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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妈向善     大婚晚辰txt下载     大婚晚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8】高家

    高家。

    严雅静原以为,大富豪,全球有名的富豪家,住的至少是别墅类,可这住的啥地方——北京四合院子。没错,现在北京四合院子古宅,据闻拍卖价格比别墅更高,但是,太不方便了。

    拿厕所来打个比方,没有安在房间里头,在冬天里要上个洗手间,必须出了屋门,走过一条长长的寒流充斥的走廊,拐到一个隐蔽的场所,方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面的马桶还行,现代化的,但是,狭窄的空间领域和公共卫生间是差不多的结构和面积。在这里上厕所,搞不好死了人,都许久不能被人发现。

    高家说起来,在北京置办的房产不会少,因为有钱嘛。可是,高家老爷子,只爱住这地方。话说,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念旧,而且,观点和当下年轻人不大相同,认为,最有价值的,应该是这些老古董的东西。只有这样一间北京四合院子,不做任何改造的北京四合院子,能体现出他富豪的身份和标识。

    严雅静经过差不多一天与高老爷子的相处,差不多是摸清了这老爷子的脾气了。高老爷子一个最大的特征——观念都好像被时间定格了,定格在高老爷子年轻时的那个时代,整整离现在这个社会,有半个世纪的时差。

    又例如,现在人家都在用智能手机了,高老爷子还拿了部大哥大,和他们年轻人说这个东西在古董市场已经能卖到多少钱。

    如果年轻人敢说他过时,他拿出一部诺基亚塞班手机,说这也是智能手机。

    再有人说老爷子落伍,高老爷子一拍桌子,拿出了土豪金iphone5s。

    但是,老爷子不爱接手机的,连大哥大都不接,只拿固定电话打电话,理由挺专业,听得严雅静这个女大夫汗颜。

    “你们当大夫的都说,手机辐射大,常接听对头不好。你看我现在身体健康,脑子灵活,都是因为没有用手机的原因。”

    严雅静在肚子里画圈圈,其实想告诉老人家:就冲你这些顽固不化像石头一样的老意识,我这个大夫都可以怀疑你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了。

    高老爷子靠坐在一把黄梨木太师椅里,像坐在黄金宝座上的帝王,以他身家是足以称得上商业帝国里一个帝王的称号,姿态闲逸,眯着黑亮的小眼珠子,下巴上一点点白色的小胡茬,只益发衬得他身上穿的白色太极服仙度飘飘。

    这老爷子真的很有钱,只看他身上穿的,虽然没有戴名表配名首饰,但是,衣服袖口上镶着滚金,海蓝色棉袍领口上一条货真价实的黑熊毛,一身的尊贵让人高瞻。

    严雅静是个魔女,有点小财迷,可骨子里,她一点都不贪财的,钱够足以自己花就可以了,不够的时候省点花也能过日子。所以,对于家产万贯的大富豪大富翁,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供人八卦。

    照这么说,她和高家这个爱炫富的老头子相碰,应该是两两相看相厌才对。可不止为何,这老爷子还挺喜欢她的。

    这点,严雅静可能没察觉,高大帅进屋后,发觉到,自家爷爷的小眼睛对着严雅静闪闪发光。

    “这姑娘长得好看,标致!”高老爷子趁严雅静去上洗手间的时候,背地里招了孙子说悄悄话时,冲孙子竖起大拇指,“你这小子,我就说我一群孩子里头,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聪明。你找的这个媳妇,我最中意。快点把她娶进门,然后,她可以继续做她的女大夫,这对我们家扩大名声也好,你呢,回家继承我的家产,两口子齐心协力,让我们高家事业再上一层楼。”

    高大帅搔了搔脑瓜,不敢和老爷子说这是个假的女朋友,只能问:“爷爷,你和她刚见面不过五分钟,对她都不了解。不知道她性子是怎样的。其实,她性子不像你想的那样。她平常,很任性的。”

    “你这就不懂了,你这小子!”高老爷子指着孙子鼻子教育,“女人,任性很正常,要靠哄的。越是优秀的女人越要哄。女人的任性是一种价值的表现。”

    高大帅哑口无言。

    高老爷子自诩风流无度,为千万朵姹紫嫣红里一片绿叶,阅女无数,不沾胭脂,清雅高洁,对此,偶尔一时兴起,朗朗上口几首风雅诗句。别说,老爷子写的诗作卖出去,卖出去的钱,一幅字至少有十万以上人民币。

    严雅静用完高老爷子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洗手间和马桶,心里头不禁啧的一声,感觉这高家男人,和这洗手间及马桶的风格挺配,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类男人。

    像今天见了高老爷子,她终于明白高大帅那张脸是继承谁了。

    高老爷子年轻时,和高大帅的面孔应该差不多。即是说,这高家男人,都长得不帅,脸廓是粗狂的东北汉子造型,与现今流行的男人娘娘腔帅哥脸南辕北辙。

    不帅,虽不帅,但是,高家男人有能耐。看这高老爷子打造出来的亿万财富,你能看低一个长得不帅的男人吗,不能。

    问题是现今的剩女宅女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最好是高富帅集为一体。或许,今年风向有些变了,男人没知识不要紧,是土豪也可以。前提,还是高富帅。

    不知高大帅这名气是谁取的,严雅静猜测有可能给高大帅取名的是高老爷子本人。高老爷子可能是想给自己最宝贵的孙子打造出条出路:女人,男人只要够高大,就是男人只要够高大,就是帅气了,不需要脸蛋长得太好。葛优那种类型够可以了,都能当电影明星了。

    严雅静走出高老爷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洗手间,两手插着口袋,往古典高雅的北京四合院子里环顾一圈。

    这个环境,这个地方,真有些古代土豪的味道。

    一股莫名的奇怪的滋味,就此漂浮在她心头上。

    男人其实不大懂女人。男人看女人,首先都是看外貌。但是,女人看男人,其实,首先也是看外貌的。这是生物学法则。没有外貌吸引,会怎么想和对方做那种事呢。没有生物学上的荷尔蒙,和对方做那事,叫勉强。所以怪不得,全世界,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夫妻,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严雅静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很坦诚地面对自己,她喜欢帅哥。哪怕是姚爷那样惹人厌的帅哥,她都得承认,帅哥就是养眼,让人赏心悦目。

    结婚后,如果她想正常过夫妻生活,至少,对方得有那种吸引力让她想做那种事吧。

    高家男人,在这点上,没能达到她心目中的理想标准。说来说去,她在意李俊涛,不也就是因为,李俊涛长得像她学生年代的一位同校同学。成绩好,人长得帅,虽然家境不富有,但是,在中国传统的女学生心目中,反而更为清爽悦目,是真正的白马王子。

    高大帅,比起李俊涛,像极了披着裘皮大衣的土豪。

    不知觉中,居然把这两个男人拿来对比了。严雅静敲敲自己的脑袋:都说是假女朋友,假女朋友。

    高老爷子握住孙子的手,透过窗户,见严雅静走了回来,用力甩着孙子没受伤的手给孙子鼓劲:“这几天,你留她在这里陪你。你手受伤了,正好是个机会。”

    高大帅又无语了。爷爷这会儿压根都不关心他的手了,巴不得他的手没能好呢。

    “我知道,一般想攀结富贵的女人,进不了你的眼,这点你最像我。你奶奶在世时,是清华大学的才女。那个年头,有多少人能上清华大学。你奶奶长得又清秀,配着学校里的高材生,叫做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但是,最终被我这个屌丝从学校白马王子的手里横刀夺爱,胜利得到你奶奶。所以,你不是没有机会的。”高老爷子像是一眼能看穿两个年轻人的把戏。

    高大帅周身冒着冷汗加热汗,心情益发无以形容。

    老人家知不知道都好,他和她这场戏好像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是需要留下她来帮他忙,而且,在之前的路上和她都说好了。听到说要帮小妹妹的忙,严雅静是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外加兴致勃勃。

    对她对沈佳音的热忱过头,加上她单身,一度曾令他怀疑她的性取向:“你那么喜欢沈佳音?为什么?你和她好像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沈佳音那丫头,别说,挺真,真实!现在这社会里,你想找个在你面前愿意和你说实话的人,少之又少。”

    说实话?批评她吗?他不也说过她坏话,而且都是她明显的众人皆知的缺点,怎不就见她接受。

    “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皮毛。只有沈丫头了解我。”

    女人心,海底针。正因为此,高大帅认为追一个女人,比让他去死还难。

    严雅静走了回来,在寒风里缩缩脖子。高老爷子立马给孙子使个眼神。

    高大帅看看自己受伤的左手,又见老爷子瞪着的眼睛快要凸出来了,只好遵着老人家的意思,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单手绕下来,递给她:“给,你没带围巾,脖子容易着凉。”

    有这样钓马子的吗?

    高老爷子差点被孙子气死,恨不得亲手帮孙子把围巾绕到严雅静脖子上,像拿条链条一样帮孙子锁住,不要让严雅静跑了。

    好在严雅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围巾,并没有牢骚,张嘴一笑,道:“谢了。”

    要是他真给她脖子上绕围巾,可要腻死她了。

    这句谢字的言外之意,高大帅听清楚了。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女人,认为一个男人大丈夫,就得顺着女人的意,才叫做男人。于是他回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

    年轻人之间眉来眼去,高老爷子看着欣喜,顾不上追究是真是假,带着他们到东厢房最好的那间房间。

    这样一天,严雅静陪高大帅,就此赖在高家了。等着,潘裕华带着高裕荣回来。

    高老爷子接到潘裕华说要带儿子来探访他时,却是不怎么高兴的。

    因为,这个长儿媳妇,向来不得他这个老人家的心。当初儿子不知怎的娶的这媳妇,虽然潘家那时候现在,都家境不错,与他们高家也算是同个背景,门当户对。

    但是,商家的女儿,有的清雅脱俗,如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有钱但不看重钱,这样的女儿是好。潘裕华却不是这种,反而是那种烂俗的拜金女。

    或许一开初,潘裕华刚嫁进高家时,没人能看出来潘裕华的真面目,然而日子过得久了,彼此熟识了,这么多年,都修炼成老狐狸的高老爷子终究看出了潘裕华想夺高家家产的心思。

    潘裕华想让儿子高裕荣,继承高家,这本是正当的事,因为高裕荣是长房子孙。问题在于,这长房子孙,不止高裕荣一个。要说到潘裕华的丈夫,高老爷子这个大儿子,与高大帅的父亲,是双胞胎。在高老爷子心里,一直以来,两个孩子几乎同孩子几乎同时出世,都是长房。高大帅父亲死了以后,这位双胞胎兄弟才真正地上了位,充当为长房。

    高老爷子想让高大帅继承家业的心思,是很多年前就有的事了。可能正源于这个原因,让潘裕华的攻势益发显得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年纪渐大的高老爷子,或许是对金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但是,家业不能丢,不能随便给。潘裕华想要钱没有问题,但是公司,集团的事业,高老爷子是不能轻易将家业丢给一个靠不住的人的。

    “你兄弟——”高老爷子交背手,当着严雅静的面,和高大帅讨论家族纠纷,俨然是把严雅静当成过门的孙媳妇了,说,“我不能信任他,是他的负面新闻太多了。虽然他妈,为他想了许多开脱的解释,但是,我私下派人去查过,是确有其事。”

    “什么事?”高大帅问。

    “他包了个情妇,明明,都和柳家的姑娘订了亲事。这,让我在柳家面前多难堪。他妈,居然还说,男人都是这样,结完婚,性子就收回来了。你说我教育过了你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吗?”

    高大帅哪里想到老人家这话是拐着弯向严雅静推荐自己孙子很地道,直话直说:“没有。但是,爷爷你以前,是不是这样教过我爸或大伯他们,我就不清楚了。”

    高老爷子要瞪死自己孙子的目光:“我怎么可能教我儿子们做这种事!高裕荣不能做好,做坏了,都是他妈教的,关我什么事!还有,我没少过说你大伯只顾事业不顾家的。”

    现在,在高家掌舵高家这艘大船的,是高大帅几个叔伯。其中大伯高木秋,并不是老爷子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因此,并不能担任最重要的职位。而且,现在,高家集团里任何一项重大决策,都需要老爷子本人最后定夺。即是,现阶段,高大帅的叔伯里面没有一个算得上是老爷子的继承人。

    严雅静在旁听这些话,都能听出,高大帅方才是老爷子心目中隔代相传的继承人。高大帅定是被高家里全部人妒忌死了。高老爷子难道就没为孙子高大帅想过这点吗。

    对此,老爷子说:“他当年说去做特种兵,说这样一来,没人能伤到他。他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这兵白当了!马上把军装给我脱下来!”

    高大帅一撇嘴角,咕哝:“在江湖混的,哪个不挨刀的。你老人家,当年不是说加入张三丰流派,学了一身武当山武艺,照样不是被人砍了一刀。”

    高老爷子背后,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是当年做生意走东南亚时,被当地人给砍的。

    爷孙俩吵嘴归吵嘴,却是始终充满浓浓爷孙之间的爱意。

    严雅静看着都觉心头温馨。这种家的感觉,她因为工作离开老家和父母太过久远,都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老爷子说回话,告诉孙子:“到时候,她带你堂兄弟回来,有什么话说,你别和她吵。她要是说的太过分了,我来出这个面。至于——”老人家看回严魔女:“雅静,他大婶就那个样子,你当他大婶说话像放屁行了,别往心里头去。”

    老人家真把她当成家里人了。严雅静嘴角止不住笑,眼看这戏码越演越真,像是要脱轨的高速列车。

    等到高老爷子离开,高大帅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说:“希望我爷爷的话,没有让你哪里听了不舒服。”

    “没有。你爷爷挺好玩的,像周星驰。”说着,严雅静划了下脖子比拟老爷子脖子上那条星爷的熊毛领。

    高大帅想笑,拿拳头堵住嘴,咳两声:“我爷爷向来乐观,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都说了,哪天他两腿一瞪眼睛闭上,不是死了,是和我奶奶双宿双飞。”

    严雅静笑着:“我总算知道你的这张嘴巴是遗传谁了。”

    “我爷爷是不是?没办法,我是我爷爷带大的。我爷爷都说,他几个儿子,因为那时候有我奶奶在,他要做生意,都是由我奶奶带大的。只有我是他亲自带大的,更像是他亲儿子。”

    “你和你爷爷感情好,让人看着都羡慕。”

    “这么说,你喜欢我爷爷?”

    “这样的老人家,谁会不喜欢?要是我爷爷像你爷爷这样活宝,我就不会整天避着不回家了。”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喜悦,他原先担心她见到他家人会不会嫌弃,结果,他爷爷得到她褒奖,心头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你爷爷?”

    “我爷爷,就像你爷爷说的那种,搞科研的,装着正经的,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我若是回去,他要找我在书房里训斥,说我为什么这么大了都不结婚,像什么女孩子。我听着心里就不大舒服。怎么现在普通人家都能接受婚姻自由的观念。他这个科学家,反而像个封建老头一样。”

    都是剩女剩男,彼此说着这些话,反而都心里没有芥蒂,说的更直。

    高大帅心里想:如果真和她结了婚,假戏成真,两人都这个样,婚前婚后没有差异,婚姻真实,更好。

    再说,他爷爷一眼就喜欢她。要知道,高家老爷子如今家财万贯,亿万富豪,什么女人会没有见过。能一眼让他爷爷中意的,少之又少。说是彼此有缘分也好。

    自己呢,不也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

    严魔女性子再可恶,今天却是发现,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

    严雅静问:严雅静问:“他们什么时候到?我们要怎么做?”

    “说是十点左右的飞机,到这里,要十一二点吧。我们明早,让去打扫房子的阿姨,把扫完地的垃圾桶都拎过来。”

    “如果他们有防备呢?”

    “更简单,我们直接潜进他们卧室,搜找他们的东西。像潘裕华,肯定有化妆品。高裕荣,要梳头,会掉头发在台上。”

    听他这样说,心里都是盘算好了的,没有必要今晚上与潘裕华他们硬对硬,反而打草惊蛇。

    从首都机场下机的潘裕华和高裕荣,坐上出租车后,直奔老爷子故居。

    高裕荣本想去酒店下榻的,但是潘裕华说如果不去和老人家打声招呼,怕老人家将家产交给他人的心意更绝,老人家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大好了。

    高裕荣心里只觉得烦。在他想来,就是这个老不死的,搞得他和他母亲神经一直是紧紧张张。如果现在家产都在他手里了,他又何必策动马秋霞,对华妙冰下毒手。现在事情败露了,好在马秋霞不漏半丝口风,想必马秋霞是怕说出实情,自己会在华妙冰面前败得一败涂地。

    如此一来,只要马秋霞不动口风,他和潘裕华,暂时都是安全的。至于那个产科医生,据说更怕坐监狱,这事儿,肯定更不会说出口了。

    除此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个事呢?

    马秋霞说:那个人,她可能知道。

    沈佳音?

    脑中浮现那个所谓是他妹妹的秀颜,在这边策动马秋霞帮他找人对华妙冰动手时,另一边,他是已用电话让人先探清楚沈佳音的日常动向了。

    杀了。只有这些人通通都杀了。他才能保住他和潘裕华的荣华富贵。

    当阔少当习惯了,出门在外,花钱阔绰,门前马后,都有人服侍。要他变成普通一民,做回沈家子孙,像沈老三沈二哥那般风餐雨宿,给人做牛做马,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

    “裕荣。”潘裕华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像抓救命草。

    “你放心吧。”高裕荣道,“我只要你这个妈。”

    出租车抵达高老爷子的四合院。给他们开门的管家说:“家里有其他客人在,老爷子说了,你们住西边的房间。”说完,让人来帮忙他们拎行李,送进西厢房。

    东厢房有两个,一个是老爷子自己住,另外一间向来只有最贵重的客人可以住。向来,她和她儿子过来,都是要求住东厢房的,以显示长房的地位。潘裕华听到这么说,追着管家问:“是哪个贵客来了。”

    “太太。是当兵的二少爷带了女朋友回来见老爷子了。老爷子今晚高兴,还喝了点酒。”

    潘裕华一口闷气在胸头里涌。

    高裕荣直接又问:“爷爷呢?”

    “老爷子去睡了,因为时间太晚了,只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说让你们今晚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这岂不是放他们鸽子?

