂堂宋氏集团的大小姐,都能被你放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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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宋会长的目的
“我哪里放她鸽子了,不是放她在她家门口了吗?”姚子宝对这事儿肯定不认账的。
陆欢听他这一说,跟他进了家门,直冲冲跑进他房间,拉开他床头对着的窗户窗帘,指着对面楼对着他们开的那户人家,说:“莫非她住在那?”
“怎么可能?你不是不知道我窗户对的是个老头子,每天早上还给阳台上的花盆浇花呢。”要是早就有这浪漫事儿,他哪会到现在都单身。
陆欢笑盈盈地倚在窗台上吹口哨:“我怎么觉得,命运就是这样奇迹。她必得住在对面那户人家,天天对着你,不然,她干嘛非要住进这里?”
姚子宝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咯噔。仔细想想,若换他是位大小姐,既然都住进这小区了,不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就浪费了这招棋。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有了,人和有了,地利呢?!
反正她钱有的是,这世上有钱都能使鬼推磨,说不定真拿钱贿赂了那老头。
说来这地方是军事管理区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这大小姐进来呢?
不对不对。
她想要住进这小区里那户人家都好,至少要有身份证明是那户人家的亲戚,不然小区管理人员也不会让她进来住的。
对面那老头已经单身很久了,从他上幼儿园到现在,都记得那老头只是单身一人住在那里,后来听说因为那老头是退伍老军人,没儿没女的,哪能冒出个什么亲戚来。
乱糟糟想了一通,不知说服了自己没有。
站在他前头,伸长脖子对着对面窗户张望的陆欢,拿起了他挂在墙上的军事望远镜戴到眼上,说:“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有这爱好,拿这个望远镜能清楚看到对面的浴室呢。”
姚子宝一巴掌着急地打到兄弟的头上:“我这个是野外户外用的,上阳台看星星用的,哪有你这样龌龊的想法!”
“也是,若对面从幼儿园起住的是一个长满皱纹的老头,你年纪再小,肯定也没有这个心思拿它偷看一个老头子洗澡对不对?”陆欢皮肉不嫌痒地朝他笑着。
姚子宝把手掐住他脖子上,吼:“把它还给我!”
陆欢哎哎哎叫着杀人了。对面刚好有人进了屋里,听见声音,第一时间来开窗。
姚子宝刚好把猥琐的兄弟按在窗台上,对面的活动玻璃窗拉开,露出一张好奇的脸。
四目相对一会儿。陆欢趁这会儿挣脱开他的手,回头一看,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站在阳台的鲜花之中,像是向日葵一样,明灿灿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陆欢一只手往呆了的兄弟肩头上拍了拍:“这叫做,事实胜于雄辩。”
宋大小姐再怎么惹人嫌,美,就是美。
“比你那林黛玉美吧,瞧你目光都看得直了。”陆欢贴到兄弟耳边说,心里叹,咱这兄弟,到底是好色之徒一名。
姚子宝仅这点可以说完全不像他哥姚爷。姚爷挑女人不知道怎么挑的,看中的,都不会是大美女。但姚子宝不是,从初恋起,挑的从来是容貌秀丽,可以一眼惊艳到男人的美女。
当着她的面,被兄弟这话说得,快没脸了。
姚子宝脚下揣了兄弟一脚。
陆欢踉跄,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怒指着他。
对面窗户,清丽的嗓子清了一声,冲他们两个笑道:“以后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陆欢忙捏着嗓子咳了一声,接道:“我住在他楼下,仰望就是你窗户。”
姚子宝见他们俩搭起了腔,背对他们走到了一边。
那双秀丽的杏眼跟着他走动的身影。
陆欢像看都没有看见,与对面的美人继续搭讪:“你是,我记得你是——”
“我叫宋彬彬。”
“对。你在他家老家时,站在他家门口。”
宋彬彬赧颜。那一幕历历在目,好像她死皮赖脸赖到他家门口一样,虽然她现在做的,好像也是这样。
“没事,没事。”陆欢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红了的脸皮子,说,“村里就那么几条路,走来走去都能遇到。”
“是。”宋彬彬想,他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心肠挺好的。想那时候她强词夺理,陆欢没介意,跟着她去了见她奶奶。她奶奶后来对他,说了就走,好像都有点不礼貌。现在她和他见面,陆欢照样好像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其实,陆欢哪里是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是都牢牢刻在心头上了。而且,很清楚,定是那天他说了什么话,招惹到宋瑶芝,让宋瑶芝当天就带了宋彬彬走。
“你怎么会住在这?”陆欢问。
“我——我认识这家人的主人。”
“来北京工作?”
“来看看投资公司。”
“准备呆多久?”
“暂时不大清楚,要看行程安排。”
“以前在北京呆过吗?”
“和家人一块来过。”
“那对这里应该挺熟悉了。”
“不大熟悉。因为每次来,都是几天,都是和家人一齐,没有自己一个人单独出来过。”
听她这话,标准的深闺里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人是把她打造成温室里的花朵。
“你这样出来,你家人知道吗?”
“没事。我,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来。”
姚子宝皱了眉,想多少天以后,她家人就能发现她失踪,并且派人出来抓她回去。
“你这样做不好吧。”姚子宝转过了身,对她说,“让你家人担心,是让你身边的朋友都需要因为你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家人若没有因此怪罪到他人头上才怪。
“不会。”宋彬彬肃了脸,“我成年了,我家人也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曾经,我和朋友一齐到沙漠探险。我家人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成年了,有这个权利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陆欢感觉她本身已像个矛盾的组合体,她家人,则比她还矛盾。
听见她这话,姚子宝面色不改,走到窗前拉上窗户的窗帘。
唰,厚重的窗帘拉上,盖住了对面的视线。
“你,你——”陆欢看着他这动作,好不容易憋出句话,“你这是学柳下惠吗?可人家柳下惠坐怀不乱,也没有拉窗帘的动作。”
“错了,我这是要换衣服。”
谁说只有男的偷看女的,女的照样可以偷看男的。
陆欢张大了口,不过不得承认兄弟是美男子一枚,平常走到街上都是女色狼们的头号锁定目标。
仅听这句话传到对面之后,哗,对面窗户急于澄清似地大门闭紧。
陆欢冲兄弟竖起大拇指:你赢了!
姚子宝冷哼一声,低了声音说:“我等会儿要去我哥家里一趟,你去不去?”
听说沈佳音是病了,陆欢当然跟着去。
兄弟两个来到姚爷家。姚夫人吃到一半给他们开门。
陆欢见着干妈嘴角边沾了颗米粒,讶道:“干妈,都几点了,没有吃完饭?”
快两点时分了。
姚夫人让他们进来说:“刚才刚好有客人来过。你哥他们下班回来没有那么早。”
两个小伙子走进客厅,看见了君爷正坐在客厅里,可能刚吃完饭,端着个办公杯在喝茶消食。
“吃完饭没有?”君爷见着两个弟弟,问。
陆欢点了头。
姚子宝哪有时间吃午饭,一早上为了服侍那位大小姐,从机场接机,再到公司。本来,他师兄想邀请这位大小姐到哪里酒家吃一顿大的,算是为贵客接风洗尘。如果这位大小姐接受了他师兄美意倒好,他即便不蹭这餐饭,都可以偷跑回家了。哪里知道,这位大小姐像是看穿了他想尿遁的计划,硬是说自己长途劳累,想先回住所休息,一块把他拉着挨饿。
不能否认,这大小姐是否心里是怀了另一种盘算,想着或许他会怜香惜玉,约她去餐厅吃饭,烛光午宴,也算是顺水推舟。
只可惜,他这个冷血心肠的,居然把她丢在她家楼下扬手就走。让她没有缚鸡之力的秀手自己拎行李上楼梯不说,还当着她的面污蔑她想偷窥他。想必,她现在应该是边找饭吃边在心里头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回想起来,让他感到稍微吃惊的是,刚在窗台见到她,似乎她脸不红气不喘,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上三楼,好像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是他看走眼了吗?
“宝儿,你没吃?”见小儿子没答话,姚夫人惊讶地走过来推了把儿子。
姚子宝道:“公司事务忙,也就没来得及用饭。”
“路上也可以吃一点啊。我不是说了我不回家做饭吗?所以,你到你大哥家里来蹭饭。”姚夫人扶着脑袋,对于儿子这股赖着妈做饭的执拗劲头无话可说。
“不是,妈,我,我是来看大嫂。”
姚爷这会儿从房间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了,接上弟弟这话说:“在电话里不是说了不用你来吗?你自己都答应了。”
那是没有想到那位宋大小姐像橡皮糖一样粘着,现在都粘到他房间对面了。他要是在家里继续呆着,早晚要被逼疯。只好拿沈佳音当借口了。
几双眼睛都好奇地盯着他一个人。只有知情的陆欢在旁边偷笑。
姚子宝狠刮了兄弟陆欢一眼,咳了声对母亲问:“有饭吗?”
“有,有饭。就知道你们是这种德行。”姚夫人像是早有所料,每次都是做饭预料多一点,“只是菜没有多少了,想吃多少米饭还是有的。”
听到这说菜没有多少了,君爷抱赧地稍微侧过脸。
昨晚加班通宵,早上早餐都没来得及用上多少,这不积累到现在肚子全空了,也就不管好吃不好吃,比平常吃多了点。
陆欢凑到大哥身边问:“哥,你怎么不回家吃,到姚大哥这里来蹭饭?”
“方便。”
家门就在姚爷家对面,确实最方便。
“方便也不能到天天到我家里蹭饭。”姚爷想起兄弟好像不是一次到他家里蹭饭了,抱怨了句。
君爷对此毫不客气:“你这天天蹭我的车,我都没计算你油费车费呢。一天来回油费,都足以我在你这里蹭几天饭。”
姚爷耍起了赖皮:“彼此彼此,都是兄弟,不需要计较。”
君爷闷声,一幅这种兄弟做不做,也无所谓。
姚夫人给小儿子摆了碗筷,问起大儿子:“你吃吗?”
“吃。”姚爷洗了手,朝餐桌走去。
“佳音呢?”姚夫人惦记儿媳妇。
“让她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吃完给她端粥去。她也不能吃太多,消化不大好,饿肚子对她还好一些。可能天气变化,身体累。”
听大儿子都这么说了,姚夫人心里那点本有些怀疑的期待,烟消云散。想想,老公的话说的没错,这事儿,不用催着,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儿子儿媳妇哪天想开了,比他们都急。
姚夫人不知道的是,现在她儿子倒是真的急了,一反常态,想急着当爸爸了。
姚家两兄弟在饭厅扒着饭。君爷和自己弟弟陆欢,坐在客厅里闲谈了会儿。自从君爷有了自己的家,儿子都生了,这弟弟,自然不大有时间能顾上。
“学校怎么样?”君爷问。
陆欢这是在学校预备念到博士后,直接进科研所。
“老样子。”陆欢老神在在,看起来是被学校的平静生活磨得比君爷要更老几岁的样子。
“你在学校,时间比我多,有时间,多回家,看看妈和爸,再看看你姐。”
“知道的,哥。”
君爷再望了眼里面吃饭的姚子宝,问陆欢:“你怎么和他一块来的?”
“要去睡时,刚好看到他开车回来。”
“不是天天见着吗?”
陆欢想,这当哥的就是当哥的,对他们两个弟弟可谓是了如指掌。有必要姚子宝一回来,他马上连午睡都不用了跑去粘着姚子宝?又不是多年不见的恋人,只是一天能见上数次面的兄弟。要是中间没有出点什么岔子的话,君爷愿意将自己脑袋割下来。
“哥。”陆欢贴近自己哥耳边,反正这事儿迟早都被人知道,这会儿泄了兄弟的秘密也不算啥,“宝儿有人追了。”
“女追男隔层纱。”君爷不以为然。现在什么社会了,哪有那么多计较。
“哥你这是不知道,人家大小姐追到了宝儿房间的窗户对面。”
这话,是把君爷这老大哥都给震到了。
“什么样的?”
花痴?!
姚子宝如今比姚爷长得更妖艳,不是不可能。
“集团大小姐,自己也长得美,老实话说,比我两个嫂子都要漂亮。”
宋彬彬那精致的模样儿,是不比白露大小姐逊色。
君爷感兴趣了,定定地喝了口茶:“这事,宝儿若不和他家里人说,你不要多嘴,不要嚼舌根。”
“我觉得他家里人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大小姐追到他们家门口而已。”陆欢透露出在姚家老家的消息。
“那也不要多嘴。”君爷道。
陆欢看着自己哥那张一如既往冰冷没有表情的脸,只道大哥的城府又深了一层。
姚子宝吃完一碗米饭,肚子有了充实感,突然想到那大小姐既然是温室里的花朵,当然是和白露那样不会做饭的,这要是真在自己屋里饿死了怎么办。又想她傻,也不会傻到不会打电话叫麦当劳,或是自己走下去到附近买饭吃。然而,想想,她这个傻有可能是存在的,因为她说她自己一个人怕,怕人家装着麦当劳员工送外卖到她家里猥琐她,又怕到外头路上走着被暴露狂跟踪。
怎么,自己就被这样一朵温室里的花朵黏上了呢?令他连吃顿饭都不能安心。
“宝儿,不是说饿吗?就吃一碗?”姚夫人见小儿子不添饭了,奇怪。
平常儿子的饭量都是至少两碗以上。
姚爷都看向自己弟弟:“饿过头,肚子不舒服?”
姚子宝在心里教训自己要对某人冷血心肠,却又想到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他还得帮她打120岂不是——更糟糕。
“妈,你帮我弄点饭放保温瓶里。我现在吃不下,我拎回家,睡一觉起来再吃。”
姚夫人以为小儿子真的身体不舒服,起身,依儿子意思找保温瓶,边说:“我现在就是把你们娇生惯养。到时候你自己有媳妇了,不知道你媳妇愿意不愿意像我这样服侍你。”
这当妈的,自从他们两兄弟到婚娶年龄,一句话不离三都是这种话。
姚爷自己娶了媳妇了,而且媳妇沈佳音也愿意这样服侍他,不管。
姚子宝心头闷着,他现在是反过来服侍某位大小姐呢。
陆家两兄弟,看到姚子宝吃了一半拎着保温瓶出来,都表情微妙地看着对方。
姚子宝讪讪,对知情的兄弟说:“我肚子不大舒服,带点饭回家慢慢吃。”
陆欢向他挤挤眼:“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你不是来探我嫂子吗?”
“那你不是来探你嫂子的吗?”
姚子宝被他这话堵到几乎无路可退,气急败坏地瞪了他眼,开门就走,甩下句话给母亲:“妈,晚上我再过来探我嫂子,你记得煮我的饭。”
什么德行!姚夫人追到门口,见小儿子跑没影了,气呼呼地关上门说:“我这是你们爷儿俩的煮饭婆吗?”
“妈,今晚我煮。”姚爷算是好心,对母亲说。
哪知道这话,招来姚夫人又一顿抱怨:“你煮?!要是你煮,全家都要食物中毒了。”
老妈真不给面子。耳听客厅里客人一阵窃笑声,姚爷直咬牙。
姚子宝拎着保温瓶,疾步匆匆,以防被家里人发觉,三两步即跑到了宋大小姐的新住处。按下了门铃。
几声之后,听有人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停了会儿,应该是从门上的门洞里把他全身瞅了个遍,再打开了门。
姚子宝就她刚这动作,都后悔过来了,这大小姐把自己当成是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绝对是铜墙铁壁,没有人能攻进来。
“姚先生?”宋彬彬打开了外面的防盗门,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微微有些吃惊。
他不是很抗拒她吗?
刚当着她的面拉上窗户呢。
“宋小姐。”姚子宝很想把拎保温瓶的手剁了,因为这尴尬到让他体会从来未有的尴尬,“吃饭了吗?”
“在吃。”她好像没有看到他拎的保温瓶,也或许是误会了他那个是空的保温瓶,说,“对了,你还没吃吧?快进来。是我误了你的饭点。”
得了!他这是,自己傻到真以为她连外卖电话都不会打。
好笑的是自己,居然倔强着嘴巴继续问她:“你打外卖?外面的大排档,可都是地沟油。”
“没有,冰箱里刚好有面有肉,我自己下了面条。”
姚子宝整整呆了有几秒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都是不会做饭的吗?
她这下的是,可以和他大哥媲美的毒面条?
宋彬彬冲他一笑,嘴角的梨涡笑得像装满了春水,别致的浓美:“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进来尝尝。”
他自然要进去尝一口,揭穿她这个大小姐除了有钱什么都不会的真面目。没脱鞋子就此进了屋。里头,或许是原有主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她的行李箱,搁在客厅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因为想着先填饱肚子,没有吃饭不能干活。”宋彬彬小声做解释。
这大小姐,和他想的,有太多不一样了。
若换做他想象的富家小姐,当然是先收拾行李或是回房间睡觉,哪会想到先自己给自己做饭。只有平常干惯体力活的,知道没有吃饭没有力气干活,吃饭最大。
宋彬彬在他观察屋里时,跑进了厨房,拿了个大碗,给他盛了碗面条,端到了客厅,给他递上双筷子。
他低头,见是满满的一大公碗,里面不仅是汤足,料也足,肉啊,虾啊,塞满一碗,把他吓了一跳。
“你自己呢?”
“我有。”
望过去,她那碗没吃完的,一样这样大的容积,他在吃了一惊后,突然嘴角一勾:“你平常的饭量就这么大?”
不是这么大的胃,煮这么多做什么。
宋彬彬哪里好意思说,她这是预了他的份。早刚刚,她下好面条时,还鼓起过勇气拉开与他房间对着的窗户,喊了几声,想问他午饭在哪里吃。
正尴尬时,刚好看到了他拎来的保温瓶,嘴角也一勾:“你这是——”
姚子宝记起,装作若无其事:“哦。我师兄在我出来送你时千交代万交代,说不能让老板饿着。我就把家里的米饭端来一些。”
宋彬彬心领神会,把自己的面条碗端过来,与他一块坐在了客厅,道:“那一块吃吧,食物不能浪费。我去过非洲,那里有些人,几天才能吃上一餐饭。”说完,当着他面,捞起了面条。
姚子宝见她吃面的样子,倒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富家小姐那般装模作样的斯文秀气,而是吃起面的动作,比他嫂子沈佳音的秀气还要夸张些,有些运动健将的本色,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爽快利索,不会儿,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不知觉间,他口袋里的帕子递到了她面前:“擦一擦汗吧。”
宋彬彬愣了一下,接过他的帕子,移到自己脸前时,能闻到上面沾有他的气味,脸蛋,一霎红了,忙用他的帕子捂着。
屋内,只余下牙齿咀嚼的声音。
姚爷吃完饭,帮母亲洗碗。沈佳音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粥。姚夫人见他们没事了,回自己家里休息一下,再过来。
陆欢探完病人,随自己哥到君爷屋里。
沈佳音把粥喝完,刚拿袖口抹一下嘴角,听到手机响。原来是尤二姐打来的。虽然华妙冰和沈奶奶都让她不用打,她还是打了电话来问问沈佳音的主意。沈佳音对此当然没话可说。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要她拿主意她不也是要听方敏的。
尤二姐叹道说,这样回老家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沈奶奶或许不急着回老家。但是,尤二姐念着儿子的功课恐会耽误,是想在开学前带儿子回去的。虽然在回去不回去的问题上,沈二哥仍拉不下这脸,非要村干部亲自来道歉和做出承诺,再回去。
奇怪的是,沈毛安她们回去后,村干部们并没有就此着急过来找他们沈家人。
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刘老支书他们在便宜的招待所里,住了有几天了。照李全德的儿子李福友让人去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这投资项目应该跑不掉了,消息都发出去给投行们了,等着投资者上门竞标。
有对这个项目关注的,并且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他们这几个村干部在这北京,趁机先来到招待所拜访他们。
刘老支书李全德父子,感觉到是春天来了。想村干部多不好做,是最小的官,尤其是贫困村的村官,从来都是像狗一样巴着人家。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主动来给他们送礼,是巴着他们来了。
“老支书,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是时来运转了。”李全德和刘老支书说。
刘老支书也是从来没有被人献过殷勤,这不激动到:“是,是。”
“这样的话,我们还需要去求沈奶奶吗?”
“哪还需要。”
“爸,我看是沈奶奶要来求我们吧。”李福友都鼻孔朝天了,说。
“要谦虚,要谦虚。”李全德眼睛望着四周,笑眯成线。
三个人,这会儿是坐在一北京高档酒店的包厢里头。
有个像随从人员装扮的人走进来,和他们三个说:“我们宋会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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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老公可怕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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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位宋会长,不仅仅是有钱,而且,是非常受人尊重和具有影响力的一位大人物。
刘老支书和李全德李福友,一齐站了起来,三个人皆穿上了朴实的正装。
门口,在陪同人员的护行下,一个高贵大气的妇人出现在了酒店包厢内。
洁白的西装衣裙套装,胸口戴一枚别致的环形金色胸针,油黑的头发,整齐干净的衣领,年纪至少有四五十,却脸上没有半点皱纹,像婴儿般光滑的皮肤。最可怕的是,据李全德他们听说的是,这个女人可不止至少四五十岁,要有六七十岁以上。
什么叫高端大气上档次,刘老支书三个人今时今刻才真正觉得叫开了眼界。
不需要奢华的衣着首饰,只需要若返老还童的颜。
“各位老同志,请坐吧。”宋瑶芝,仍是那副对任何人都慈悲客气的笑容,对着沈家庄三个村干部说。
刘老支书三个人诚惶诚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所具有的魄力,是无形的,他们心中现在对着宋瑶芝具有的紧张,无以形容从何而来。
三个人齐齐坐了下来。
宋瑶芝翻开酒店服务生递来的菜单,说:“我记得这里包厢有最低消费,但我这会约几位老同志过来,只是为找个安静的地方谈点正经的事,你们与你们老板说一说,他认得我的。”
“那,宋会长意思是——”服务生一样面对宋瑶芝表现出无法自已的诚惶诚恐。
“工作餐吧,一共四个人,四份。对了,顺便送两个饭盒到外头,我秘书和司机各一份。算完费用请开发票,都是要送回公司报销的。”宋瑶芝说着,把只掠过一眼的菜单递回始终低着头的服务生。
服务生赶紧照了她的嘱咐出去办事,顺手把包厢的门拉上。
刘老支书等三人皆有点面面相觑。
这?
这两天接到的来客多了,时间不对的会请他们喝茶,大方的会请他们饭局,最低档的,也都是消费上百的茶壶一壶。
不是说这位宋会长只是生意人很有钱吗?
怎么让他们感觉好像是对着纪委检查部门的领导?
“各位老同志,近来风声紧,再加上我们公司向来有规定,出外会客只能吃工作餐。”宋瑶芝像是一眼看穿他们脸上的表情,说。
“没,没关系,工作餐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像鲍鱼鱼翅一样,很珍贵了。”李全德忙摆了摆手,说。
李福友不满地望了父亲一眼,这会儿不应该是借口不满给对方一点下马威吗?不然以后怎么有油水捞。哪个村哪个县的干部不是这样做事的?不然哪能发财致富。
宋瑶芝嘴角微微噙着那抹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望着他们三,说:“听说,你们那里当年是革命根据地。村里至今还有老红军战士,我听说这个典故后,十分敬佩,很想看望下村里这些老前辈。”
李全德等三人,听了她这话,突然像被人堵住了口一样,哑了嗓子。
革命传统,勤俭节约,朴素踏实。可他们现在做的事呢?
宋瑶芝这话像是顺李全德的话明着夸他们三,实则何尝不是讽刺他们刚听说吃工作餐的表情。
“怎么,难道不是革命根据地?”
“嗯咳。”刘老支书咳了声嗓子,示意李全德说。
“是革命根据地没错。但是,革命根据地范围大着,我们那个小村,不起眼,不闻名,没立过牌子。”李全德挤着笑颜解释,“至于村里的老红军战士,得过国家荣誉勋章的那位,已经过世许久了。”
“是吗?”宋瑶芝宛若惊奇,“叫什么名字?”
“姓沈,全名是叫沈伟兵。”李全德说出这个名字时,心里却咯噔了起来。怎么和沈奶奶一家又牵扯不清了,不是已经决定不睬沈家那家人了吗?
宋瑶芝溢叹:“革命先烈让人从心底敬佩,和瞻仰。这位沈前辈,如今是葬在村里?”
“是。”
“后代,都还在村里?”
李全德哑了声。
李福友连忙接上,反问宋瑶芝:“宋会长,你不是说约我们过年洽谈项目的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哦。”宋瑶芝像是才想起有这回事,呵然应道,“是,是我们投资部经理,说到是在先烈的家乡做投资的事,我才有兴趣过来问一问。”
“难道,不是革命先烈的家乡,贵司就不打算投资了吗?”李福友咄咄逼人,“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公司。因为,我们这个项目又不是慈善项目。说是招商引资,也绝对不是冲着拿先烈的牌子当幌子来骗人的。与那些地方上拿老乡情逼着人家捐款捐钱完全不一样。”
这番话里,透出的铮铮骨气,让刘老支书和李全德都怔了怔,对李福友另眼相看: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有这种正气凛然的想法?
宋瑶芝被对方逼到这一步,貌似也是一怔,继而笑道:“你们好像误会了,我只是对故事本身感兴趣。因为我这人是做媒体的,对听到有趣的故事版本,会出于职业敏感的特征,忍不住要追根到底。如果因此对于几位同志有所冒犯,请多谅解。”
对方既是澄清了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李全德等三个人呵呵接着台阶下,道:“没事,没事。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门口,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了四份工作餐,一一摆在了他们四个人面前。这样一份酒店提供的工作餐,价格,也不会便宜,一份将近四五十块。里头,除了泰国香米的主食白米饭,有香味俱浓的老骨头汤,肉菜,当然是分量十足,不会投机取巧,毕竟价钱和宋瑶芝的身份都摆在了那。
刘老支书等三人,看着这样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套餐,心里没觉得吃亏,足了。
纵使如此,宋瑶芝仍要求酒店送来相应搭配的小菜和花生。
“你们先尝尝味道怎么样?如果过咸或是过辣都可以提出来,我让他们另作。”宋瑶芝道。
这个话贴心,原以为对方并不重视他们三才请吃工作餐,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刘老支书他们三个连连点头,说不用了。
看着他们三人用起了饭,宋瑶芝自己却只是夹了两口米饭,停下筷子,和他们说道:“我是有意想投资你们村项目的。只是,听说已经有许多投行接触了你们。”
“之前,是有不少人接触过我们。”李福友边说边一点不落后地嚼着饭菜,“但是,我们这项目是公开招标。因此,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几个说的算。”
做村官做了这么多年,能不懂得什么话都不能说死这个道理吗?
“审批组,到最后,也要经过你们村里人的意见。”宋瑶芝道。
“是。”
“那到时候,说起来,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里,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那些投行的人不都先来找他们了。
“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做当官的不容易,当小官更不容易,一方面要听上面的,一方面,又不能得罪老百姓。”
宋瑶芝这话说得刘老支书等三个人连连点头,这个女人真是太了解他们的苦衷了。
“所以,我这次和你们见面,也绝对不是说给你们提出任何要求。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们投资方的诚意而已。免得到时候,你们拿到我们公司的投标书时,连我们公司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那真的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刘老支书喝了口汤,润了润口。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诚意十足,自己又怎能没有半点表示。清了清嗓子,说:“宋会长,不瞒你说,许多人,都像你们一样,来和我们表达诚意,个个也都是诚意十足的。但是,说实话,我们不是做生意的,农民出身,也蛮担心会遭人欺骗。可今天见了宋会长,突然能感觉到,宋会长与其他人都是与众不同的。这诚意,我们收到了。”
宋瑶芝对此表示大为赞赏,道:“做生意主要是看人,其它什么都是虚的,和女人嫁人不能嫁错郎一个道理。当父母官不容易,我敬你们一杯。”
说着,宋瑶芝以茶代酒,向他们三敬了杯茶。
刘老支书等三人,自然是受宠若惊地接过她这杯茶。
等对方三人吃完饭,宋瑶芝让司机先送他们三个走。秘书走到了宋瑶芝身边,问:“真的要投资这个项目吗?投资部经理问当地的市领导,以及农科院的,要不要也都去先打个招呼。”
“这些多余的招呼就别打了。”宋瑶芝说。
“可是,他们三个真有用吗?不就是村干部?到最后,拍板的应该是农科院和领导这个项目的市里领导吧。”秘书这话绝对不是多虑。想那些投行找他们三个,不都是正常打个招呼罢了,真是重点贿赂目标,早往他们三个家里送钱送米了,还会只是请喝茶和吃饭。
“你不懂。”宋瑶芝轻轻一句话。
秘书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说起来,本身,宋瑶芝突然对这个毫不起眼的村项目感兴趣,好像不符合逻辑。因为这个项目与他们公司向来发生的业务可以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宋瑶芝如今不贿赂农科院或是市领导,却来和这三位村干部交好,潜在目的何在,实在让人有些摸不透。
“帮我再去摸一下底。听说他们那里,小学只有一间,离他们村还挺远,校舍也很一般。”宋瑶芝突然这样说,却明摆不是非深思熟虑而说出来的话。
秘书一听,心领神会,极快地反应道:“我会马上让人到实地勘察,如果适合会长基金会捐助的话,会立即打个报告上来。”
宋瑶芝摆摆手,等于默认了这个事。
“会长。”秘书这时候,有些忐忑地向她汇报起另一件事,“大小姐,据说是自己回国了。”
“她爸她哥知道不?”
“董事长应该是知道的。”
儿子知道,都不打算告诉她,是怕她对不听话的宋彬彬火冒三丈。
宋瑶芝感觉好笑,道:“没事。彬彬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道没有权利自己去哪里干自己喜欢的事吗?以前,家里也没有说束缚她。我是她奶奶,更不会束缚她。”
听她这话,只让人亦觉心惊胆战。
宋瑶芝这是分的很清的,要玩玩可以,但是,若论及正式婚嫁,那是另一回事,想必她的孙女宋彬彬,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这点。
宋彬彬打了声喷嚏,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奶奶,就站在她背后一双像针一样的目光看穿她。
姚子宝喝完碗里的汤,要打饱嗝了。今天中午,吃的太饱了,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吃的,居然能把她做的全吃了。这面汤,味道,其实也不怎样。是肉多菜多,用料十足,但是,味道没有调味好,略显咸了点。
想自己吃自己妈做的,都挑三拣四的,自己嘴巴,居然对她做的这东西一点都不挑。想起来,他还真想抽自己两巴。
“吃完了吗?我给你泡点茶吧。”宋彬彬忙站起来,给他弄杯茶。
姚子宝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告辞的,但是,这肚子,太撑了,竟然起不来。
这个时候,姚夫人回到家,发现他没有回家,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这不有点感到了奇怪,打了他电话。
手忙脚乱掏出裤袋里的手机:“妈?”
“你上哪里了?不是说要赶紧回家睡觉吗?连个影都没见。”姚夫人边说,是边在他没人的房间里转悠,透过他窗户,其实一眼可以看到对面的客厅里她儿子坐在那里。
感觉能听见老妈子的声音,都通过了窗户直接传到他这边了。姚子宝不假思索的,从沙发上跳下来,趴在了地上,躲在了茶几底下。
宋彬彬端着茶出来,见他像在地上找东西,问:“什么东西掉了吗?”
姚夫人听见了听筒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惊道:“你和谁在一起呢?”
“没,妈,我是在超市买药呢。”姚子宝一边临时编造谎言,一边向头顶上立着满脸惊愕的宋彬彬比了个嘘的手势。
“买药?买什么药?你究竟哪里不舒服?你哥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老实说呢?”姚夫人真心是担心儿子的身体健康。
“妈,没事。我现在就回去。”说完,赶紧挂了电话要紧。
宋彬彬知道他和他母亲通电话,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钻到茶几下面听电话,直到,他依然趴在地板上,冲她朝窗户那方向比了下,方才恍然大悟。
去关窗!他冲她张了个嘴型。
宋彬彬接到他指示,没有多想,走到窗户,关上窗,正要拉上窗帘。
对面在小儿子房间顺便帮儿子打开床上电热毯预热的姚夫人,听见了声响,走到了窗口。瞧着对面,那个从儿子小看到大,已是熟悉到不得了的单身老头,突然变成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姚夫人吃了一惊,不是说这糟老头没有儿女吗。
“喂,你是——”
被姚夫人这一声叫唤,宋彬彬拉窗帘的手只能暂且歇了下来,对着他妈,那心口是砰砰砰,快跳出了胸口。虽然她没有见过他妈,但是,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他妈。
“你是——对面这屋里子,一直住的都是一个姓杨的老同志。”姚夫人对宋彬彬既是指手画脚地解说,又是走近点瞧这突然出现在老头屋里的年轻姑娘,该长得多漂亮啊。竟是令人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莫非那老头是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当小老婆了?
或许是看出了姚夫人脸上那另类的想法,宋彬彬不解释不行了,道:“我是,杨爷爷的孙侄女的朋友。杨爷爷去国外旅行了,所以把这屋子暂时借给我住。我帮他看房子。”
姚夫人再打量打量了她,想:长得端正秀丽,也不像二奶小三之类。或许她这话是没有说谎的。
躲在茶几下的姚子宝抱住脑袋,是要发疯了:他妈怎么就和她在窗台搭起话聊起天来了呢!这让趴在桌底下,大冷天身体贴着地砖的他情何以堪!
“既是杨爷爷家的朋友,有空到我们家里来坐坐吧。我们家和杨爷爷是老邻居了,不陌生。”姚夫人素来是好客的,对新来的邻居小姐邀请。
他妈是要请她到他家里坐了。宋彬彬心口里的心跳又加速了几码。
“谢谢你,阿姨。”
姚夫人笑:“不用谢,客气什么。都是邻居。左邻右舍,要懂得互相照顾。”
姚子宝无语望着桌顶:他怎么从不知道,他妈是什么人都能招进家里的。
“对了。”姚夫人在宋彬彬要把窗户再次拉上时,想起,道,“我儿子就住在你对面。你穿衣服的时候,最好关上窗。”
“我知道的,阿姨。”宋彬彬答。
“你知道我儿子住这里?”
姚子宝拿额头使劲儿要磕地上:拜天拜地,快点让他妈闭住嘴吧。
“不,不是,只是,我换衣服,都是在房间里。”宋彬彬勉强接上话。
“哦。”姚夫人从对面空隙望进去,发现儿子房间对着的原来只是个客厅,道,“我之前因为住的是个老头子,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
纵使如此,姚夫人仍不忘嘱咐宋彬彬:“穿衣服最好拉上窗帘。我儿子是个正经的,但是,难保你房间窗户对的,是不正经的。”
俨然,姚夫人对于宋彬彬出色的美貌第一次已是印象深刻。
宋彬彬对于他妈这样的热心肠和好人品,笑着用力点了点头:“谢谢你,阿姨,我会注意的。”
“都叫你不用谢了。有什么事,吆喝一声,我和我儿子都听得见。”
姚子宝无力地耷拉下脑袋:他妈这不是让他主动当她的24小时保镖和随从吗?
宋彬彬拉上了窗户,走回到他躲藏的地方,对他小声说:“阿姨走了,窗户关了。”
姚子宝一个利索从地上爬起来,马不停蹄,拉上外套,提起保温瓶,说:“我妈让你去我家,我劝你不要去。”
“为什么?”
“你不是我老板吗?你到我家做什么?做家访?我妈要是知道我家邻居是我老板——”姚子宝对她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想想都觉得多可笑。他那什么都不知情的妈,要请她上他家喝茶。
宋彬彬盈盈笑着,既不答好,也没有说不答应。
姚子宝急着要走回去交差,没来得及等到她答应,转身要走时,忽然记起,回过头问她:“你房间的窗户对着是什么?”
“应该和你家客厅对的一样,楼下的院子。”
听到她这答案,心头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提起脚走出她家门,最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你不用时时叫我。我不是你保镖,更不是你随从。再有,我看你自己都能照顾好自己,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过沙漠了吗?”
宋彬彬听他这唠唠叨叨的话,抬起手背,轻轻捂住嘴角。
姚子宝知道她这是在笑他,狠刮了她眼,走出了门。
姚夫人这头,和新邻居打完招呼,始终担心生病去买药的小儿子,于是打了电话给大儿子,说:“子业,宝儿好像吃坏肚子了,自己去超市买药,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他去医院挂个诊,或者你过来看看他。”
姚爷一手端着碗开水喂老婆喝,一手捏着手机听母亲报告。
他弟弟生病?
不像吧。瞧刚陆欢偷偷在他家客厅不知对自己哥嘀咕了什么。
好家伙,瞒着他这个大哥搞什么名堂。
“妈。我猜宝儿买了药也不吃的。你知道他讨厌吃药。可能只是吃太多了,胃动力不足,撑到。这样,你在我那在家里的药柜里,拿出那一瓶黄色标签的,倒出两颗融进水里骗他是开水给他喝。”
“是什么药?”姚夫人听大儿子指示,从家里药柜找出那瓶药。
“胃动力药。”
“那吃吗丁啉不是好吗?”
“吗丁啉是饭前吃,我这个是特效药,饭后吃的。”
姚夫人对当大夫的大儿子的话哪有怀疑,照着姚爷的话拿出两颗药丸子捣碎了,溶解进了开水里,摇一摇,水的颜色还是像开水一样,能骗得住小儿子。
姚子宝急匆匆,是一路急奔,从对面楼里跑回自己家里。姚夫人给他打开门,马上将融了药的开水递给他:“瞧你这跑得,满头大汗,快喝口水,我给你找条毛巾擦擦。”
不疑有诈,姚子宝接过水杯,猛喝几口,马上喝掉了半杯。
姚夫人拿来毛巾,帮他擦着汗,问:“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跑着来?”
“外面天冷,我想快点回来上床睡觉。”姚子宝胡乱擦了把汗说。
“那快点到床上去躺。”
姚子宝躺到了床上,刚盖上被子,肚子一阵绞痛,又爬了起来,冲进了厕所里。
沈佳音听老公挂了姚夫人的电话后,益加小心地喝着碗里的水。
姚爷伸出的手摸摸她额前垂下的刘海,道:“怎么了?”
“小叔身体不舒服吗?”
“你怎么不问我给他吃了什么药?”
他那话骗骗他妈还行,哪能骗得了他精明的媳妇。
沈佳音想,小叔真可怜,她老公真可怕。
“怕了?”姚爷看着她表情,都觉好笑。
“嗯。”
她老公狡猾,又可怕。
沈佳音再次认定。所以,郭慧丹她们说他是姚魔王,还真的一点都没有错。
姚爷似笑非笑:“放心,死不了。不就两颗泻药。”
就是死不了人,才——坑爹!
“小叔,会找过来吗?”
“当然会。”见老婆露出怕小叔来算账的表情,姚爷又摸摸她脑袋,气定神闲,“找过来自首。”
沈佳音要倒了。
姚子宝果然是,在接连上了三次厕所泄了一堆黄色米粒后,终于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他是吃太饱,但是,也不该连接上了三次厕所。
刚好,姚夫人担心地在厕所外面徘徊,拍着厕所门问他:“好点没有?拉了肚子是不是好多了?”
一般,不是说拉了肚子是不是好多,应该是问拉了肚子是不是该虚脱了吧。除非是吃了什么药让他拉的肚子。
“妈!”姚子宝一脸苦涩,拉开了厕所门,对着姚夫人问,“你给我吃了什么药吗?”
“你哥说你不爱吃药,让我融进开水里给你喝。怎样?拉完肚子舒服了吧。”
听到幕后指使的大老板是他哥,姚子宝两只手捂住眼睛,用力揉了揉。
“怎么?还不舒服?我打电话再问问你哥怎么办。”姚夫人说。
姚子宝忙拦住母亲,再找他哥,那就是不止两颗泻药了。
“妈,我自己去问问我哥吧。毕竟,这病人要当面给大夫看了,大夫再下药最好。”姚子宝喘着气道。
姚夫人眨了个眼。这小儿子果然是怕看医生和吃药,所以决定还是去见自己大哥好了。
“行,那你多穿件衣服再过去。”姚夫人帮小儿子穿外套时,记了起来,“对了,宝儿,你对面住的那老头来亲戚了,是个年轻的,以后,你没事时,记得把窗帘拉上,免得不小心当了偷窥狂。”
姚子宝从容接道:“妈,你儿子是这种人才吗?”
“怎么说?”
“以你儿子相貌,需要偷窥别人吗?”
“那也是。”姚夫人想的有理,却没有忘记宋彬彬的美貌说,“没想到那老头子,家里能住进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害我以为那老头是找小老婆了。”
姚子宝差点儿踉跄,接过姚夫人递来的帽子戴上,再出门。
姚夫人追着到门口,担心地说:“不然,叫你哥过来一趟吧。”
“嫂子不是病着吗?”说完,不等母亲再说,姚子宝一溜小跑下了楼梯,奔大哥家里自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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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吞不下这口气
“你说说你,妈说你去超市买药?买什么药?”
姚子宝站在姚爷面前,在旁边的沈佳音看来,小叔这幅垂头低脑的姿态,是比囚犯还要可怜。
“怎么不说话?”审讯官姚爷问。
让他说什么,说了也拿不出现成的药。再有,他大哥是大夫,他能说什么,再编个谎言不是被大哥当面扒皮。
“没有买。”
吐实话了。
“没有买药,去干吗了?干嘛骗妈说去买药了?”
“哥,你是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撒谎,还当着我和妈撒谎。我和妈挡到你什么道了吗?挡到你发财致富或是钓马子的道?”
姚子宝被大哥这话说到脸皮火辣辣的烧:“哥,这是哪门跟哪门!我会在意那么点钱吗?若真是在意钱,我早就出来自己办公司了,反正也有投资人愿意投资我。”
姚爷拍下大腿,对着弟弟:“你说的对,你不在意钱,你以前能做的,和家里人对抗的事,只因为有一样。”
姚子宝脸色蓦冰,吐出口气:“哥,那事儿能不能不提了。”
“我现在和你提,不是想追究你以前的事。”姚爷看着弟弟,目光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隐隐流闪的是一丝作为兄长的慈爱和严厉,“我知道你非常后悔以前自己做出的事。事过四年,你自己对于自己将来想走怎么样的路,也都十分清楚。而你的选择,在其他人看来,包括爸妈与我,都觉得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出乎意料的。宝儿,哥是相信你现在比以前成熟了。但是,所谓矫枉过正不能过分,矫正过度又是错。不然,爸妈和我,怎么在那件事上从不说你?”
回想起来,他家里是从没有在当初那件事上责备他半分,甚至放在台面上和他说一句话都没有。事情,几乎是在悄然中进行的。中途,他知道他哥动过了手脚,他爸和他妈对他哥对他这么做的默许。而不管怎么样,他最终明白的是,在他心里面,最重要的,是始终是家人。
“你哥娶你嫂子,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之前他哥差点娶另一个女孩子,只因为那女孩子家庭出了问题,只因为那女孩子也是选择了她自己家那边的立场。
他哥现在是以自己经历过的事在告诫他。
“姚家娶媳妇没有别的准则,只有一条,嫁进来的媳妇,心里必须首先装着姚家。必要时,自己爸妈都必须放弃。对此,她自己有义务有能力去管好自己的家人。”
这个看似不高的要求,其实最少可以淘汰这社会上百分之九十的女人。
我凭什么嫁过去必须把自己家人放在你们家族名声之后的位置。
“我们不是普通的家庭。所以必须有这样一个要求。”
姚家人是当官的,当官要清廉,要有规矩,什么亲戚都好,是不允许自己没有自律的行为给当官的姚家带来麻烦。因为一旦带来麻烦,不仅仅是姚家一倒的问题,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多。
沈佳音在旁边听,感觉老公这话,不仅是在说给小叔听,也是在说给她知道。虽然这些问题,她已经听了不少。有关孩子教育问题,老公上次还和她特别提过一回。
也该说姚家人生性,骨子里,就是这个样。若换做其他家的孩子,听长辈这样说,不得要叛逆。可姚子宝听了后,却是心目清明,并无任何反感的念头。这大概就是,一个家族的凝聚力使然。
再有姚家这些当媳妇的,如沈佳音,听完都明白这个理,不会反对。姚家上上下下,如此这般,只循这个原则,已有着一个最严厉的家风在管束所有姚家人。
大哥这么说了,也或许是来之前自己已经想过了,姚子宝对姚爷再无隐瞒之心,说:“哥,宋家那位大小姐,成为了我师哥公司的投资人。她现在,住在我们家隔壁。”
原来是这事。
不是说宋家那个做主的宋瑶芝,已是嫌弃他们姚家了吗。
姚爷对于宋彬彬这步棋,只能说这位大小姐胆大,或是无脑。宋彬彬这样明目张胆跑来这边想和他弟弟怎么样,能怎么样,她能斗得过她自己奶奶宋瑶芝吗?
“哥,你也不需要太多心。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和妈,就怕你们把事情想歪了。她堂堂宋氏集团的大小姐,有没有必要看上我这个没钱没事业的小青年?”
弟弟这话,算属实。姚子宝现在刚毕业,没创业,哪里来的钱。家里父亲当官有啥用,清官一枚,不会帮自己儿子牟利。姚子宝比起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差远了。
因此那时候,他们家奶奶先拒绝了宋家派来的媒人,含义也就在这。他们姚家既不想高攀,也怕惹麻烦。要娶,自然最好娶像沈佳音这样家世背景清白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弟弟话都说到这份上,姚爷当哥的,自然是顺着话说。
姚子宝转过头来问沈佳音:“嫂子身体好点没有?”
“好多了。”沈佳音点着头,“没大碍。”
到了第二天,华妙冰打听完去医院就诊的路线,陪大女儿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查出来的结果,与方敏说的一样。当场医院里的教授,要求庄如玉住院进行治疗。
这人都住进了医院,纸包不住火。
叶长问知道,王亚平能不知道?
因为临时有公事,叶长问不能及时来看住院的老婆,打了电话让母亲代来一趟。这都是由于近来王亚平与儿子沟通,有意缓和婆媳关系。
王亚平提了袋水果,匆匆忙忙赶到专科医院来了。
华妙冰这时刚帮着女儿把入院手续办好,庄如玉住进病房,有个护士在给她打上吊针和抽血。王亚平进来,刚好见着这一幕,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若只是平常的住院检查,何必这样着挂输液瓶和抽那么多的血。
刚好,有个年轻的大夫,可能是住院大夫,站在旁边要做初次住院记录,问询病人和家属情况,见到王亚平问:“她是?”
“她婆婆。”华妙冰代女儿答。
“病人的丈夫呢?”
“在忙着呢。军人干部,管着那么多兵,要来,也需要有空才能请到假。”王亚平边抢着说,边问起那大夫,“我这儿媳妇是怎么回事?电话里她没有说清楚,只说住院,怎么要住院?她肚子里的胎儿出问题了吗?”
住院大夫接到华妙冰那边递来的眼色,知道他们家属之间要自己沟通,拿笔套套了笔头,答:“具体情况,我们教授已经告诉病人和病人家属了。如果病人的丈夫来了,我们教授邀请他过去医生办公室谈一谈。有些问题,需要和病人的丈夫谈。”
“我是病人丈夫的母亲。”王亚平拍着胸部,“我可以和你们教授谈。”
“这个不行。只能和病人的丈夫谈。”说完,这位大夫向华妙冰点了点头,和打完针的护士一块走了出去。
王亚平这给气得,这什么意思,她这个婆婆没有知情权吗?儿子不是她生的吗?要是没有她儿子,有现在怀孕的儿媳妇吗?
“亲家婆。”华妙冰尝试喊了王亚平一句。
刚华妙冰和那个年轻大夫眉来眼去的动作,她见得是一清二楚。王亚平回过身,冷冷地对着华妙冰:“你好,华专家。”
虽说她现在是承认了华妙冰是她儿媳妇的妈,但不代表,华妙冰能因此损坏她这个当婆婆的威信。
“亲家婆。”华妙冰请对方坐,心头是第一次如此忐忑。诚然这是第一次当妈为女儿争取权利,究竟该怎么做,暂时还未想好。只知道,是绝对不能让无辜的女儿在这事上受到委屈的。所以,在与叶长问通电话通知对方之前,她甚至走了她自己一直不屑的路径,私底下和这里的大夫教授都做了沟通,塞了红包。
王亚平坐了下来,侧对面,对的是庄如玉躺的床,皱了眉,端了姿态,对华妙冰道:“前些天,我和长问才说过,她既然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怀孕了,自然要我这个婆婆来照顾。哪知道,长问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这已经就出事了。”
话的矛头,一下指准了对方,是不是这孕妇突然住进了医院,都是你们照顾不周的缘故。
病人是自己的女儿,女儿住院,哪有比她这个当妈的更心疼的。华妙冰跟着皱眉:“我和家暖相认不久,但是,天天到家暖家里探望,知道,家暖比谁都保重自己肚子里的胎儿。绝对没有意外发生过。”
“那大夫怎么说的?为什么之前产检都好好的,现在突然要人住院了呢?难道以前你们自己找的大夫,都是没执照的?”
王亚平这一句句的咄咄逼人,还真是让人不气都要气起来。
华妙冰素是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能接上话说:“家暖每次去看大夫都有病历和记录,至于之前就诊的那家医院和大夫,都是和你们家爷爷一块去找的。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那位大夫病了没法接诊,我们还是要回那家医院看的。出来的检查结果,已经是送回给原先那位大夫看过。那位大夫说,这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因为家暖这是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怀孕的孕妇,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大夫等出了问题,当然都会这么说了,都是出乎意料的问题。”王亚平酸溜溜地讽刺道。
华妙冰忍无可忍:“是你们家老爷子带家暖找的大夫,难道你要怀疑你们家老爷子?”
王亚平当然不可能把火撒到叶老身上,悻悻:“那么,究竟这里的大夫怎么说,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要保胎?”
华妙冰尽可能捡出简单的词句带过:“大夫说是有可能家暖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有要滑胎的迹象,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让家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滑胎的范围大,概念模糊,要是被亲家婆知道,自己女儿是前置胎盘,那问题就大了。
可能瞒得住吗?王亚平又不是吃素的,进来见他们和大夫勾结遮遮掩掩,已经知道不对劲。站起来,王亚平走到床尾插的病人卡查看,没有看见具体病名,心里益发生疑,问:“你们到这医院,是听谁介绍的?”