    高裕荣伸手拽住管家的领子,叫道:“把二少叫出来。我这个堂哥回来了,他不出来打招呼是不懂礼貌!”

    “大少,你听我说,二少这次回来是因为手受伤了,是病人。”管家陪着笑脸对他好话好劝。

    潘裕华一下想起了,自己大哥底下人惹的那祸事,于是按住儿子的手:“算了。我也累了,要吵,明天再吵。”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等了一阵安静下来。

    在东厢房里,高大帅和严雅静分别睡两张床上。严雅静说:“你们家挺特别的,床都是单人床?”

    “有些国家,不是不喜欢双人床吗?婚后也是单人床。其实单人床也好,谁因为工作晚回家了,不会打扰到那个已经睡着的人。而且,听说我们古代,也有婚后单人床的。”

    高老爷子某些想法是与众不同。

    严雅静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高家男人真心是尊重女人。像她自己爷爷,虽说年轻时就像她心目中理想的校园白马王子类型,但是,一股子死脑筋,让她都佩服自己奶奶能忍受那么多年。她奶奶私底下对她爷爷的抱怨只多不会少,大都是说不用指望她爷爷会懂得女人想要什么。

    “我说高大帅。”

    “嗯?”

    “你如果长得真是高大帅的话,早就是白马王子了。”

    他现在人长得不够高大吗?是高大,但是没能等于帅。

    高大帅翻个身:苦逼。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老爷子刚起身打太极,管家跑了过来,贴着老爷子耳边说了一句:“公安局的人奔我们这里来了,说想找大太太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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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杀了她

    “公安局?”高老爷子小眼珠眯紧了,两只手打着太极的圆弧刚到一半,不得是收了回来。

    管家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等他发话。

    “他们在西厢房还没醒?”

    “现在才五六点钟。”管家指指表,“年轻人本来就贪睡,加上是冬天,一般,我记得,大太太大少爷回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来的。哪怕是早起给老爷子打招呼,打完招呼也就继续去睡了。”

    好吃懒做,一堆害虫。

    高老爷子抓着手,看见东厢房自己另个孙子的门已经开了,道:“都是年轻人,差别就这么大,还叫我别说他们!”

    “二少爷是当兵的,向来起的早。”

    “不用给人找理由了。知道你不想我生气,可你再说下去,我都快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高老爷子骂骂咧咧的,走回到前厅里。

    管家陪着笑脸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子,阖上前厅的两扇门。

    “怎么说?”高老爷子坐了下来,问。

    管家小声禀告:“说是调查取证。大太太不是和大少爷刚从大太太娘家老家回来吗?听说那边出了事,有人意图买凶杀人,有人指控大太太是其中的策划者之一。”

    “买凶杀人?她犯什么事了,要到买凶杀人这个地步?”高老爷子越听越觉有趣,“我记得她买股票,都跌了好多年了,都没见过她急得要狗急跳墙。”

    对这个大儿媳妇观察久了,老爷子对潘裕华的一动一静都心里有数。潘裕华说爱钱,但一点都不缺钱。买股票有几百万被套,她都不当一回事。还有,她名牌包一大把,哪个卖出去都能变现。房产在值钱的香港、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都有,现在随便一套卖出去,都能填堵她股票的亏损。潘裕华有哪点必要需要做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为了钱?

    不像。

    为了儿子?

    好吧。他是不喜欢这个大孙子,但是呢,高老爷子清清楚楚,高裕荣不讨他喜欢,是由于女人关系太乱,和他老人家背向而驰,其它的,说做生意这方面,这孩子还是有点头脑的,不至于被人骗。而且高裕荣和潘裕华一样,一点都不缺钱。

    高老爷子小眼珠眯着,手掌心里两个玩物核桃转得巴拉巴拉响,像是他高速旋转的小脑袋一样。

    管家在旁边默默地垂立,吞口水。

    没人想的通这一对母子突然这一计是要做什么。

    “有说,她买凶要杀谁吗?”高老爷子问。

    “听说是要杀一个北京到她老家调研立项目的专家。”

    “和她哥哥的公司有关系?”

    “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她哥哥并没有金盆洗手,自己不出马让她出马?”高老爷子以为怪,太怪,潘裕华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替太子背黑锅。何况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多年来都并不怎样。所以说,他早就反对她带投资计划回娘家。只是他儿子耳朵软,受不了老婆整天唠叨,就答应了她让她先带点私房钱去当地尝试,试好有效果了再考虑高家进军。

    现在可好,出事了。

    “没人丧命吧?”

    “人没死。但是,是北京的专家受袭,当地政府,两地公安机关都很重视这个案子。”

    “当地的,她哥会帮她摆平,所以呢,她跑到北京来,想着我终究会看在高家名声上保她一把。”高老爷子算是想明白了潘裕华突然带儿子来访的原因,眯了眯小眼珠子说,“如果真有人来访,要把她带走。你就说我出门了,不见客。”

    高老爷子平生最讨厌被人胁迫。当年东南亚被砍的那一刀,只因为他宁死不屈。

    潘裕华这步棋绝对是走错了。

    七八点钟,公安局的人刚上班,直接冲高家来了。

    潘裕华刚睡醒,两眼都没睁开,就听外面的人叫她,说是有人来找。她儿子高裕荣睡在隔壁房,并没有听见叫声。潘裕华自己起来后,心里烦,头发没梳,穿了件外衣走到门口的地方,隔着门对外面的人说:“吵什么吵?不知道我在睡吗?”

    “大太太,是公安局的人来找你。”

    公安局?

    潘裕华一愣。

    难道她哥没有帮她摆平这个事吗?她躲着跑到北京来,就是想等她哥帮她把这事摆平了,一切等风平浪静再说。

    慌乱时,她在手提袋里摸出手机,急促地按着潘有余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好几遍,全是关机。

    这该死的!

    不知道出啥事了?

    故意不听她电话?或是自己也出事了?

    那华妙冰是什么来头,连她哥都搞不定吗?

    “爷爷呢?”潘裕华问。

    “老爷子出门了。”管家照老爷子吩咐的话说。

    “你打电话让老爷子回来。”潘裕华着急地挠起了头发。

    高老爷子如果听说公安局的人上门,肯定会回来帮她处理的。她好歹是高家的儿媳妇。

    管家道:“大太太,你出来见人吧。老爷子说了,今天什么电话都不会接。”

    “什么?!”

    “大太太您的事,老爷子早知道了。”

    哒哒哒,这回换公安局的人来敲门了,道:“潘女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到我们局里喝杯茶。”

    对方的声音客气,潘裕华却觉周身掉进,潘裕华却觉周身掉进了冰窖。

    她可从没有进过公安局这种地方,而且,她对这方面的抗性比不上马秋霞。

    “你们等等。我打电话给我老公。”潘裕华拾回地上刚扔的手机,拨老公的电话。

    结果,又不通,关机!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突然间和她断了关系。

    “裕荣!裕荣!”潘裕华尖叫。

    拿被子蒙着头睡觉的高裕荣,耳膜像是被把尖利的刀子割着,他掀起被子坐起来,由于昨晚噩梦连连,满头热汗,穿着件背心冲出门口。一见,院子里都是穿公安警服的人,一群人,帽子上的警徽棱角散发的是冰冷无情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是谁?”某公安局带队的领导问。

    “我家大少。”管家答。

    高裕荣与他们这群冰冷的眼睛对着,忽然间,是心里觉得好笑。他不怕。居然一点都不怕。原来,他早就是生在狼窝里的孩子了,早已习惯周围这种虎视眈眈都要把他杀了吞噬了的恶劣环境。

    “这些人为什么事来?”高裕荣随意在屋里拿了件衣服,动作优雅地当着院子这么多人穿戴,一幅完全不知道是为何事所以显得正大光明的表情,让人根本不会把坏事怀疑到他头上去。

    相比他,潘裕华的表现,简直是自告奋勇,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管家说了一通后,高裕荣先对来到自家的警官们一笑,道:“我想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和我母亲是前几天才去我母亲娘家,为的也是去祭祖。若是真想买凶杀人,有必要千里迢迢去到那边行事吗?我母亲打个远程电话,都能摆平这个事。”

    他这冷静的声音传进屋内,潘裕华忽然,像抓到了救命草,静了下来。

    没错,她没有公公,没有大哥,没有了老公,但是,有这个和她在一条船上的儿子。

    梳了头发,对着镜子仔细地化了妆容,挑了件得体的衣服穿戴。

    外头,高裕荣打了电话叫来律师,陪她一块去。

    潘裕华走出屋门的时候,一身如以往,雍容华贵,施施然迈过门槛,对着那群来抓她的人,笑容盈盈:“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警员们互相对了眼,接下来只是公事公办,带她坐进警车里面。

    高裕荣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目光目送着潘裕华被人带走,继而旋身一转,进了自己屋内。

    啪,一声极大的甩门声,回响在四合院子里。

    严雅静坐在对面屋子里,自始至终,透过模糊的窗帘缝隙,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高大帅躺在她旁边那张床上,假寐着。既然老爷子都不出面管这个事,恐怕老爷子心里也多少清楚些来龙去脉。

    他们两个此刻若出面当然不好。

    等着,等到那个高裕荣,像是也坐不住了,和管家要了把车钥匙开车出了门。高大帅忽的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打开门,叫来昨天说好的保姆。

    拿着扫把抹布的保姆听到他叫唤,进了他屋子,装作打扫,并听他吩咐。

    “王姨,你进去后,看看他们两个桌上有没有头发。有的话,通通捡起来,分别装进这两个塑料袋子里,再给我。动作要快。”

    “知道了,二少。”王姨接过他手里装标本的袋子,揣进自己口袋里,宛若没事地走出了屋,直冲对面两个房间走去。

    “这人可靠吗?会不会去对你爷爷告密?”严雅静问。

    “可靠。她自小像是我妈一样照顾我。我小时候调皮摔破花瓶什么的,她都帮我捂盖着,至今老爷子都不知道他那件老古董是被我摔破的。”高大帅说。

    严雅静禁不住笑:“看来,你没少过背着你爷爷做坏事。”

    “我哪有做什么坏事。有,也就是捉弄过我爷爷养的金鱼和麻雀,摔烂过他几只古董,再有,背着他偷偷报名参军。”

    严雅静看着他撅着嘴巴像个男孩子说话的样子,心里突然想:这男人很真!从没有在她或者他人面前装模作样过。

    她喜欢真性情的人,犹如沈佳音。

    李俊涛偶尔装着心事的时候,像极了她爷爷,让她看不透。高大帅却不会,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和嘴巴上了。

    不会儿,标本王姨取回来,两个人,赶忙坐上车,带上标本去实验室进行检验。

    他们这一串已是很明显的动作,想瞒住在屋里的老爷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高老爷子心里忽的沉重。

    管家说着从王姨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说是拿大太太和大少头发,但不知道二少想要干什么。”

    高大帅永远不知道,老爷子绝对是比他这个孙子要略胜一筹。他摔破的每一件古董,捉弄的每一只小动物,包括赖床尿裤子,都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哪怕是他当年瞒着所有人去报名参军,老爷子都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亲眼看着他走进报名参军的地点。

    爷爷这双手,一步一步护着这个孙子,却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孙子会想到护他和这个家。

    不管高大帅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先把这个疑问告诉他这个爷爷,肯定是基于关心担心他老人家。

    “二少受伤的那只手,后来你帮我打听到的,说是大太太的大哥底下的人,不知情中干的。”

    “是,因此老爷子你才没有对大太太直接发难。”

    。”

    “可我该查查的,为什么那些人,要拿他和他身边的朋友动刀子?”高老爷子已经能察觉到这些事,全都是应该联系在一块的。

    “不是说因为公事吗?”

    高老爷子摆了手:“你代我,再走趟公安局,把能打听的,尽可能都打听过来。二少那边,不用让人盯着。以免被二少发觉了。”

    “知道了,老爷子。”管家接了命令转身就走。

    高老爷子站起来,望着窗外冬天凋零完叶子只剩下枯枝的老槐树,眉头深深地皱起。

    周日早上,沈佳音起晚了。都是因为昨晚上被老公灌了杯酒。

    起来时,窗户被窗帘紧密地盖着,没有一点风。她在被子下的身体没有穿衣服。老公帮她脱掉的。她只好一只手在被子里外摸来摸去,想摸到一件衣服什么的,可以先遮一下。

    老公这次帮她脱的够彻底,不知道把她脱完的衣服都扔哪里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赤着身体从被子里钻出来,屋里暖气开的很大,像夏天一样热,她赤着脚,在地砖上走,走到衣柜前面,拉开扇柜门,找衣服。

    柜门上镶了面镜子,这是老公的爱好。她拿衣服时,偶尔也会转头对着镜子看一看自己。这次没穿衣服,一扭头,见到了身上昨晚被老公啃咬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暧昧,让她周身瞧着像蒸笼里的红虾。

    她迅速地扭回头,低着脑袋,双手在衣柜里摸着自己的内衣。摸了半天,不知是不是今早酒还没醒,没摸到自己的,却是把他的衣裤给摸出来了。

    她的东西究竟放哪里了?

    鼻子里充斥的都是他的味道。一个衣柜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衣服,全是沾满他的味道。为此,他没少过说她衣服太少。

    与此同时,姚爷今早起的早,顺道想给老婆做顿早餐。早餐应该不难做。不用什么花样。将速冻包子解冻后,放进蒸笼里蒸。再冲两杯牛奶,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些都搞定了,他洗洗手,回头去叫老婆起床。

    想对老婆突袭,他轻手轻脚走回卧室,却见床上被子掀开了,床上没见人影,倒是那衣柜半开的门底下,露出一片春光外泄的光景。

    心口顿时被撩的慌,他深吸口气,走过去,问:“找什么呢,佳音?掉东西在地上了吗?”

    头顶上突然浮现的声音,让沈佳音乍一跳时,慌张从衣柜里抓了件衣服捂在自己胸口上。

    他一只手闲逸地撑在衣柜门上,当看清楚了她是拿什么东西捂自己胸口上时,嘴角禁不住扬起一个弧度,妖孽的俊颜忍俊不禁。

    沈佳音顺他眼神,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抓的三角裤时,一张秀颜,猛地涌起一股血。

    若这裤子是她的还好,可不是——

    “我,我拿错了。”像丢手帕一样,把裤子往衣柜里扔回去。又突然,觉得这动作当着他的面不好,忙捡了回来,折叠整齐了,再放回抽屉里。

    心口砰砰砰地跳,怎么就没找到自己的?

    “你的衣服不是在另一个柜子吗?我都和你说过好几篇了。”

    她的衣服太少,为了给她充实衣服,他专门再弄了个柜子,给她放东西。就是前几天,他趁她在学校时,帮她做了这项大工程。

    她在地上爬了两步,挪到他说的她的衣柜,打开门后,要找回自己的内衣,可能一时间他在后面看着的缘故,脑袋有些空白,还是费了点时间。

    在这个时候,他是担心她这样没穿衣服又在地砖上走会着凉了。伸出手往她腰上一搂。她惊呼一声时,他将她抱回了床上,拿被子先帮她裹着全身,说:“我帮你拿。”

    她吞了下口水,点了头。

    见着他转身走到她的衣柜前面,单膝跪下来,像是个优雅的绅士,从她柜子里一一取出她需要穿着的东西。

    取完需要的东西后,整齐放在床头柜上,他拿起一件内衣,掀开盖在她肩头的棉被,道:“来,伸出一只手。”

    他要帮她穿?

    “怎么了?你生病的时候,不也都是我帮你脱帮你穿的。”

    沈佳音未来得及反驳,手就被他抓了出来,套上了内衣。帮她套上,系着后面的扣子时,他还帮她调整了下。

    当他的手心摸过她皮肤时,她被吓了一跳。

    英眉扬起,他伏低下头,妖孽的美睐里面闪着促狭的流光,看着她:“怎么?昨晚睡不够?还是冷?要不要我抱抱你?”

    沈佳音感觉心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一只手推开他,自己抢着拿回自己的裤子,自己快速穿上。穿完了,抬头,冲他笑盈盈像是有点邪恶的俊颜杏眼一瞪。

    他不痛不痒地被她瞪着,把她的手一拉,说:“走吧,给你做了早餐。放心,原材料都是从外面买的。”

    两个人吃着早餐时,姚爷接到了高大帅送标本的电话。为此,他必须回实验室一趟,于是,回头和老婆说:“你今天在家,哪儿都别去。我去单位办点事,很快回来。”

    “嗯。”沈佳音喝着牛奶点着头。

    他伸手拂过她刘海,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拿起大衣和车钥匙,出了门。

    沈佳音在他走后,把餐具收拾了。趁着他不在不会念叨,可以痛快地在家里搞清洁。拖把,畅快地在地板上来来回回拖着。对面的小包子听到声响,偷偷趁着妈妈偷趁着妈妈不注意跑过来,对她笑:“叔叔不在。”

    “你怎么知道?”

    “叔叔不在,不然,会说阿姨拖地板。”

    小包子现在和他们是邻居,这对小两口是什么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沈佳音被孩子说得,拿手指挠了挠额头,怪不好意思。

    被孩子这一搅和,她却是记起了时间,老公中午肯定是要回来吃饭的。她需要去菜市场买菜,于是,将小包子送回对面屋里,顺便问白露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白露正在厨房里做着煎蛋卷,听她说要去菜市场,大声答道:“佳音,如果有排骨,帮我买一条,我想给征征他爸蒸点排骨。”

    沈佳音应了声好,问小包子:“你爸爸出门了?”

    “嗯,很早出门了。”

    君爷和她老公一样,都是没有时间计划的大忙人,有什么事就得马上出门的。

    家里的车被老公开了出去,自己也不会开车。沈佳音带了钱包和购物袋,下了楼,走出小区门口,准备去坐公交车。主要是小区里的菜市场小了些,既然休假,她想去大市场看看,准备些存货放冰箱里。

    到了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刚好开来,她事不宜迟,上了车。

    后头,一辆蓝色宝马,慢吞吞地跟着公交车,直到公交车在菜市场附近停下,沈佳音下了车。宝马靠在了一边。

    庞大的批发市场,分区域,中间有数条可以容货车通过的道路。

    高裕荣在跟踪沈佳音到批发市场后,抽了根烟。慢慢吸了两口,感觉到手指头在抖。

    早上,那种面对上门来找的警察显得很镇定的情绪,正慢慢地从他身上退下去。事后一想,他突然感到了四面被埋伏的慌张。

    他母亲潘裕华,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的,因为说出去她自己也得坐牢。这样的话,剩下谁知道这个秘密呢?