华妙冰答:“我小女儿单位里的一个专业大夫介绍的。”
沈佳音,不是姚爷的媳妇吗?姚爷单位里的人?姚家和叶家关系向来又不怎样。哪里知道是不是姚爷故意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王亚平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只益发认为这做儿媳妇的庄如玉一点都不懂事,不清楚状况,亲姐妹又能怎样,不知道老公与对方是敌对关系吗。所以说找儿媳,绝不能找偏娘家的,不然,自己家怎么被坑死都不知道。如此一想,对于华妙冰当然更是不会有信任。
在病房里放下买来的水果,王亚平走之前对她们说:“她是我儿媳妇,怀的是我孙子孙女,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这样,我再去找几个熟悉的专家来给她看看。不要急于下结论,现在,医院里头误诊的事儿多着呢。”
没想到,躺在病床上一直像是虚弱不能说话的庄如玉,突然在这会儿开了口,直接对着王亚平,张口就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主张。”
“不用?!”王亚平回过头,冲到床边,与她大眼瞪小眼,“怎么不用?你不要以为孩子只是你的,你的孩子是我的儿子的,我孙子孙女!”
“照你这么说,这孩子还是我妈的呢,外孙子外孙女,难道和孙子孙女有区别?”
“我叫长问过来!”王亚平被她这话堵到胸口,差点气炸。
“他是该过来,他是这孩子的爸。所以,有什么事,叫他过来和我谈就可以了。”庄如玉冷冷静静,一句大声都没有,说完这话,闭上眼睛。
王亚平指着她鼻子指了一会儿,见她闭眼又没有看见,忍下要当面甩她巴掌的冲动,放下手,冷哼一声,转过身对华妙冰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人。算我们长问是瞎了眼睛。”
华妙冰在愣了一霎后,冷了脸色,道:“我女儿应该说,是你们家老爷子教出来的。”
好一对狗母女,狡计多端!王亚平扫了她们两眼,走出病房,甩上门。
等亲家婆走了,华妙冰回头,不禁要说说女儿:“家暖,她终究是你婆婆,是长辈。她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她这叫做关心我和孩子吗?”庄如玉一阵阵冷笑。如果王亚平真是关心她和孩子,会一进门,就四处找茬吗?揪着她和她妈的责任问题一直往下扯。再说了,这婆婆从她嫁进门从没有对她有过好颜色,巴不得找茬找到她问题把她赶出门。
为此,她这口气还真的吃不下!
只冲着和婆婆赌的这口气,她都要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
“家暖。教授刚都说了,你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情绪不好,会影响到胎儿的。”华妙冰始终最担心她心情和身体为此受影响。
“妈,这个你放心,我自己有数。”庄如玉很记得方敏离开前和她说的那句话,如果这胎儿没保住,她这身体下次想怀孕生下孩子,都难了。
华妙冰看着她脸上那抹冷漠决断的表情,怔了一怔,想自己两个女儿的个性,真是南辕北辙。
沈奶奶在家催着尤二姐打电话问华妙冰,有关庄如玉的检查结果。尤二姐边打电话和华妙冰沟通,边是给敲门的沈老三开门。
“二哥呢?”沈老三进门后,急匆匆问。
“他今天要上班。”沈二哥没能回老家前,先是在北京的一家清洁公司里打短工。
沈老三今天本也是要上班的,可是,去到单位的路上,被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二嫂,我在路上——”沈老三拿手围着嘴巴小声道,“看到我们村老支书和村委了。”
尤二姐把嘴张开,错愕。
“后来,因为我走不快,被他们看见了。”
“他们是来劝我们回去的吗?”尤二姐口里含了一丝兴奋,想这回沈家庄干部一低头,终于可以回家送儿子上学了。
“不像啊。我看他们,刚从某个酒店出来,是被人邀请吃过饭的样子。和我打招呼的不是老支书,是李福友。”
尤二姐听完这话,极深地感觉到风向变了,是迎面春风忽的变成了北风似的,要刮她一巴掌,让她周身感到寒意逼近。
果然,沈老三忧愁地说:“你猜那李福友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尤二姐压不住声音里的紧张。
“他说,项目已经确定了,我们沈家人,如果不想参股,趁早说。少得他们村干部的,还得三天两头来问。若我们想留北京发展,村里没有意见。但是这项目股份的事儿,没有沈家人的份,让我们自己想清楚了。”
现在变成村干部威胁恫吓他们沈家人了?
风向变得真快。和老公说的一样。压根不能指望这些人能有悔改的意思,一切都是基于利益。没利益的事,不可能说良心发现和他们沈家人主动认错的。
可如此一来,她家冬冬上学的事怎么办?
“对了,他们还特别提到了,说是有个企业家,很有钱,又很有爱心,想给我们村里专门筹建一间从小学到中学的基础教育学校,只等教育局那边审批通过,马上开工。聘请的老师,不是普通老师,是国际上有名的英语教学老师都会到这个新学校任课。当然了,只有我们村的孩子有这个福利能在这个学校免费就读。”
沈老三和尤二姐一样操心儿子的上学问题,李福友有意透露这样一个消息,岂不是有意刺激他们两家。
“你说怎么办,二嫂?”沈老三向来就都认为,民与官斗,等于与天斗,哪能斗得过。沈二哥的义愤填膺,不过是愤青行为,到底损失的是他们自己家。
尤二姐的想法,一半以上和沈老三是一样的。终究,她是经常由于做生意,要与各种人打交道的,不像沈二哥,可以理所当然的把社会想的那么简单。
“你容我想想。”尤二姐揉着脑袋。
沈二哥是一个问题,在她看来,最难过的那关是沈奶奶。要是把这些事告诉沈奶奶,以沈奶奶那个秉直的骨子,绝对是不会屈服于村官。
“妈,二哥,是都没有做错。可是,让村干部和村里人向我们道歉,有那么容易吗?”沈老三激动地喊道。
沈家或许只是想着要讨个说法,但是,对方这句道歉真的道歉了的话,是打了村干部和大部分村里人的脸。
尤二姐想,若自己是站在对方阵营里,不到死到临头,也不会道这句歉的。
没有人喜欢自打脸。去你的良心发现。
两个人沉默地对着。沈老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尤二姐眉头皱成了麻花。
沈奶奶叫着尤二姐:“问了没有?”
尤二姐要沈老三别出声,走回老人的房间,答:“问了。说是住院了。”
“这样啊。”沈奶奶捶着腿儿,“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知道了,妈。”
沈奶奶突然看了看尤二姐:“你刚在外面和谁嘀嘀咕咕什么?”
“三叔他回来,我和三叔打招呼,怕影响妈睡觉,就没有大声说。”
“打招呼吗?我看你们俩个站在那里说了那么久。”
尤二姐干脆装起了哑巴。
“说是什么孩子上学的,村干部的——”
“妈——”老人家耳朵太尖了,哪是年老耳聋的征象。
“我知道,你们不用瞒我。别说你们看见,她们都打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谁?”
“还有谁?你那三个被我喝令跪了一晚上认错的三个姑子,这不赶紧想来报复我了。”
沈老三在外头听见这话,冲了进来:“妈,毛安她们骂你了?!”
三个妹妹越来越过分!村里其他人教训不得,教育这三个家里的难道还不行。
“老三。”沈奶奶对着第三个儿子说,“人都说争一口气。想让你三个妹妹心服口服,不是说骂骂就可以的。”
“可是,这项目不是大嫂主持的吗,怎么会?”沈老三想不通村干部改变的理由。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人从中作祟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有什么人插一脚了。
沈奶奶苦思冥想,眼皮跳了跳,心里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人,是冲着他们沈家来?
叶老是隔天,才得知了庄如玉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急匆匆赶到医院探望病人。在医院的走廊上,与沈奶奶迎面相遇。
两个老人,自上次当着自己儿孙,撕开脸皮说话,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按照沈奶奶的话来说,早在多少年前已是恩断义绝的事情,再搬上台面,不过也就是陈词滥调的往事,不值一提。
跟随沈奶奶的尤二姐,对着遇上的叶老,有些慌措,不知道怎么称呼。
叶老望着沈奶奶,喊了句:“钰珍——”
“走吧,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沈奶奶看都没看叶老,冲尤二姐说。
尤二姐赶紧低下头,扶着老人家去坐电梯。
叶老看着沈奶奶冰冷的背影,好一阵没有动作。
欠的,终于要还的。
他身旁的随行人员见他没动,问:是否现在就去病房?
叶老收了视线,沉声道:先找主治大夫问问看吧。
叶老那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华妙冰给教授塞再多的红包,教授都不敢对叶老说半句谎话。
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后,叶老打车前往君爷的单位。
再怎样讨厌这陆家的孙子都好,事到如今,他绝不会说拉不下这个面为了自己家人去求这个情。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忙碌时,看到了叶老进来,只抬头说了一句:“老首长请坐。”
叶老没有坐,刚想开声,要把庄如玉转到这里来治。
君爷却是早有所料的样子,先开了口:“我这里,那个最好的专科大夫去西藏了。实话,那位大夫应该也与你孙媳妇说了。如果你孙媳妇这个病,除去妇产专科,基础病是牵涉到其它科,可以转到我这里来。但是,只是前置胎盘的话,我这里并没有更优势或是说其实比起其它专科医院是更劣势,你硬要将她转过来这里只会是害了她。”
“你这话没有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你不信,可以再去问问别人。”
叶老伸手揉了下眉。
君爷是没理由和他撒这个谎,至于说,非要拒绝庄如玉,更不可能的事。庄如玉好歹是沈佳音的姐姐,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随行人员这时接到通电话,对叶老说:“某商会转来的电话,说是希望老首长参加他们的座谈会。”
“我去参加商会的座谈会做什么?”叶老从不接乱七八糟的邀请,“乱弹琴!军人又不经商!”
随行人员挨了这顿骂,硬着头皮:“那边的人说,邀请人自称与老首长有很深的交情,希望老首长能亲自接一下这电话。”
这挂羊皮卖狗肉的,都炫耀到他面前来了,看他扒了这人的皮!叶老气哼哼当着君爷的面,接了这电话:“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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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宋赵宋
“叶首长,我姓宋,如果你不知道我,但一定听过赵钰珍这个名字,对不对?”
叶老的神色当场微变,知道沈奶奶名字是赵钰珍的人,应该是屈指可数。他后悔当了君爷的面接这通电话了。
君爷埋头处理那文件,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
叶老当机立断先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随行护卫,道:“都说是无聊人士,自找麻烦的人,以后这类电话不用给我听。”
“哎。”对方连忙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叶老接下来,对君爷说:“我都把我曾孙子交给你了,不会不信你。”
“老首长信不信我都好,我只是个秉公办事的公务人员。”君爷依旧冷淡置身事外的口吻。
叶老或许早知君爷的答案如此,背交手,拂袖而去。
老人出了办公室门,君爷才把笔轻轻顶了顶额眉处,左手伸出去按下座机:“姚科呢?”
“到实验室去了。”徐美琳答。
姚爷近来由于要为单位出论文,天天跑实验室赶工。
“陆队有事吗?要不要我让人去叫姚科?”徐美琳问。
君爷略沉思会儿,道:“没事。你帮我把高大帅叫来。”
高大帅那手,做了二次手术后,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是每天到这里来做功能康复的理疗。
接到通知,高大帅从理疗中心,走了过来。
“有什么吩咐?”高大帅讶问。
君爷冲他勾勾指头,示意他走近后,低声道:“你帮我找人,去盯叶老这两天有没有去见什么人。”
高大帅吓了一跳。跟踪叶老,那得有几条命!
叶老那身份,若是被叶老抓到个正着,他这几层皮都不够剥。
“只是看他去哪里,不用紧跟。”君爷说。
“君爷,你这是——得到什么线报吗?”高大帅好奇的是,叶老的线报君爷都能拿到手,君爷太绝了。
“不是,刚他在我这里接电话,鬼鬼祟祟,我看着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我。”君爷解释完这个,冲高大帅瞪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让你干点事,行就说,不行我另找别人。”
“行行行。”高大帅只怕被爷抛弃了,连声应道,还做出差点自抽嘴巴的动作。
“你的手——”见他要走,君爷多一声提醒。
所以说爷这是面冷内热,高大帅笑呵着摸一下帽檐,答:“没事,平常动作都没有问题了。要是您担心,我让人替我做,我在旁看着就行了。”
“开车,要注意安全。”
随这冷冷的声音消失,君爷的头又埋了下去。
高大帅捂住嘴巴偷笑着,拉上门走了出去。出了门以后,他突然才觉庆幸,君爷居然没有听到风声像冯永卓那样来追问他有关严魔女的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跟踪叶老,要从叶老常用的那辆车车牌追踪起。叶老的小车,是许多年老掉牙的国产轿车了。因此,叶老这辆车是不难找的。然后,多派些人,在城里主要干道上兜转,运气好的话,或许今天能碰到叶老的车。不能的话,只能是守在叶老家门口出来的唯一路上,到明天,等叶老老人家心情好出门,再跟叶老的车。
或说该是他运气好。不用多久,高大帅接到了来报,说是叶老到了哪条道上。急匆匆让人搭上他过去一看,见叶老进去的地方上头拉着条巨大的红幅,写着xxx地老乡会某商大会叙乡情。
高大帅想了会儿,真的是不知道,叶老老乡在哪里呢。在叶老对外公开的个人简历里,户籍一直好像都是在北京,没有人能怀疑叶老是本地人。
这,怎么回事?
叶老走进举办方的大厅,便没有再向前进一步。
他身边的人员,好像从没有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很沉,很严肃,严厉的,阴沉的一圈黑影笼罩在叶老眉眼下,好像密布黑云的天空,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四周的人,只是见着他这身打扮威严,都不敢走近,远远观望疾走而过,时不时有人议论这是从哪里来的人。
叶老的低气压,让任何人都不能近身。
而,他进来后,让人通知对方,也就那么几分钟时间。
有人出来了,迎着他过来。
叶老转过身,在打量了下来者后,眯了下眼:“宋会长的大名,我久仰,却始终未曾当面见过。”
宋瑶芝笑道:“叶老前辈,老首长的威名,我更是久闻之,却也从不知道,竟是与我有些缘分。”
“缘分?”叶老不明白的是这点,怎么她会和沈奶奶扯上缘分了呢。
她怎么会知道赵钰珍这个名。
“老首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我还要给老首长介绍几个人。”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叶老是心里没法踏实的。正因为,他知道宋瑶芝这个人的大名,不以为宋瑶芝在电话里提赵钰珍这个名字,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正好相反,宋瑶芝定是调查过了,才会给他打这样一通电话。如此一来,他是跑不掉这层关系了。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叶老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狼狈的局面。但是以他性格,接了宋瑶芝这通电话却不来的话,不是他硬朗刚直的作风。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可以逃这么一时,背后再去调查宋瑶芝再做决定,可终究需要面对宋瑶芝。与其浪费彼此猜忌的时间,还不如直接试探对方的目的。
所谓姜是老的辣,正因为如此。
宋瑶芝好像笃定了他会接她电话,会应她邀请过来,会一步步照着她做这样一连串计划,嘴角含着从容深沉的微笑,领着叶老,走进商会场所里的一个小房间。
一边走,一边她对叶老介绍:“今天是老乡会在北京开的一个聚会。在北京活跃的一些家乡名流,都有到场。以前,倒是一直不知道,老首长会是我们那里的人。不然的话,会早点发邀请函给叶老前辈了。”
叶老身边的随行人员听到这话都颇感吃惊:叶老是宋瑶芝的老乡吗?
真没听过叶老参加过哪里的老乡会,反倒是部队老同志会,老同学会,叶老参加的不少。和高大帅一样,叶老身边的人,都理所当然认为叶老是彻头彻尾的北京人。
“宋会长,你说的这话,还真是让我感到吃惊了。”叶老从从容容答,“我家里人,我爸妈都是北京工作。”
“不是说有个姑妈,是嫁在我们那吗?建国前后的事了吧。据说小时候,您还在您姑妈家住过一段日子。”
叶老颇有深意地在宋瑶芝身上瞅了瞅:俨然对方是把他查了个彻底。
走到那小房间门口,示意身边的人在门口等,叶老一个人跟随宋瑶芝进了小会客厅。
见里面,一对中年夫妇加一个年轻人,从坐着的红色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宋瑶芝一一介绍:“我儿子,我儿媳妇,和我孙子。”
叶老怎样都没想到,宋瑶芝居然给他介绍自己一家人。
这宋瑶芝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饶是狡猾的叶老,此刻都有点懵了。
宋瑶芝见他杵立,了然于胸的神态,笑着继续说:“我丈夫英年去世,这个事,圈里人都知道。我儿子姓宋,叫宋叶明。我儿媳妇姓赵,叫赵灵敏。我孙子是叫宋玉斌。”
宋、赵、宋?
宋家人,自然是偏长得像宋家人。宋家两个男人,看来都只继承了母亲祖母宋瑶芝那大气的额头,其它五官容貌,都不大像宋瑶芝,可能是像那已经死去的宋老先生。
叶老望着站在两个宋家人中间的赵灵敏,从对方比宋瑶芝稍微年轻的面孔上,似乎依稀能发现到些什么痕迹。这令他心头微微地震惊。
“叶老前辈大概还不知道,我本人的娘家姓氏。”宋瑶芝说。
叶老望回她,眼睛已是眯成条缝:“莫非,宋会长你这位儿媳,与你是亲戚?”
宋瑶芝点了头:“老前辈好眼光,好智慧,我这个儿媳妇,是从我一位好姐妹的女儿里头挑出来的。都是姓赵。”
近亲结婚?
宋瑶芝力请叶老先坐下来,于是一家宋家人,都围着他们两个老者坐下。作为最小辈的宋玉斌,给其他长辈们倒茶。
宋瑶芝对叶老说:“我还有个小孙女,年轻,二十几岁,因为坚持自己的工作,我就没有让她过来给老前辈瞧瞧。”
叶老既是听说了赵灵敏是她亲戚,这姓赵的问题,都已经把他脑子里闹糊涂了。虽然他是早听说过,一些地方仍旧习惯什么表亲结婚,就是亲戚之间亲上加亲。可宋瑶芝不像是这种没有文化的搞封建迷信的。又是听说去了美国定居的,更不会做这种不科学的事给自己儿子介绍亲戚当结婚对象吧。
“其实是这样的,我家祖先当年所在的那个村,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姓赵,彼此像是祖上都带点亲,但从科学角度来说,不能说百分百姓赵的都是近亲。当然,那个村里,有一些人确实是我祖上的亲戚。”
叶老静静听宋瑶芝说这些过去的历史,至于自己当年说的自己姑妈住在某个村里的话,当然是瞎掰的。他压根没有什么姑妈下乡远嫁。
宋瑶芝突然对他扯出这段,不无意外,是针对他当年为追沈奶奶扯的谎言。
现在,再听宋瑶芝自己招供了,自己可能是和沈奶奶姓赵的祖籍有关系。不能不让人猜疑,沈奶奶和宋瑶芝是有关系的。
“叶老前辈。”见叶老默着,应是在等她自己揭开目的,宋瑶芝沉稳地端起孙子冲的好茶,抿一口,说,“不瞒你,我是对老前辈的事,略有所闻。包括老前辈很久以前离过一次婚的事情。”
“我是离过一次婚。”
“但不是,因为感情破裂离过一次婚这样简单吧?”
“你想怎么样?”叶老感到好笑,这是多少年前的旧账了,而且,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和沈奶奶当年是和平分手,没有责任可以追究。
“我想投资沈家庄的项目,不知道叶前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齐联手呢?老前辈不是一直很想对某人做一次补偿吗?”
叶老对着宋瑶芝射来的目光,突然,感觉到她的眼睛与沈奶奶有点像,这让他蓦然联想起刚才在医院和沈奶奶不愉快的撞面。都多少年了,对沈奶奶的那种挂念,一直都没有减弱过。
上次谈判,沈奶奶一再说他是薄情郎又多情郎,恩断义绝。他心底里是不赞成的。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沈奶奶,不然,怎会那么多年,和第二任妻子连睡在一张床上都是做的假戏,逼得对方去领养孩子充当他的孩子,来蒙骗社会。那个人,到死之前都恨着沈奶奶,不能不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既然又遇上沈奶奶,有这个缘分,他怎会不想着做这几十年来一直想补偿沈奶奶的心愿。
“我对你的事,你的公司,还不大了解。”叶老谨慎地说,“请容许我考虑几天。”
“这些都是小问题。”宋瑶芝宽和的以万事好商量的口气,“我儿子儿媳妇可能比较忙,今天在这里开完老乡会明天就要飞回去温哥华参加另一个会议。但是,我孙子暂时会和我留在这里处理国内事务。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随时向我们质询。”
叶老含了头。
宋瑶芝如果真是出于想帮助沈奶奶这个老乡,走这步棋的话,他何尝需要拒绝。
送了叶老走,几个宋家人,都看着宋瑶芝。
宋瑶芝对儿子儿媳妇说:“你们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这里有玉斌暂时留在这里陪我,够了。”
宋家人似乎都习惯了她的发号施令,没有发问。宋叶明和赵灵敏,走出了小房间,要赶去温哥华的飞机。临行前,当爸当妈的,倒是没忘记私底下叮嘱自己儿子:“彬彬在北京不知道做什么?你有空去看看你妹妹,看你妹妹需不需要帮忙。”
“放心吧,爸、妈。”宋玉斌道。
赵灵敏又揪了下儿子的袖口,望了眼房间里的婆婆:“你奶奶可能不知道彬彬的事,也可能知道了。你反正,自己和彬彬都要小心点。”
这话表明了,若宋瑶芝真要拿宋彬彬开刀,宋叶明和赵灵敏,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女儿。
宋玉斌深知责任重大,将父母送到门口坐上车以后,回到小会议厅里,继续蹲下身来给奶奶冲茶。
宋瑶芝看了看孙子给自己奉茶谦卑的姿态,像是不经意提起:“知道我为什么要投资农村项目吗?”
“奶奶做任何决定,肯定都有深思熟虑的计划。”
这个孙子了解她。
宋瑶芝满意地点头:“彬彬有你聪明,只是欠缺点深思熟虑。”
宋玉斌哪会不知道,自己奶奶,当然最喜欢和奶奶长得最像的妹妹了,便是微笑着没有说话。他的妹妹,可是家中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甜心公主。聪明,但单纯。他与自己爸妈,也是很疼这个妹妹的。
宋瑶芝望了下表,道:“我要回住所睡一觉。你有什么事要办,或是你爸妈有什么事交代你去办,你先去办吧。”
“奶奶我送您回去。”宋玉斌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站起来说。
“不用了,有司机送我,不要浪费这些不必要的时间。”宋瑶芝不让他开车送自己,摆摆手。
宋玉斌目送奶奶的车离开后,找到妹妹的电话号码,按照父母叮嘱的,拨了过去。先是没有人接听,宋玉斌发了条短信:彬彬,我在国内。接到短信请回电话。
宋彬彬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兄长都已到了国内,这几天,她正因为姚子宝与自己的故意疏远而烦恼不已。
自上回她请他吃了一碗面后,他和她玩起了躲猫猫。
据他当老板的师兄说,这几天他有事要回学校去做,所以不能到公司上班。她才知道,他不算是这公司的正式员工,只是欠了师兄的人情在这家公司打临工。他自己有自己的事业和路子要走。
她问及他会是什么打算时,他师兄偷偷告诉她,他能力高,说不定早已被什么机关挖走了。
想来也是,他那与他不相上下的兄弟陆欢,没毕业时不就被高校挖了吗?
这让宋彬彬心头又是虚空和忐忑。
她到他师兄公司投资,从某个私人的目的来讲,是想让他知道,她有钱,可以帮助他创造他所要的事业。如果他的事业路子根本对赚钱毫无兴趣呢?这不等于说她有钱的优势对他是毫无作用。
她要用什么,才能吸引到他?
拿着浇水壶,在客厅的阳台上替屋里原来的主人浇着那几盆花,对面他房间的窗户,一直紧闭。昨天早上,姚夫人帮他开窗通气,好像这几天他连睡觉都不在家里。
真是个绝情的人。
为了拒绝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宋彬彬从没有被人这样拒绝过,她是天之骄女,哪个不是对她阿谀奉承的,男子再无风度对她都不会若这般远而拒之。气得,胸口一阵阵血在涌。
扔下水壶,她想跑了算了,灰溜溜回美国去,但是,她宋彬彬绝对不是没人要。只是,不甘心。因为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是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想到那天,他知道她没吃饭,还拎着保温瓶上到她这里来给他送饭吃。
心灰意懒的心头,又回了暖。
总有什么原因,阻碍住他使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吧。
为了打探这原因,只能找他身边的人再问问。找陆欢?可陆欢自从上次不愉快的见面之后,她对陆欢都心里有愧。
手心里握了握那只梅花玉簪,她知道该找谁了。
沈佳音在家里准备着饭盒,准备等会儿拎到单位给老公吃。知道老公现在忙,可能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刚好这几天在家养病,闲来无事,做个饭盒,也给忙碌的同事们添点小菜,打点好关系。
把几个饭盒叠好装进布袋里,沈佳音两手拎着出了家门,走到小区门口时,看见了在门侧站着的宋彬彬。
宋彬彬见到她,匆匆忙忙迎了上来,冲她笑道:“沈姐姐,听说你病了,一直想去探病,但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沈佳音的目光,在她脸上焦急的神色望了一圈,若有所思:“我病已经好了,明天要回单位工作了。”
“沈姐姐现在是要去?”宋彬彬想,总得先维持住话题和关系,才能进一步探听。
“我要去单位,给我丈夫送饭。”
“我可以一块去吗?”宋彬彬心直口快说了这句,知道自己是心急了,忙委婉地补充,“我陪你在路上说会儿话,到了你们单位门口,我就走。”
他们单位属于军事管理区,但也不是绝对的军事管理禁区,有一部分半开放一部分是绝对不开放的。沈佳音沉思了会儿道:“我刚好要到单位整理些资料。你可以到我办公室坐坐。”
宋彬彬用力地点头。
两个人出了小区,坐上公交车。路上,宋彬彬想尽办法撬沈佳音的口:“我听说,沈姐姐丈夫的弟弟,姚先生,现在是在公司上班。”
“这几天他回学校了。”沈佳音早知道她想问什么,心里想,老公那天说的话,并没有说姚家会铁定地拒绝宋彬彬,主要是看宋彬彬对她小叔的感情到了哪个地步。而在她印象里,宋彬彬配她小叔其实挺好,男才女貌。
“为什么回学校?”