    没有其它想法之下,他借了高老爷子的宝马跑了出来,一直就开到了她的小区。没想到的是,刚好会撞到她出门,刚好撞到她只身一人跑到批发市场来。

    一切的巧合,好像都是在天助于他。告诉他,快点,快点动手。

    又吸了两口烟,胸口的伏动和手指的颤动像是同一个频率。

    眼前,她走出了海鲜市场,看起来是要到隔壁的酱料市场。车辆来来往往,她在中间穿梭着。是个大好时机。只要他把车开过去,碾过她身上。像是出个意外交通事故,只要主动报案,不需要被判刑。

    烟头扔出了窗外,他用力踩下了油门。蓝色宝马在拐弯口抢先了辆小货车的位置,进入了市场中间的车道。

    他能亲眼见到自己把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在哆嗦,他这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分不清了。

    眼前好像变成了迷雾一样,在见着那件和她在温泉酒店穿的一模一样的糖果色羽绒服时,本来要离开油门的脚又踩了下去。

    蓝色宝马顿时像放出的箭,冲眼前的人刺了过去。

    砰一声!

    他耳畔像是发生这样一声响。他慌张地将脚踩到了刹车上。本该再用力踩油门的,却没有。

    哒哒哒。

    四周却是响起了好多喇叭声。

    眼睛前面,一道鲜血刺入他眼帘里头。

    他的窗玻璃被人用劲地拍打着:“同志,开门!你没事吧?”

    头——痛!

    他手掌心一摸,都是血,原来是自己的头撞到方向盘上撞出了血。

    那被他撞的人呢?

    慌慌张张踢开了车门,手心里还沾着额头的血迹,绕到车头,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他不是把她撞死了吗?

    姚爷在单位里眼皮子突然跳了下,令他拿手揉了揉眉眼。电话突然在他口袋里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白露的。

    白露在电话里说:“陆君关机了,他和你在一块吧?你让他接个电话。”

    姚爷想自己怎么就当了他们的传话筒,道:“他没和我在一块,可能在其它地方,手机没电了。”

    “反正他在单位,你帮我叫一下他。我让佳音顺便帮我去买排骨了,今晚炖排骨汤,给你勺一碗。”

    用碗骨头汤就想贿赂他?

    姚爷推了旁边的高大帅:“去,告诉陆队,他老婆四处找他,让他把手机先充好电。”

    同时对对面的白露问:“我老婆出门了吗?”

    “是,说是去菜市场买点菜。”

    “哪里的菜市场?”

    “她喜欢去批发市场,你不知道吗?”

    都叫了她不要出门。她竟是给他跑到批发市场去了。怪不得他刚才眼皮直跳。不管白露喂喂喂叫个不停,挂了电话拨老婆的手机。

    电话铃声最少响了几十遍,快把他耐心磨灭时,突然对面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沈佳音掏着钱包里几毛钱交给对面卖菜的,一边耳朵和脖子夹着手机艰难地回答老公的质问,说:“家里没菜了,我在市场买一些。不然今晚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在市场给我呆着!我开车去接你!”

    沈佳音一愣,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

    “姚科。”这头,提取标本的实验人员,对他说,“初步快速筛选结果,据我们经验来看,十有八九不是亲子关系。”

    “我知道了。”姚爷沉声,推开实验室的门,飞快地往外走。

    沈佳音听老公挂了电话,又见菜市场另一头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时间,警笛声,救护车声,充斥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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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一切将大白

    “妈,电话真要打?”沈佳慧嘴头别扭,脸蛋却红红,一幅害羞样。

    许秀琴把女儿拉到医院的角落里,一个字:“打!”又道:“这么好的消息,不早点告诉他怎么行?他听了一定欣喜若狂,有儿子的话,他家里肯定比他更高兴。而且老人家考虑未来继承人,第一个条件,肯定也是在儿子问题上做文章。”

    儿子,儿子。

    中国人永远不变的真理。

    只有儿子能继承香火。

    沈佳慧摸着自己完全不大的肚子,百分之百肯定这里面怀的肯定是儿子。只有儿子,可以将她拯救出贫困的身份和将来。

    她不会念书,不会赚钱,不想当苦力,也只能是卖身了。而且,这种不需要在特定场所卖身就能进入富豪的圈子,对她来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妈,我愈来愈觉得我运气很好。”

    “那是当然的。我早些时候就给你算过命,说你是富贵的种,不像沈佳音。她妈,再能干,也就是个所谓的知识分子,和富豪沾不上边。”

    但是,沈佳音嫁给了姚爷。

    这点,始终让这对母女耿耿于怀。

    “妈,沈佳音她妈真的是——”沈佳慧想起之前村里人把他们家赶出来时说的话。

    “都说她妈没有什么好羡慕的。”许秀琴嘴里咬着酸,存了多少年的酸,发酵道,“就是个读书的。论钱,比不上你要嫁的荣少,可以说,连唐老板都比不上。”

    “也是,我听说她嫁的那个首长,虽然是官,但也是没什么钱的。”沈佳慧接着母亲酸溜溜的语气。现在,她们也只能用高家比华妙冰和姚家富有,来慰藉自己。

    当土豪,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能榜上大款,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福气了。

    母女俩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高家,荣升为富太太和富丈母娘。沈佳慧拿起了公共电话亭里的话筒。

    许秀琴在旁边紧张地指挥。

    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跟着她们的沈晓贵,从昨天起,脸色都不大对了。

    沈佳慧拨了电话,几声划破空气的长音之后,接通了高裕荣的手机。

    “荣少!”电话刚接通,沈佳慧激动的声音传过了电话线,像是久别相见的苦命鸳鸯。

    高裕荣在那边,头正晕晕的,一只手捂着头部的热血,另一只手,拿出嘀嘀响的手机,还是旁人帮他按下的通话键。因此,接到沈佳慧电话的不是高裕荣本人,是高裕荣旁边热心助人的市民。

    “喂,你是他的亲人吗?”

    不是高裕荣的声音?

    沈佳慧听着不是按照自己和母亲的版本来演,愣住了。

    “怎么说?”许秀琴见她脸上表情不对,忙拉着她袖口问。

    沈佳慧道:“妈,不是他,他的电话不知道被谁拿了。”

    “喂,喂,喂——”对面连续几声焦急的声音。

    沈佳慧重新拿起电话筒:“我想请问,荣少在吗?你又是谁,怎么会有荣少的手机?”

    “哦,我们是过路的。他的车出车祸了,本人受了点伤,不方便接电话。我们正想通知他的朋友或家人,你们现在方便过来吗?”

    沈佳慧又一怔,快速捂住电话筒和母亲商量:“妈,说,说他是出车祸了。”

    “啊,没残废吧?”许秀琴一个想到的念头不是高裕荣有没有死,而是有没有残废。高裕荣死了的话更好,她们母女可以直接凭这肚子里的孩子拿高家财产。但如果是残废的话,女儿嫁一个残废人,下半生就苦了。

    “这不知道,要我们过去。我们过去了,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沈佳慧答。

    “那我们赶紧过去。你问问,问清楚他现在在哪里。”许秀琴催着说。

    因此,他们这三人,是担心县城医院检验结果不正确,连夜坐了火车,跑到北京来了。在北京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做了妇科检查,确定沈佳慧是怀孕两个月。

    沈佳慧问清楚了高裕荣出事地点在北京,既然都是在北京,去到高裕荣那边应该不难。

    三个人匆匆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某批发农贸市场。

    好心市民,将和沈佳慧通话完的电话,交回给了高裕荣。高裕荣没有问电话里是谁打来,只一只手捂沾血的额头,另一只手揪住了旁边的人,问:“人呢?!”

    “什么人?”

    “我的车撞到的人。”

    这小伙子八成是头被撞坏了。

    蓝色宝马的车头撞到的是一个垃圾箱,哪里来的人?

    “我说,小伙子,我们先扶你坐下。我们已经打电话让救护车过来了。”

    “人呢?!”高裕荣益发揪住对方的衣领不放,凶神恶煞的脸活生生像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

    周围几个人,连忙上前阻止他勒住无辜人的脖子。

    “小伙子,都说了你没有撞到人,你的车没有撞到人!你可以安心了,只是个垃圾箱!”

    这小伙子太有意思了,以为自己撞到人,口口声声要让警察把自己抓起来。

    可能是头部的血流的太多,高裕荣终于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有人拿了条毛巾,想好心帮他捂住脑袋上的血,被他用手推开。

    这一刻,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挤进一个人。

    虽然高裕荣的脑袋仍旧昏昏涨涨的,却清晰无昏昏涨涨的,却清晰无比地一眼能认出,人群里头那件与众不同的糖果色羽绒衣。

    沈佳音听说是出车祸,走过来看了。见到有人受伤,基于职业道德,走进来想帮上点忙。周围人听说她是医院的,都给她让开了道。

    接过他人递来的毛巾,沈佳音先是用只手指在伤者的头部上寻找出血点,在找到出血点按住止血点后,再拿毛巾压住。

    众人吃惊的是,那本来像撞坏了脑袋发疯的伤者,这一刻居然变乖了,既是没有像推开他人那样去推开沈佳音,也没有乱发脾气,只安静地坐着,两只胡乱挥舞的手都垂了下来。

    “救护车呢?”沈佳音问其他人。紧急状况下,高裕荣又捂着脸,她没察觉到眼前这个受伤的人的身份。

    旁人答她:“打电话给救护站了,和公安局。都说马上派人过来。我们都能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可能就在这附近,遇到塞车了。”

    农贸市场外头,刚好一辆小货车和一辆大货车追尾了。救护车被拦截住,先救外面的人。赶来的交警也只能先在外面的十字路口处理交通,因为那里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

    姚爷开着车,到了附近,见前面出车祸是塞的不行了,只好将车先靠到附近的物业里头,下车徒步往农贸市场。这刚走到农贸市场的入口,迎面,三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因为听对方说的地址就在她们就诊的私人医院附近,打车过来很快的沈佳慧她们,在遇到塞车时同样弃车赶来。她们没有发现在对面走过来的姚爷,只急匆匆地进到市场里头,寻找高裕荣的身影。

    围观的人,在听到外面有人喊是伤者的家属来了,都纷纷让开了道。

    沈佳慧和许秀琴两个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圆圈里头。

    没看到高裕荣之前,先看到了沈佳音。

    “你!”沈佳慧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举起指头指住沈佳音,“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和荣少在一块?!”

    荣少?沈佳音豁然想起了这个沈佳慧的富豪男友。男友两个字是不正确的,正确的应该是包养沈佳慧的男人。

    “你这不要脸的!你自己都有老公了,还来勾引荣少是不是?”沈佳慧那一刻激动到喷鸡血的模样,就像正室抓拿小三,围观的人纷纷喊惊奇。

    许秀琴在旁边惺惺作态地配合女儿一唱一说:“我说佳音,你这就真不该了,瞒着首长干这些事,你就不怕首长要是知道的话,知道你连你堂妹的未来老公都勾引的话——”

    她老公知道的话——沈佳慧嘴角忍不住撇了撇,眼见她老公不知什么时候尾随这对母女过来的,正站在她们俩后头,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看戏。

    高裕荣昏昏沉沉的脑子,无数的吵闹声都没能惊醒他的脑子,此刻听着沈佳慧和许秀琴两把像母鸡公鸡一样的尖嗓音,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突然如梦初醒。他仰起头,在看清楚沈佳慧和许秀琴两张面孔的霎时,脸腾地冒起了乌烟,起身就要走。

    沈佳音知道他是谁后,松了手,没有帮他捂伤口了。

    高裕荣自己按住了头部,站起来,摇摇晃晃。沈佳慧冲过去,将沈佳音用力一挤。

    沈佳音被突然的冲力影响到,后退了两步,身后,一只大手接住了她。

    沈佳慧的手搭在荣少手上,刚要扶住荣少,对方骤然的一个变脸,打得她措手不及。

    高裕荣反手一打,摔打在了沈佳慧脸上。

    沈佳慧慌张时,捂住脸,没能站稳,两腿一交叉,坐在了地上。

    许秀琴慌然蹲在了地上,一面看着女儿,一面冲高裕荣叫:“荣少,你这是做什么!佳慧她怀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

    姚爷正搂住刚才差点跌倒的老婆,检查沈佳音上下,忽然听许秀琴爆出的这一内幕,这小两口脑袋顿然当了会儿机。

    旁人听着脑袋都当机了,何况这当事人高裕荣。高裕荣像醉酒的人,指着坐在地上的沈佳慧许秀琴母女俩个:“你,你们说什么?”

    “佳慧她怀了你的孩子,荣少。”许秀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地说,眉眼间尽是得意和喜悦。

    对高裕荣来说,她这个表情,就像当庭宣判他死刑的法官。

    “你,刚说和她是什么关系?”高裕荣在这种状况下,没忘记刚那对母女对沈佳音辱骂的词语。

    “她?!”沈佳慧脸色一变,嘟着嘴娇怨道,“荣少,你惦记着她做什么?她虽然是我堂姐,可她是有老公的人了。”

    这一说,大家望过去,都才惊觉姚爷在场。

    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的脸上,同时像头顶被砸了天上掉下来的砖块一样,苍白无血。

    高裕荣与姚爷在空气中,双目相对的一刻,后者一双妖孽美目幽深锐利,高裕荣脸色突地变了变,转回头去。

    伸手拽开了宝马的车门,想坐进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脚还未踏进车内。果然是因失血过多的缘故,高裕荣身子一歪,在许秀琴和沈佳慧两声划破天空的尖叫声中,倒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说了。众人匆匆忙忙将高裕荣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室进行急救。沈佳慧和许秀琴在医院守候着高裕荣。交警过来了,对目击者进行询问和记录,确定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造成的是司机本人的受伤本人的受伤。

    由于儿子出了事,在律师陪同下到公安局喝了杯茶的潘裕华,获得了保释后,便急匆匆往儿子就医的医院赶来。

    许秀琴和沈佳慧,看到潘裕华时,表情各异。

    许秀琴这会儿才记起,这个女人是荣少的妈,而之前刚好在太子那里和潘裕华吵过架。许秀琴尴尬着扭过脸,避着潘裕华。

    不知情的沈佳慧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和潘裕华打招呼,介绍自己:“阿姨,你好。”

    “你是?”潘裕华在从医生口里得知儿子只是轻微外伤,心可以稍微安下,回头来,打量这个自称为儿子女朋友的女人。

    沈佳慧长得不愧为村里有名的美女,五官漂亮,鼻子小巧,嘴巴小巧,肤色红润。只是,在潘裕华眼里,这女人长得美归美,但至多也就是外貌漂亮罢了。看沈佳慧身上穿的,土的要死。说话举止,一看就知道是没知识没文化没水平的。

    儿子哪怕收了这女人,大概也就是玩玩对方的身体。

    “我是荣少的女朋友,不知阿姨有没有听说过?”沈佳慧答。

    果真如此。

    潘裕华轻轻地“哦”了声,儿子只能娶什么样的女人,她比儿子自己还清楚。

    沈佳慧对着潘裕华笑的正开心,心里想着以后自己的未来就跟潘裕华一样了。瞧潘裕华这身打扮,有随从,像皇后的气势。

    “你要多少钱?”

    潘裕华突然的一句,沈佳慧没回过神来,道:“阿姨要给我钱吗?是指聘礼?”

    聘礼?!

    这女的真行,以为自己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潘裕华一声冷笑:“小姑娘。虽然我不知道我儿子是怎么会被你骗住的,但是,我儿子是有未婚妻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一百万够不够?不然,我给你一套房子,在上海,或是在香港,随你挑?但是,不准再和我儿子有任何来往。”

    沈佳慧的脸,唰的,变成了渣色。

    许秀琴已是扭回头来,气汹汹地挤开了女儿,站到潘裕华面前:“哦,你家有钱,大,了不起是不是?上完我女儿的清白就想能拿钱打发?我告诉你,我女儿现在怀了你家儿子的骨肉,你们不用想抵赖!”

    潘裕华先是认真地看了看许秀琴的脸,然后是记起了对方是什么人物时,嘴角又溢出一声冷笑:“我以为是谁家的闺女呢?如果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我可能会以为真是清白的。但是,你的女儿?别说笑了。哪知道她在遇到我儿子之前,是不是被多少男人上过的。这么说,我儿子才是那个倒霉的被你女儿诈骗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许秀琴满脸怒得通红,卷起两只袖口,活像要打架的母鸡,向潘裕华迎面撞上去,直把潘裕华撞了个趔趄。

    潘裕华退了一小步,朝回许秀琴瞪眼:“你敢撞我,想打人是不是?我报警!让你坐牢去!还要告你们母女欺诈!”

    “你敢告我们母女欺诈,我们就告你儿子,还有你,毁坏我和我女儿名誉!”

    两个大妈级人物争吵的声音,传到了室内。好不容易可以躺在病床上缓口气的高裕荣,被外头母鸡打架的声音吵到耳根子不能清净,不得已爬了起来,在母亲秘书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对着外面两个人怒声一吼:“够了!”

    这下,走廊里厮打的两个女人,都才停下手来。

    “阿荣,你伤没好,赶紧回去躺着。”潘裕华急急忙忙走回来关心儿子。

    “荣少——”为此,许秀琴和沈佳慧没有落伍,这会儿要得到高裕荣的欢心,确定儿子就是他的,是高家未来的继承人。

    高裕荣像是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沈佳慧和许秀琴,尤其是在想起这两人和自己实际上是什么一个关系时,张大口,突然冲沈佳慧一个怒吼:“滚!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给我见到,不然我肯定杀了你!”

    沈佳慧委屈得眼泪直流,哭得像小白菜一样:“荣少,我哪里做错了都好,可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

    “你马上把这孩子下掉!这孩子就是个孽种!”

    许秀琴不知为何他的态度会变成这样,明明,她女儿有了孩子就是个法宝了,想着年轻人可能不懂事,于是和潘裕华说:“我们俩什么恩怨都好。但我女儿怀的这个孩子确实是他的骨肉。难道,你们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吗?儿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生出来的。”

    这话说的没错。再怎样的女人生出来的都好。只要自己家的骨肉,而且生出来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像自己当年,不是最后不得已只能抱个孩子回来吗。正因为自己生不出来。所以,很多有钱人,哪怕是儿孙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长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中国人有句俗话,多子多福。

    潘裕华脑子里转悠起了许秀琴的建议。如果沈佳慧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再给笔钱打发她们走,孩子自己抱过来养,这也不错。

    高裕荣见她沉默,立马把她一抓,道:“妈,你知不知道她姓什么?”

    “姓什么?”潘裕华一头雾水。

    “她姓沈。”

    一道雷劈,差点把潘裕华劈成了两半。

    这么说,这么说!她儿子是不小心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不伦了吗?

    “走,走!你们快点给我滚!”潘裕华赤红了双华赤红了双目,冲许秀琴母女俩咆哮。

    许秀琴和沈佳慧,被她愤怒的气浪吹得头发凌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莫非,这对母子,因为车祸一块傻了。

    想了想,许秀琴决定与女儿先撤退,等高裕荣养好伤再说。反正,只要她女儿怀着高裕荣的骨肉,这荣华富贵是逃不掉的。

    在许秀琴和沈佳慧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潘裕华记起,吩咐身边的人:“给她们一百万,盯着她们,无论如何要她们把孩子打掉,知道吗!”

    一百万,不过是高家几百亿资产的几万分之一?许秀琴和沈佳慧能接受潘裕华这个提议吗?肯定不可能!

    在众人将高裕荣送走后,姚爷第一时间带着老婆走出农贸市场,开着车,送老婆回家。

    “子业。”沈佳音坐上车时想着,老公还生气吗。

    眼角悄悄睨着身边的俊颜。

    姚爷系上自己身上的安全带,问:“你安全带扣好没有?”

    听声音好像不生气了。沈佳音检查自己的安全带无误后,说:“扣好了。”

    “我今早出门时不是才和你说过,今天不要出门吗?”

    “可家里没菜了。”

    “那你是不是该先打个电话告诉我。”

    沈佳音疑问了,回头:“子业,你有事瞒我吗?为什么今天我去菜市场,都必须打电话给你?”

    “那是因为——”姚爷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说,其实认真较劲的话,他这么霸道是没有理由。

    “子业?”

    “好吧。我是担心你。我直觉里好像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不是科学家吗?会相信迷信?”

    无可奈何之下,使出了杀手锏,妖孽的长眸冲身旁的人突然撇去一个勾魂的眼色:“这么说,你想怎么样?”

    被反将了一军。

    沈佳音确实不知道要他怎么样。

    “如果你想我补偿你的话,尽管出声。”姚爷手里头正痒痒的,想给她买东西。

    沈佳音绞着秀眉,终于要在心里承认自己在他面前又败了,叹:“怎么就遇到他们了呢?”

    丫头转移话题了。

    姚爷又撇了她一眼:“怎么,不想物资补偿了?那我用身体补偿好不好?”

    若不是他在开车,她真想一口咬上去。

    “我在说正经事,你不要岔开话题。”丫头的脸绷得紧紧的说。

    说回这正经事,姚爷回想刚才在菜市场那一幕,尤其高裕荣指着沈佳慧问沈佳慧和沈佳音的关系时,好像,谜底一下全揭开了。

    方向盘于是临时转向,转了个弯,直开回单位里头。

    沈佳音像是不明所以,又像是有点预料,被他拉着往单位里头走。来到单位的实验室,他亲自戴手套,在她头顶上拨了一根头发。

    “结果会在明天出来。”做这个鉴定的实验室主任,和姚爷说。

    “行,你到时候直接打个电话给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行。”姚爷嘱咐。

    高大帅和严雅静在旁都见得一清二楚,于是面面相觑。

    其实只要认真一想,这几乎是完全符合逻辑的来龙去脉了。比如说,当年抱走华妙冰小孩的人,是唐母马秋霞的话,和潘裕华有交易。潘裕华得到了华妙冰的小孩,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为的是得到高家的财产,只因为潘裕华自己生不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严雅静只要想想,都为华妙冰痛心。

    自己儿子变成富豪,但是,同时是被教育成一个道德败坏分子。

    姚爷打着电话,是和姚子寒通话,为姚子寒那边的公安侦查部门提供必要线索。姚子寒乍闻这个消息,也是怔了。如果这个事是真,意味,该有谁告诉华妙冰。

    “你先找个法子,让华妙冰先回北京一趟。现在,事情的关系人都在这边了。”姚爷说。

    姚子寒闻之有理,去和华妙冰沟通。

    刚好,华妙冰为了进一步落实沈家村的新项目,要和冯四海他们先回北京一趟。这样的话,姚子寒就顺手推舟,给他们买了第二天早上回北京的机票。让他们得以第一时间回北京处理事情。同时,这边的公安部门和北京的公安部门联合调查,会将关系到的案犯,全部移到北京去,进行联合审问。

    刚在唐向东的努力下获得保释的马秋霞,再次被公安机关扣留,与太子潘有余等人,一块因涉嫌杀人等罪名,移送至北京。

    从姚子寒那里得知些消息的叶长问,赶紧打电话给老婆庄如玉,说自己明天回家。

    庄如玉此刻,正和叶老在一块。在他们俩面前,方春云一声声喘着气,因为接连一夜一天的审问,快承受不住了,叫道:“我招,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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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好婆婆

    沈奶奶一家子在回村不回村的问题上,陷入了困局。

    因为华妙冰给沈家村另找项目这个重大消息没传出去,沈家村不见得会接受沈奶奶他们回村。去北京的话,不知道要在北京呆多久。虽说是过冬农活基本歇息了,但是,有一些其它家里的事情,尤其要过腊八和过年了,都需要做的,去了北京,什么都得放弃和搁下了。

    “去了北京,把项目投资商确定之后,可能要到年后,手续才能基本办齐。”冯四海给沈奶奶他们一个大概的时间表。

    考虑着去北京过这个年,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子据说涉嫌多起案件被调查了,市西那边的房地产炸开了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华妙冰的项目是初定在了市西,因此趁太子像要倒下的时候,群雄争锋,围剿市西的房地产,成为了一片乱局。

    没人会注意被冷落的沈家村那块地。据闻,沈家村本村一些有存钱的储户,都想着到市西那边找亲戚入股,发一把财。然实际上呢,市政府考虑到市西的土地市场由于之前交易涉及太多犯罪案件,处于一种乱局,要摆平这些之前留下来的问题,才能进行开发。因此,整个项目具体开始的落实时间,会比众人想象的都要来的晚。或许比沈家村的项目开发更迟一些。在这个时候,更有必要把沈家村开发项目这个重大消息给捂着。

    如果沈奶奶他们回村,保不准消息会走漏。大家又都看着华妙冰与沈家的关系,再来骚扰沈家成定局。

    沈家自己本身,一些自家里的杂事和是是非非,都自己没有解决,这个成了新的问题,迫在眉睫的问题。沈老三在接到有人报信,说在火车站见到他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坐上火车,有可能是回了北京。这样一来,迫使沈老三只能去北京接回自己老婆孩子。

    于是在华妙冰他们登机返回北京的那天,沈家一行人,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姚子寒代沈奶奶打了电话通知姚爷一家前往北京的事。

    所有人都要到北京来了,事儿好像一下变多,变麻烦了不少。不知从哪里得知亲家消息的姚夫人和姚书记,专程打了电话和儿子确证沈奶奶一行来京的消息。

    为此,那日周一,本该返校的日子,沈佳音下午起在学校是请了假,在家里忙活着晚餐。公公、婆婆和小叔都说好了,今晚要在她家吃饭。刚好,前天和老公在百货商场买的新饭桌能用上。

    小叔姚子宝第一个到的时候,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

    沈佳音开了门,请老公的弟弟进来,道:“你哥在单位,还没回家。”

    “嫂子,你忙吧,不用顾着我。”姚子宝进了大哥的屋子,左右环顾,发现,屋里与以前刚结婚时自己来看时的新房有了些改变,比如电视柜挪了位置,架上的摆设多了,一看,就知道屋里的女主人很会打理,大哥娶了个顾家的好老婆,看得他都夸赞。

    沈佳音给他倒了杯水,道:“需要先吃点什么其它的吗?有水果,不过天冷,我给你弄点糖水吧。”

    姚子宝要她别客气都难,因此想了想,说:“给我一个苹果吧。”

    沈佳音从冰箱里取出个苹果,帮他削皮。

    姚子宝不喜欢看电视,有点无聊,望望手表,好像自己是早来了,不禁发了句母亲的牢骚:“我妈让我下午没事的话提早过来,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小叔今天不用上班吗?”沈佳音一边忙活一边搭话。

    姚子宝从大学出来后,报考研究生,又参加了公务员考,为了弄点私房钱,在外头接了不少技术公司的it活。时间算是自由的多,想怎么安排都行。他上班的时间,老板都不管的。

    “嗯。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对我来说,不大适合。虽然我在努力适应。”姚子宝这么说,是由于既然参加了公务员考,以后说不定工作时间就变成这个了。不然,他也不会努力地去公司上班,调节自己的生活节奏。

    “爸和你大哥说你要进国家机关部门里工作。”沈佳音问起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是很久以前听说的。

    “是报考了公务员。”

    “公务员工作稳定,挺好。”沈佳音道。

    姚子宝听出她话里另一种口气,颇微吃惊。不过,就是他青梅竹马的兄弟陆欢,都觉得他报考公务员好像是浪费了。国家机关不一定需要高端的it人才。反之,企业和国家的科研机构,才是it人才大展拳脚的主要战地。

    和陆欢一心冲着科研高地的想法不一样,姚子宝更多想的是,怎么把力用在刀刃上。研究的再多,但是不实用,完全没有意思。只有从人使用的角度出发,把该用到的地方用上去了,才算是做了贡献。

    以前,或许,他并不大懂为何姚家要从政的原因。如今,不同了,社会经验多了,他明白到,什么事,就说老百姓半个户口弄本护照都好,一切从一个老百姓出生开始都是离不开政府的。

    他若真想干出成绩,做到实事,从政,是条必须要走的路子。

    “嫂子或许是想,公务员的工作枯燥无味,我会在那个岗位里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也不能这么说。军人不是一样属于公务员一种性质吗?你哥并没有浪费他的才华。我只是想,有那么多单位,你非得去那个单位吗?”

    姚子宝?”

    姚子宝报考的单位,说句实话,不是个什么肥缺的部门,是个苦力不讨好,四面树敌的部门。

    “没想嫂子会担心到我。”姚子宝笑了笑,再看向沈佳音的目光,充满了亲人间的温暖。想着他妈姚夫人说的没错,他哥娶的这个老婆,绝对是个最重亲情的。

    沈佳音刚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口袋里手机响了,她取出来看到新来的短信,记起,要去商场取给老公买的手机。

    姚子宝举起手,愿意自己代替她去跑这一趟。

    沈佳音把买手机的发票等东西交给他,送他出门时,吩咐一路小心。姚子宝匆匆走下了楼梯。沈佳音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今晚招待公公婆婆的大餐。

    姚子宝快走到小区门口去坐车时,终于见到自己妈了。

    姚夫人撞见了小儿子,问:“你不是去你哥家吗?你嫂子不在家?”

    “在,嫂子给我哥买了新手机,我去百货大厦帮嫂子拿。”

    听见儿媳妇给儿子买了礼物,姚夫人马上拽住小儿子的手,说:“我和你一块去。”

    “妈,你不帮嫂子做饭了?”

    “你嫂子做饭比我强,我怕我去给她帮倒忙。”

    这话也说得出口。感情她妈弄个儿媳妇,第一要件就是做饭要比自己强,以后自己可以省心不用上厨房了。

    “妈,我要是娶老婆的话——”

    “你要是娶老婆的话,我不管的。你自己想要怎样的你自己挑。”说着,姚夫人突然狐疑地看了眼小儿子,“你怎么突然说你想娶老婆了?你有对象了吗?”

    姚子宝连忙摆手澄清:“没有的事。”

    姚夫人对此不依不挠,先发出警告道:“你不要学你哥,偷偷瞒着我和你们爸,背地里交往对象好像很威风,很罗曼蒂克,到时候打得我们两个措手不及,你们做孩子自己乐是不是?”

    “没有,我哪有。”

    “没有就好。学你哥不要学坏的,知道吗?”

    姚爷突然变成了坏孩子的模范代表。姚子宝心里为老大哥可怜地拘把泪,对母亲点点头。

    母子俩坐车,来到百货大厦手机专柜,拿到了沈佳音给姚爷买的iphone5s土豪金。

    姚夫人手里举着金灿灿的苹果,顷刻叹了:“你嫂子真舍得花钱,若是我,给你哥弄部htc都觉浪费了。”

    “妈,htc也有贵的。”姚子宝提醒母亲。

    “你以为我会买比苹果贵的htc给你哥吗?要买,肯定买一两千的。但是,就是一两千的手机,花在你哥身上都不值,知道为什么吗?”

    “我哥喜欢买山寨机。”

    “宾果!”姚夫人竖着指头摇,“你哥这人,没有美感,没有艺术感,不懂得欣赏,买给他苹果,他也只是把它当成山寨机。”

    姚爷能没有美感和艺术感?姚爷本人就是个倍受设计师喜欢的模特。

    姚子宝咳嗽两声。

    姚爷到底的毛病肯定不是在美感和艺术感,当然,也不会是在抠门两个字。瞧姚爷肯在衣服上花费的就知道。

    “你嫂子真好。”姚夫人又夸起了自己的儿媳妇,一边夸,一边主张地在百货大厦里四处张望,“我们要帮你哥给你嫂子买点东西才行。瞧你哥那抠门劲头,给你嫂子买过什么没有?你嫂子一花为他花几千块大洋,他好意思吗?”

    “妈,你再这么说,哥又会说你心眼全偏了。”

    “我偏心我儿媳有错吗?”姚夫人信誓旦旦地反问。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应说,在如今婆媳关系紧张的社会里,姚夫人这种婆婆,堪称奇迹了。

    最终,在一个首饰柜里,姚夫人这个婆婆,给儿媳妇挑了条镶钻的手机链,镀着17k金,漂亮又不失大气,拿得出手。方才和小儿子打道回府。

    姚夫人带小儿子回到大儿子家。走到门口,见门没锁,径直拉开门进去,看到玄关放的男人皮鞋是老公的,姚夫人走进客厅,果真见老公已坐在客厅里喝茶看电视了,问:“你今儿怎么这么早下班?平常都不见你这么早的。”

    姚书记咳一声,道:“今天下午刚好不是有很多公务要忙,再说,要到子业家里吃饭,总不能迟到让人家等。”

    “不是你儿子儿媳吗?你担心什么?”姚夫人听着老公这自我辩解的词汇就觉好笑。

    “做公公的要形象。”姚书记冲夫人挤眼睛,不要当场拆穿他的西洋镜。

    姚夫人撇回他一眼:谁不知道你赶着到这里来,就因为儿媳妇做的饭比我这个老太婆做的好吃。

    姚书记举起水杯半掩盖脸。

    好在姚夫人本来就欣赏儿媳妇多,看中的又是儿媳妇这手厨艺,哪会刁难老公,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问:“你都来了,子业呢?”

    “子业他车抛锚了。正等陆君的车一块回来。”

    “他的车怎么又抛锚了?”姚夫人到这会儿都不禁怨声叹气,“叫他不要在这些地方省。他就喜欢这么做。买手机买山寨的,搞到每两三个月换一部。买车,买二手的快要报废的,结果买了回来没开几次又抛锚。”

    别看姚爷那车某某牌子挺拉风,实际上是人家快过时的报废货。

    “你这个当爸的怎么不说说他呢?”姚夫人直接把教育不听的大儿子扔给老公处理。

    姚书记对此忙书记对此忙澄清责任:“我早说过他了。说他再这样每天蹭陆君的车回来,难保哪天陆君一时火起,打条清单跟他计算总共的油费车费。”

    “现在呢,陆君说什么时候回来?”姚夫人绕回今晚最主要的家庭聚会。

    “陆君在加班,什么时候难说了。”姚书记道,“我让他走路回来。他说好,坐公交车回来。”

    “和你赌气呢。连出租车都不打了,坐公交车。”姚夫人一边说儿子老公,一边拿出儿媳妇给儿子买的新手机,给老公炫耀,“瞧,佳音给子业买的,多拉风啊。我身边,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媳妇给老公买土豪金呢!”

    姚子宝不好意思说刚在百货大厦,他妈还埋怨买土豪金给他哥是浪费。

    “哦,感觉,你们做女人的,买什么东西给老公,都可以攀比了。”

    “你这就不懂了。攀比的不是我们,是你们男人。你信不信,子业拿着这个手机到处炫的时候,多少人要妒忌死。然后,改天白露知道,马上要给陆君换新手机。”姚夫人啧啧赞叹。

    姚书记直接被老婆这话逗乐了。

    沈佳音躲在厨房里听着,越听脸蛋越红。她只是给老公买件生日礼物,没有想到公公婆婆把她夸的可以飞上天了。

    “佳音,快出来,别先忙活了。子业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搭上公车回到家呢。菜先炒了不好吃。来,和我和你公公先说两句。”

    沈佳音搁下了菜板上的刀,解下围裙,洗了手,吸口气,再走了出来,面对公公婆婆。

    姚书记和姚夫人均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姚子宝给她搬了张椅子坐,道:“嫂子,辛苦了。”

    “知道你嫂子今晚做饭辛苦,不快给你嫂子倒杯热的?”姚夫人道。

    姚子宝笑着跪在茶几旁,帮他们几个冲茶,应着母亲:“哎。”

    沈佳音局促地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摩擦着。

    知道公公婆婆都是很好的人,但毕竟相处的时间不长,又没有在一块生活,多少有些生疏感。

    姚夫人帮她把乱了的衣领子翻好,动作轻柔像个母亲一样。沈佳音更显局促。姚夫人微微地笑,声音低而温柔的,问:“听说你老家出了点事,是不是心里很不安?”