“有事吧。”
宋彬彬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觉得这沈佳音说话是个锯了嘴巴的葫芦,一问答一句。
沈佳音看着她焦急于色,微笑着拍了拍她肩头,示意可以下车了。
到了单位,沈佳音直接领着她,去到实验室。
姚爷穿着工作穿的白大褂,戴着透明护目镜,站在实验室里头观察遗弃上跳动的数据变化。
沈佳音站在外面,透过可视玻璃窗,望着老公背影,却是一动不动,没有急着开声叫人。
宋彬彬立在她旁边,吃惊地看着。只要看她瞧着姚爷的目光,都知道她对姚爷的感情有多深。
“我丈夫帅吧?”沈佳音突然悄声和她说。
宋彬彬愣。
“很多女人一看到我老公就痴迷上了。你看到我家小叔,不也是这样?”
姚家男人基因长得好。姚爷、姚子宝都是万人迷的美男,走到街上都有无数女人尖叫。宋彬彬想着沈佳音这个话难道是试探自己是不是那种肤浅的花痴,不由蹙起小小的眉尖,道:“论明星,真人我看的多了。国际上知名的男模特,每年因为公司业务,接见过的也不少。”
宋家做传媒的,与明星名人打交道的机会那么多。不是她夸张,她宋彬彬自小看过的美男子绝对只会多不会少。再有,她家里也是俊男美女的。像她哥宋玉斌,在圈里有美玉之称,是个文质彬彬仪表不凡的文智美男。
沈佳音听了她这话,只是又一笑:“那我家小叔,去宋小姐的公司里当模特的话,可以属于顶尖模特吗?”
以姚子宝那出类拔萃的气质,真不好说。可能进到公司马上就被重用,再努力努力,国际巨星应该是指日可待。
宋彬彬咬了口唇。
如此比较,岂不是她于他而言,一点优势都不存在。
拧着眉头,终于问出心里一直最想问的:“当初,你丈夫怎么会接受你的?”
沈佳音在女人中,绝对算不上是最出色的。最少比起她宋彬彬这类大小姐,差距甚远。姚爷能看中沈佳音,外界的人怎么想都是很难想通。
“我不知道。”沈佳音说。
“不知道?他没有说自己喜欢你什么吗?”
“他没有对我说过。”沈佳音对此只能搬出老公对其他人说过的一些话来猜测,“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他很多年吧。”
“你先喜欢他?喜欢他多少年?”
“十年。”
十年这个数字,直接把宋彬彬要震飞了。俗话说的好,十年磨一剑。莫非这姚家男人,也是需要十年磨一个吗?
老婆过来没叫,但是姚爷不是不知道老婆来了。夫妻当久了,都有些心灵感应。等做完手头上的活儿,姚爷取下了护目镜,对下面的人说可以下班休息。等一群部下先散了,再拉开实验室的门。
沈佳音冲出来的老公示意手里的饭盒。
姚爷却冷声冷面的:“让你在家里休息,不是让你在家里干家务。”
老婆这个家务癖什么时候才能改。
宋彬彬在旁听姚爷这样喝来送饭的老婆,心里都替沈佳音委屈。
可接下来,姚爷拎过老婆手里的饭盒,一搂老婆的肩头说:“走吧,我喂你吃。”
谁说姚爷不疼老婆的,正因为太疼,才忍不住发脾气。
宋彬彬算是大开眼界。瞧姚爷有了媳妇,连她在旁边都看不见了,完全的目中无人。
沈佳音拉下老公的手,说:“宋小姐来了。”
“哦。”姚爷回头,扫了宋彬彬一眼,“来找谁?”
“没有,路上遇到,我只是邀请她来坐坐。”沈佳音替不好解释的宋彬彬答。
丫头这个笨脑袋,不知道他这是有意代替他弟弟刁难这位富家千金吗?
姚爷衔着嘴角那抹讽刺,继续挑着宋彬彬的刺:“想找宝儿?宝儿他不在这上班。你没有他电话?”
他这个大哥真是可怕。说话不留人,什么都不留情面的。宋彬彬与其他人一样,在对姚爷初步的惊艳之后,心里只余下姚魔王一个印象。
“我,有他电话,但听说他在忙。”
“这就对了。男人有他自己的事业,他在忙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打电话给他。”
“我不会的,大哥。”
叫他大哥了?姚爷眉尖挑上去。什么时候他允许她喊他大哥了。
“大哥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姚爷冷冷道。
宋彬彬脸色煞白,俨然她宋大小姐和宋家的称号,在姚爷眼里只能算个屁。
姚爷最后算是给老婆一个面子,说:“我们去吃饭,你先到接待室里坐着吧。那里有茶水。”
宋彬彬不知什么心思,面对鸡蛋里挑骨头的姚爷,居然忍了下来。
沈佳音跟在老公后面走,走进到老公办公室里头,拧着眉尖道:“子业,何必呢?”
拒绝就拒绝人家,但是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脱了外面工作的白衣,挂到衣架上,姚爷在回头瞧了眼她那皱眉的颜色后,走了过去,把她双肩一按,就此按到了门上。
沈佳音睁着眼看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怎么,过来只给我送饭?”
不是吗?
这丫头,咋就在这方面笨的要死呢。
“你知不知道,男人在干完一件大事后,最想做什么?”
“做,做什么?”
上、老、婆。
伴随他三个无声的字吐出圆润的嘴唇,沈佳音脸蛋和嘴巴火辣辣涌上层血,两手推开他靠近的胸膛,低着头说:“快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姚爷没有放她走,双手从背后环上她腰,咬着她耳边:“喜欢她?还是说,只是心里过意不去?”
“我喜欢没用,要小叔喜欢。”
“嗯。这话聪明。宝儿的事他自己解决。除非对方做的太过分,我们可以插插手。”
“什么叫过分?”
“比如一个女人用手段想逼男人就范之类。或许有些男人喜欢,但是,我们姚家男人不会喜欢。”说着把她身子转了过来,“像我,比较喜欢逼老婆就范。”
她猛闭上眼,感觉着他温热巨大的气息罩住了自己。
宋彬彬在接待室里坐着。
高大帅路过时,看见她在这里,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君爷的办公室。
“查到什么了吗?”君爷问。
高大帅摘下满头大汗的帽子,说:“查是查到了。他去参加老乡会了。”
“老乡会?”
“对啊。人家都说他是北京人,可不知怎么会去参加xxx地的老乡会。据说,和宋会长单独见了面。”
宋瑶芝的大名,君爷怎会没听闻过。只是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从没有交集。
“要不,我让人再去查查宋会长?”
君爷摇了摇笔头。
高大帅反而惊讶了:“不查下去吗?”
“没必要。”君爷现在不像以前了,“隔山观虎斗,做渔翁得利,好过被牵涉到中间。”
高大帅想的是:君爷怎么能笃定叶老和宋瑶芝是对立关系?
“对了,爷,我过来时,见到宋家那位大小姐,在单位里坐着。”
宋彬彬在接待室里被姚爷晾着,并不知道,在外头,有一辆车跟着她,已经有些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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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缘分即是缘分
示意了高大帅不要说话,拿起桌上响的座机。
“陆队,有辆车停在我们单位外面,过去问,对方说是等人,等的人叫宋彬彬。门卫有登记,是沈中校带进来的。”
“什么车?”
“奥迪。车牌号码挺大牌的。”
“行,我知道了。让他到安全距离外,他想等多久就等多久。”
高大帅在旁边听了对话,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事。
“可能是那位宋大小姐的追求者。”君爷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宋彬彬若是没有一两个疯狂的追求者,反倒不大符合她高贵的形象。
“要通知姚爷吗?”高大帅问。
“去告诉他一声。毕竟人是他老婆带过来的。”君爷说完埋头继续干活。
高大帅看他态度似乎不想过多参与到姚家的私事,走了出去,走到了姚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进去,见姚爷在吃饭,沈佳音坐在丈夫旁边,整理着一些档案袋。
高大帅看他们小两口这幅夫唱妇随的姿态,就想侃:“我说姚爷,嫂子在这里当私秘啊?”
“什么私秘?我有过秘书吗?”姚爷更怕的是因高大帅这句胡侃,老婆真以为他以前有私人秘书,于是用眼狠刮了刮高大帅。
高大帅知道这句马屁没拍对,忙改话题:“是这样的,嫂子不是请了个客人过来吗?那客人又有了客人,开了辆奥迪在我们单位外面。”
沈佳音抬了头,呈现出疑问的脸色:宋彬彬?
这宋大小姐是万人迷。
姚爷揉了揉眉头。
不管宋彬彬这事儿吧,要是宋彬彬真出到他们外面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突然间可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弟弟要躲着这位宋小姐了。因为其高贵的身份,使得她随时都可以变成一个大麻烦。
“宋会长,在国内外地位好像挺高的。”高大帅玩味地说,提醒姚爷。
姚爷哼一哼:“有钱是个本事,但不要说,我们要把他们当成皇帝老爷侍候着。”
沈佳音以为老公之前瞧不起宋彬彬的宋家身份是心高气傲,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姚爷只不过认为,人人平等,几个臭钱就想把自己打造成为总统之类的大人物,那是臆想。再说了,哪怕现在的大领导,在民主思想下只是个人。有兵要保护领导,只不过是基于国家利益的基础。
军人的义务,只保护国家利益,有钱没有钱都一个样。
归结到底,不是因为宋大小姐的身份,而是因为,宋大小姐是个姑娘家,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作为军人也看不过去。
“我送她回去吧。”沈佳音放下手里头帮老公干到一半的活儿,说。
什么时候,他老婆要给人当保镖了。
把丫头的脑袋按住,姚爷冲高大帅说:“你送她回去。”
高大帅不干了:“我的手没完全好,君爷不让我开车啊。”
如果弄个兵开车送宋彬彬回小区,绝对是小题大做了,会被人拿来当把柄的。姚爷又不好意思让其他熟识的朋友送宋彬彬回家。
“算了,我和我老婆一块送她回去。”姚爷边这么说,边在想,怎么才能快点丢掉这个大麻烦。
沈佳音这时显得比老公淡定冷静了,道:“你先把饭吃完吧。吃完,我们再走。我先陪她坐会儿。”
姚爷哪舍得让老婆去陪人,自己一个人清苦寂寞,对高大帅勾勾手:“你去请那位宋大小姐,到我这里坐。”
宋彬彬就此得以从没人的接待室,转移到了姚爷的办公室,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让本来嫌弃她的姚爷做出如此决定。当然,来到姚爷的地盘,同样不见得姚爷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却是沈佳音,给她倒了杯开水。
“你吃饭没有?”沈佳音问,好像能听见她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宋彬彬哪有时间吃,早上生了一肚子闷气,出来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等沈佳音。
沈佳音见她没吃,和姚爷对了个眼神。姚爷想当做视而不见,沈佳音贴在老公耳边说话了:“你想想,上回小叔拿饭专门送她到家里去,是因为担心她吗?”
姚爷仔细琢磨下,老婆这话好像有道理。如果他弟弟真是担心她没吃饭,会只是拿自家吃剩的饭菜去给她吃吗?应该早就借口把她约出来,送她到餐厅吃饭然后自己买单。
明白了。
姚子宝这是担心她饿晕了,事后更麻烦。
“你打个电话,让饭堂送个饭盒过来。”
沈佳音起来打电话通知下面的饭堂。
宋彬彬开口:“我其实不饿。”
“得了。”姚爷挑眉,一口打断她,“你饿不饿我们会看不出来?”
宋彬彬踢到姚爷这块铁板不敢继续说。话说,面对他哥这压力真不是普通的大。想他哥长得也算是一风流人物,仪表不凡,本是斯文秀气的相貌,不知怎的一言一行,尽是压人的气势,让她冷汗淋漓。在这里,她真要佩服沈佳音了。这沈佳音或许是少根筋的,若是其他人,日夜和姚魔王相处,不得心脏病都要得心脏病。
沈佳音和姚爷说话,完全无压力。
不愧是喜欢了姚爷十年,最后被姚爷挑中的女人。
宋彬彬真心想,如果自己有沈佳音一分,或许姚子宝都会认真考虑她的问题。
姚爷边拿筷子夹着老婆做的菜,一边,眯了眯眼睛,瞧了瞧宋彬彬那样子。
这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放弃,是勇气可嘉,决心可见。
“饭马上送来。”沈佳音走回来说。
“你帮我把剩余的资料全部放进档案袋里。”姚爷没有客气,让老婆闪一边去给自己干活。
本就是老公的部下之一,沈佳音听令走到了一边的办公桌给老公办事,显出一个贤内助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本事。
饭送来了。宋彬彬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主要是当着他哥的面,绝不能失态。
中午,姚子宝在学校吃完饭,从学校坐着公交车,跑到兄长的单位找点感冒药吃。这两天在学校睡,学校没有家里暖和,一不小心感冒了。
车站离大哥的单位不远,姚子宝下了公交车,一步步有些艰难地数着地上的砖块慢慢走着,鼻子不通,使得空气没能在他脑子里流通,头有点晕。但是,走到了大哥单位门口的时候,他仍旧是凭着直觉,在抬起头时扫见了那辆奥迪。
为了等宋彬彬,田兆聪开着奥迪,在宋彬彬的小区附近守株待兔,为了打听宋彬彬住的地方,他之前还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宋彬彬和沈佳音一块出来,坐上公交车,他跟踪来到这地方。
心里有些焦急,焦急宋彬彬和沈佳音在一块,是否代表宋彬彬已经被姚家人接受了。
中午饭都没得吃,怕一走开,宋彬彬又在他眼皮底下溜走。田兆聪为此打了电话让麦当劳把快餐送到他停车的地方。
正咬着麦当劳的鸡块,那头,一人的射线射了过来。
田兆聪拿纸巾擦干净手,踢开了车门,冲着停步在大门口的姚子宝喊了声:“你是来见彬彬的吗?”
是田家的少爷。姚子宝吸着快流下来的鼻涕,拿手扶扶眼镜架,想着冤家路窄,自己现在又病着,很不想和这个富二代有什么纠缠。况且,他们本来就不算认识。
田兆聪早知道他不会回答,关了车门,向他跑来,在他要进入门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去路,拿指头指着他鼻尖:“她哥到国内了,你知道吗?”
这少爷烦不烦。
姚子宝冷冷地看着他指过来的手指,道:“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和你口中的宋小姐,连朋友都不算。她只是我师兄公司的一个投资人。现在,她一切行程都由我师兄公司的同事安排,我回学校了,与她没任何关系。”
田兆聪哪里会信他的话,明明,她都和他大嫂在一块了。
“姚子宝先生,撒谎之前,先和你自己家人对完证词,不然到了法庭上对峙,被你自己家人反咬你一口。”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子宝冷了脸色。
“我说,她现在在这里面,是你大嫂把她带进去的。肯定是你大嫂通知你来接她。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用告诉我是巧合!”
姚子宝当然不知道宋彬彬在这里,因对方这话有一刻的愣怔。
田兆聪见他傻住,上扬的嘴角益发得意和嘲讽,举起的指头快戳到姚子宝的脸上。
姚子宝是什么人,门卫能不知道?
一通电话及时打到了上面报到领导那。姚爷和君爷第一时间都知道了。高大帅像风一阵似的,冲了下来。姚子宝是姚爷的弟弟,也是他高大帅的弟弟。
“喂,小子!”
高大帅远远只这样一句一喝,田兆聪却觉得好像突然一道雷声冲着他耳朵劈了下来,猛然全身一抖,头,缓慢地转过九十度角。
高大帅冲到他面前,一只手打下他敢指着姚子宝的手指,一只手拉过姚子宝,问:“宝儿,没事吧?他打你了?”
田兆聪手指头被高大帅一打,像电击一样缩了回去,看着这凶煞猛虎的男人,情不自禁内心里存了畏惧。
欺软怕硬,就是田兆聪这种人。
高大帅担心姚子宝被打,摸了下小弟弟的头,结果摸到小弟弟额头发烫,俨然是发烧了,赶紧拉着姚子宝往里走,一边不忘放狠话给田兆聪:“他要是有事,你等着警察上门抓你,管你家多有钱!”
之后,不用说,田兆聪逃也似地躲回到自己的奥迪。
姚子宝被高大帅拉到了楼上。姚爷已在走廊里站着等弟弟上来。
“怎么回事?”远远看到姚子宝那蔫蔫的模样,姚爷就知道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被那人打的,发烧了。”高大帅添油加醋地卷着袖口,“不过我放话给那小子听了。等会儿回头收拾他。”
姚子宝吸了口鼻涕,当然是不会和高大帅那样天花乱坠地瞎说,对着大哥道:“哥,我来找感冒药的。昨晚没盖好被子,感冒了。”
姚爷听到弟弟这话,直接揪起弟弟的衣领,带到治疗室里头。
不会儿,小叔感冒的事儿,传到了沈佳音这里。徐美琳对沈佳音说:“严重倒不是很严重,姚科让他吃了退烧药,找了张床躺着,等退烧,让你干完活再过去看。”
沈佳音想放下手边的活去看小叔的念头只得搁下。
宋彬彬自然是坐不住了。这位宋大小姐向来胆大,又聪明。借口要上厕所的功夫,直接找到姚子宝躺着的那个病房。
姚爷让弟弟吃完药就走开了,房间里没人。
宋彬彬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走到床边。
白色的床单上,他躺在上面,像是天使一样,枕头上乱糟糟的头发都显得格外可爱秀气,取掉眼镜的容颜,五官清隽俊美,长长的眉,薄薄的嘴唇,脸上的那抹苍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病弱美。
宋彬彬想抽自己巴掌。他都病成这样了,她居然站在床边只想贪婪他的美色。
见床头放着个水盆,里面浸泡条毛巾,应是给他擦汗用的。
宋彬彬果断拧了拧毛巾,弯下腰,拿着毛巾头给他擦擦额头的汗。
吃了退烧药,姚子宝的烧要退,自然是要发汗。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黏在他额头上。可不知是什么东西放在他额头像是给他擦汗,却像是挠痒痒的力度,让他要死不能要活不成似的——痒死了。
从床上抬起来的右手,一把扼住了她细小的皓腕。
以为是好心的护士姐姐给自己擦的汗,姚子宝闭着眼说:“谢谢姐姐,我不用擦了。”
宋彬彬被他叫了句姐姐,尴尬到要死。不过,好像,他们虽然是同年生,却是她要比他早出生几个月。
她缩了缩手,想从他手心里挣回来。
姚子宝心里却是犯嘀咕了。这护士姐姐好像有点怪,听他说话居然没有回话,怎么让人感觉好像是要对他偷袭的女色狼。
“宝儿,好点了吗?”听到消息,和君爷一块来探兄弟弟弟的赵文生在没踏进门里时,心急地叫了声。
宋彬彬快吓疯了。另一只手在姚子宝握着她手腕的手背上猛地一拍。
姚子宝吃痛地收回手,紧接是睁开眼,想看是哪个姐姐那么凶悍居然打他。一打开眼皮,见到她急匆匆转过去的脸,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在——”
由是想到田兆聪的话,没有错。
宋彬彬已是趴下来,藏到了他的床底下。
姚子宝目瞪口呆,想之前他为躲自己妈趴在她家桌底下,现在轮到她。
君爷和赵文生一块进来时,正好见着姚子宝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像是一幅呆头鹅的样子。
“宝儿?”赵文生拍下小兄弟肩头,“你哥没给你吃药吗?”
“吃了。”姚子宝不自觉地紧张。
两个大哥都狐疑着。
“烧退没有?”赵文生伸手摸了下他额头,感觉了下温度,回头对君爷说,“好像退了些。”
“感冒发烧,要多喝水多休息。”君爷的语气难得这么温柔。
包藏着床底下一个犯人的姚子宝,忽然心里十分愧疚。
“躺下去睡吧。没什么,我和你陆大哥只是过来看看你。”赵文生扶着姚子宝躺下去睡,对于这个兄弟的弟弟突然变得好像很紧张的模样,既是感到怀疑,又耐心宽慰。
姚子宝捏着被头,闭上眼睛,和两位大哥哥说:“我睡了。”
两个兄长站在他床边,并没有马上走的趋向。
宋彬彬在床底下趴着,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似的,问题是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是趴下来躲到床底下当贼。
她有做错什么吗?没有吧。
本就是想来找他的。
可是如今,叫她怎么出去!
她宋大小姐的名誉骄傲,全,要毁了。
沈佳音这边,帮老公干完活,发现宋彬彬说是去洗手间,去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没消没息的,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掉进厕所茅坑里了,匆匆走出来找。到公共卫生间没有找到人,又没有听说宋彬彬已经走了。沈佳音反应快,记得小叔病的消息传到她这时宋彬彬在场,所以马上找到了姚子宝的病房里。
“嫂子。”赵文生回头,朝她扶了下狐狸眼镜,笑问,“找人吗?”
沈佳音迅速扫了眼病房里头,不见宋彬彬,接着,君爷和赵文生一直立在床边的奇异姿态,让她不得不跟着猜疑起了小叔躺着的那张床有秘密。
君爷低了下眼睛,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宋彬彬那双球鞋的影子斜射到了床边。
宋大小姐这当贼的时机和功夫明显选择的都不对。要当贼,也不应在兵哥眼皮底下当。
赵文生快忍俊不禁了,没想到能遇到这种趣事儿。
姚子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能感觉到旁边的赵文生笑到全身发颤引起的震动,心头一样尴尬到要死了!
这笨蛋,干嘛藏在他床底下!这不是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沈佳音走过来,因为了解老公的性子,连带十分了解老公这帮兄弟的个性。这一帮人,骨子里邪恶的喜欢捉弄人的心思,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
走到床的另一侧,沈佳音弯下腰到床底,对着里头埋着脑袋想把脑袋拿土埋了的宋彬彬,说:“出来吧。趴在地上不好,不要和宝儿一块感冒了。”
宋彬彬听见沈佳音这话,欲哭无泪。
沈佳音伸出手,把她拉出来。
宋彬彬从床底下钻出来时,却见只有她和姚子宝,刚才听到声音的另两个人好像不见了。
应说是给小弟弟留个面子,到了关键时机,君爷和赵文生选择了撤。
纵使如此,姚子宝觉得自己以后,面对那群大哥哥们,是彻底完蛋了。这群人要是不拿这个事来笑话他,他不叫姚子宝。
“你在这里做什么?”姚子宝冷冷地问。
“我——”宋彬彬皱起了眉头,别人笑话她就算了,她是为了他才这样,他难道还要责备她。
沈佳音见气氛不对,站在他们两个中间,说:“感冒要休息。”
姚子宝转过脸。
宋彬彬恼了额眉。
若不是这时候来了电话。
因着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妹妹始终没有回信。宋玉斌只好又再打了电话。
“哥?”突然听到兄长的声音,宋彬彬心头虚。
“我回国了,有些事要处理,暂时留在这里。因为事先没有通知你,爸妈要我和你联系。”宋玉斌交代完,又问她,“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酒店。”宋彬彬胡掐了个名。
“我现在过去。”
“不不不,我现在不在酒店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吃饭啊,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哥,你说个地方吧,我去见你。”
“彬彬,你撒谎能不能,先想想我和爸妈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吗?”
宋彬彬按住了手机,恼得想拿脚跺了手机。
她哥老样子,继承她爸妈和她奶奶优良的基因,明明知道她住在哪,还拼命套她话,老狐狸一条,专门为看她笑话来的。
宋玉斌听对面妹妹挂掉了电话,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让司机开车,送他到她妹妹住的小区。别说他不仅知道他妹妹住在哪里,连他妹妹现在住的房间钥匙,他都有。
宋彬彬冷静地吸了口气,对沈佳音说:“我现在必须回去了。”
她哥恐怕,都杀到她住处去了。她要是慢一步——
姚子宝在旁听她说话,眯了眼。
她哥?