    “没,没有——”沈佳音答的很快,眼神小心地看着公公婆婆。

    “怎么可能没有呢?”姚夫人不信,指着自己和姚书记道,“你那天敬完公婆茶,我和他爸,就是你爸妈了。有什么心里话,觉得委屈的,都可以对我们说。我们做爸妈的,肯定是不能让自己孩子有半点受委屈的。子业他爸,不是我夸,定是子业要强些。”

    公公婆婆主动要代她出头。

    这种幸福,真不是哪个儿媳妇都能有的。沈佳音止不住心湖一道波涌。选择嫁给他,除了爱他以外,他家人对她这么好,也是她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爸,妈。”沈佳音冷静了下嗓子,清晰地吐道,“我家里人,已经受到很多人关照了,所以,相信没有问题,一切都会好的。”

    “嗯。”姚夫人点了点头,“你奶奶是个心肠善良的好人,而且做事稳健又可靠。你二婶一家也不错。上天不会亏待好人的。”

    姚书记接上话,应是对华妙冰的事有所听闻,道:“这次大家都到北京来了,肯定都会到你这里来,或许你要面对的问题不止一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可以一个个去处理。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和子业商量过吗?”

    “我和子业谈过的,两人都想,主要是看老人家意思。”沈佳音面对姚家夫妇,感觉有什么话,就像对老公一样,能顺畅地吐出来,并不避讳地说,“我奶奶年纪大,而且,照顾我那么多年,把我抚养成人。我必须先尊重我奶奶的意见。”

    这样说来,问题似乎就简单多了。

    姚书记再问:“如果你奶奶首肯了,你愿意认回你母亲吗?”

    沈佳音正疑问他们如此追问的原因时,姚夫人笑着拍下她的手:“傻孩子,你如果认回她,我们两个作为你公婆,肯定是需要去和她接触,做交流,毕竟都是你们的父母。”

    原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如今结了婚,不是说她的家人只是她的家人了,也是他和他家人的家人了。

    “我到时候,如果爸妈,要想怎么安排和她见面的话,告诉我,我对这些事都是第一次接触。”沈佳音坦诚道。

    看出她的不安,姚夫人握住她手:“不用担心,这些事我和你公公都会帮你解决的。”

    姚爷最终,仍旧是搭不到公车,蹭了君爷的新车回来。一进门,见家里人都到齐了,顿然一丝狼狈。

    “子业,快点把你的车换掉!”姚夫人下通牒令。

    “可是,换完车,车子不抛锚,也会遇上塞车,不是吗?”姚爷狡辩。

    “你好意思!你老婆给你买土豪金,你弄辆二手报废车栽你老婆兜风?!”姚夫人亮出儿媳妇给买的土豪金。

    姚爷一见老婆的礼物到了,双目一亮,伸手要从母亲手里抢过来。

    姚夫人不给,边叫:“我就说买这东西给你浪费,买部htc都浪费。你就只配山寨。”

    “妈,是佳音买给我的,又不是买给其他人的,你妒忌什么!”姚爷和母亲张口辩驳,一边手忙脚乱抢着。

    “就是  “就是买给你才浪费。”姚夫人当仁不让。

    姚爷厚颜无耻:“我老婆不觉得浪费就行。”说罢,趁母亲一个不注意,夺下土豪金,喜滋滋地往里面放手机卡,要第一时间拿来和老婆通电话甜蜜蜜。

    “有你这样的吗!”姚夫人冲大儿子果然一拿到土豪金就炫耀风的风格叫着,“两个人在家里,还打电话!”

    沈佳音做好了菜,让老公帮手端出去。姚子宝这个小叔帮手摆碗筷,很快,一家子开饭了。

    姚书记坐在儿子身边,问起了沈家老家的具体,道:“我从子寒那里听说了不少。好像是说,这个事已经牵涉到几十年前的旧案。”

    “现在,两边公安机关在合力调查。”姚爷肯定地说。

    “那么,她回来了吗?”

    说的是华妙冰。

    “她下午下了飞机,就被接到公安局去了。”

    “都见上面了?”

    “应该没有。刚知道的事,肯定最少要有一点时间消化。”

    姚书记担心起:“佳音呢,她怎么想?她知道吗?”

    姚爷在默了阵后,道:“我会陪在她身边。况且,她知道的话,也不能做什么。”

    后面这句话是实话。做出什么样决定的人,应是长辈。沈佳音作为老小,其实认不认哥哥姐姐,都不是很紧要的事了。在这件事上,受到冲击最大的,绝对是那些长辈们。

    公安局的一间接待室里,冯四海摸着胸口,应说,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不止把华妙冰震到,带给他们冯家的,一样是个震撼。

    冯永卓和工作人员要了杯开水,再给了父亲粒药含着,说:“爸,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怎样,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总比糊里糊涂,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要好。”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妈呢?”冯四海愁眉苦脸,眼睛都陪着老婆要红了起来,“如果你说这两个丢了的孩子,像佳音一样有出息了,是一回事。但现在呢,一个看起来已经是——”

    这要说到,方春云在叶老和庄如玉的逼供下道出的致命线索,将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彻底搅乱了。

    不用说,方春云的供词起了关键性作用。像马秋霞、潘裕华等人,再想抵赖,都没了出路。再有姚爷送来的亲子鉴定初步结果。一切都表明了,高裕荣是华妙冰的亲生儿子。而在华妙冰记忆里面,哪怕有个死了的大女儿,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过一个儿子。因为她当时是剖腹产。

    华妙冰彻底是乱了,连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都糊里糊涂了:“老冯,我们回家吗?”

    听到老婆终于出了声音,冯四海连忙站了起来:“回,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冯永卓放下了水杯,和父亲一块,扶着华妙冰左右,走出了公安局的接待室。经过的走廊里,隔壁,就是审讯室。隔着门板,好像能听见公安人员在审问马秋霞等人的声音。

    华妙冰握紧了拳头。她想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和她应该是毫无瓜葛的女人,会害得她一家这么惨。

    “妙冰,不用担心,她坐牢坐定了!”冯四海愤怒地道。

    “判死刑都不够她赔罪。”冯永卓跟着说。

    走廊里的长板凳,坐着唐向东。听见他们三个说话,唐向东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被再次提审的马秋霞,这回跟公安机关走时,和儿子说起了当年他父亲的事。说他父亲都是被华妙冰和她老公害死的。

    唐向东的心里一样都乱了。不知谁说的才是对的。

    走出公安局门口,冯永卓去拦车,华妙冰看着茫茫人海的大都市,眼瞳里逐渐有了焦距,和冯四海说:“我想去看看佳音。”

    冯四海一口答应:“我先打个电话给她。”

    在他们坐上出租车时,后面停着的一辆吉普,静悄悄地隐藏在街道的黑暗里。庄如玉坐在车内,双眼穿过车窗,看着,一直看着,看着她所谓的亲生母亲坐上了出租车,慢慢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将方春云移交给公安机关后,她并没有出面,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这个女人被拐卖多年的亲生女儿。

    她等了又等。华妙冰好像在得知她还活着时,并没有说马上要见到她。

    她在自己亲生母亲心里面,究竟有多少的位置?

    出租车进入了车流里,逐渐失去了踪影,就好像她此刻一样失而复得又骤然迷失了的心。

    “孩子。”坐在她身旁的是叶老。

    “爷爷——”庄如玉抽口气,声音冰凉如玉,像是极度隐瞒面具底下真实的情感,拿出手机,看着老公不停给她发的信息。

    “长问回到家了?”

    叶长问没能坐上和华妙冰同班飞机,迟了一班机回来,刚到家,找不到她。

    见她没回答,叶老道:“回去吧,孩子。不要忘了,就算你以前,今后,都没有找到家人都好。我和长问,都是你家人。”

    庄如玉按住电话的手一抖,鼻子一酸,答:“是的。”

    开动的吉普车,一样慢慢融进了黑夜的北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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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亲不亲生的区别

    姚家一家人正吃着饭,突然一通电话过来。冯四海知道不能直接打给沈佳音,打到了姚爷的手机上。

    姚爷刚换了老婆送的手机,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冯四海的,内心里百感交集。

    “吃多点。养胖点,将来生孩子才不辛苦。”道儿媳妇生孩子的事,是家婆的常理。姚夫人在晚餐中不停给儿媳妇夹菜。

    沈佳音的碗上堆满了吃的,像座小山的高度,让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姚书记不得不打了姚夫人夹菜的筷子,说:“让她慢点吃,你再催,她噎着怎么办。”

    姚夫人才知道自己乌龙了,抱歉地说:“瞧我这记性,越来越糟糕。”

    哪怕婆婆不再给她夹菜,这个有关生孩子的重压和小山一般压在她心头。

    老公不想那么早生,婆婆却喜欢抱孙子。她理所当然成了夹心饼干。

    嘴里嚼了嚼米,见着老公拿了手机走到阳台去听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姚家夫妇好像对此并不担心,儿子本来公务就多。姚夫人嚼着话头和老公说起之前小儿子刚说的话:“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女朋友了。”

    “真的?”姚书记眼睛一亮。

    大儿子太晚结婚,这小儿子如果能知父母心意,早点结婚生孩子,了却父母心头重任,真叫贴心了。

    面对父亲那头频频射来的星星眼,父母的满眼期待,让姚子宝心头只能是咯噔下,道:“哪有。爸,你不要听妈胡说。再说了,前几年我说要交女朋友时,你们不是都反对吗?”

    “此时哪能和彼时比。”姚夫人这会儿力挺小儿子快点交一个,说,“你这年纪,放古代,论结婚,是晚婚了。而且,绝对符合我们国家计生政策。像你哥,那叫做剩男。”

    姚子宝感觉吃饭瞬间都失去了味道:压力好大。他这才二十几岁,事业未成。其实像他哥三十几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他觉得就挺好。

    “爸,我现在没车没房,娶什么老婆?你说说妈,这个念头太不实际了。”

    “你傻的!”姚夫人迫不及待岔开小儿子的话,“你没房,可以娶了老婆和我们俩一块住。你没车,非需要车吗?你看你哥买了车,还不是整天蹭你陆大哥的车。”

    姚子宝服了:他妈连这些无耻的话都说的出来。

    “妈,你刚还说哥蹭陆大哥的车是错的。现在,你又鼓励我——”

    “你们俩不能比啊。你哥蹭你陆大哥的车是不对,是抠门了些。你现在刚创业,一切从零开始,蹭人家的车天经地义。等你将来发达了,再被人家蹭回来不就完了。”

    姚子宝无话可说了,望向老爸求助。

    姚书记心头蛮为难的,一方面,他是儿子快点结婚快点能丢掉包袱,另一方面,却也知道男人在创业时同时很难顾到家,这一刻结婚,说句不好听的,结了婚恐怕婚后不容易,小两口容易出问题。

    “一切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姚书记抛出一句中庸的话,“如果你遇到合适的,想结婚,房子和车,你妈都说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是你们两个的心怎么想。”

    姚子宝再次对父母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这都八字没一撇,和谁结婚?

    没有影儿的事,都能被父母幻想的成型了。

    “哥和谁说话呢?说这么久。”姚子宝试图挪开大家对自己的注意力,挑着眉望向大哥在阳台的侧影。

    姚爷在手机里和对面的冯四海说着话,压低了声音,拿手掩着声线,一幅掩耳盗铃的姿态。

    姚夫人无言地对老公一撇。

    姚书记一看都心里有数。

    冯四海在对面电话里说:“她想见见佳音,没有其它意思,就见一下。”

    “她想见佳音做什么?”姚爷是不明白了,知道有其他儿女还活着,不去见那两个,见他的佳音干嘛。

    “她心里很乱。你要知道,在她心里面,一直只有佳音一个孩子。突然对她说她有其他两个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安排。”

    姚爷听到这里,毫不客气地拒绝:“那她就想清楚了自己先该怎么办。她不是一个母亲吗?这会儿却是来我老婆这里对她女儿哭哭啼啼的,像是个母亲吗?况且,这些事,她到我老婆这里也没有办法得到解决的。她是长辈,我老婆不过是个晚辈。”

    姚爷说的这些话,华妙冰在旁边都听见了,心里只要一想,都知道姚爷这话是没错的。认不认那两个儿女,不是由沈佳音说的算,是她这个当妈的说的算。

    “回去吧,老冯。”

    见着老婆突然间像是振作了起来,冯四海诧异着:“你真没事了?”

    “是,我没事了。佳音需要我保护呢。不管她有什么哥哥姐姐都好,首先,佳音是由我来保护的。”

    冯家父子听见她这话是完全振作起来了,不禁都松口气。

    华妙冰回到家,一个人坐在客厅,仔细回想公安局的人和她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老冯,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冯四海给她弄了杯开水,像是一面安慰她说:“这事儿不正是在调查吗?他到底是不是买凶杀你的主犯?现在没有一个统一的口供,虽然他说了是他妈干的,不是他干的。”

    这是高裕荣的辩词,对公安机关称:我怎么可能要杀她?如果怎么可能要杀她?如果知道她是我亲生母亲的话,更不可能要杀她了。她是我亲妈,怎么可能听后妈的命令去杀我亲妈?

    这样的辩词,到了潘裕华那头被审讯人员拿出来对质时,潘裕华懵住了。那是她养了多少年的养子,疼他比亲生的更疼,什么好的,最好的,都给了他。居然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罪过全推到她这个妈身上。

    被养子反咬的这一口,是痛入骨髓。

    潘裕华是个狠辣的,既然你对我不义,我何必再对你留情。于是这么对公安机关说:

    他是我养子,而且从很久以前,他已经知道他有亲妈了。但是,他从不去找他的亲妈,只对我好,原因就是他讨厌贫穷,他喜欢荣华富贵。所以,他想杀他亲妈的事,你们只要一想,都知道是他做的,绝对不会是我做的。我杀她能做什么?我是高家的太太,孩子是不是亲生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重要,不能影响我作为高家太太的地位。他就不同了,一旦被揭露不是高家的孩子,他一身财富全没了。

    公安机关再把潘裕华这番话拿回来,与高裕荣对质。

    高裕荣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对自己最大的冷嘲:不是亲生的,终究就不是亲生的。看看,自己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一辈子的养母,到最后关头还是选择自己脱身要让他死。如果是他亲妈的话,肯定是为维护他,自己一人将罪过全揽了。

    “是不是她做的?你们不会再问下其他人吗?”

    既然要死,那就破釜沉舟,一块死吧。

    公安机关不是没有盘问其他人。太子那里,因为太子不是直接参与人,对事情细节毫不所知。当然,顾及到妹妹,太子肯定是为妹妹说几句,包括说,暗示他不要插手这事的人是高裕荣而不是潘裕华。

    证据似乎往高裕荣那边不利地倾斜了。

    有趣的是马秋霞,在抵赖不过的情况下,居然开始称,罪过最大的人应该是潘裕华。高裕荣再怎样坏,都是她这个养母一手教出来的。子不教母之过。

    错综复杂的证词下,公安机关只能认定一件事,这件事里头,这些人,个个都有份参与,一个都别想逃得过。当然,主犯到时候定罪最大。只是这些人,大都涉嫌好几桩案件,罪刑累加,到时候判的都会很重。

    买凶杀人案件,以及马秋霞和潘裕华、方春云拐卖孩子的罪行,基本属于毫无疑问了。公安机关现在一方面,是全力配合纪委部门,查处太子与当地帮派勾结,行凶作恶,贿赂官员等一系列更为重大的案件。

    高裕荣这会儿提出,说想见亲生母亲一面。

    由于华妙冰身体不是很舒服,刚开车回来。为了照顾华妙冰,公安机关派了人,与高家的律师及高裕荣一块,来到华妙冰住所见华妙冰。

    华妙冰隔着张桌子,与自己亲生儿子见上了面。场面,没有激动万分的母子重逢,只有干瞪的两双眼睛。

    高裕荣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长得是这样脱俗美丽,与潘裕华那种庸俗完全不同。

    华妙冰眼睛在他那张脸上打转,想找到一些有关于这人是自己和老公孩子的痕迹。不知是什么的一个关系,怎么瞧,都在这张脸上好像瞧不到自己和老公遗传的迹象。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最终,还是冯永卓道出了点怀疑的机密:“他整过容?”

    外科大夫的眼睛是很锐利的。何况冯永卓这种战场外科大夫,涉及到的专科领域包括伤后康复整容的问题,对整容科目有所试探。

    这事只要稍微调查,就能一清二楚。高裕荣没有必要在这问题上狡辩,承认:“小时候,潘裕华带我去弄的整容,说能让我变得更好看一些。”

    这都被人改造过样貌的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吗?

    华妙冰长叹一声,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像是关心他?

    高裕荣警戒心一低,吐了实话:“在农贸批发市场,开车时不注意自己撞到的。”

    “你去农贸批发市场做什么?”华妙冰纯粹觉得奇怪,不是说他被收养的那家人太有钱吗,他一个人开车去农贸市场,让人好像想不到理由。

    高裕荣脸色霎然一变。

    她这是套他的话吗?

    陪同他来的公安,目睹到了这一点。看来这事有必要往下查了。

    “你不会认我是不是?”既然心里产生质疑了,认定这个亲生母亲和养母不会有两样,高裕荣冰冷地问。

    “我只能告诉你。”华妙冰却是冷静地对着他的目光,说,“我是个搞科研的,只信任科学的。既然科学告诉我,你是我儿子,那么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但是,你犯了法,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这点,我同样不会因为你是不是我亲生儿子,你是不是在我身边长大,有所不同。”

    高裕荣怔了。

    想过千万种答案,却没有想过她这种。

    “孩子。”冯四海一直站在华妙冰身边,对他说,“你好好反省,改邪归正的话,我们和社会当然会重新接纳你。但是,若你不知醒悟,哪怕你是在我们身边长大被我们溺爱的孩子,我们都会大义灭亲的。”

    高裕荣垂头,垂的这个头,是由于他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无论多少年时间,他们都会等他回归彼岸的一天。这是,潘裕华没法给他的。

    。

    话题结束,高裕荣被公安机关带了回去。

    华妙冰如释负重,既然大儿子的问题都解决了,另一个孩子,应该更容易吧。首先,还是要把她的小女儿佳音先接回来。毕竟,她婆婆,沈奶奶,好像口风有所松动了。

    在沈家来到北京之前,涉及到的另一个家族,高家,当晚上也是风起云涌。

    高裕荣的老公高木荣,刚好是在北京附近出差。接到高老爷子召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人家的四合院子。这刻,是与高老爷子争执着。

    高老爷子先是质问他知不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事。

    那是由于老爷子知道儿子不是个完全无能的,老婆干了什么事,不可能完全瞒住他。况且是孩子是不是亲生这种大事。

    高木荣被老爷子几度逼问下,终究承认:“我是在孩子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学校体检打电话给我,我才怀疑的。”

    “那为什么不和她离婚?你被迫收养其他人的孩子你很高兴?”高老爷子简直觉得儿子这行动不可理喻。

    “爸。我和她的婚姻,本身,当年,你忘了?我们借了潘家不少好处。”

    “潘家给过我们好处我们不是都还了吗?你每年给她的钱会少吗?”高老爷子指住高木荣鼻子,“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老实说吧,你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多少年情妇?”

    像是早预料到这天,高木荣接的很顺口:“知道她生不出来,我在外头找的个女的,已经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只剩你肯点头,我马上带他们过来。”

    好乱的富豪家庭!

    严雅静凑巧,被高大帅带来,不巧,在旁都听见了。

    高大帅尴尬地挠了挠脑子,虽然他发毒誓,他和他大伯绝对是两类人。

    高老爷子的脸上更挂不住了,操起老人拐杖,往儿子身上打:“我打死你这个畜生!她生不出来,你就可以到外面找小三吗?”

    “爸,你不点头,不先让他们回来不接回来就是了。”高木荣一边躲,一边还挺有理由地说。

    “你可以先和她离婚!”高老爷子气的,不明的,都是儿子这一点。

    “刚开始她是不同意。再说,如果爸你知道,恐怕会让我们去做什么生育手术,也不会让我们这样随便离婚的。现在,她坐进了监狱,做了坏事,爸,你同意我们离婚,我也没法和她马上离婚。”

    “为什么?”

    “她之前刚和她哥签了一份协议,不仅将她哥部分房地产买了下来。她原先在她家里分到的财产,主要是地产,一样不少。刚好,现在有个很紧要的项目要落在他们那。如果我和她离婚,岂不是这份协议没效。这可是我们进军国内事业的大好时机。”

    轮到公司的事业,高老爷子的声音不那么义愤填膺了,沉了气问:“如果不做,会怎样?”

    “那等于白白丢掉上亿的项目。”

    “我看不见得。”

    旁边突然插进来的一句声音,让高老爷子和高木荣同时侧目。

    高木荣发现了严雅静的存在,并且注意到了好像是侄子高大帅带来的女人,警惕性一下提高,质问:“你是谁?”

    “什么你是谁?”高老爷子对儿子冲严雅静这口气不悦,干脆主动介绍说,“这是你侄子的未婚妻,姓严,是位受人尊敬的大夫。”

    严雅静被高老爷子这话夸的,有点窘。如今这社会,当大夫能不被人告,就算很好了。

    高木荣听说她的职业背景后,像是嘲弄地一笑:“原来是严大夫。刚我和老人家说话时,你突然自言自语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对我说的。”

    “是对你说的。”严魔女最讨厌被人挑衅了,而且每次被挑拨,都会益发兴致地反驳回去,于是对这位乱搞小三的高家大伯,根本不需要留有情面地抨击,“因为我本来就认为,一个连家都搞不定的男人,怎么能管好一家公司呢?”

    众人均被她的直言不讳震住。

    高木荣脸色狼狈,指着她:“你你你!”又对向高大帅:“大帅,你交的女朋友就这个样,对长辈不敬不孝?”

    高大帅正想找机会澄清自己被大伯无辜株连的名声,对高木荣说:“大伯,她这话,不是她说的,你只要一想,都知道是哪本书哪个名人说的。她只不过是借用名人名言。再说了,咱们家,以爷爷为首,不是一直都很倡导这个原则吗?”

    水泼到老爷子身上了。高老爷子是个重家室的人,又怎能让儿子这样胡乱非为,冲儿子说:“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长辈先做错了事!你侄子和你侄子的未婚妻指出你这个长辈的错,有什么错的?”

    高木荣脸上喷的都是老爷子怒气的唾沫,伸手一抹脸,道:“爸,我这只不过是实事求是,说回来,我们这谈的是生意,她一个大夫,能懂什么?随意插话,打断长辈的话,不是不敬吗?”

    “谁说我是随意插的话。”严雅静这刻起,就是要与这个乱搞小三的高家大伯势不两立,“我说不见得就是不见得。只要想想都知道,潘家涉及的地产都涉嫌犯罪,被查了。再留那块地,不也是块污地。而且这一查,土地归属问题,种种其它犯罪事情,综合起来,不知要查到哪年哪月,才能了结,才能让人开发,或许,到时候那些地都变成你们白买了的。”

    一番话娓娓道来,逻辑分来,逻辑分明。高木荣突然哑口无言,内心里真正地一惊。

    高老爷子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起了严魔女:原来孙子这火眼金睛挑中的女人,是经商奇才。

    “那你说,不投这块地,我们投哪里?”不知觉中,老爷子亲自请教起了严魔女。

    严雅静就想看高木荣脸色掉成渣,继续献策:“照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农科所的专家与沈家庄关系密切,据说原先就是为报恩家乡回家乡调研的,接下来必定有大动静。这会儿消息还捂着,恐怕是为防止像太子那样的乱局。或许爷爷你可以让人查一查,这些天,农科院有没有和哪些大投资集团私下接触。专家的人脉在北京,应该是在北京先打理好一切。”

    妙!

    高老爷子拍掌叫好,叫来贴身秘书马上照严魔女这话去调查,回过头来,冲目瞪口呆的儿子哼一声:“你好好学着点,还敢说人家是随意插话吗?我看,她要是不插话,我们集团又会因为你,损失几个亿了。”

    高木荣像条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本想靠潘裕华这个项目在父亲心里面翻身,结果,遇到了一个比他更会经商的女大夫。

    严雅静看他逃跑的背影,在高大帅肩头上拍一下:“你家叔伯就这个模样。怪不得没有女人愿意嫁你。”

    “他是他,我是我!”高大帅着急得屁股着火似地跳道,“姑奶奶,你哪只眼能看出我像他了?”

    严雅静一幅不和他狡辩了,转身就走。

    高大帅哎,刚要去追,突然被老爷子给叫住。

    “回来。”高老爷子总算是看明白这两年轻人怎么回事了,于是先叫回孙子。

    高大帅火燎火急地跑了回来:“爷爷!”

    “你急什么!没追过女人,还不快对你爷爷拜师,让你爷爷教你几招。”高老爷子充满爱心地教育孙子说。

    高大帅焦急如火的脸,方才冷静了下来。

    高老爷子搂住孙子肩膀回屋,一路仔细教导:“你先告诉我,有关她的全部事情——”

    姚家夫妇在大儿子这里吃完饭,姚书记和小儿子一块到对面陆家串门。姚夫人帮儿媳妇在厨房里洗碗,一边洗一边说:“佳音,你奶奶他们要来住的话,我给安排好了是原先那家人的屋子,这样你奶奶住的习惯也舒服。”

    “谢谢妈。”

    “谢什么?是亲家,等于是一家人了。”姚夫人这么说,偷偷往客厅里瞧一眼没人回来,又悄声和她交代,“你要是有朋友,看看,有没有合适宝儿的女孩子,我相信你眼光。”

    沈佳音原以为刚他们在饭桌上就是拿小叔的话题说笑,没想到婆婆是认真的,吃一惊时,低下头。

    给自己小叔做媒?

    沈佳音想都没想过。因为她都从没有给人做媒过。再说,这小叔合适的女孩子是哪种,她哪里知道?

    “我找你,是因为,以前我看我们这些长辈,给晚辈介绍的,都是被晚辈挑。可能是隔代的缘故,也不知道年轻人现在是爱好哪口。我们看到好的,你们总嫌弃哪里不好。所以,你的目光应该比较能接近宝儿。我要是和子业说的话,他只会说我多管闲事,但是,当妈的,哪能不急。你和我一样是女人,能明白的。”姚夫人说着,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沈佳音只好尴尬地接下。哪怕以后她没法帮小叔找到,这会儿也只能说是。

    姚夫人帮着她收拾完碗筷,擦擦手,拿出自己在百货商场给她挑的手机链,道:“你的生日几月几号,好像是今年的已经过了。我把我儿子的生日,当和你的生日一块庆祝了。我儿子有时候粗心,不懂怎样讨好女人。你看看,喜欢这个吗?”

    沈佳音伸出双手接过姚夫人送的手机链,可谓是受宠若惊,没看先点头:“好看!”

    不好看也是好看。这可是婆婆送的礼物,婆婆惦记儿子的生日时同时惦记她的。就凭这分心,她都觉得是天下最好的礼物。

    姚夫人摸着她头发,笑了:“傻孩子,既然好看,还不快配上你的手机试试。”

    于是姚爷知道了母亲没给他买生日礼物,反倒是他媳妇买了生日礼物,在他要喊偏心的时候,姚夫人抢着说:“你不是有你老婆买的礼物吗?我再买给你,肯定没有你老婆买的好。”

    “妈,那你和我说,让我给她买就好了!”

    儿子这感情不是责怪她没买礼物给他,而是她为什么抢着给他老婆送礼物。

    姚夫人俨然对于能气到自己的妖孽儿子沾沾自喜,炫耀道:“怎么,只许你疼你老婆,不能我这个婆婆疼我儿媳妇?”

    姚爷是被母亲刺激的够呛。

    总算送了父母出门,姚爷关上门,回头,和老婆两眼对两眼。

    沈佳音低下头,转身,要去放洗澡水。后面他的手突然一拉,拽住她手,轻声道:“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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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有人疯了

    明天见了奶奶,可以知道老人家的决定了。

    “我要先听奶奶怎么说。”

    只要奶奶心结打开了,她愿意孝顺老人家的意思去做。

    这丫头,对她奶奶的爱,不是一般的深。

    笑着搂住她肩头,一块回屋,一边,不忘要她把他妈送她的手机链拿出来给他瞧瞧,瞧完后,鼻子一哼:“就这玩意儿,你能喜欢?”

    “你妈妈送我的,我怎能不喜欢呢?”

    强调,那是你妈妈。

    姚爷突然脸一烧,感觉她这话是夸他妈夸到了他身上。这社会婆媳关系好不好,关键的是看这个老公当的好不好。她和他妈关系好,说明他这个老公当的好。

    转头,贴住她耳垂上亲昵一把,低声说:“你说你这张嘴巴,一开始谁都以为是笨的,现在,比我都强。”

    沈佳音低下脸蛋,感觉他亲的热气让她全身都烫了起来。

    沈家一行,这一趟坐的是中途要倒车的火车,因此折腾了将近两天,才到了北京。中间,沈老三四处找人打听,问清楚老婆孩子可能在北京哪里。

    这要说到沈晓贵这孩子,不知怎的,一来到北京,和他妈和姐在外头乱吃东西,很快肚子又吃出了毛病。许秀琴和沈佳慧,这时候并不知道高裕荣已经被人抓了起来,送沈晓贵到医院时,指望着高裕荣再次送钱给她们母女。

    电话打过去,才知道风向变了,高裕荣被公安机关拘留了,说是涉嫌买凶杀人。

    杀谁呢?

    这个事,在圈子里几乎是人众皆知的事了。

    说是杀北京来的那个专家,叫华妙冰。

    高裕荣为什么想杀华妙冰?

    许秀琴母女想,肯定是因为华妙冰触动了高家投资产业的利益,根本没有想到其它。于是一块儿叹起气来,都说高裕荣蠢来着,都有高家那么大家产等着他继承了,这会儿少赚一点没什么问题,何必去冒这个险。

    不过,在她们脑袋里,仍旧天真地以为,高家就高裕荣这个继承人,肯定会帮高裕荣用金钱疏通关系。高裕荣哪怕就是坐了牢,都是高家庞大财产的拥有者。

    只是,她们要等的话,首先,沈晓贵昂贵的医药费怎么解决。

    她们身上带的钱本就不够她们自己花了,北京的医药费又那么贵,看一次病都要去掉好几百。医生看了沈晓贵的情况,说孩子有脱水症状,最好是住院治疗。

    无奈之下,许秀琴只能回头求助自己老公了。想着自己老公再怎样,都不会对自己儿子见死不救的。

    沈老三是不会对儿子见死不救,但是,在知道他们三个在北京呆这样一两天时间,已是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心头的悲愤只能用无语来形容了。匆匆和尤二姐借了笔钱,说好到北京一下火车站,要冲去儿童医院急诊室救儿子。

    沈家人再怎么暗地里不满许秀琴,如今孩子出事,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悦,要随沈老三到医院去探望孩子。

    大家就此约好了,下了火车站,先打车去医院。

    姚爷本要亲自带老婆到火车站接沈家一行人,临时单位里出了点事,没法请假,只好委托了闲着没事在家的弟弟。

    姚子宝借了老爸姚书记的车,送嫂子沈佳音到火车站。

    沈佳音坐在车上时,问小叔:“你考了执照吗?”

    “没执照我哪敢开车,而且是这么贵重的嫂子,我哥都不放心。”姚子宝这执照拿到手是挺久了,是在念大学时候的事了。

    沈佳音忙纠正自己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驾照。”

    “因为我不常开车是不是?”

    “是。”对自己的小叔,了解甚少,身负婆婆交代给小叔找媳妇的任务,沈佳音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些。

    “我现在事业刚起步,没钱买车。”姚子宝说,“开我爸我哥的车,我不大喜欢。毕竟都是人家的车,不是我自己的。”

    沈佳音想:这小叔自尊心强,像她老公,找个媳妇的话,若这媳妇说话太直的话,恐怕两夫妻要经常吵嘴。

    “嫂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姚子宝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平常沈佳音说关心家人归关心,极少问到个人私人的问题。

    “你是我老公的弟弟,当然要关心下。”沈佳音害怕被他洞穿了机密,支吾着随意找了个借口。

    姚子宝挑挑眉,透过车前镜,是将她脸上飞快闪过的一抹表情收进眼底。

    车到达火车站,在麦当劳里等了约半个钟头,接到短信,说是都出站了。

    两方人马见了面。见到这回姚爷专门派了小叔来接人,沈奶奶以为这姚家太客气了,说:“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到北京,自己打车过去都可以。”

    “奶奶,没关系,我这开了车过来方便,买车嘛,就是要用的,省点打车钱。”姚子宝对沈奶奶扶了扶文质彬彬的眼镜。

    沈奶奶对姚爷两兄弟一直都很欣赏,偷偷对孙女说:“好像你家小叔越长越好看了。”

    这话一点都不假。姚子宝如今出落得唇红齿白,若阳春白雪,若不是戴了副眼镜,可以直逼师奶杀手的宝座。

    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尤二姐和沈奶奶沈冬冬,坐上姚子宝开来的车。沈二哥和沈老三另外打了辆出租车。沈奶奶对开车的姚子宝说:“我们这要先去一说:“我们这要先去一趟儿童医院。”

    姚子宝一听惊问:“有谁生病了吗?”

    见沈佳音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尤二姐澄清:“不是冬冬,是晓贵。说是又在北京吃坏肚子了,在急诊室打吊瓶,你三婶医药费不够,让我们送钱去。”

    这脸,都丢到亲家面前了。沈奶奶叹气,想拿手捂住老脸。

    姚子宝笑呵呵的:“行,去儿童医院是吧?我和我哥去过几趟,刚好认得路。”

    车子上路。

    沈佳音问他们怎么知道许秀琴到北京了。

    “先是说有人看见你三婶搭上了到北京的火车——”说着说着,尤二姐记起,反过来问沈佳音,“你好像知道你三婶到北京了?”

    这就要说到那天在农贸市场与许秀琴他们撞上面的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沈佳音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只说:“刚好在菜市场遇到。”

    尤二姐他们听来,以为是两方刚好都到市场买菜,给撞上了。

    “哎,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沈奶奶平日里虽说不喜欢沈晓贵,但是,毕竟是个孩子,自己的孙子,病了,总是心疼,于是埋怨起许秀琴不会当妈,“他妈不知道怎么当的妈!以前有了儿子没了女儿。现在有了女儿没了儿子。”

    “妈,她可能是给晓贵吃的太好。”尤二姐道。

    说许秀琴不疼这个儿子是不可能的,儿子肯定比女儿金贵,所以,沈晓贵才会吃出富贵病来。

    沈奶奶头疼,扶住头。

    车子抵达儿童医院。沈老三从后面的出租车里冲下来,直奔孩子吊瓶的输液室里。

    沈佳音要小叔在车里等他们就可以了。姚子宝却是找了个地方停车后,拔了车钥匙下车,走过去看看情况。

    吊瓶室里,沈老三见到了儿子。

    沈晓贵一边打吊瓶,另一只手拿着姐姐的手机在玩手游,根本不知道父亲来了。

    沈老三见状,一股火起,夺走他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同时用脚当场踩了个稀巴烂。

    旁边,本是憋着肚子话要和沈老三解释的许秀琴以及躲着的沈佳慧,见着手机被摔的粉身碎骨,齐齐抽了口凉气。紧接,沈佳慧尖叫:“爸,那是荣少买给我的!三星旗舰机!你这一摔,去掉我好几千!”

    肉疼!

    “你们两个,当妈的和当姐的,儿子弟弟病了,还让他玩游戏!”沈老三指着她们母女俩的鼻子痛骂,“好几千是不是!你弟弟的命只值这好几千!”

    “爸——”沈佳慧顿觉委屈。

    “好了,好了,别气了。”主要是想到指望老公送钱,这口委屈许秀琴吞了,推着沈老三到门外想找个比较不惹人注目的地方说话,前头,沈奶奶等一行人紧随沈老三来,许秀琴一怔,“他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都因为关心晓贵!”