他都不知道她也有个哥。
值得探究的是她的表情,她表情像是她哥和他哥一样是条狐狸。
姚爷或许是听到赵文生和君爷说了,走了回来,对着病房里一众人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宝儿,你回家。我让妈在家里等着了,你要是敢学你嫂子病没好就四处跑,你嫂子是女人,你不是女人,你清楚我会看着办的。”
接到当哥的警告,姚子宝一声大气都不敢吭。
宋彬彬看他在自己哥面前顺服的样子,忽然,心里头那股刚被自己哥气到的气,感觉可以舒畅了。
原来天底下好像不止她一个人被自己大哥压到死死的。
姚爷和君爷借了车钥匙,送一群人回家。
那车,开到住宿小区。宋彬彬在停车前,透过车窗上小心望着,查找自己大哥是不是已在小区里头等着她。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小区内部,大家可能还都在午觉,没见到骚动的踪影。她哥宋玉斌,站在哪里,和姚家男人一样,都是受人瞩目的风景线。
她哥应该没到。宋彬彬心里稍微宽松。
姚夫人接到大儿子电话,得知小儿子感冒了,已在自家楼底下等着。见到宋彬彬从君爷的车上下来,惊讶:“你们怎么认识这新邻居的?”
姚爷懒得和姚夫人解释,长话短说:“她是宝儿他师兄公司的老板,早就认识了。”
姚夫人领悟的快,一手拍在好像虚弱的小儿子头上:你好意思诓着你妈!
姚子宝揉揉额头:“妈,我病着呢。”
“是,你病着,活该的,自作自受!”
姚夫人联想力丰富,能一下从突破口已经想到许多来龙去脉。
姚家兄弟对母亲这堪比福尔摩斯的推断力,只能彻头彻尾的佩服。
姚夫人带小儿子上楼。姚爷和沈佳音跟在后面。
宋彬彬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刚面对姚夫人那得到真相后的眼神,都令她倍觉羞愧。
“彬彬。”
突然一句熟悉的声线,从她身后响起。
宋彬彬打了个颤。这个如珠玉落盘舒服动听的声音,曾是电台红极一时的男主持,只要女人听过都不会忘记。何况,她几乎从小听到大。
“哥。”宋彬彬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转回了身,对于自己大哥的突然出现,还是抱有不小的疑问。
“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宋玉斌笑容秀气地用指头给妹妹指了指她住所的阳台。
宋彬彬顺着他手指望上去,已经能看见他一件衣服挂在阳台上晾衣架上,险些没咬断牙根:“你私自进我的屋!”
“我没有进你的房间。”宋玉斌道,“而且,刚好看见,和你一块下车的那小伙子,住在对面的房子里。幸好他窗户对着是你客厅,不然的话,哪怕爸妈都不会答应的。”
宋彬彬想装作视而不见,跑上楼。
到了屋里,见他行李箱都搁在客厅中央,她爆发了:“你要住在我这?”
宋大小姐发脾气的声音属于首次,传到了对面屋子里。姚夫人给小儿子盖被子时听见,都微微地吃惊,想走过去瞧是怎么回事。
姚子宝出声阻止她:“妈,是她哥。”
姚夫人扬了下眉,看着小儿子说完那话就背过身去,多明显的别扭。
姚爷和老婆一块,在厨房里给感冒的弟弟煲姜汤。事到如今,姚爷都不得承认,他弟弟好像和这位宋大小姐的缘分很奇妙。
姚子宝再想躲,都莫名凑到了一块。
“再观察观察吧。”姚爷喃喃自语道。
沈佳音好像能听明白他这无头无尾的话,嗯。
姚爷听见,斜瞧了她眼:“你知道我说什么?”
“知道,你说再观察观察吧。”
这丫头!
令他忍不住就想咬她一口。
沈佳音推开他,低头瞧手机上尤二姐发来的短信,说:“二婶问,孕妇第一天住院做检查,开销近两万块,算正常吗?”
“什么?”接过老婆递来的手机,上面有尤二姐拍下照片传来的医院收费项目单。
对面,宋玉斌一只指头点住妹妹的嘴唇:“嘘,你该知道,我来不可能只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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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遇到危险
宋彬彬看他在偌大的客厅里闲散地走着,把这里完全当成了自己的空间。
“很累啊。一方面要应付奶奶,一方面要应付爸妈,还有,要应付你。”宋玉斌扯了扯领口的金色领带,回头,对她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头发,“看见没有,都冒出了白头发了。”
“哪里有。”宋彬彬甩过脸,坐下来,像是对他的装模作样没有看见。
玩笑话说完了,宋玉斌站在妹妹面前,用一双柔和又带有城府的眸子,看着宋彬彬,道:“真那么喜欢他吗?”
喜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不是在阳台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不是说他们兄妹感情好到密不可分心灵沟通,只是,她哥就那个外表谦和实则阴险无比的性子,她抵赖也毫无用处。
见妹妹摆了张冷淡默认的脸色,宋玉斌却不依不挠地想撬开她的嘴巴,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喜欢他到哪种程度?只是好玩,觉得他有趣,想试一下追男人的感觉。还是说,是想和他在一起?”
“在一起。”宋彬彬不悦地,对着他刚问的那些问题,“我又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花花的本性,是你们男人,和我无关。”
“我知道我的好妹妹是奶奶教育出来的乖乖女,又怎会是那种轻易见异思迁的浪荡女子。哥这么问,不过是担心你是否会伤心而已。”宋玉斌富有诚意地说。
宋家家风严厉,不说她身为女子,需要遵守女子妇德。她哥,有显赫的家世和无双的才貌,坐拥金山,是未来宋家继承人的身份,都一样在这方面必须受道德约束不能为所欲为,可见宋家的家风是男女平等的。
宋彬彬对这点没法否认,抬起脸,疑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回国做什么。若只是为了抓她,不,宋家不会做出抓她回去这样愚昧的动作。
“彬彬,我是个生意人。”宋玉斌好听舒服,又尽显风流的声音说。
不知情的人,只听他这温吞的声音,还只以为他是个老师。
生意人与老师,相差甚远。老师是道德模范,生意人,从古至今,无不被冠上狡猾冷酷的代名词。可他们宋家人,向来是生意人,她和她哥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在商场上如何拼杀,手段用尽,只为追求最大利益。因此,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如果不冲着某个赚钱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你回国究竟什么目的?”
“爸、妈,因为要去温哥华参加会议,刚坐飞机走了。我们中午之前,三个人在奶奶介绍下,认识了个人。”宋玉斌说起宋家人会突然集合在本地的原因,都是由于宋瑶芝的关系。
“奶奶介绍的人,应该对宋氏集团的生意很重要吧。”宋彬彬身为商家之女,不经意思路已是被这方面带着走。
“不知道呢。”宋玉斌却是以模棱两可的微叹语气回答。
“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现在的奶奶是怎么回事。应说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奶奶。”
宋彬彬吃一惊。
宋瑶芝是个素来宽和的,从不在脸上表现出喜怒哀乐的人。纵使如此,宋家人都知道,宋瑶芝这不代表是里表不一。宋瑶芝真的是心胸宽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着胸纳百川的宽怀,因此得到圈内众多人的敬重。可在如今宋玉斌看来,宋瑶芝似乎今天的心情已经不是这样的。
“奶奶,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可她退居幕后已经很久了,从来都不愿意,哪怕是我们父亲亲自请她出山,她都不愿意再参与到日常的公司事务中。如今,奶奶突然变得兴致勃勃,对公司项目感到兴趣,甚至自己出谋划策,你说,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是想不明白了。”宋玉斌说。
宋彬彬听到这话当然是打听下去:“你是不是弄错了?奶奶有对公司事务表现出兴趣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奶奶不是对公司的一切事务都重新恢复了热情。奶奶只是对一个项目表现出了兴趣,甚至主导了公司引进这个项目,明明这个项目与我们公司的主业务差异甚大,外界都想不明白的原因我们自己内部人一样是很糊涂。更别提,奶奶为了这个项目,居然对高家的高老爷子提出,拿一块价值上亿的地皮,来换取高家在这个项目里退出竞争的计划。”宋玉斌后面说的这些事,是他自己私自派人去查出来的,因此他们父母都全然不知道宋瑶芝对这个项目已经像是走火入魔的地步。
宋彬彬站了起来,与他对视着,杏眼圆瞪:“你这话说的都是真的吗?奶奶为什么这么做?”
宋瑶芝本身对钱财之物,多少年前都看得太淡了,几乎是吃饱即可。别看她现在衣装上精心打扮,其实,都是由于身份所碍,为公司支撑形象所为。宋瑶芝那颗心,早是进入了归隐的心态。即使,大家误以为宋瑶芝是为了钱,但是,这个项目,与给高家的上亿的地皮比,真是不值一提的。因为能不能赚钱,还很难说。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做。”宋玉斌轻轻一只手插进裤袋里,看回妹妹,“我本以为,你应该是知道这回事的。”
“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知道?”宋彬彬刚委屈地这么说。
宋玉斌轻摇头而叹笑,竖起指头点着她:“爱情中的女人是盲目的,这话一点都不假。你和奶奶过年时到家乡拜访完回去,你变了,奶奶,可是也一样变了哦。那趟旅程,只有你和奶奶同行,所以说你都不知道,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宋彬彬才知道自己一心想着姚子宝,是把自己家里人都给忽略了。不过,宋瑶芝表现到那么淡定从容,若不是她哥这种阴险狡猾的,只是她,肯定看都没法看出宋瑶芝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以为我是你吗?”宋彬彬轻轻嗔怨一声。
宋玉斌不以为意地笑,环顾四周:“和你说了这么多,我早渴了。”
“自己倒水。”
“如果你这幅德行,被对面的人知道的话——”宋玉斌佯作走到窗前去拉开遮挡的窗帘。
宋彬彬狠瞪他一目,走进厨房烧水。
宋玉斌笑看妹妹走开的身影,微笑的眸子逐渐变得深幽神秘,一只手,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不留痕迹的,往对面咫尺之遥的屋子里像是仔细地扫看了遍。
姚夫人服侍完小儿子睡觉后,走出去了。房间里,姚子宝沉沉地睡着,好像两扇紧闭的窗户,完全隔绝了对面人的声音和身影。
姚爷端着媳妇煮好的姜汤出来,姚夫人见到,举起指头嘘一声:“放回去厨房,他睡了。等他醒来,我再喊他喝。”
“行。”姚爷将汤往厨房里的台架上一放,拍拍手。
“你们回去吧,我照顾他就可以了。”姚夫人对儿子儿媳妇说。
于是姚爷搂着媳妇回家,出去前,没忘记叮嘱自己妈:“如果宝儿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
沈佳音和老公一块往楼下走,一边拿出手机给尤二姐回短信。
刚尤二姐发来的照片,她都给老公看了。
姚爷的意思是:“妇科一些检查项目是比较贵的。先看看情况吧。不过,感觉上,这些检查项目不像是那个教授全部开的。我等会儿再打个电话与那教授沟通一下。”
话是这么说,一住院一天两万的检查费,在尤二姐和沈奶奶眼里看是天价,在华妙冰和庄如玉的眼里,则远没有沈家人这样的大惊小怪,只觉得习以为常。
北京的大医院本来住一次院,都很贵。比如华妙冰的老公冯四海,每次因为心肺不大好住院,住十天半个月的,有钱,教授还不让继续住,因为床位爆满,要给重病号腾床位。好在华妙冰和冯四海都是高级科研人员,平日里奖金工资各方面受益都不会低,加上两人平常不会说乱花钱,储蓄高,每次住院那么几万块,对他们来说都能承担的起。
庄如玉更不用说了。说她小时候是很穷,住孤儿院,贫苦惯的人,但是,随着收入水平的腾飞,她如今一幅画,随便在市场上出手都是十万以上。为了孩子,哪怕现在是住一次院花掉百万,她都不以为然。钱,到时候再赚就可以了。可孩子,据方敏的说法,这次没了,下次不一定是有的了。
沈奶奶在病房里叹口气:“住个院,怎么这么贵呢。”
尤二姐跟着点头。要是她,以她家那个经济条件,她根本不敢想。这样巨大的开销,恐怕她住不到几天,马上被医院扫地出门了。孩子,没就没了呗。那能怎么办?谁让他生在贫苦人的家里。还好,不是她,是有钱的庄如玉怀了这孩子。
华妙冰对她们两个说:“家暖医药费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和四海还能支持。”
“妈,我自己有钱。”庄如玉急忙接上话。
都是有钱的。尤二姐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自己和沈奶奶在这么一间昂贵的病房里,有些格格不入。奇怪,自己儿子冬冬,那会儿弄伤手,在君爷那单位里住了两天,都不是这样的感觉。
记得儿子从弄伤手开始做检查治疗到现在,都花不到一千,而且在君爷那里都是公事公办,没有打折头的。和这里一天两万元的比较,实在是——贵。
说起来,姚爷的单位,姚家,都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姚家虽然一个个都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却只让人感到清贫。
“大嫂。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尤二姐实在忍不住了,把自己向佳音和姚爷请教的短信拿给她看,“钱,要花的到位花的值得。”
“这你说的都没错。”华妙冰却不是很赞成她什么事都去问姚爷的,因为她自己也是知识分子,知道知识分子都清高,这样到处去问其它医院医生的意见,会不经意间得罪这里的医生,而自己女儿的命,是握在这里医生的手里,“但是,既然选择住在了这,当然是要信任这里的教授。你放心,有经济困难的话,大夫们也都能理解,不会开太贵的医药。但现在既然我和家暖都还付得起,不存在这个问题。”
人家都自己说自己愿意当冤大头,沈奶奶和尤二姐能有其它话说吗?
尤二姐抓抓沈奶奶的手:“妈,我们该回去了。”
“吃完午饭,家暖要休息。”沈奶奶就此搭着二儿媳的台阶下,走时,和华妙冰交代,“虽然,我和她二叔二婶三叔,都家里没什么积蓄。但是,如果有需要我们出钱出力,一定要出声。”
沈奶奶这话说的诚恳,不像是在作秀,华妙冰连忙点头,送她们到外面搭车。
为了节省车费,沈奶奶和尤二姐坐了公交车。上了车,尤二姐拍大腿,想起:“糟,忘了问大嫂了。”
“问她什么?”沈奶奶问。
“问她,我们村里村干部是不是找过她了?”
“你问她有用吗?不是说,现在这个事,都是向社会公开招标,什么人都别想做主。”
尤二姐知道沈奶奶一点都不喜欢暗箱操作,说多了建议多了,沈奶奶会怨回她,想来想去,只能还是和姚爷商量。
姚爷这边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一样是没有个底,需要向姚子寒了解,才能进一步摸清是怎么回事。
姚子寒知道的事是多一点,包括高家老爷子告诉他,私下里宋家是与高家接触了。
“我没有敢马上答应她。因为,感觉不大对劲。”高老爷子因为之前高裕荣代表高家在地方上做出来的事,深感愧疚,对这个项目的执拗,一方面代表了想赎罪的心思,所以,宋瑶芝对他开出多丰厚的条件都好,他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如果宋瑶芝是诚心诚意投资,想获得这个项目为当地百姓做事,他肯定让开这条路。反之,如果不是,这值得人深究。
“宋家从来不搞农业,也从来没听说过要转农业。临时改变,怪不怪?”
高老爷子这句反问,姚子寒听在心底,琢磨着:“她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说是,宋家不是不搞农业,只是一直找不到好项目,刚好,有这个项目,第一眼又很看得上眼。我就和宋瑶芝说,宋会长,感情你们家做生意都是一见钟情的情况。”
若不是这事事关重大,高老爷子这句调侃宋瑶芝的黑色幽默,能让姚子寒捧腹大笑。
“不说了,我孙子,与你堂哥,又是铁哥们,这个关卡,我会帮你们先卡着她。但是,宋瑶芝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在我这里沟通拿不到手,但是,她可以去游说我们的董事会,因此,结果怎样是很难说的了。”
高老爷子的话如此有些严重,全是因为,宋家和宋瑶芝的名气,在众竞争者属于出类拔萃,若没有一个实力相当的高家竞争的话,无意外,在公平的原则下,宋家没理由不能胜出角斗。
姚子寒他们不知道的是,宋瑶芝为了百分之百的胜仗,是将叶老都策反了。
招标函发出去,有近两个月时间给竞标的单位考虑和准备。
在这期间,姚子宝自那次感冒之后,身体有些虚,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出门。在这个时候,因着对面她家里多住了个兄长的缘故,他更不敢随意拉开那窗帘。整个房间,变成白天夜里都一样的灯光,不分昼夜,让人有种时光错乱的幻觉。
自己哥和她一起住。宋玉斌虽然是每天早出晚归,要去陪宋瑶芝办事。但是,每次出门,宋玉斌都会借口用车送宋彬彬到公司上班。晚上,又会定时打电话给宋彬彬,问她几点下班要过来接她。如此一来,几乎24小时被人给盯着了。
宋彬彬苦恼不休。宋玉斌第一天与她说,警告她宋瑶芝现在心情似乎不比往常,要她不要故意踢宋瑶芝的铁板。可她来北京,又不是为了陪家里人的。
不用几天,她便呆不住,又蠢蠢欲动。想她文静并且经常处于深闺的宋大小姐,是生来第一次如此疯狂,为了他姚子宝。
中午找了个时间,招了辆出租车准备杀回去见他。
街道旁,一辆蓝色奥迪抢在出租车前面,停在她脚边,摇下车窗,露出田兆聪那张自以为风流无度潇洒无比的脸:“彬彬,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宋彬彬看见那辆出租车跑了,要跺脚。再要找其它的车,现在这个时间段,居然难见一辆出租车。
“上车吧,彬彬,现在这个时间,司机都要去吃饭,你截不到车的。”田兆聪道,“你和我表姐是好朋友,我还能害你不成。”
这话倒是不假。宋彬彬拉开车门,坐进了奥迪的后座。
怕交警来查,田兆聪先开车上路,一边问:“你想去哪?还没有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好吃的法国餐厅。”眼角从车前镜里看着宋彬彬,满是得逞的得意。
那小子怎能比得上他,连辆车都没有,能追女人?
现在起,她是他的了。
宋彬彬道:“你送我到我住的小区停就好了。”
她想回去?想和姚子宝见面?
田兆聪眸里阴沉几分,嘴上却应着:“好。”
奥迪在路上兜转着。宋彬彬原先因为心里不耐烦,坐在后面心不在焉。等到过了好像有些时间了,见一直没到目的地的样子,才发现不对。
“这里是哪?”宋彬彬往窗外瞧,见景象陌生,最少不是她平常回去时走的那条路。
田兆聪转动方向盘,把奥迪开进了一个车位,道:“到了。”
“到了?”宋彬彬疑问着,想莫非他是开了另一条路所以她陌生,伸出手去开车门,结果发现车门是反锁的,脸色大骇,“田兆聪,你锁了车门?”
田兆聪这时已是走出到车外,站在外头,透过封闭的车窗,手插裤袋,一幅闲逸的姿态,静静地看着在车里面捶打拼命车窗的她。
宋彬彬想拿自己包里的手机打求救电话,才发现,在她不留意间,她的包,是被他一块拿出去了车外。
“你想做什么!”宋彬彬猛拽猛打猛踢,结实的车门纹风不动。
小车的安全防护措施,到这时发挥了非比寻常的反作用。宋彬彬是听过不少车主因为车子溺水被困车内窒息死亡的事。所以,当车内的氧气越来越少,她在车内,因为大脑缺氧,动作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先是感到频死的恐惧,她砸门砸窗,甚至脱了鞋子效仿电视里教的拿鞋跟敲击窗门。
田兆聪在见到她这个动作时,伸手取烟的手慢了下来,一时间,真有些担心她会敲开窗户。但应该说他幸运。宋彬彬今天可能是有意想逃,没有穿高跟鞋,穿了双球鞋。球鞋打击窗户的力度,几乎是棉作用力,和她的花拳绣腿差不多。
她在车内的挣扎,从用力,到逐渐的没力,犹如只笼子中的鸟,渔网里的鱼儿,牢笼里的困兽,最终,都只能是缓缓地倒了下去,到了等死的状态。
田兆聪见着她身体倒下在后座沙发上的身影,嘴角缓慢勾起了一丝诡异。他没有急着去拽开车门。虽然,这里是一个平常几乎没有人会过来的地下停车场,没有摄像镜头,没有保安。她大声呼救,不会有人听见。但是,他要以防万一。
宋彬彬脑子里几乎因为缺氧而停摆,可是,她很清楚,他绝不会是要想杀她。
杀了她,对她毫无用处。
他唯一会想要的是——比让她死还要可怕的事儿。
她一防再防,想必她家人一样不会想到,她会毁在一个女友的家人手里。
视线,慢慢地模糊了。
她会死吗?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在听见车门咔一声响时。
宋玉斌在妹妹的公司是埋有眼线的,知道妹妹中午跑了,找了个空,坐车回家逮人。回到住宅,四处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宋彬彬的影子。宋玉斌脸色有些沉了。拿起手机拨了两遍宋彬彬的电话,都是没人接听。
死妮子,就那么喜欢那姚家的小伙子吗?
竟是到这个地步了。
焦急起来,宋玉斌拉开了客厅对着对面楼里的窗户,拉开嗓门喊:“宋彬彬!”
声音一反素来的温润如玉,是被逼急了,露出了厉色。
姚子宝喝着母亲端来的中药,先是没有听见对面有人在大声叫喊,毕竟窗关的紧,直到宋玉斌气不过,捡了阳台花盆里一颗小石子扔到他窗户上。
砰!
“谁呀?”姚夫人皱了眉头。这哪家的孩子玩闹,扔东西扔到他们家的窗了。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一面窗户。
宋玉斌站在对面,正眼看着姚夫人,面色冷冷清清,不算友好也不算不友好,道:“我妹妹呢?”
“你妹妹?”姚夫人记起儿子说的话,哦声道,“你说宋小姐?她怎么了?”
“她不是在你们家吗?”宋玉斌上前一步,想从她挡着的窗口望进去找宋彬彬藏躲的迹象。
“她,她不在我们这啊。我都好多天,没有和她见过面说过话了。”姚夫人说,同时对他的咄咄逼人,有些疑问,“怎么,她不见了?”
“不在你们家?”
“不在。”
仔细扫了几遍姚夫人的眉眼表情,都不像撒谎。
宋玉斌心头有些慌。
她不在姚子宝这里,会去了哪?
“你打电话问问她朋友,会不会和她朋友出去了?”姚夫人好心地提醒他。
“没有。她回国后都没有和一个朋友联系过。”宋玉斌说是这么解释,却已经拿出电话,马不停蹄地拨打宋彬彬可能认识的人的电话。
姚夫人看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像是很焦急,好像宋彬彬真的失踪了,心里倒是一样有点为宋彬彬担心。风大,她关上窗,心思不宁走回床边。
“妈。”姚子宝正看着她走回来的脸,应该是注意有一会儿了。
“你躺下去睡。你哥要你多休息。”姚夫人说。这小儿子,这次病得,好像不轻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老半个月了,感冒一直没好,让她未免提心吊胆。
“她不见了吗?”
姚夫人对了对儿子认真的眼神,道:“你睡吧。有什么事,我找你哥,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等弄清楚了,这人会变成怎么样。
姚子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她哥找她时,心头莫名地被什么情绪给揪住,让他的心脏以七上八下的速度慌跳着,额头泌出了层汗。
“宝儿。”姚夫人讶异。
姚子宝掀开被子,下床,要穿上鞋。
姚夫人怕自己拦不住,赶紧先打电话给老大姚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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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当哥的心
在君爷的办公室里,此刻沉默好像变成了最恰当的代名词。几个人均默然地低着头。
高大帅是第一个没法沉得住气的,这里坐着的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不是学医的,让他无法很好地理解并消化所听到的消息,在几乎凝滞的室内空气里喘了喘,拍打身旁赵文生的肩头:“我怎么听不明白?说宝儿长时间发烧有可能不是感冒?如果不是感冒是什么?”
“血象有变化,有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
“不带这么狗血的吧,你说宝儿得了白血病?”见赵文生没有马上反驳自己的话,高大帅真正吃了一惊,白血病在他印象里,不,是电视剧带来的固有印象里,不就是病人马上要被送入什么隔离室重症病房之类,“那,那,那,赶紧让宝儿住院!不是说人暴露在空气里会感染吗?一感染不就没命了吗?”
赵文生见他这不懂的人哇哇大叫,而且当着对面姚爷的面,拿手先捂住他的嘴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乌鸦嘴!白血病也分很多种的!”
“可电视里都这么演!”高大帅不罢休地扯着嗓子叫,心跳跳到嗓子眼,实际上,只是为了专业人士说的话,能让他停止对姚子宝的担心。
“电视里的病人,基本都是急性。宝儿有可能得的是慢性。”
“慢性急性有区别吗?”