    “平常怎么不见他们关心?”许秀琴料定沈奶奶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老三懒得和她说了,问:“你说医生说是要住院,医生在哪,我问问看。”

    结果,给沈晓贵看病的大夫又改口了,说:孩子打了瓶针情况有好转,不用住院了。

    许秀琴本想借儿子住院和女儿赖在医院里,不用面对沈奶奶那些人,这下可好。于是,她追着给沈晓贵看病的主治大夫,央求让她儿子住院。

    “住院不是什么好事情。医院内病人多病菌多。你们照顾病人来来往往麻烦。可以不住院的,当然最好是不住院。”大夫耐心地和许秀琴解释,心里同时纳闷,现在的病人家属一听说住院都想着医院敲诈钱,不愿意病人住的,怎么有这样一个病人家属求着要病人住院。

    “我们不怕麻烦,真的,也不缺钱。”许秀琴向大夫表示绝对资金人力都没有问题。

    可是,大夫摊摊两手道:“你们这娃,真不够住院的条件。你们非要想住医院的话,我建议你们到床位轻松的民营医院试试。”

    许秀琴冲不会变通的大夫背后骂:死脑筋!免费给你钱你都不赚!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沈晓贵的病其实不重,沈老三留在这里陪儿子,其他人,都随了沈佳音到姚家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许秀琴非常不想和老人家他们一块走的,就怕哪个眼尖,知道了沈佳慧怀孕的事。可沈老三打发了她们两个走,说她们在这里只会带坏病了的沈晓贵。无奈之下,许秀琴和沈佳慧一块坐上了车。

    在这个时候,沈佳慧见到了从没见过的姚子宝。姚家男人长得俊俏,姚子宝如今出落得比姚爷更俊美,让沈佳慧一见,眼神呆了,呼吸停止了。

    “这是谁?”沈佳慧拉了拉年纪最小的沈冬冬。

    沈冬冬仰头见她表情奇怪,皱皱鼻子:“是佳音姐老公的弟弟。”

    沈佳音的小叔!

    死丫头真好命,嫁的老公已是美如天神,来了个小叔,又俊如神邸,都是吸人魂魄的美男子。

    沈佳慧攥紧了拳头。

    扭扭腰身,将沈冬冬往旁边一挤,要坐上姚子宝开的车。

    沈冬冬被她挤的那一下,差点往后摔倒。刚拉开车门的姚子宝眼疾手快,飞快地闪到了沈佳慧后面,接住要跌倒的沈冬冬。

    “谢谢你,大哥哥。”沈冬冬站稳了脚,一边道谢,一边往沈佳慧那里皱眉毛。

    沈佳慧却是作势身却是作势身体一软,要往后面的人身上倒下去。想,这样的情况下,他定是要伸出手来接住她了,蹭一蹭美男的香气也好。哪知道,她妈比救火队更着急,冲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身体,叫道:“佳慧,佳慧,你没事吧?用不用到医院去?”

    许秀琴一是怕她肚子里怀的高家继承人出问题,二是借口再蹭回医院里逃祸。但沈佳慧没看穿许秀琴的戏码,没配合到演戏,快速站住了脚跟,埋怨母亲多此一举,带着怨气说:“妈,你紧张什么?我不是病人。”

    “什么你不是病人!你,你,你肚子里——”情急之下,许秀琴捂住嘴巴,堵住差点儿说漏嘴的话。

    出了乱子,沈奶奶他们立在旁边边听边看。在听见许秀琴母女这段诡异的对话后,不止老人家一个人心头生起了疑问。

    沈佳音想起了沈佳慧怀孕的事,眉头一皱。

    这时,拉开车门的姚子宝,转回头扶了扶眼镜,用一道尖利的光扫过刚假惺惺要跌倒的沈佳慧说:“我记得,她是说过她身体不比常人,怀孕了。”

    “什么?!”叫得最大声的反而是许秀琴和沈佳慧这对母女。

    沈佳慧一幅痛恨的眼神射向沈佳音:肯定是你说的!

    “我哥当时刚好在菜市场,听见她们自己说的,是她自己声称自己怀孕了。”姚子宝捉住沈佳慧怨恨的眼神,声音冷静地进行补充,肯定不能让自己嫂子无缘无故背黑锅。

    “佳慧怀孕了吗?”沈奶奶走进圈子里,站在许秀琴和沈佳慧母女两个人中间,目光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们母女俩。

    未婚先孕!

    有的挨批了!

    许秀琴扭着嘴角要辩解:“妈,佳慧她,她怀的不是普通人的孩子——”

    “我现在问的是她有没有怀孕?!”老人家突然提高音量,俨然气愤当头。

    老人家理直气壮的时候最可怕了。

    许秀琴被老人这一吼,都给惊到,退了一小步。沈佳慧躲到了她身后,躲着沈奶奶那刀子似要剥了她皮的目光。

    “妈,你大声做什么!”一边指责老人家吵闹,一边,许秀琴却同步提高自己的音量,务必制造出能压倒老人的效果,在她看来,只要她抛出高家继承人的真相,老人家和家里其他人肯定会后悔死了,因此脑袋摇摇晃晃,很是得意,说,“妈,我都说了,佳慧哪怕怀孕了,都是这世界上与众不同的孕妇。你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沈奶奶见她居然能拿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来炫耀,先骂一句:作孽!

    “妈!”许秀琴忍不住了,这会儿就要让老人妒忌死,拉出自己女儿说,“我们都检查清楚了。她肚子里这孩子是高家的继承人!你老听清楚没有,是家产上百亿的高家的继承人!”

    现场一片寂静之后,所有人看着中间她们这对母女,像看着对疯子一样。

    “妈!二哥,二嫂!你们不信是不是?高裕荣你们认识吧?太子你们认识吧?高裕荣就是太子的妹妹的儿子!太子的妹妹嫁的是豪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不能诋毁吧?”许秀琴用力抓住他们一个个解释,要他们今天就臣服于她们母女。

    尤二姐的心头,陡地起了一道鸡皮疙瘩,伸手拉拉身边的沈二哥:“老公,她说的是那个人?”

    沈二哥的眼睛直接直了。

    在路上,他们都从冯四海那里听说了沈家大哥第一胎双胞胎被人拐卖的事了。所以,他们更是马不停蹄地往北京赶来,说是华妙冰与沈大哥的孩子,但同时也都是沈家的子孙。

    如此说来,沈佳慧岂不是和自己的——

    “妈——”沈冬冬是被许秀琴抓着手缠的不耐烦了,叫道,“三婶不知道吗?”

    “我说冬冬,你这孩子傻不傻,你姐姐要嫁亿万富豪了,你怎么不会像晓贵来巴结你姐姐呢?我在说话,你还岔开话题,说的什么事有你姐姐嫁亿万富豪更重要吗!”

    许秀琴这顿教训下来,沈冬冬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甩了她的手,吐道:“高裕荣是吗?我和我爸、我妈都知道了,说他是大婶三十几年丢失的孩子。”

    许秀琴一听顿觉好笑,举起指头戳沈冬冬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想钱想疯了吧?高家的少爷怎么可能是你大婶生的?你不如说是你妈生的!”

    沈冬冬赶忙拿自己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一边躲一边叫:“妈,三婶真的疯了!”

    “我疯?!我怎么可能是疯子!我女儿要嫁豪门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四面围观的人见到她这个样子,都一致以为:这女人真的是疯了!

    作孽啊!沈奶奶叹一口长气,扶住自己的头。沈佳音忙在旁边扶着老人家。沈奶奶抬头看了眼孙女,问:是真的吗?

    沈佳音乍得知这消息时,曾也在心里震惊过。却不是可怜这对母女和高裕荣,是可怜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只因大人的过错。

    沈奶奶得到孙女默然但也是肯定的回答,心里一沉。沈家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她这个老人家都觉得一辈子喜怒哀乐都集中在这里了。可她是沈家的支柱,是沈家的掌门人,她要公平是非地处理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佳慧。”沈奶奶叫一声。

    躲在许秀琴后面的沈佳慧,听见沈冬冬的话后,脑子一直处脑子一直处于当机的状态,直到老人这一声叫,她像抓紧了救命草,和母亲一块叫了出来:“奶奶,他们都是妒忌我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奶奶,他们妒忌我嫁进豪门,故意诽谤我,造出这么可恶的谣言!奶奶,你要给我做主!孩子是无辜的!荣少他真是高家的少爷!”

    “他是高家的少爷,但是是假少爷。再怎么伪装都好,他终究流着沈家人的血液。你也一样,一味地想和你妈改变沈家人的身份,但你身体里流着沈家人的血脉是没法否认的。”沈奶奶这话言简意赅,却是一语指到了点上,“孩子是无辜的,所以,为了孩子好,还是尽早落掉吧。”

    沈佳慧不信,绝对不信,指着他们一群人痛骂:“你们都妒忌我!妒忌我可以坐拥上百亿财产了!你们不是人!”

    沈奶奶甩了头,对沈二哥说:“走吧。让她们自己安静安静。想清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现在再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

    沈奶奶这话是对的。眼看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跑到了路上拖住路人就说,说他们这些家人有多可恶,为了下掉她们拥有上百亿家产的孩子,造谣说这孩子是孽种。

    几个人匆匆都坐进了车里。

    在姚子宝开车送他们离开时,能远远看见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人,仍像唱戏的一样,站在人群里面中间哭诉她们被沈家人污蔑虐待的遭遇。不知为何,看着此情此景,车里没有一个人感到愤怒,可能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许秀琴和沈佳慧其实已经都——完蛋了的,

    姚家给安排了原先的那套屋子给沈奶奶住,沈奶奶满心感谢姚家的体贴,和要走的姚子宝吩咐:“帮我好好感谢你爸妈。”

    “知道了,奶奶。我先把车开回去给我爸。我爸我妈,还有我大哥,一下班都会过来的。”姚子宝笑吟吟地回答沈奶奶的话。

    沈奶奶望着他的背影,赞叹:“佳音,你这亲家,一个个都是那么优秀。”

    沈佳音听了微笑。小叔是个很优秀的人才,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尤二姐一家住在隔壁,房间里这会儿只剩她们祖孙俩,沈奶奶要孙女坐下。

    沈佳音抬头看着奶奶,感觉奶奶这段日子好像突然间苍老了不少,眉尖不禁揪紧:“奶奶,我听说家里——”

    “老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是砸了你二婶的店,但你二婶自己都不担心。我那家里,都是没用的不值钱的东西,他们砸了我也不心疼。而且,又不是回不去了,都托了某人的福。”

    这话,是不知不觉地转悠到了华妙冰的话题上。

    沈佳音低着头,不敢随意接上话。

    沈奶奶吞着唾沫,拍着大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这心里头的犹豫,其实早在路上都犹豫完了,只剩下开口了,道:“佳音,你想你爸妈吗?这话,奶奶好像从你会记事起都从没问过你。”

    “奶奶,有奶奶就够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沈佳音说。

    “傻丫头,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好的?”沈奶奶不禁失笑。

    “奶奶是天下最好的。佳音有奶奶就够了。”沈佳音抬起脸,再次说。

    沈奶奶触到孙女的目光,孙女的眼睛像是灯一样的明亮,感觉心头一暖,伸出的手摸了摸沈佳音的脸蛋,一边摸,一边叹:“你瞧瞧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你妈。”

    “奶奶——”沈佳音略感迟疑,不知道老人家这话意思。

    沈奶奶喉咙里一道哽咽:“就像我刚对佳慧说的,再怎么否认都没用。血缘在就是血缘在。天底下,没有不想妈妈的孩子。是奶奶私心了,把对你妈的怨气让你加上负担是不应该的。”

    沈佳音陪着沈奶奶抽了抽鼻子。

    沈奶奶道:“孩子,想认她就认吧。奶奶不会阻止。因为阻止没有用。”

    “奶奶,她是她,我妈是我妈,奶奶是我奶奶。”沈佳音说,说着说着,自己像潮水一样波动的心情也不知如何形容,只知道这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最心疼自己的奶奶,于是抱住了老人家一只手,说,“奶奶永远是佳音最最重要的人,佳音不想离开奶奶。”

    这话是突然让沈奶奶眼眶一热,差点夺泪而出。吸了下鼻子,沈奶奶忽然笑了出来,说:“怎么好像说的那么悲哀。她又怎么能夺走我最可爱最信任的孙女呢?”

    沈佳音用力地点着头。

    老人家的手由是摸到她脑瓜上,慢慢抚摸着,声音轻柔,已是完全的如释负重:“孩子,想认她就认吧。奶奶一点都不认为这能改变到什么。这也可以让奶奶我心里轻松一些,再也不用想着怎么怨恨她了。她都毕竟给了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女,陪我那么久。”

    奶奶都这么说了,好像,她可以叫那个人一声妈了?

    沈奶奶到京的消息传到了华妙冰那里,华妙冰一早上都已是坐立不安。在听说姚爷要去沈奶奶住所时,华妙冰和冯四海一齐到了姚爷单位面前拦姚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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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破产

    “姚科,我们谈谈。”冯四海主动过去,意图和姚爷亲近。

    姚爷任他爪子抓到自己肩头上,问:“想去看老人吗?”

    听起来有戏。

    冯四海和华妙冰高兴地一齐点头。

    “我车坏了。你们开车来没有?”姚爷这话是想蹭他们的车。

    “有有有,开来了。”冯四海赶紧邀请他上车。

    姚爷看了看他和华妙冰。这对重新组合的夫妻,算是很有趣的一对。

    各自都有初恋情人,各自原先婚姻都很美满,各自都失去了心爱的人,又在彼此之中找到了慰藉,最后在一起。为了生活,为了打发孤独寂寞都好,这两人携手到了现在,两个人共同的亲生孩子没有,仍旧是各有各的孩子。在这点上,如果没有对彼此最大的宽容,实在很难想象这对人能走到现在。

    实际上,昨晚上,冯家家里闹了点不愉快。这要说到,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和第二个女儿住在澳大利亚的冯家两老,打了电话到冯四海家里问询。

    冯家两老喜欢华妙冰给他们儿子照顾孩子,但是,不喜欢华妙冰突然弄了那么多自己的孩子要进冯家。冯家到底是个有根基有家业的家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进来的,再听说华妙冰有个儿子都快进了监狱,这俨然是给冯家脸上抹黑。

    絮絮叨叨的话从电话对面传过来,无非就是要冯四海在这点上与华妙冰划清界限。

    华妙冰在房间里没听见,冯四海捂着不想被她知道,本来这事儿已经够她烦了,最终,是冯永卓听不下去了,抢了老爸的电话,对海洋另一端的冯家两老说:“奶奶,不用再说了。你们如果想一想,若换做要坐牢的人是我,你们是不是会叫妈主动抛弃我爸?”

    这种换位想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得了的,冯家两老就接受不了,摆出正当光明的口气:“你和你爸绝对不会出这样的事,这种假设完全不成立,不需要考虑。”

    冯永卓一股无名火起,摔了电话。

    “永卓——”冯四海对自己儿子莫名地抱了些抱歉的口吻。

    “以后爷爷奶奶的电话不用接了。这种只要别人理解他们,他们不想自己理解他人的老人的话,少点听。”冯永卓说完,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眼不见为净。

    冯四海只介意自己老婆有没有听见。

    好在华妙冰好像彻头彻尾不知情。

    姚爷坐上冯家夫妇俩的车,想到自己那部下冯永卓在单位里主动加班,像是刻意地躲避这个事。俨然,这冯家,颇为微妙。

    华妙冰坐在副驾座,不知道怎么和姚爷搭话。从车前镜看来,姚爷心情貌似不错,眉松眼笑。可这位爷,道句不好听的,心情是反复无常,没人知道爷会不会瞬间变脸。她心头咯噔着。

    只能由冯四海主动来提这个话题,问:“今晚上的晚餐,是怎么决定的?这么多人,在家里吃不太方便吧。我正好认得一家酒家的经理,酒家位置离他们住所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那里的菜说不上顶级,没有鱼翅海参,但是家常菜物美价廉,服务费也低。如果觉得同意,打个电话,马上就能拿到个包厢。”

    姚爷说:“这事儿我还没有问他们意思。一般来说,吃饭安排的问题,都是由长辈去决定的。长辈喜好为重。”

    “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问。”冯四海建议他。

    姚爷道:“哪怕是家庭聚会,吃酒家,现在到处查的严,我们都是公务人员,不太妥当吧。”

    冯四海替华妙冰吃了个闭门羹,悻悻:“只是家常菜,不喝酒不抽烟,自己出的钱,查了也是一身清白,有什么关系。”言外之意,从不知道你姚爷会胆小到怕事。

    姚爷不怕和他说明白,淡淡地扬一扬英俊的俏眉:“我爸有问过我意思,刚开始也是说不然这么多人,做饭麻烦,去吃大排档吧。但是,沈奶奶好像比较想吃自己孙女做的菜,可能现在他们在住所里准备晚饭了。”

    冯四海和华妙冰同时一惊。这,那头自己准备了晚饭,肯定是没有安排他们两个的。这样去到那里,岂不是坐不到一分钟,人家吃饭他们又不能赖在那里不走,就只能自己乖乖走人。

    “自己做饭,多麻烦!”冯四海焦急地踩着刹车说。前面是红灯路口。

    “麻烦倒不会很麻烦吧。他们说是在乡下,都习惯家庭聚会煮这样一大锅的饭。不像城市里,一家聚餐都喜欢往外头吃酒家。”姚爷答的毫不费力。

    冯四海和华妙冰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额头冷汗淋漓。

    冯四海在心头都对姚爷小声地抱怨起来:未来这是你的丈母娘,你不讨好,故意刁难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姚爷只知道这丈母娘亏欠自己老婆太多,这会儿这样刁难一下是应该的,免得以为自己生了女儿女儿就非得认你为母亲。一个没有责任心的母亲,没有这个权利自以为是。

    车开到了沈奶奶他们一家下榻的住所。姚书记和姚夫人都已经到了。刚好和冯四海他们开来的车停在了一块。

    姚爷刚下车,被姚夫人见到。

    姚夫人张口就问儿子:“你怎么又蹭人家的车了?”

    “我的车还没修好。”姚爷一拨刘海,答母亲。

    “你的车没修好,也不能随随便便蹭陌生人的车啊。”姚夫人教育。

    陌生人!