“慢性,应该说,时间上能让我们准备的时间多。可是,到底最终和急性是一样,要找骨髓移植。”赵文生沉声说到这,发现自己好像上了套,有点气地拍了下高大帅,“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懂。再说,现在都不能确定宝儿得的是不是慢粒。”
应说,若不是姚子宝自己的哥哥是当大夫的,可能都怀疑不到这个份上。
有些慢粒患者,起病初期症状几乎没有。患者本身自己都不能察觉。实验室检查结果,也有模糊,不能完全下诊断。大夫最多只能打个问号。
可是,正因为姚子宝这批哥哥都是当大夫的,敏感度比正常人高,病人一点异于常人的症状,都能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
“如果怀疑,那要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做,你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又不让我问,不是让我这里干着急吗!”高大帅对赵文生要他住嘴的回答一点都不买账,他当姚子宝是可爱的小弟弟,都照看多少年了。弟弟出事,他能不担心,那还叫哥。
“只有你一个担心吗?”坐在上头,冷若冰霜的君爷都忍不住发了声。
那是,姚子宝自己的哥,亲哥,都坐在这里。若论最担心最揪心的,姚爷独一无二。
高大帅看了一眼埋着头,额前落下的头发几乎把整张脸盖住的姚爷,那种迎面扑来的低气压,沉重地压住了他的心头。
姚爷,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
只是姚爷一句都不发,在这个时候。
病人要怎么办,当然,要听病人家属的意思。
“子业,让宝儿先进来,做个仔细的检查,再看结果究竟是不是。现在只看血液报告,是不能完全确定的。”赵文生小心翼翼地对姚爷说。
姚爷依旧没有发声。
高大帅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君爷将手中的笔摔在了桌子上,道:“你不好说,我来和宝儿说。”
“不用。”姚爷终于出了声。
没有众人意想中沙哑哽咽的声线,显得相当冷静,甚至是冷酷。
“他是我弟弟,当然是由我来说。”姚爷瞬即起身,抓起桌上摆的车钥匙,往外走。
他的一连串动作,速度飞快,以至于众人晃眼间,没能看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高大帅肯定是担心,不敢放他一个人走,急忙跟着起来跑出去。可是不到一会儿功夫,又灰败地跑了回来,对君爷说:“他都不让我跟去,你说怎么办?”
结果君爷都不睬他,只顾拿话机叫人:“沈中校呢?”
“应该在库房清点材料数据。”徐美琳答。
“让她过来我办公室,马上。”
姚爷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婆。
赵文生惊疑地扶了扶眼镜,问君爷:“要让嫂子知道吗?”
“现在除了她,有谁能说得动子业。”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震惊于君爷这句像是对沈佳音的高度评价。
君爷十分平静地道完这句话时,沈佳音已是接到急令,用飞跑的速度跑到了领导的办公室里。或许,她不用其他人说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些风声,或是心里早有些不安的预感。导致到她进到君爷的办公室后,面对君阎王时,不像以往那样心存畏惧的怯怯,显得格外的肃静,直面着君爷。
君爷也没有请坐下,双手交叉,冷冷的眸子,这刻好像更严厉了几分,道:“你丈夫现在去接他弟弟来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我认为,你或许该回家一趟。”
“我知道了,我请个假,现在就回去。”沈佳音道,声音里透出的外柔内刚的沉着与宁和,足让人刮目相看。
赵文生望着她秀挺的背影,想到刚见面那会,她连在他们面前说话都说不全,不知是不是她有意藏掖,还是说,在这短短半年里头,这结巴的孩子,蜕化的程度让人无法想象。也就怪不得之前君爷给她那么高的评价了。
“高大帅,你开车送她回去,会快一点。”君爷确实对她的表现没有丝毫惊奇,说。
高大帅很高兴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送沈佳音这一程。
沈佳音转眼离开了办公室。她走路的脚步飞快,以至于高大帅在后面辛苦地追赶她,边喊:“嫂子,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她只好站住脚,高大帅擦她身边而过,跑去开车。在这一点时间里,沈佳音忽然想起在姚家老家时,姚奶奶曾经捉住她的手,与她说过的话:我家子业,心里,是太慈悲太温柔了。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明白,实际上他是连只虫子都舍不得杀的一个人。别人说他冷酷狡猾什么都好,那都是和陆家的孩子一样被逼出来的。那孩子养的一只狗死了以后,他是一个星期都吃不下饭的人,你想想,就知道了。
他没有告诉她,是来不及,还是——
姚夫人在家里,找着手机上姚爷的电话号码时,姚子宝已是穿上了拖鞋,抱上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冲出了家门。
“宝儿!”电话都没能和大儿子通上,姚夫人担心儿子着凉了,捧着大衣跟随儿子冲了出去。
楼下院子内,宋玉斌同样从楼上跑了下来,边打电话,边一手打开车门,考虑往哪个方向找。由于打遍电话都没人知道宋彬彬去了哪里,宋玉斌如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
他现在后悔了,一方面后悔把宋彬彬看到那么紧,引起了反弹,另一方面,当然心头是有点埋怨自己那执迷不悟的妹妹和那个勾得妹妹如此失魂落魄的臭小子。
姚子宝从楼上冲下来时,宋玉斌柳眉紧锁,拿着手机,冷冷地看着他走过来,道:“你准备招供了吗?她在你们家!”
“没有。她不在我们家,也没有联系过我。不过,我可以查到她在哪里。只要手机与她身处的地方相距不远的话。”姚子宝没有戴眼镜的脸,在冷风中貌显一丝苍白。这样一张像是脆弱的容颜,吐出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冷,冷到能让人感到一种强烈无法比拟的自信。
宋玉斌紧拢的眉间扬挑,对于对方表现出的强大的自信,有点微微的吃惊。
姚子宝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不是他自夸,他宋玉斌既然是宋家的少爷,当然在人脉有压倒式的优势。只要他一通电话出去,多少人冲出去,势必将这个城市里翻个彻底把宋彬彬找出来。暂时没有这么做,只是,他尽可能地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能找到她?”
“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宋玉斌嘴角溢出一丝嘲讽,“在这种情况下,我倚靠警察不是更可靠些?他们拥有先进科学的侦破手段,还有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
“天眼,也需要人去查,不会那么快。比起我的方法,效率肯定大大降低。不信,你可以打电话报警。但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报警,一可能是不到报警的条件,二是,本身你自己为了她对报警不报警有所顾虑。”
姚夫人抱着儿子的大衣,走到楼下时,远远看着小儿子单薄的身影在冷风中与对话对话,突然,有种感觉,儿子像长了翅膀,要从她身边飞走了。
孩子长大,离开父母,是必然的事。可为什么她心里会感到不安。
宋玉斌看着眼前这张冷酷中强烈散发着逼人气势的容颜,想,即使他不答应,恐怕这个人,都照样会做自己做的事。
这样说来,对方对他妹妹,也不是毫无用情的人。
啪一声。宋玉斌拉开了车门:“上车。”
姚子宝没有回头,径直上了宋玉斌的车。
车子,从小区大门呼啸而出。
姚夫人站在原地,看着沙地上被风卷起的沙尘,居然,迟迟都没法动下脚,更别说还打电话给大儿子了。
宋玉斌开着车驶出了小区以后,行驶上了城市的主干道,问:“知道她在哪个方向吗?”
“等等,给我几秒钟。”伴随这句冷静的声音,十只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滑动。
宋玉斌对于这种专业电脑操作不是很了解,见着身旁的手提电脑屏幕飞闪的数字英文符号,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不说姚子宝的家世和背景,单凭这高超的技能,想必,已是可以震撼到世上任何一颗伯乐的心。
他妹妹是因为什么地方被姚子宝所吸引?
宋玉斌不禁沉思。
原以为只是由于姚子宝那妖孽的容颜,现在看来,真正肤浅的人可能是他而不是他妹妹。
“东南方向,你在这个路口出口左转弯。”结束了一串操作,姚子宝势在必得的声音更显出骇人的气势,直接指挥起了宋玉斌,“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照着我说的开车。”
听到对方这话,宋玉斌不免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难道他刚才急匆匆下楼截住他,只是为了让他当柴尔夫司机?
姚子宝肃冷的音色没变:“嗯,等招一辆出租车来太慢了。我自己又没有车。救人刻不容缓,你又是她亲哥。”
因为是她亲哥,他必然要沦为一个开车的。
宋玉斌额头冒出了几道黑线:这样的小伙子,若成为自己妹婿,岂不是将来妹妹如虎添翼,能把他以前戏弄她的仇全报回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现在,宁愿她站在他面前气呼呼地骂他打他报仇雪恨,也好过她此刻让他提心吊胆,不知是否安好。
可怜天下那些当哥的心。
全力配合姚子宝的指挥棒,车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拥挤的城市干道中急速穿行。行驶速度之通畅,完全可以超越城市官方的交通指挥系统。
正是这样奇迹般的的配合,使得,当车子冲进无人的地下车场时,刚好撞上了正要拉开奥迪车门的田兆聪。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玉斌心头打了个十足生冷的寒战:要不是姚子宝的坚持,他妹妹这一辈子,可能都完了!
宋玉斌刹住车,刚要解开安全带,冲出去救人。另一边车门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踢开,一个人影,不无意外,抢在了他前面。
径直冲过去的俊秀单薄的身影,扳过田兆聪的身体,猛地一拳砸中田兆聪的鼻梁。
田兆聪专心致志地要对车里的佳人下手,压根没有注意到后面来的动静。只感觉这一拳砸下来,头晕眼花,一口鲜血,从鼻梁里倒流入口中,令他在跌倒在地的瞬间哇一口要吐出口鲜血。
别看姚子宝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小却是和习武的陆欢一块混到大,没学到陆欢的十成也有六七成的功夫。一拳下来,岂是田兆聪这种好吃懒做的浪荡少爷能抵抗得住的。
田兆聪捂着鼻子嘴巴流出来的鲜血,目中露出惊恐,在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的人是谁时,脸色却又是一变,化为狰狞,勃然大怒,歇斯底里:“你敢打我!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看我找人把你弄死,让你死无全尸!”
从后面走上来的宋玉斌听见这话,眉头猛锁。这田家,不算是暴发户,所以,按理说,教育家风,都应该不逊色于宋家才对。可瞧瞧这田家少爷,说话口气十足像个黑社会。再加上,他之前带宋彬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田兆聪骂完姚子宝,站起来拿着手机想找人来干架时,终于看见在姚子宝身后站着的宋玉斌,两目猛然一呆,全身僵硬,牙齿打颤:“宋,宋大哥——”
宋玉斌睬都没睬他,当务之急,先检查在车内的妹妹有没有事。刚他开着车过来时,可是亲眼见着自己的妹妹躺倒在奥迪车内,怎能叫他不焦急。
“彬彬,怎样?”手伸出去,弯下腰,温柔地扶起奥迪后座上的妹妹。
宋彬彬被扶了起来后,脸色仍显苍白。
宋玉斌心疼,扶起她额头垂下的额发,说:“他伤到你哪里了?打你了吗?来,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没有事,任何事都有哥在这。”
宋彬彬的鼻子抽了抽,看起来像是要哭。
为此,宋玉斌张开两手,想借肩膀怀抱给她诉委屈。
哪知道,她转眼擦过他这个当哥的身边,跳下车,两只手往姚子宝背后一抱,头埋在了姚子宝那单薄的衬衫上嘤嘤。
他来救她了。
她远远就看见了,他冲过来打田兆聪那一拳,在她快感觉人生绝望准备要一死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宛若天神。
从此,她不止这颗心,这条命都是他的。
无声的水珠,像是委屈,又更像是其它种种情绪,在他背后的衬衫上,慢慢地浸透,泛开,蕴着他皮肤。姚子宝感觉一颗心,像是被这背后突如其来的激流几乎冲垮淹没。
热,从她贴着他背部的脸,像火苗一样串烧。
姚子宝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活该他和他哥一样吗?历经多次感情经历,可谓是历经劫难,求而不得。现在终于是等了许久的人,来到他面前了吗?
不知道。
因为他的理智曾经多次告诉他告诫他,不应该。
她不合适于他。
曾经的两次失败,再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合适不合适,远比爱不爱,更为重要。
接到身边宋玉斌一声无奈的叹息,姚子宝迅速地掰开了她环住自己身体的手。
宋彬彬正一愣。
姚子宝道:“你哥在这。”
宋玉斌举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反正我是个没人要的了,连自己妹妹都不要的。”
宋彬彬板起脸,不和他说笑话,回头,要找那个田兆聪指证。田兆聪却是趁他们几个在一块不注意的时候,上了奥迪。
见状,宋玉斌和姚子宝冲上来要去挡住奥迪。
田兆聪踩下油门,不要命地擦过他们几个身边,飞驰出地下车场。
宋玉斌激动时想打电话报警,后沉静一想,又突然作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妹妹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要拿田家和田兆聪付出代价,有的是法子,不一定非要报警。
姚子宝刚由于冲的太快,又打了人,剧烈的一串运动,让本来没有痊愈的身体,益发虚弱。他眼睛面前,竟是感到有点眼花。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脚。
宋家兄妹,于是都察觉了他的异样,赶紧扶他上车,送他回家。
路上,宋玉斌问起妹妹事情的经过。
急于当着姚子宝问,也正是因为不想事后姚子宝听到其它传闻对他妹妹有所误会。
潜意识里,宋玉斌不得承认,已是有点认可妹妹喜欢的这个男人。
面对兄长的提问,宋彬彬有一刻的忐忑,瞟了眼旁边的姚子宝:他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收到她这眼神,姚子宝拧了秀眉:“你哥在问你,你不说,人家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受到伤害了?”
姚子宝这话够直接的,宋玉斌都感到意外。
宋彬彬心里头却安定了下来,道:“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把我关在车里,想把我弄晕了再对我做出什么。我真是瞎了狗眼,不知自己交了个什么样的朋友!”
耳听这话,她是幸好在受到田兆聪伤害之前得救。
宋玉斌从内心里越来越感激姚子宝了,也益发认定了要对田家下狠手。
这回没有姚子宝指挥,车子在堵车流中费了些时间,拐回了他们住的小区。
车子停住在姚家楼下时,宋家兄妹看见了姚爷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好像已是等了有些时候了。
这个状况,让车里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宋玉斌记得,当时冲出来追姚子宝的人是姚夫人。现在变成了姚爷,不知怎么回事,令人感到哪里奇怪。
“哥。”姚子宝先下车,面对在这里等他的兄长,感到愧疚。
他不想给大哥添任何麻烦的。
姚爷那双,比往常更显得冷漠的眼,在同时下车的宋家兄妹脸上淡然扫过,对着弟弟说:“走吧,跟我回医院一趟。”
姚子宝张口刚想辩解的话,在看到姚爷决然走向旁边的吉普车身影时,刹住。
宋彬彬见他要和他哥一块走,心头莫名地不安,伸出手,急追一步,叫道:“我和你一块去。”
他救了她,要是他身体为此出了什么毛病,她当然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要负责到底的。
姚子宝刚停住脚,姚爷回了头,对着那宋家兄妹,清冷地说:“不用。”
“他刚刚都是因为我——”宋彬彬张口。
“彬彬。”宋玉斌将她手一拽,把急于与姚爷吵架的她拽了回来。
在这个时候,似乎让双方各自冷静比较好。眼瞧姚爷那脸那语气,都让人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宝儿,上车。”姚爷拉开车门,盯着弟弟上车。
姚子宝见着兄长这脸色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大像生气,或许正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再也没有对宋彬彬回头,径直上了车。
姚爷甩上车门,开车径直出了小区,速度飞快,像是要把谁远远抛在后面一样。
宋彬彬看着车后尾吐出的烟雾,感觉是这样的冷冰。
“彬彬,上楼吧。”宋玉斌拉着她,怕她在楼下这样站着会一样被冻着感冒了,见她脚不愿意动,只好加了一句,“他人在地球上,跑不掉的。”
是,不管他在哪里,她既然能为了他追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怕再找不到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心头,比上回离开村里时,益发不安。
姚夫人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头,高大帅把沈佳音送到这,顺便留下来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听到楼下的动静,揭开窗帘一看,看到宋家兄妹回来,姚爷将姚子宝带走了。
沈佳音端着碗煮好的参茶到客厅,给婆婆喝口压压惊。
刚她回家时,与先一步到达而站在楼下的丈夫擦肩而过。老公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像是意料到她会回来。她却是在擦过他身边时,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微微抖了下,似有千言万语和她说,又没有时间说。
现在,对他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太宝贵了。
姚书记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火速赶回了家了解情况,刚进门,与妻子对上一眼。
姚夫人拿着碗还能维持住镇定的手,在看到老公回来的刹那,微微颤了起来,道:“宝儿他——”
“没事,没事。”姚书记没换鞋,直走进客厅,坐到姚夫人身边,搂一搂姚夫人的肩头,说。
“怎么会没事呢?”姚夫人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因为他回来,得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你说我们怎么办?若真是得了那种病,宝儿怎么办!”
“不是有子业在吗?”
“子业在,他们说,也没有用——”姚夫人说着说着,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子业在怎么会没有用。你是当妈的,你自己都先惊慌失措了孩子怎么办?”姚书记不禁说了句重话。
只有在旁边的高大帅和沈佳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姚书记本人的声音和手指,全身每一处都似乎在惊颤。
这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男人,这一刻,只是个普通的感到无助的父亲。
“爸。妈。”沈佳音半跪了下来,对着公公婆婆说,“现在当务之急,要把全家人都召集起来,做检查筛选。”
如果一旦检查出是的话,自然,最好的办法是骨髓移植。可是,骨髓移植能不能,凭的全是患者自己的运气。
姚书记吸了口凉气。如果真是走到这一步,通知所有亲戚过来帮忙,那么,两个老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姚老头和姚奶奶,疼姚子宝可是会少。这个消息,恐怕会拧碎老人的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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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孩子的到来
“爸,妈,如果你们对爷爷奶奶难以开口的话,由我来说。我对这方面的医学知识懂得多一些,能对爷爷奶奶解释的更清楚一些。当务之急,是时间。只要爸妈同意,我马上就过去。”
沈佳音半跪在公公婆婆面前,一动不动。
那姿态在旁的高大帅看着,都心里说不清的一种感觉。何况是姚书记和姚夫人。
姚夫人伸手将儿媳妇扶起,鼻头突然一酸,这会儿倒不是因为小儿子的问题,而是被这儿媳给感动的。
沈佳音只不过是嫁给他们儿子的媳妇,虽有说嫁进人家的女儿就是变成人家的人了,但是,谁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实。亲情,总是会缘于血缘会隔上一层。不然怎会有那么多婚姻家庭出现婆媳关系问题。可如今儿媳妇竟是愿意为了他们家人屈下膝盖。
“佳音。”握住儿媳的手,姚夫人沙哑又带点激动地说,“我怎么觉得,现在我和他爸都没有你坚强了。”
姚书记听到老婆这话,嘴角浮现一抹感慨的微笑。这笑容中既有苦涩又有着安慰。
儿媳这般争气,与平常的表面形象完全不同,实在出乎他和他夫人的意料。有如此儿媳,想到哪天,纵使他和他老婆先走一步,也不怕儿子在世上一个人孤独无助了。
“这样,佳音。”姚书记也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们做儿女的,若是把这样的事都推给自己儿媳妇,定是要被老人家骂的。所以,我和他妈一块陪你过去。到时候,我们和老人家说不清楚的,老人家有疑问的,我们又答不上来的,由你在旁边解释,好吗?”
“好。”沈佳音果断的,没有丝毫推脱的口气,纯粹女军人接受命令视为己任的范儿。
由是高大帅顺道开了车,送他们到姚家两老家里。
在电话里突然听说儿子儿媳有重要大事交代,要马上过来的消息,姚奶奶在家里先和老头子磨起了嘴:“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坏事?不然,怎么在电话里那副有气无力的口气。”
若儿子儿媳真的是在社会上干了损人利己的事儿,姚老头自己有眼线,早就传到自己耳朵里。不会等到儿子儿媳过来给他磕头自首,他必是先拿人问罪,大义灭亲了。
姚家就是这个范儿。亲情只存在于你是个正直的值得老人家喜欢的孩子。
姚老头摸摸下巴颌,也是想不通呢。据他所知,大儿子一家,一直过得都好好的,事业生活皆是一帆风顺。
“不管了。”姚奶奶不打算在客厅焦急徘徊了,坐下来,说,“等他们过来后,我倒要问问,宝儿是怎么回事?上回不是说感冒吗?怎么感冒那么久都没好。”
听到老婆这句,姚老头突然眼皮一跳,心里头,隐约冒起了股焦急。站起来,交背起手,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动。
姚奶奶见他反而焦急起来,想当然地说:“瞧吧,你还不说。他们两个,定是做出什么错事来了。我先说清楚,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你管着,但是,别管不到位,还得我出马,事后别怪我拿鞭子抽打你。”
对于老伴这句半夹的冷笑话,姚老头苦涩地摸摸脑门。这会儿,他是情愿被老伴抽打的,只愿他两个孙子都好好的。
高大帅一路飞车,到达了姚家两老住所前面。姚家人下了车后,他不敢走开,怕有事需要他帮忙,开着车歇在前面的院子里等着,还对沈佳音交代有事打他电话。
沈佳音倒也没客气,和他说了声谢谢。
高大帅弹了下自己额头,望着沈佳音的背影,羡慕起了姚爷:老婆好不好,关键就在于大难临头时,只有真金才不怕火炼。
姚奶奶给开的门。
“妈。”姚书记叫。
姚夫人和婆婆的眼睛都不敢对上。
当妈的,论说儿子身体哪里出了问题,第一责任肯定是追究当妈的而不是当爸的。老公在外打拼事业,她已退休在家,理该把家里都打点的好好的。其实事到如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小儿子好端端的大好青年,又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得了这个病。
说是天灾人祸,都不合理啊。
姚家几辈子人,好像都没有听说得过这个病的。
“你们坐吧。”不知为何,姚奶奶现在看着姚夫人低头的模样,心里同样是一慌一虚,居然也不敢对上姚夫人的眼睛,只能嘴里喃喃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们吃饭了吗?”
“妈,现在只是下午四点。”姚书记努力保持住冷静,对着墙上挂的钟说。
姚奶奶心口一跳,道:“是啊,我老糊涂了。你们有什么话,和你们爸说吧。我在旁听着就行了。”
老婆把烫手山芋丢了过来,论是往常,男子汉大丈夫的姚老头是欣然接过,可如今他是怎么了,竟然在儿子儿媳踏进门时,马上拉张凳子坐到离大家有几米远的地方,好像要弄个防空洞将自己罩起来。
他早年打过实战的,如今变成了缩头乌龟,这般窝囊。想想,多可耻。
拳头捶打着大腿,姚老头心里明白:再坚强的大人,只要遇到孩子的问题,哪个不会从战士变成乌龟的。
父母对孩子的心,就是颗玻璃心。
一屋子人,突然这般静默下来。空气却如战场前一刻火辣辣的剑拔弩张,让人窒息。
沈佳音进来后,叫了爷爷奶奶,但是,好像两个老人都没有听见她说话,或是连她进来都没有瞧见。可能是因为她走在公公婆婆后面,加上本来存在感就低,如果不出声的话。
要是以往,她自然是不出声的,因为她从来都不喜欢抛投露脸引人注目。其实,人在默默的时候做的事情可以一样很多。然而,眼前这股沉静,倒是像把她的安静完全破坏掉了,逼到她不得不出个声。
答应过他的,她要代替他,在他忙着保护他弟弟的时候,守护他家里人。
“爷爷。”最终,沈佳音选择了姚老头当突破口。
姚老头听她一叫,仿佛才从梦中醒来,惊道:“你也来了!”
姚奶奶听到老伴这话不悦了:“她跟着进来的你都没有看见。——佳音,别管他。你爷爷就这幅德行。”
谁不知道姚奶奶是偏袒这个长孙媳妇的。
明明像是悲伤欲绝的气氛,可姚老头,硬是被这三两句对方给逗到了,拍打着大腿:对,他们还有这个长孙媳妇。
不知是啥原因,看着沈佳音,姚老头和姚奶奶突然能感受到从对方传过来心灵上一股强大的平静。回想起来,这孩子向来都不喜欢出声的,使得一出声,反而都让人无法小看。
“佳音,有话你说。”姚老头让孙媳妇大胆说话。
姚书记这时想起自己的允诺,怎么能让儿媳妇代替他们公婆成为枪头鸟,抢话道:“爸,是这样的。宝儿病了。由于治疗需要,可能需要您老开声,务必将全家的人都召集起来。”
“什么!”姚奶奶直了眼球,砰的站起身,指着大儿子大儿媳,“你们老实给我交代宝儿是怎么了!”
姚奶奶平常像是躲在老头后面,发飙起来,却完全两码事,是连姚老头都不敢挡的。
“妈!”姚夫人要对婆婆跪下来谢罪,或许这样做,她心里也会好一些。
“你跪什么跪!”姚奶奶不让她跪,惊恐地看着。
见老人家胸口波浪起伏,沈佳音一个箭步,赶紧将姚夫人扶起来,边在婆婆耳边小声说:“妈,你这一跪,反而会让奶奶误解的,以为小叔真的不行了。”
姚夫人听到这话,两个膝盖哪敢再落地,一只手是紧紧拽住儿媳的手,感觉是根救命草一样。
沈佳音扶了姚夫人坐下。姚书记那边,面对自己父亲和母亲,不知从何继续说起,两只手捂住了脸。
姚奶奶上下喘息,见儿子儿媳都答不出个所以然,这不是把她急到,恨不得,恨不得自己跳下楼。
她宝贝的孙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巴不得自己能代替孙子死,反正她也是一把快进棺材的老骨头了。
姚老头看到老伴跌坐下来后一脸苍白,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恐怕也和老伴一块好不了多少。
姚奶奶指着屋里所有人说:“你们不准给我哭!宝儿他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谁都不准说他怎么了!”
姚老头本欲撇过脸去,忽然接到孙媳妇沈佳音从远处射来的目光,那坚定的视线,就像一名战士看着他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坐镇第一线绝对不允许临危而乱的将领。
心头,不禁一动。
这丫头,狡黠而大慧,抓住了他的软肋。
确实,这个时候,若他不出面,不出声,姚家岂不是要倒了。倒还不要紧,更要紧的是他孙子的命。
“你说什么呢!”姚老头往掌心里唾了一口,摩拳擦掌似的,站起来对姚奶奶威严地瞪了眼,道,“你窝囊不窝囊。孩子病了治就是了!你以为你说一句孩子没病,是骗你自己捂住人家的口,但是,能把孩子救回来吗?”
姚奶奶被老伴这话批得,像雷击中,眼睛直直,再说不出一句失去理智的话。
从这刻起,姚家数个人,是都完全冷静下来了,或是说都努力地要维持住原来本有的那种理智。
姚老头,此刻,是不再信任自己儿子儿媳了。瞧刚才,他老伴发飙,要不是沈佳音,这家早乱了。儿子儿媳呢,只能是束手无策。想想也是,自己大孙子不在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和大孙子一样出色的孙媳妇可以镇得住场面。
“过来,佳音,你给我说说该怎么办。”姚老头诚挚地说。
沈佳音走过去,详细地,先说明了小叔如今的情况。
众人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在听到不是说马上会死时,姚奶奶和姚夫人率先松了口大气。
沈佳音生怕他们麻木大意,强调道:“慢性转为急性,比急性病例还要可怕。所以,一方面要注意防范,另一方面,积极进行移植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能治好吗?”
“只要找到最合适的相匹配的供给,痊愈都有可能。”
在姚家人陷入沉思时,沈佳音又道:“爷爷,奶奶,爸,妈,相信子业和小叔吧。”
是他们的孩子,哪能不信任!但是,无疑,她这句话,在他们迷茫的心头像是洒进了一道阳光,眼前豁然而解。
姚老头事不宜迟,和儿子商量着如何召集家里人过来检查。另一边,姚夫人也要回娘家那边动员亲戚过来检查,有一分希望就要全力以赴。为此,姚奶奶决定陪姚夫人回姚夫人娘家一趟,要她跪下求人都无所谓。
做这些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留下蛛丝马迹给当事人姚子宝。因为怕姚子宝得知真相后会大受打击,影响身体。大夫那头,是希望大家能把事实掩盖多久就多久。
只是,姚爷自己知道,以弟弟的聪明绝顶,这种事,又能瞒上多久呢。
姚子宝那天被兄长带回医院抽血,然后又住了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主要是做各种检查。接下来,像是没有什么事一样,他被放回家了。但是,几位大哥都一再叮嘱他,不让他外出打工,只准他在家里养病和家里附近活动,而且,必须有家人陪着。
他妈开始像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24小时盯着他。不止是他妈,他日理万机的爸现在都每天提早回家了,一回家就先问他怎么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爷爷奶奶没有来看他,可姚奶奶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和他聊天说话。
姚子宝又不是傻的,稍微想想,都知道自己身体肯定出毛病了。而且,是连出了什么毛病,他都能猜到个一二。谁让他大哥是大夫,家里医书一大堆。他有时候为了帮他哥整理资料,书柜里那些医书他闲来没事,都已经全看过了。
在想到自己可能是患了那个狗血病名时,姚子宝想笑,却笑不出来。
没有人不会怕死,何况他现在这个年纪,刚好是要扬帆起航的船,刚要走上前途无量的大道。如此死了,别说别人会可惜他,他自己都觉扼腕。
双手枕在后脑勺,在床上几乎躺了一天,看着天花板几乎像死了一样看了一天,唯一敢不当他是病人扰他清净的,只有那对面不知好歹的女人。
那位被救回来后的宋大小姐,每天大概是太闲了,无聊时,拿纸团穿了条绳,当弹力球一样啪一声砸到他窗户上,见他没动静,再收回去,再啪一声扔过来。
她这样不依不挠累不累?
她不累他都替她累。
轻轻吁口气,转过身,想对这声音视而不见,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谁让他自己曾经就这样疯狂地追过一个人,太能懂得她的心情了。
可怜,同情,怜悯?
不知道。
想她这人虽然脾气有些傲,有时候咄咄逼人让他感到气恼,然而本质上是不坏的,而且人又长得那么漂亮,比他曾经追过的那女孩还要漂亮。
动不动心,他心里早已清楚。在他不顾自己身体跑去救她时。
宋彬彬这是都扔了快一星期的纸球了。她哥宋玉斌每天回来,看她这一成不变的动作,都直接戏侃:“你这是天天练习,想要争当奥运冠军吗?”
好在她哥在上次他救了她后,对他似乎大为改观,没有再阻拦她想怎样做了。
可他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他上回不是都在第一时间听到她出事时,比她哥跑的更快来救她。如果说他没有对她动心过,仅这个表现,她都能断定他绝对是撒谎。
想他前几天被他哥带去医院治病时,她多担心。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恨不得病的那人是自己。在她想方设法要通过层层关卡去见他时,他却突然回家了。好像是说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怎会上天就从医院回了家。但是,一直在家里养病,又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好气,好恼。
莫非她想亲口问他一句病好了吗,都不行吗?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个星期没睬这大小姐,这大小姐那固执的性子活像头斗牛,只会变本加厉。
姚子宝从床上扑通,坐了起身。
她再这样敲下去,他妈都会听见了。虽然他妈不会怎么出声,不,他反倒是怕他妈出声了,那会说不定对她泄露了什么。
他该怎么做。这一个星期来,他想的,够清楚了。
他哥是军人,几个看着他长大的兄长,都是军人。军人的本质就是保家卫国,懂得奉献牺牲。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他,或许他不是军人,可也有一样军人的魂。
是男子汉的话,如果自己都不能保证给对方幸福,唯一能做的事,只能一个——放手。
他不要她因他而悲伤,绝不要!那等于侮辱了他自己!
哗!
对面的窗户忽然敞开。宋彬彬吓一跳,扔出去的纸球来不及收回,被他徒手牢牢地握在了是手心里,那一瞬间,她是手足无措,白嫩的脸蛋儿像泡菜泡了红。
心里祈祷着,他千万别拆开那纸球。
之前她在纸球上写的是慰问语,可后来他的不理不睬,让她心存恼怒之下,重新写过,变成了:糊涂蛋,白痴,笨牛,你脾气牛啊,继续牛啊,我就不信你能牛下去!
姚子宝手指揉着纸团,望对面她脸上飞起的红云,看起来不大像是羞涩反倒像羞愧,于是冷冷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宋彬彬拿眼角偷偷看着他。
他脸色好像没有完全好,还是苍白苍白的样子,把她心头揪得。
“我是想问你,你想怎么样?”
“我——”宋彬彬想问他对她的想法,可终究不能这样问,只能左右言其他,“你身体好些没有?那天你为了救我——”
“你不要误会了。”手指用力地捏紧手里的纸球,姚子宝从牙齿内部咬住了刻薄的嘴角,以便能把话说清楚了,“宋大小姐,那天我可不是为了救你。”
“不是?”她惊疑的目光射过来,继而觉得他的固执益发好笑,“怎么不是了?你明明就是主动对我哥说要帮忙救我。”
“我只是为了还我师哥的人情,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宋大小姐是人见人爱,以为我是英雄救美,只因为你的缘故,会愿意拖着病身去救你。如果你真这么想,只能说你这人太矫情了,太自以为是了。不要以为只要你是宋大小姐,所有男人都要为你赴汤蹈火。”
宋彬彬美丽的眼睛瞪成一个大,好像无法置信,这番冷酷无情充满挖苦嘲讽,会从他嘴里吐出来。没错,他以前是嘲讽她,但是,以他性格,以他教养风度,怎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接到她震惊的眼神,他心里何尝不是一抹起伏,手指抬了抬眼镜,是益发的冷酷:“宋大小姐,我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这样毫不知道恬耻,一直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到现在,成为扰民的典型代表。我姚子宝认识你,还真是煞气,倒霉。你若是个自知好歹的人,还好。可惜你连好歹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再和你作为邻居做下去,我姚子宝不短命都难!”
宋彬彬连退两步,只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间吐出最后一个字“滚”。
望不清他眸中对她是不是真的厌恶,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与之前她见到的姚子宝判若两人,害她都快以为是完全的两个人。可她又清清楚楚这是不可能的事。眼前的,这个用完全陌生冷酷的眼色看着她的人是他。
哗!
窗户再次当着她的面闭紧,她扔过去的那张纸团,被他手指揉碎后从楼上窗户落到了地上。
宋彬彬仿佛能听见心窝口里头卡啦一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没有什么,可以比你爱的人对着你说我一点都没爱过你,更让人绝望了。
姚爷回到家,在问了母亲之后,直接进了弟弟的房间。看见弟弟没有在床上躺,是坐在书桌旁边发呆。
“哥。”察觉到大哥的脚步声,姚子宝转过身。
姚爷将公务包搁到一边,对着他脸:“怎么了?”
此刻对着兄长,姚子宝突然鼻头微微有些哽。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亲手足,为了对方,可以说被对方埋怨怨恨的事儿,他这个大哥都亲手做过。
伸手将兄弟肩头一揽,拍拍后背:“没事,有什么事哥都在这呢。”
姚子宝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看着屋里黑暗的角落里道:“我想请哥帮我做件事。”
“只要不是会害到你性命的事,哥都会帮你做。”
“我相信哥会帮我做的。因为哥是个懂得怎么爱人的人,我知道。”
对上弟弟那张冷到冰霜的脸,姚爷眼睛一眯。
沈佳音这两天忙里忙外,单位的事不能耽误,家里她又怕婆婆受不住,小叔也要帮着照顾。不知是不是太忙的关系,她胃口开始不大好了,只能强撑着。连带的,她本来准备发福的身体,重新消瘦。自己身体这种变化,让她心头某处暗暗吃惊。
某天,有个病人要送去手术室的时候,她私下找到主刀的大夫君爷。
君爷本是要进手术室准备了,突然接到她说不能进去配合要另外找人,眉头自然是皱紧了,打量她:“身体不舒服?”
“嗯。”
“哪里不舒服?”君爷要问清楚了,不止因为是领导,而且这是兄弟的老婆。兄弟的弟弟已经生病了,要是老婆也生病了,君爷不敢往下想,仔仔细细地要往她身上找出原因。
眼看是对君爷一句话带过没法敷衍的,沈佳音细声道:“这是造影手术,我想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大夫嘛,只要稍微一联想,都知道她意指什么。一时,有些惊讶了。想大概一个月前,他们怀疑,结果不是。现在,已经是了吗?
“做了检查没有?”君爷催促,“没有做的话,现在马上去做。”
“陆队。”沈佳音开了口,说出请求,“请帮我保守秘密。我想亲自告诉他。”
君爷没有多想。这是他们两公婆的事,当然要他们自己沟通,答应了就是。另一方面仍旧催促她赶紧去做尿检。
沈佳音倒是不敢在自己单位做尿检的。要是做了,这消息,不得一会儿满天飞,马上传到她老公耳朵里了。
她下午选择了早点下班,路过家蛋糕店的时候,买了个生日蛋糕,让蛋糕师帮她在蛋糕上弄上几个字,装进礼盒里拎回家。
回到家后,她一反以前回家就做家务的家务癖,坐在椅子上,摸摸小腹,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验孕棒。
做,还是不做?
深吸两口气。
这次不同上次,是她自己觉得。所以,事实几乎是百分百的。剩余的只是,选择什么时候告诉他。
应说这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姚爷这时候,却是开着车来到了一家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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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在聪明的老公前班门弄斧
宋玉斌进入与姚爷约好的咖啡馆前,在门前有一刻的伫立。
姚爷之前打电话给他说有话和他说,说些什么,姚爷并没有说,但是,彼此心照不宣,宋玉斌猜都能猜出来,肯定是与他妹妹的事有关。因为他们宋家与姚家近来有牵扯的事儿,除了宋彬彬做出来的,基本没有其它了。宋瑶芝干的事本质上与他们姚家还没有多大关系。
进去吗?
可以不进去听姚爷说些什么的,毕竟这是他妹妹和对方弟弟的事,作为好大哥,本就不该插手,由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好吧,他承认,如果不是姚子宝上回救了他妹妹出了大力气,他不一定都这么想。
所以,他纵使进去听了,姚爷说什么话,他宋家大公子有必要非听从对方的话吗?在此畏惧踯躅不前,只能说明他宋家的人怕了姚爷的人。作为宋彬彬的兄长,他是不能当缩头乌龟的,即使宋彬彬如今做出来的事情是有点与大家闺秀扯不上边,让他这个当哥的稍微感到难堪。
低头想着的时候,玻璃门后的服务生已帮他开了门,他顺此走了进去。
顺数第三张餐桌,姚爷低头像是在看菜单,如此角度望过去,没有发现特异的表情。宋玉斌不知为何心口松了些,拉了拉洁白的西装,手插一边裤袋,几度风流走到了姚爷面前。
此时此刻,未到晚饭时间,大概是下午五六点,咖啡馆里不能说人来人往拥挤热闹,但也有一些来喝下午茶的没有走等着顺便吃晚餐。
宋玉斌在过道里一站,数双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这张桌子。
这是两个多么英俊,甚至是能比肩而立的男子。
宋玉斌的谦谦君子,姚爷的桃花风流貌,各有千秋,一个西装,一个军装,都是制服诱惑,可谓绝代双骄。
引得人遐思的念头可就多了。
来谈生意的?
怎么看,如此优秀的男子对面而坐,不是对着谈生意是做什么?或许是为了抢同一个女人?大妈剧的肥皂情节从众多女子的脑海里蹦出来,无限联想。就此绝对没人能想到的是,这只不过是两个哥为各自的弟弟妹妹,面对面坐下来的一次谈判。
“喝杯热的好吗?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姚爷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的时候,要了两杯热的橙汁。
宋玉斌一只手轻轻拿起桌上树立的桌号牌,在上面的促销单上像是无聊地扫了眼,道:“姚科是刚到吗?”
“刚到不久。”
橙汁容易做,来的很快。
姚爷手指捏住吸管头,慢慢地吸着。
宋玉斌散漫地拨弄大号玻璃杯里的搅拌棒,知道以姚爷这身份不可能说一见面对他们宋家人怎样,会有失礼仪。然而,姚爷此等平心静气的开场局,实在令他有些吃惊。
若是为了他妹妹不懂事纠缠他弟弟而来,有理由对他大发脾气来个下马威。因为姚家两兄弟感情之好,众所皆知。可以说为了弟弟姚子宝,姚爷当真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比如以前听说曾做了差点被自己弟弟恨的事。
姚爷吸了约有三分之一的橙汁,宋玉斌坐不住了,道:“姚科电话里说有事和我谈,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姚爷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完全的心神不宁,心思不在这。
宋玉斌挑了长眉:“嗯?姚科?”
姚爷的嘴巴放开了吸管,道:“没什么,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说件事。这件事,首先我希望你能保密,至少对你妹妹保密。”
“什么事?”
“如果你不能立毒誓保密,我不能说。”
这不是平白无故逼他就范吗?
宋玉斌冷笑:“姚科,你这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点。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非得答应什么。”
“那我说实话好了。”姚爷道,“我对你们宋家,其实一直看不太上。不要说,我奶奶早就拒绝过你奶奶派来的媒人。”
你姚家不就是当官的吗?我宋家,照样有当官的。有必要这样嫌弃他家宋彬彬吗?宋玉斌不恼也真有点恼了。姚家人对他们宋家说话如此不客气,放任何人都受不了。
“你不要弄错了,是我家只对你家的姚子宝感兴趣,不是对你们姚家感兴趣。还有,我们宋家看人向来是看品性,与你们姚家似乎更注重人以外的其它一些附属东西完全不一样。”
“我承认我们姚家历来是有点傲。但是,我自己娶老婆,都从没有在意过对方是贫是富,对方是不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所以你说的这些指责,都毫无根据。”
那你为什么看不起我家彬彬?
宋玉斌几乎是脱口而出,要爆粗口。
哪个当哥的不会心疼自己弟妹,姚爷自己也有兄弟怎么不懂呢。
“我想误会的人或许是你。我奶奶拒绝的原因,看不太上,相反,正是由于你们家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家庭。我们姚家不想高攀罢了。”
宋玉斌一愣。
“当然,我们家不是妄自菲薄。你宋家再有钱再有势头,在我姚子业眼里也就那么回事。生死病老我看的太多了,无论是有钱的没钱的,有势没势的,到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到了那一天,人要走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唯有的,只能是在人活的时候,好好珍惜自己最重要的。”姚爷说着这话儿,望着窗外,街边经过环卫工人处理过的树枝,迎着春日,似乎要长出新芽来。
一切,只有除腐,才有新生。年过一年,大自然的规律。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说,你们家看不上我妹妹是因为我们宋家其他人?”
“我和你们家其他人接触不多,但是只看你妹妹,都知道不会太差。”
宋玉斌被搞糊涂了,姚爷这话好像对他妹妹,对他家人也不是意见很多。
难道姚爷是要来代他弟弟说亲?
“如果你不反对,让他们两个年轻人——”
“不可能。”
“为什么?!”
“我反对不反对都没有用了,在这个时候。”
宋玉斌也是个精明的人,如果在这时候都听不出姚爷言外透露的一丝含义,枉为宋大少爷了。关于姚子宝的病,他早就有些怀疑了。尤其是,一个感冒居然病了快两个多月都没有好。
低下的头,紧锁的眉宇,姚爷光看着对方这幅表情,都知道对方猜到一二了。如此一来,心中未免不是一丝疼痛,为了他弟弟,斩刀立决,也就是这个时候。
“你我都是当哥的,所以我弟弟最后拜托我来和你说。为了你妹妹,把你妹妹带走吧,离我弟弟远远的。”
宋玉斌没说话。
“我们姚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你们家彬彬,说实话,从没得罪过我们家。倒是之前,我们家还似乎刁难过你们家彬彬。你们大小姐的坚持和勇气,让我佩服。我弟弟是不是因此而对她动心,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说,我是看在我弟弟对她的这份情上,才愿意来和你说这些话。”
“你是个好哥哥。”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值得我骄傲和爱护的弟弟。”
“可你觉得这样做对你弟弟好吗?对他们两个都好吗?”宋玉斌不赞成,声音都未免有些激动,不止是为了自己妹妹一片痴心,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好像是被姚子宝感动了,若是他,他也绝对不会愿意这样放弃姚子宝这样的人。
“我想过许多,在我选择答应或是不答应我弟弟的愿望。我想了很久。我弟弟说过一句话,说我懂得爱人。我是很爱我妻子。所以,如果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我自然也想好好安排她以后的日子,让她不要伤心,让她早点离开我,这都是对她最好的,谁让我那么爱她呢。同样的,我妻子若是同样遭遇,怕也是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事来。彼此彼此,我弟弟的心情我理解,我相信,以后当你妹妹得知真相的话,一定也能理解。当然我们更希望,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这对她是最好的。”
“但是——”宋玉斌想说的是,“是什么病?国内治不好,那到国外去治,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不是我自夸,我们宋家在国外的影响力和人脉也都是有的。”
“我没有说我们家会就此会放弃我弟弟。也许会治好,也许治不好。”
“那就用尽全力治好!”
姚爷放在桌底下的手握成拳头。他不想吗?那是他弟弟,亲弟弟。然而,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正是由于他自己是大夫,所以太了解。他弟弟的病可以说现阶段只能是听天由命。
看到姚爷一脸嘴唇咬紧丝丝发抖,宋玉斌忽然明白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再怎么说,没有人会比姚爷更爱自己的弟弟了。他怎么可以如此指责姚爷?
“带你妹妹离开吧。我只能说最坏的打算。”
“你老实说,治好的机率是不是很低?”
“是。如果你爱你妹妹,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该怎么做?如果姚子宝死了,如果他放任宋彬彬留在要死的姚子宝身边,等于是宋彬彬推下万劫不复的火坑,毋庸置疑。如果他带宋彬彬离开,宋彬彬不过是失恋罢了。如果深爱死了的话,说不定,他妹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恢复过来了,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这个结果,姚爷不怕将自己见过的和他说:“我曾经遇过一个女人,她的男人初恋,为了她,出车祸死了。她之后一直独身,虽然说现在像是寻找到了第二春,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但是,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孩子。”
宋玉斌有些害怕地听着他往下说。
“这个女人现在的老公是我一个兄弟。他想尽办法,想把她从过去的影子里拉出来,可你知道的,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和一个死了的人比。”
“会怎么样?”
姚爷没有答这句话。常云曦被带去国外以后,虽然结了婚,但是,精神状况一直是时好时坏。他没有接到,但是君爷接到过那边发来的求救信件。
自杀,自残,而且都是在当事人自己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大概在常云曦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地下的那个人,或许,不,常云曦再也没法爱上人,最多只能算是去假意爱上一个人。
姚爷和其他人每想到这,都会感到爱一个人其实很可怕。
君爷直接和老婆白露说过:你千万不要,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就要死要活的。
白露对君爷答:以前或许会,但是有了征征以后,我想要这么做都难了。
孩子!
姚爷眼皮一跳。以前他很讨厌孩子,现在突然这些事涌到自己面前,似乎特别能理解老婆的那些话了。为什么要讨厌孩子呢?孩子,是他和她的延续。可以说,是两个人的救命草。
在姚爷沉默的时候,宋玉斌是听完他的话感到了十分的骇然,做出了决定。
喝完一大口玻璃杯里的果汁,他对姚爷伸出手,沉声:“谢谢。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会代替我全家感激你和你弟弟。”
“不用谢。”姚爷道,低眉,继而无声。
他并不是为他们宋家人做这件事,他只是为他弟弟姚子宝做。他不想他弟弟有一天出了意外,还得像常云曦死去的男友一样在地底下时时刻刻的忧心。
宋玉斌看姚爷没有握住他伸出的手,知道姚爷的想法不是为他们宋家。但是,不管如何,姚子宝做出的牺牲,他们宋家是有义务偿还的。宋玉斌站了起来,站在过道里,突然对着姚爷一跪,行了个大礼。
咖啡馆里的人,无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姚爷没有转头去接受他的大礼。
他知道,宋玉斌这一跪,代表他弟弟的恋情,可能人生最后可以拥有的唯一一段爱情,没了。
宋玉斌也没有就此收手,在伏拜了有一分钟后,再起身,紧接,沉沉地扫了眼沉默的姚爷后,
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姚爷闷声不响地喝着玻璃杯里的果汁,直到杯子空了,扬手招来了服务生,问道:“这里有代驾吗?”
“有的,先生。”
“一个小时后给我找个代驾过来。然后,给我一瓶酒。我先付款。”
记得自己最近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对,那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为了自己好像不受到上天待遇的恋情,不过喝的也就是菠萝啤,他还拉了兄弟一块来喝,心里,实际上也不怎么悲伤。现在他喝的这酒,是真正的洋酒。
找兄弟吗?
他知道现在只要随便一通电话,哪个兄弟都会为他赴汤蹈火赶过来,陪他一醉方休。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他不能脆弱。他是长子,他是有老婆有家室的男人了。自己偷偷喝一杯可以,但是不能让人家知道其实自己心里快不行了。
红色的酒液沾到舌尖的瞬间,又苦又涩,却是符合他此刻为了弟弟做了一件大事的心情。
沈佳音在家里煮了大锅粥,是想老公近来心情不好,容易上火,吃粥清火最好。
等粥煮好的时候,她一看钟,已是快七点钟了,老公早该下班了,却没有回来。难道是在婆婆家里去看小叔了?因此她打了电话到婆婆家。
姚夫人接了她电话说:“没有,子业他中午先来看过宝儿了,所以下午不过来,他自己说的。怕来的太频繁,宝儿要疑神疑鬼的。他还没回家吗?”
为了避免婆婆另外担心,沈佳音忙说:“不是,他给我电话说他在路上,我以为他先去看小叔了。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吧。就几分钟前的事。”
姚夫人听了她这话也就没有再说,毕竟小儿子的事已经够人操心了。
沈佳音放下话筒,想着老公会去了哪里了,加班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刚都听见了君爷上楼回家的声音。只能,再拨了拨老公的电话。
她不是那种烦人的,喜欢追问老公在哪里的女人。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追问,实在是由于心里不安。
对面有人接了电话,说:“你找这个手机的主人吗?是他家人吗?”
“是的。他怎么了?”沈佳音惊讶地跳了起来,问。
“他喝醉酒了。不过找了代驾,代驾开他的车,准备送他回家。你们在家门口等他就行了。他这么说的。”
不知老公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连交代人家怎么做,都逻辑清晰,言语清楚。
沈佳音心先放下,在老公回来前,进厨房先煲点解酒茶,应该说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做了粥。
不会儿,电话响,人家是把她老公送回来了。
沈佳音套上拖鞋跑下楼。
车子停在了楼下,代驾打开后车厢。姚爷坐在后面,像是闭目养神的样,被车外的冷风一吹,皱着眉睁开了眼,歪头看到她站在车外,酒醒了几分,自己从后车座里钻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扶他。
他却是打开她的手,道:“我自己能走,谁都不用扶。”
明显这喝酒的人是意兴阑珊,不知肚子里赌着一股什么气。
代驾将车子停好了,将车钥匙递给了她。
她慌忙收好钥匙,看老公已是一个人歪歪斜斜自己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上楼,小步跑上去,跟在他后面。
姚爷爬了几步楼梯,回过头,对她眯了眼睛,不悦道:“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如果我摔了,不是把你压到吗?”
“不会——”沈佳音刚想张口辩一声。
姚爷沉了脸,喝她:“走前面去!”
那声音大到,君爷家里一家三口都听见了。
小包子放下吃饭的勺子,想跳下坐着的凳子。白露眼疾手快拉住儿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再去插一脚,难免被姚爷炮轰,于是同样担心的心情,冲老公使个眼神。
君爷放下了碗筷,拉开自己家门。
只下几步楼梯,就能见到姚爷小两口子在楼梯上刮冷风,君阎罗的面上马上不大好看,道:“有什么话进屋里再说。”
“你先走。”姚爷冲着媳妇命令。
她觉得他站都站不稳,忧心忡忡。
姚爷只好再开口:“不是还有个人在这吗?”
也就是说,他拉着君爷摔好过他拉着她摔。
这叫神马兄弟!
君爷心里吐血。
话是这么说,当然不能让女子之流干这种扶醉汉的力气活,特别是君爷还刚从下午知道了一个秘密,更不可能让沈佳音遇到危险了。
“沈中校,你先上去吧。”
既然有人愿意帮忙,沈佳音擦过老公身边先上了楼,人,仍站在家门口,小心地看着老公一步步在君爷的扶持下爬上台阶。
老公进了屋,在客厅沙发里一躺。君爷捏了下鼻子,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问:“喝了多少?”
“一瓶。”
“菠萝啤?”
“不是。”
“那是什么?”
“不知道哪里的红酒,应该酒精度不高。”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能喝菠萝啤吗?!”君爷听到他居然敢挑战一整瓶红酒,都气了。
姚爷被兄弟骂到有些委屈,扯扯衣领,说:“我心情不好。”
“不好不会和我说吗?不会和你老婆说吗?我知道你不想和干爸干妈说,但也可以和我们说。一瓶红酒,我帮你分着喝,都能帮你分掉半瓶。”君爷后来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到底,宝儿这事出来,他们几个哪个心里不会难受。
想喝酒的心,他君爷也有。
沈佳音捧着解酒茶出来。
姚爷不想喝,看着她,耍赖道:“要么,你喂我。”
第一次看到老公耍酒疯,沈佳音像是看到了另一人,吃惊的程度可想。
人在酒精里泡着,也就不管人家怎么看自己的了。姚爷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盖住自己脑袋。
“你又干什么?”君爷气道。
“我的脸很红。”
这种害羞的行为,只有女子会做出来吧。不过,像姚爷这样的美男子,喝了酒,俊颜益发桃花妆,美艳到不可方物。一般人看了都会喷鼻血。
君爷揉揉眉头:没眼看了。冲沈佳音说:“你不用理他。一瓶红酒不会要了他的命的。他酒量虽不是很好,但不是没有喝过酒。”
沈佳音将君爷送出了家门。虽然君爷这么说,她当然不能不管老公。回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回到客厅给老公擦擦脸降降温。
可他一手拿抱枕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推开她,不让道:“不要看。”
她老公原来喝醉酒像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孩子。
“不怕。你多丑我都是你老婆,不会嫌弃。”她说。
“真的?”
“真的。”
抱枕立马移开,她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时,他满口的酒气已是锁住她的唇,一个倾身,把她按倒在了沙发上。
她一时慌乱,双手抵住他肩头。
他手指的动作向来比她快的多,不一下,她身上的外衣已经落到沙发边上了。
“不是说不嫌弃吗?”感觉到她双拳抵住自己肩头,他咕哝道。
“不是,我——”沈佳音不知怎么说,因为这个场面,与她所想的给他惊喜完全不一样。
在她犹豫的瞬间,他已是把手伸了下去。
她被完完全全吓了一跳,两只眼彰显出惊慌。
看着她闪烁的两只小眼瞳,姚爷似乎脑袋里的酒全醒了。
君爷说的没错,他酒量表面看起来不行,但是意志力惊人。以前,曾在北疆部队锻炼时,和兄弟们一块喝酒御寒,百人之中,就他一个怎么都醉不倒。他不想醉的时候,别想有人能让他醉。
手指,用力地划过她眼角,桃花眼猛地一眯:她今天不对劲。
“佳音,你瞒着我什么?”
“没——”
话没完,嘴唇被他堵住。
芳香的酒气混杂他逼人的态势,在她口齿里攻城掠地。
她快窒息了。
接着,突然间,他抽离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
她眨着眼看着天花板,好像一时还没从刚才的风暴中回过神来。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回她身上,说:“我去洗个澡。”
“好。”她慌张坐起来,用手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狭长的墨眸斜瞧了她一眼,他是将桌上搁着的解酒茶一口倒进了口里,接下来,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沈佳音坐在原位,感觉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好像一眼把她看透了,不觉苦涩。
终究是她老公那么聪明的人,她能瞒他多久,能给他惊喜吗?
她不会是做了件蠢事吧。
这样一想,她真觉得自己好像再蠢不过了,在聪明的老公面前班门弄斧,只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赶忙冲去厨房,把蛋糕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淋浴完了,穿着家居常服,走出来,头发上沾着未干的水珠,精神气爽,好像从没喝过酒一回事,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问:“晚饭还没做好吗?”
“已经做好了。”沈佳音连忙答。
姚爷把椅子拉开,皱着眉:她想瞒他多久,这个笨丫头!
好吧,他先看看她想做什么魔术。
结果,她端着一锅粥出来,偏没有他路过厨房进去卫生间前看到的蛋糕,他指头敲了敲桌子:“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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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君爷这大嘴巴
“是。你喝了酒,喝点粥比较好。”
蛋糕呢?三个字在嘴唇边滚着,当看到她埋着脑袋手指捉着衣摆的时候,心头闪过一抹不忍,顺便把快吐出口的字咽了下去。
“你坐下。”姚爷帮老婆拉开张椅子。
沈佳音退了步:“我还没拿碗筷。”
“你坐下,我去拿。”说完,瞥她一下,走进厨房里。
沈佳音一下着了急,跟在他后面悠转,生怕他一不小心打开错柜门,发现了惊喜。同时心底里却想,他就此发现,倒也不差,刚好免了她提心吊胆。
话说,他发现了没有?
姚爷径直打开了消毒碗柜,取出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关上柜门,回身。老婆像只小兔子忽的从厨房门口跑回餐桌,留下一抹余影,让他哭笑不得。
“吃饭吧。”把碗放到桌上,姚爷拿了根汤勺,给老婆先舀了碗粥。
这香喷喷的,是排骨葱花粥。
沈佳音拿起勺子放进自己碗里,喝了一口。
明摆就是藏着心事。要是往常,早是和他一块抢着舀粥了。
姚爷给自己舀了碗,放在一边,没急着吃,静静看她喝粥的侧脸。这丫头的表情完全是张空白纸,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没,没有。”
老公聪明呢,应该发现了吧。
“那我有话和你说。”
来了,是要批评她自作聪明了吧?
“我今晚喝了酒,我道歉。”
她抬了头,眼睛冲他闪闪:“没,没关系。奶奶,奶奶说过,喝酒,男人喝酒,很正常。”
他老婆还真是与众不同呢。要是其他人的媳妇,见老公喝得烂醉如泥回来,发飙是正常的。
伸出指头往她额头上一弹:“你不要总是纵容我,我妈不是让你管着我吗?”
可他不是自己先认识到错误了吗?
“会知错就改的孩子,是好孩子,我奶奶,说的。”丫头一本正经地解释。
姚爷无语了,真是彻底无语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他老婆面前就是不堪一击。
“我以后尽可能不要喝酒。可你要知道——”姚爷满腹心事说到这,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君爷说的对,烦恼是该和家人分享,可以不说给年纪大的父母知道,但是,和老婆和兄弟不是不能说。
姚爷重重地吸了口气:“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喝点酒,这样睡一觉,起来时,可以重新开始。”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理由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他心情不好想喝酒,她也想得到,因为她老公是个倔强的。
小叔这事儿肯定是把她老公都逼到极限了,不然不会产生要喝酒的念头。
她老公算得上是个想的很开的人,什么事都难不住的人。可小叔这事儿,是真真正正把她老公和君爷等一批人都给难住了。她只要想想,这段日子君爷都不敢过来串门,都能知道,同样被难住的君爷既然想不到有效的办法来安慰姚家,过来就是什么话都不好说,还不如不来,彼此不要见面伤心,埋头继续努力,直到找到办法。
“子业。”她轻声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喝酒也没有关系。我在你后面看着你就行了。”
说回来这丫头,一直一直都是在他后面看着他守护着他呢。
“我说——”他伸出的手心托起她脸腮,“我不想拉着你摔明白吗?那不是男人明白吗?我是个男人,要保护你和家里人的,明白吗?像刚刚,我若真摔了,把你压着了,你不要以为是好事,我会觉得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事,那比割了我的肉还疼。”
他的眸子严厉,冷酷,眼底里却是一抹浓情深意。
“嗯。”她点着头。可从心底话说,她怎么可能放任他一个人摔呢。
姚爷知道她倔强的性子和自己有的一拼,只得自己今后注意一点自己,怎么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让老婆担心自己是不对的,于是更是有些埋怨自己。
“知道三毛吗?”
她一愣,不知怎么老公会突然提到三毛。
“是漫画里的三毛?”
“不是,是那位女作家三毛。她老公不是先她死了吗?后来,她也承受不住,自杀了。白露曾说,如果她老公给她留下个孩子的话,一切结果可能会变成不一样。”
她注意地聆听他说的话,心口砰砰跳。
“佳音。”他望向她,“有个孩子,对于你,对于我来说,是不是太重要了?”
她胸口各种情绪涌在了一起,感觉他这话带的含义,太多太多。
“子业——”
这时候,煞风景的某个电话响了起来。
她跳了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
姚爷一掌拍住桌子,心里恨恨地想:是哪个煞风景的!
打电话来的人是彭芳。
说到彭芳,过年后,在前段日子里找到了个好日子,和自己心爱的陈教官在陈孝义的老家完成了婚礼,接下来,这对新婚夫妇到各自的老家拜访亲戚。直到今天,小两口才回到京城。因此,很快听说了姚子宝的事儿。
陈孝义想明天和老婆一块到姚爷家里坐坐,于是叫自己老婆先打电话和沈佳音说一声。
“嫂子,你们明天休息吧?”彭芳问。
“休息的。”沈佳音答。
“我和我老公明天想过去拜访,姚大哥在吗?”
听彭芳这么问,沈佳音都知道他们定是听说了姚子宝的事。因此捂了手机口,转头和老公说:“陈大哥和阿芳说明天要过来,问你在不在?”
听到说是陈孝义这个好兄弟要来,姚爷一变表情:“我明天不加班。你让他们上午过来吧。我下午有点事。”
沈佳音就此将老公的话转述给了彭芳听。
彭芳听完一再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过去唠叨嫂子和大哥了。”
“中午在我们这里吃饭吧。”沈佳音热情邀请。
“嗯,我老公说想和姚大哥喝点酒呢,准备带瓶好酒过去。”
沈佳音:……
挂完电话走回来,老公这边已是喝完一碗粥了,搁了筷子道:“我饱了,你慢慢吃。”
应说,再坚强的意志力,后发的酒劲也是磨人的。姚爷有些顶不住,要到床上躺一躺。总不能到时候突然猝倒了,让老婆搬着自己上床。
沈佳音见他进了房间甩上门,知道他是要去睡觉了,呼了口气,收拾下餐桌,自己又舀了半碗粥慢慢喝。胃内又是不大舒服,不敢喝多。剩余的,留在锅里,放在煤气灶上。如果老公半夜酒醒来饿了,可以有的吃。
接着,她检查冰箱,明天有客人过来,家里有什么,明天又需要买些什么菜。陈孝义和彭芳并没有来过她家里做客,她并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
弄完厨房,洗完澡,拿着一叠洗好晒好的衣服回到卧室,坐在床边,一件件叠着,准备放进衣柜里。老公在旁边睡,她只开了盏床头小灯,以免吵醒了他。
听见他翻身的声音,好像有点醒,她琢磨着问:“陈大哥和阿芳喜欢吃什么?”
“不用给他们买好的,咸菜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酒醒,故意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咸菜,人家来做客的,不行吧?”
“管他们,你只要做我喜欢吃的就好了。你是我老婆,又不是他们老婆。”
她笃定他肯定醉死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好像一个耍赖皮的小孩。
放下手里折叠好的衣服,爬上床,把脸凑到他脸边。
他闭紧眼。与他自己说的一样,酒精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后,把他一张白皙俊美的脸皮染上了艳丽的桃花红,像极了舞台上抹了红妆的公子爷,妖艳,勾人。让她忍不住都想他脸上咬一口。
再凑近些,能闻到他鼻子里口里喷出来的酒气,芬芳醉人,是要将她一块熏醉了。
一瓶酒,果然是很强的酒力。
她趁他沉沉地睡着,打起轻鼾的时候,往他脸边偷袭地烙上一个印子。
真香,真甜。
吻完,她自己都脸红,赶紧撤军。
他是她老公,可她很少偷吻他,好像这是第二次吧。拧灭了台灯,她掀起被子,躺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夜晚,被窝里暖暖的,想到现在这床上躺的不止是他们两个了,她偷偷笑着,拿被子盖住了脸。
感觉到身边的人影滑落到被子里面,像是做贼似的,姚爷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将她提出了被坑:“把头蒙着睡觉不知道不好吗?”
“我,我知道——”丫头老老实实将脑袋露出被坑。
这丫头,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明知道他这喝了酒,正来劲,可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
“你刚偷吻我了?”手指用力擦着她刚偷亲他的嘴唇。
“你,你醒着?”
“你老公是军人,谁搞偷袭会不知道?”
她悻悻,是没想到这点。
“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偷吻就偷吻。她是他老婆,偷吻他能算犯罪吗?
“来,闭上眼,让我偷吻回去。”他强迫地把手往她眼睛上一盖。
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忙讨饶:“我,我错了。”
他终究在快要亲上她嘴唇时做了罢,手接下来在她惊颤的身体上摸着,抚摸到她像是平坦的小腹。她这一刻感觉呼吸都快停了下来。
“没事,睡觉吧。”
他在她耳垂咬了咬,接着她耳边传来他益发沉重的一串鼾声,这次他真是睡熟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姚爷神清气爽睁开了眼睛的时候,见是窗台边,照射的阳光都到了刺眼的地步,让他心头一惊:这几点了?
客厅里,陈孝义和彭芳提着大袋小袋的家乡礼品袋,走进了姚爷的家里。看不见姚爷的身影,彭芳问:“嫂子,大哥呢?”
沈佳音不好意思说老公昨晚喝醉了酒,应说老公的公众形象良好向来是没有烟酒不沾的,只道:“他昨天比较累,还在睡。”
“昨天比较累?”彭芳听到这话马上联想到什么,冲沈佳音直笑嘻嘻的。
陈孝义听老婆这幅贼笑的笑声,开了口:“把东西给嫂子吧。”
听到老公这句提醒,彭芳方才想起,知道自己刚乱想的事儿是不可能的,因为沈佳音不是怀孕了吗。因此拉着沈佳音到一边,将手里几个礼品袋敞开给沈佳音看,道:“因为昨天才听说,来不及,我们只能在这附近的专卖店买了些。”
沈佳音低头一瞧,袋子里装的一些孕妇喝的营养品,大吃一惊:“你们,买这些做什么?”
好像她谁都没有提起吧,既然她连对自己老公还没有提起。
“不是有了吗?”彭芳疑惑,“明明,昨晚我老公听了陆大哥——”
额。
沈佳音哪里能想到,不,她本以为君爷那张嘴巴是再可靠不过了,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相反是个大喇叭。
见她一副沮丧的表情,彭芳被吓一跳:“嫂子,你,还没有和姚大哥说?”
沈佳音默认的样子。
彭芳慌里慌张马上把几个装着孕妇营养品的袋子收拾起来,想找个地方藏,又想到可能这里藏不住,脑子一转,冲到了对面君爷的屋子。
彭芳刚冲出门,醒来的姚爷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姚科。”陈孝义立马站了起来,对着姚爷。
“坐。”姚爷道,“我刷个牙。”
陈孝义坐了下来。
姚爷进洗手间刷完牙洗完个脸,再走出来,和陈孝义一块坐在了客厅。
沈佳音进厨房里给老公重新热早餐,一边担心彭芳能不能把东西藏住,会不会被君爷赶了回来。
彭芳冲到对面君爷家里,是小包子给开的门。
包子看着她把大袋小袋往他家里客厅的茶几上放,好奇地走过去,小手拨开袋口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白露走出来招呼客人时,只听包子说:“妈妈,弟弟,妹妹。”
“什么弟弟妹妹?”白露正觉得莫名其妙。
小包子忽的跑到她面前,伸长小手摸妈妈的肚子,认真地说:“弟弟,妹妹——”
白露愣傻了眼,直到看见桌上彭芳摆满的孕妇营养品。
彭芳见此尴尬到要死,向白露和小包子解释:“我,我不知道征征居然会知道——”
白露倒没有听歪了她的意思,笑着拿开儿子放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手,说:“他经常看电视,喜欢看电视广告,可能你买的,广告里有,他问过我们所以知道是什么用的。”
“现在的小孩子太聪明了。”彭芳叹服于小包子。
“可你,买这东西上我们家做什么?”白露疑问着走到桌边拨了拨她拿来的东西,全是孕妇营养品。
这边小包子不依不挠地进到书房找爸爸,抢着告诉爸爸好消息有弟弟妹妹了。
一早起来办公的君爷听到儿子这话岂不被吓了一跳。老婆有第二胎可就事大了。他们是干部,只能生一胎的。
冲出来探究竟,正好看见老婆正在质问彭芳。
原来是场乌龙,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她还没有告诉她老公?!”君爷说什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嘴巴。一句我怀孕了,沈佳音居然能磨一个晚上都没有告诉姚爷。太,太出乎逻辑了,不是他君爷的错。
“可能嫂子另有计划吧。”彭芳绞尽脑汁为沈佳音找托词。
“所以你把营养品藏我家来,可也不是办法。”白露说,眼见自己儿子,听说不是妈妈怀孕而是对面自己喜欢的阿姨怀了宝宝了,小手准备提着这些营养品去讨好沈佳音。好在君爷眼疾手快,抢在门前挡住儿子。
彭芳挠着头发。
对面,好像是老公的声音传来要她回去。
白露只好帮她暂且收着这些东西。彭芳走回到姚爷家里,小心先往客厅里探探脑袋,看到姚爷好像浑然不知所觉,只和自己老公在谈话,心里稍安了些,进厨房找沈佳音。
“嫂子,东西都藏好了。”彭芳对沈佳音愧疚地说。
沈佳音忙摇摇头:“没关系的。”
回到关心的话题上,彭芳问:“宝儿病了是真的吗?”
“嗯。”
“哎——”彭芳叹口长气。
沈佳音感觉她这口气叹的挺长,疑问。
“我和他算是老同学老朋友了,以前还在同一家麦当劳打过工。昨天我老公才和我说,宝儿像他自己亲弟弟一样,听到宝儿病的时候,他心里像刀割一样。我老公心里都不好受,何况姚大哥呢。”
沈佳音是第一次知道她和小叔姚子宝曾经是很好的同学朋友,于是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彭芳眨了眨眼:“他啊,他喜欢长得漂亮的长得清纯的。”说到这,彭芳又挤了挤眼睛:“是不是觉得很出人意料,和姚大哥一点都不像吧?”
原来小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只喜欢年轻漂亮清纯的,最好像电影明星那样惊艳的。是和她老公的择偶原则完全不像。但是,照这样说的话,她小叔应该会喜欢宋彬彬。宋彬彬已经是个令人一眼看上十分漂亮的惊艳女子。
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可是,这让沈佳音的心头莫名地沉了下来。想到昨晚上老公说的那些意味很深的话,说不定……
客厅里,陈孝义与姚爷一齐沉默着。
陈孝义很久很久,才找到了句话说:“宝儿想做什么,如果我能帮他做到的,请告诉我。”
姚爷苦笑。昨晚上,他才帮他弟弟完成一个心愿。
在这个时候要帮姚子宝做的事,肯定是让他们都能益发心头割肉似疼痛的事。
“和国外的骨髓库联系了没有?”陈孝义又问。
“陆君在帮我办这个事。”姚爷道,“我自己做的话,怕他会发现。”
“你们家里那边——”
“姚家的,能通知都通知了。每个人都是义不容辞的。我妈娘家那边的人,也都是二话不说。可是,筛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本来也是。这种匹配的机率,只有多少分之一,中彩票的机率都比它高。我们都是当大夫的,还能不明白吗?”
“但是不能放弃!”
听陈孝义说不能放弃,姚爷点头,心头却依然是苦涩。话是这么说,实际行动也没人放弃。但是,科学的东西是这么残酷。理性的一方面一直提醒他们,最坏的结果。
中午吃饭前,沈佳音接到姚夫人打来的电话,希望她过去帮忙照看下小叔,姚夫人有事要出去一趟。沈佳音就此出来和老公商量,今天把小叔接来这边一块吃。
肯定没人有异议。
姚爷那酒气没有完全消散,为了怕被弟弟发现,又跑进了卫生间里拼命刷牙。陈孝义打算陪姚爷一块走。
彭芳在厨房帮沈佳音忙活。沈佳音一个人先老公一步,怕婆婆有事着急,先到了婆婆家等着。
姚夫人是有急事的样子,帮儿媳妇打开门时,已是鞋子穿好,提了袋子,马上出门。
“佳音,拜托你了。”姚夫人拍拍儿媳肩膀。
“哎。”沈佳音应,“放心吧,妈。”
等婆婆出了门,沈佳音走进屋里,见屋里都静悄悄的,不知道小叔是不是睡了,于是走到小叔房间里头。
姚子宝是没有睡,坐在书桌边,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由于电器辐射大,现在是连手机,姚爷他们都不让他多碰。他这个it男,可以说手无武器变得一无是处。
今天天气好,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半截。
沈佳音看得见,对面楼房对着这里的那家窗门则是紧闭。
“嫂子。”姚子宝停了笔,站了起来。
“小叔你坐吧。”沈佳音忙说,“我老公等会儿过来,接你到我们家一块吃。妈说有事要出去今天不能在家做饭。刚好陈大哥和阿芳也到我们家做客。”
听到陈孝义回来,姚子宝眼睛一亮。
他知道,大哥在这群兄弟里头,与君爷感情最深,却是与陈孝义才是真正的无话不谈。
沈佳音走到窗口,仔细看了下,确定对面楼房里好像没有人。之前,她是知道宋彬彬住在小叔房间对面的事。现在,宋彬彬搬走了?
看起来,应该是搬走了。
宋彬彬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搬走,肯定是中间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沈佳音不知道是宋彬彬自己愿意搬走的,还是,有人故意让宋彬彬搬走的。
“嫂子。”见她伫立在窗口看着对面,姚子宝也若有所思的,“你是不是和她说过什么?”
“没有。”她和宋彬彬说话不到三句。因为以她的身份,很难对宋彬彬说什么话。
姚子宝道:“我知道嫂子很难做人,但知道嫂子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沈佳音转回了身,扫过他桌上摆放的专业书和笔记,走过去,帮他收拾,边说:“你这病,你大哥都说了,太劳累是好不了的。”
“可是,一天到晚,在家里呆着,不做点事,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沈佳音扫了他眼:“不要这么想。希望是自己先有才会有的。”
姚子宝扶了下眼镜:“嫂子,怀孕的事告诉我哥了吗?”
沈佳音这会儿真得在心头咒骂君爷这个大嘴巴。这事儿现在几乎是变成了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她老公不知道的局面。到她老公知道的那会儿,她不是得被老公骂死。
见她默然,姚子宝笑。
沈佳音听他笑声,回头不知道该不该生气或叹气地看他。
姚子宝说:“嫂子,我想活到你和哥的孩子生出来。我觉得他会是个小天使。”
连小叔都这么说,沈佳音真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小天使。
“其实,我倒不怎么担心我哥,因为我知道我哥有嫂子在。我比较担心我妈。我妈她——”姚子宝沉沉地叹声息。
可以说,姚夫人现在,自己比病人还感到焦急和绝望。两家现有的亲戚都找不到能和儿子匹配的。她不遗余力开始发动身边能运用的力量,寻找自己娘家哪些没有联系但存在的亲戚,反正是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最终,还真是被她找到了这么一家人。
姚夫人娘家姓曹,所以这家人也是姓曹的。
这家姓曹的,是在两年前进入北京讨生活的,但不是北京户口,即是所谓的北漂一族。之所以是亲戚,但和姚夫人以及姚夫人娘家本家没有联系,都是因为,一是论血缘关系,实在不是那种很亲的,是隔代的,是姚夫人的一位叔公的孙子。
年纪比姚夫人小,约四十岁的男人,因为家里经济状况拮据,据说前几年才结了婚,有个五岁大的儿子。
这家人到北京来北漂,本也是因后来听说自己家有这样一个亲戚在北京混的不错,想投奔姚夫人娘家找依靠。哪知道,姚夫人娘家,在北京一没做官二不是生意人,靠工资老实过日子的,根本也没办法帮上他们家任何忙。因此,他们找到了里头嫁的最好的姚夫人。
姚家家里听说做官的多,加上姚夫人老公本身就是个大官。这家人就想着机遇来了。因此那会儿刚到北京,不是没有提过礼,想上姚夫人家里的门,让姚夫人姚书记帮忙把他们家在北京的户口工作全安排了。
姚家的家风清廉,姚书记姚夫人作为长房怎么可能带头做犯罪的事。多好的亲戚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亲戚,这么多年来没消没息的,一来到这里讲亲情却是冲着这贪念来的,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人品和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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