    冯四海和华妙冰站在原地,满脸尴尬。

    姚书记知道自己老婆是故意和儿子一唱一搭的,为的就是气一下华妙冰,拳头抵住嘴角咳两声,缓和场内,对冯四海说:“你是农科院的冯科长吧。”

    听见姚书记主动开声,而且口气不像姚爷和姚夫人,冯四海和华妙冰大喜,两个人连忙冲姚书记走了过去,与姚书记一一握手,介绍自己:“我姓冯,姚书记你好,这是我太太姓华,与我一个单位的。”

    姚书记与他们握完手,介绍自己老婆:“这是我太太。”

    “你好,姚夫人。”华妙冰面对姚夫人无比紧张,这个人是她女儿的婆婆,要是关系搞不好,难保婆婆拿她女儿出气。

    姚夫人目光锐利地扫过华妙冰脸上的拘束,嘴角一勾,笑盈盈地接住华妙冰伸出的手:“你好。”

    对方只淡淡一句接话,华妙冰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姚夫人转身就走,先一步爬上楼梯。

    姚书记见状,只能无奈。老婆的性子有时候是很犟的,尤其是当姚夫人认为是自己是最正确的时候。在姚夫人眼里,华妙冰再忏悔上千百次,都没法当得上妈这个称号。

    一行人,怀着内心各自复杂的心境,走上了楼梯,到达沈家在北京暂住的屋子门口。

    给他们开门的是沈冬冬,看见姚爷,这孩子可高兴了,直叫:“姐夫姐夫快进来帮忙。”

    “帮什么?”姚爷被孩子那双沾满面粉的手拉着,忘了职业洁癖,只觉得亲切和好奇,英长的眉毛一挑,和孩子先进了屋。

    姚家夫妇随之踏进门里。

    客厅里,摆放了张大桌子。尤二姐在擀面,沈奶奶拿着长筷子在大盆里搅拌饺子馅,沈二哥包着饺子,在他身旁放了张板凳,应该是沈冬冬刚才站的位置。

    沈家人听见亲家来了,在忙活着饺子的同时,抬起了头。尤二姐先搁下了擀面棍,招呼道:“姚书记,姚夫人,你们都来了。这样的,我们现在在包饺子,今晚大家吃饺子好吗?”

    姚书记和姚夫人哪会说不好,一块走到了圆桌边上,脱掉大衣,卷起袖口说:“这包饺子,要全民包,才有热情,吃起来的话,也都格外香。”

    沈二哥听他们这么说,仍旧要走到茶几边为客人冲茶。

    姚夫人一见,忙叫道:“二叔,冲茶的功夫交给我儿子行了。不能指望他包饺子,他包的饺子恐怕一下水里,全成了祸害。”

    母亲如此不留情面,姚爷急得痛脚:“妈!谁说我不会包的。”

    “你是会包,但是你每次包的饺子到了水里就散开,不是祸害是什么?”姚夫人有根有据地说。

    姚爷情急下,想拉出和自己厨艺能一比的弟弟:“宝儿呢?他不也不会包饺子,他人在哪,让他冲茶好了。我帮奶奶搅拌饺子馅,给你们分摊饺子皮。”

    听见自己哥将自己当成了垫脚的,姚子宝还不得急着从厨房里伸出脑袋:“哥,我没空呢,在帮嫂子洗菜做汤。”

    原来自己老婆在厨房里头,姚爷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要妇唱夫随,一把拎起弟弟甩出厨房,关上厨房门,正儿八经地嘱咐:“你去冲茶!你嫂子的活我来干就可以了!”

    哎,这叫什么?

    利用完自己弟弟就把弟弟甩出了门口?

    姚子宝强烈鄙视自己大哥,走回到大家包饺子的圆桌边,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手的吗?”

    “你和你哥一样,没什么可以帮手的。只会帮倒忙。去,到那边冲茶奉水。”姚夫人指挥。

    姚子宝倒不介意自己做个冲茶小弟。这从圆桌走到茶几,要经过大门,见着屋门没关,心里正诧异。走到门口想关门时,赫赫见着两个成年人立在门口,若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姚子宝诧异地叫了:“你们怎么不进来?”回头,又问自己爸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和你们一齐来的吗?”

    “这要问你哥了。”姚夫人头也没回,背对着他们说,“你哥自从自己车坏了后,厚脸皮到,连陌生人的车都蹭。”

    姚子宝啧啧:他妈这张嘴,锋利无比。他自己和他老哥那张嘴巴,看起来都是遗传了他们的妈。

    “又有客人吗?”傻二愣的沈二哥,是听不出姚夫人葫芦里的药,走过去帮姚子宝招呼客人的忙,走到门口,看到了门口赫赫站的是华妙冰和冯四海,眼睛一圆,叫,“大嫂,冯先生,你们来做客,站在门口做什么?”

    华妙冰心头是打起了退堂鼓,耳听姚夫人一句又一句的,刺得她心头益发害怕。这刻,只能是冯四海主张,拽着她的手,厚着脸皮跟沈二哥进了屋。

    屋里一瞬间,由于冯家夫妇的意外到来,陷入了死寂的安静中。

    沈冬冬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突然不说话了。包饺子不是一件全民欢乐的事情吗?因此对着自己父亲喊:“爸,我口渴。”

    这孩子是聪明,想就此打破安静。谁让现在屋里在的人,都是这孩子喜欢的人。

    姚子宝想起自己冲茶小弟的责任,在客厅里找出个水杯,要给沈冬冬倒水。

    冯四海却动作比他更快,找到了热水壶,帮他倒在杯子里,边说:“开水烫,你把杯子放桌上,我给他倒。”

    姚子宝将杯子放到了桌上。冯四海倒完热水,华妙冰又把水杯抢了去,亲自端去给沈冬冬喝。

    尤二姐一见,说话了:“冬冬,你这像什么样!能让大人给你倒水喝吗?你多大年纪了,都小学生了!”

    沈冬冬听母亲训的是,慌慌张张从板凳上跳下来,结果没能站稳,撞到了华妙冰身上,滚烫的热水从杯口飞了出去,同时溅到了华妙冰和孩子身上。

    一瞬间,反应最快的反倒是老人家。

    沈奶奶一把抱住孩子,就往厕所里冲过去,一边朝愣着的华妙冰喊道:“还不过来冲冲冷水!想被烫伤吗?”

    华妙冰仅在怔了下后,咬紧唇,跟紧了老人家。

    客厅里其他一群人,见着他们三进了卫生间,跟也不是,因为卫生间本来就小,一堆人挤不进去,会忙中添乱。再更重要的原因是,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会儿不能跟过去,跟过去恐怕会坏事儿。

    坏什么事儿?

    道不定这杯惹事的热水,反倒能把老人家和华妙冰之间凝结数年的冰块溶解了。

    于是姚子宝只把底下的医药箱搬出在茶几上,大伙儿一块等着。

    沈奶奶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已经有半个大人高大的孙子沈冬冬,半拖半抱地拖进了厕所里,卷起孙子被溅到的衣服,拿冷水蘸了湿毛巾往皮肤红的地方拍。好在孩子冬天穿的衣服多,热水并没有烫到利害处,皮肤只是红红,只要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沈冬冬检查了自己没事,马上让开,给华妙冰挪位置。

    华妙冰是溅到了手背手臂。

    等对方卷起袖口,沈奶奶拿了水龙头接的水管条,打开龙头,给华妙冰冲刷着被烫到的皮肤,边嘴巴不自禁地唠唠叨叨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总是不会照顾好自己。上回胃痛没带胃药在身上,明明都知道自己有这个老毛病,吃饭还不注意。现在,连杯水都没能拿好。”

    华妙冰面对老人家的批评,不仅没有驳上一句嘴,心里还暖暖的。要是老人家不在意你,何必说这些唠叨话。

    沈冬冬静悄悄地瞧了瞧她们两个,慢慢地往厕所门口挪。

    沈奶奶见到孙子快自己跑了出去,叫了:“冬冬,你干嘛?不把衣服在这里换了,要到客厅当着众人换衣服吗?叫你妈拿衣服过来!”

    尤二姐手擀着面都是脏的,只好叫了沈二哥去帮儿子拿衣服。

    沈二哥从行李箱里随意拿了两件儿子的衣服走到厕所,递给母亲时同时说了句:“妈,你就不要为难大嫂了。大嫂都知道自己错了。”

    也只有沈二哥这种二愣,能这么直接地把话说出口。

    沈冬冬听着都只能拿手抱脑瓜。

    沈奶奶的刀子目剐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

    沈二哥从不和生气的老人家计较,嘿嘿像是傻乎乎笑了笑,把自己儿子抱到相对宽敞的卫生间门口,有屏风挡着,帮儿子脱了湿了的衣服,换上干净的。

    沈奶奶不知来不来气,将水龙头管扔回到水龙头下的红桶里,背对着华妙冰,道:“我和佳音都说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人老了,反正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华妙冰听她这话是松了口风,不知为何,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反而是心口一酸,答:“妈,瞧你说的这话。佳音是你养的,我对佳音来说,不过是生了她而已。说是妈,但不像妈。”

    “是,你这样说没错!你是没条件让她叫你声妈!”沈奶奶回头,像是气来,冲她责骂了这一句,突然,在看到她那个低垂的脑袋时,口吻瞬间软了下来,“但是呢,你终究是她妈。你难道从没有想过好好当回这个妈吗?做错了,难道没想过怎么纠正自己的错误吗?总不能进了棺材才后悔,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华妙冰点着头。

    “你不要光对我点头。有许多事要你去做,不是你说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解决的。”沈奶奶吸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光说是没用的。听说你那另两个孩子找到了,有什么打算?”

    那对双胞胎,不止是她华妙冰的孩子,而且是沈家的孩子。沈奶奶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个要被判刑的。我和他说了,说让他好好反省,到哪一天出狱,想找回我帮忙,都可以的。”

    沈奶奶老眉一抬:“你就这么和你的亲生儿子说话?”

    “妈——”华妙冰一惊,不知道自己做错在哪。

    沈奶奶叹:“在你心里,可能只有佳音一个孩子。”

    华妙冰对这话只能答一句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这两个孩子会冒出来的。说是我的孩子,我都没有感觉。”

    “但是,你终究是他们的母亲。”

    “我知道。”

    “所以,你即使可以对那个人恨之入骨地说,我怎么可以生一个想杀我的孩子,大声哭闹,也总好过你这样冷冰冰地对方说,我会等你出狱。”

    “妈。”华妙冰苦笑,“我性格就是这样。你叫我说违心话,叫我做戏,我都做不出来。我没有怨恨过他想杀我的念头,说到底,都是那些后来教育他的人的错。而且,当时他会人拐卖走,不能说我这个当妈的没有一点责任。”

    沈奶奶知道,再怎么说,那个被高家抱走的孩子,坐牢是坐定了的结局,这刻让华妙冰做任何表态都是没用的,一句等你出狱等你改过自新,确实是比什么都实际。

    这大儿媳妇,终究是个务实的,也就是因为这,比尤二姐更得她欢心。

    “另一个孩子呢?”沈奶奶问。

    对于这另外一个孩子的信息,老人家所知甚少。

    华妙冰从公安局那里,也只是略微打听到,说是个女孩,年纪她自己当妈的清楚,现在结婚了事业家庭都很稳定,好像没有养父母。

    沈奶奶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头说:“自己一个人打拼到现在,事业有,家庭有,幸福美满,好像不需要你这个妈,也不需要我这个奶奶了。”

    华妙冰心里虚,她一直当那个大女儿是死了的,而且,每在清明节不忘在祭奠老公的时候顺便祭奠这个女儿。结果如此这般,让她这个母亲情何以堪。

    “说来说去,那些拐卖你儿女的人,都是混蛋!”老人家怒气时,狠狠跺了下脚。

    华妙冰任老人家出这口气,应说幸运着老人家是非清楚,没有把怨气都埋怨到她头上。

    “妈,大嫂需要上药吗?”沈二哥给儿子弄好衣服,走回来问。

    沈奶奶听着这话带头走出了卫生间,一边走,一边不忘对华妙冰说:“和佳音要处理好关系,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样要处理好关系。我儿子死了,是没法偿还当父亲的债了,他欠下孩子的债,只能由我这个老母亲和你一块来还了。”

    听着老人家这番话,华妙冰紧随着,喉咙里突然起了哽咽,哎哎地应道。

    沈奶奶再瞧了她一眼:“不要光说不做。过来帮忙包饺子吧。”

    既然老人家都决定宽容了华妙冰,其他人,也就都没话说了。

    一家子,和乐融融地在客厅包着饺子时,厨房里,姚爷和沈佳音小两口,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沈佳音在菜板上切着各式各样的蔬菜,姚爷蹲在洗菜盆边洗着各式各样的蔬菜。

    两个人拼命地干活,许久没有声音,只有机械式动作的声响。到了后来,姚爷自己口渴了,问了声老婆:“你口干吗?想不想喝水?”

    “嗯——”沈佳音头也没抬,瞎应着。

    姚爷走出厨房,去弄两杯开水,端回来,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到老婆面前。

    沈佳音好像看着玻璃杯是视而不见。姚爷见着她这样子,眯了眯眼睛,将杯口搁到她嘴边。沈佳音张了张唇,喝一口,又继续干活。于是,一声低笑在她耳畔响起。

    “怎么了?”沈佳音不解地问。

    “我好像在喂小孩子喝水。”边说,他把杯口又搁到她嘴唇边喂她一口,道,“我老婆好乖。”

    沈佳音差点被他这口水呛到,脸蛋涨了一丝红,说:“我,我在忙,你,你不要开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我开玩笑吗?”边说调笑的话,边在她耳畔亲咬了口。

    她只好腾出只手推了他一把,佯怒:“去!再不干活,不要在这里捣乱。”

    老婆大人生气了。姚爷笑眯着美睐,双手环住她腰间,嘘的一声。

    “又怎么了?”沈佳音真是有点气了,问。

    “刚刚,外面的人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不问我,有什么人来了吗?”

    沈佳音的目光立即垂了下来,落在地上。

    沈冬冬帮着母亲,把包好的饺子送进厨房里准备蒸。

    姚爷就此放开了老婆,捏住老婆堂弟的鼻子,道:“冬冬,我听说你现在特别喜欢某位大哥哥,比喜欢我这个姐夫更喜欢,是真的吗?”

    沈冬冬的鼻子被姚爷捏的冷汗直流,忙解释:“不,不是真的,不然我不会住在这里了。”

    “好孩子啊。”腹黑的姚爷摸摸沈冬冬圆滚滚的脑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沈冬冬拉住姚爷的手,说:“我给姐夫买了土特产。”

    尤二姐听见儿子这话,都差点失笑。回头,帮沈佳音弄着蒸笼,一边悄声问:“佳音,你奶奶说你可以见她了吧?”

    “嗯——”

    “要不要,我等会儿支开其他人,你和她单独在房间里说会儿话。”

    沈佳音手一抖,刀子从刀板上直接落到了地上。

    尤二姐都被她吓到了,慌慌张张问:“有没有伤着?”

    “没有。”沈佳音摇摇头,弯下腰去捡刀子。

    华妙冰刚好站在厨房门口,见到这一幕,转了回身。

    她害怕见她这个妈?

    为什么?

    因为之前伤害的太深吗?

    一串念头在华妙冰脑海里掠过。她突然好像才明白,自己以前做的事,有多么罪大。

    “老冯,我们回去吧。”

    衣摆被人抓了下,听见身后老婆突然这样静悄悄地说,冯四海怔住了。

    这,不是老人家都愿意宽容她了吗?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眼看快大功告成。

    “妙冰,出啥事了?怎么突然间——”

    “不要说了。”华妙冰现在只怕,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伤害到那个人。

    冯四海一头雾水,满脸慌张,又不知道可以和谁求助。眼见着老婆突然转了方向往屋外走去。

    因此,当各自在屋里忙碌的众人发现时,冯家夫妇已是离开了屋里,冯四海打了个电话给沈二哥说了句抱歉,说老婆突然身体不舒服,不能在这里就餐了。

    沈二哥听到这话都懵了。

    好端端的,都雨过天晴,结果,突然晴天霹雳,又是一片乌云笼罩。

    沈奶奶扶着房门,皱了皱眉,继而像是很没好气地叹声:“懦夫!刚叫了她不要当逃兵,现在马上就——”

    说起来,她这个老人家的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若是有心,有勇气的话,早破解了。

    姚家人面面相觑,这个算是沈家人自己的内务,他们不好过于插手。只是,这华妙冰变的也太快了。

    姚夫人都不禁发出了一句:“这样薄脸皮怎么当妈呢!”

    “当妈要很厚脸皮吗?”姚子宝好奇地问。

    “那是,当人家的父母肯定不能要脸的,像当你和你哥的妈,要整天帮你们操心这些那些,还要不怕被你们兄弟俩怨多管闲事。你们以为我和你爸喜欢管你们闲事吗?要是你们自己争气些,我和你爸都可以回老家种田颐养天年了。”姚夫人趁机诉苦。

    姚子宝聪明地闭住嘴,知道老妈是拐着弯说他找对象的事。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着饺子,没有冯家夫妇在,像是没发生过这事似的,团团聚聚,和和气气。沈家人就此决定,过年先定在北京过了。

    沈佳音想今晚留在沈奶奶这里睡,姚爷送了父母和弟弟走后,就此一块留了下来。

    沈冬冬给姚爷念书讲故事。

    姚爷听着孩子说故事的声音像是听催眠曲一样,想,若哪天自己孩子出世了,千万不要像这样本末倒置了。

    沈二哥打电话给沈老三,确定了他们一家在外面的旅馆先住下了。沈晓贵明天,还需要去医院继续吊瓶。至于许秀琴和沈佳慧那对母女,听说后来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停止闹腾了。

    “好像是后来惹到有记者来采访。”沈老三一样感到奇怪。本来能上报纸的事儿,许秀琴应该最高兴不过的了。可许秀琴却这么抗拒在媒体面前露面,原因不明。

    姚爷听见沈二哥这话,好像突然才想起紧要的事,立马坐了起来,拨了电话给姚子寒,问及太子被调查的进展。

    姚子寒说:“他那些房产涉及到很多贪官污吏,查出来,有许多手续不齐的房产可能都会被法院下令拆掉。现在,因为他这案子牵连破产的人,太多了,好多都到了市信访办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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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其实就是个傻货

    半夜,在旅馆里头,沈老三抱着儿子沈晓贵睡一个房间,许秀琴和沈佳慧睡在另一间客房。因为闹了几乎一天,沈佳慧累了,躺到床上没用多久就睡着了。许秀琴躲在卫生间里接电话。

    “妈——”沈佳慧爬起来上卫生间时,见到她母亲在厕所里一直没出来,敲了敲门。

    许秀琴在里头突然一声嚷:“你杀了我我也没钱还你们!”

    沈佳慧被她妈这声叫吓了一大跳。

    许秀琴猛地摔开厕所门,出来,抚了抚刘海,对站在外头的女儿说:“要上洗手间吗?进去吧。”

    看起来,好像刚才许秀琴喊的话都是她幻听。沈佳慧走进了卫生间,刚关上门,门外忽然又传来许秀琴一声咒骂:

    “这是要逼死老娘?好,你们有种,我拖着你们一块死!”

    沈佳慧的心脏扑通扑通,从没有听过许秀琴说这么可怕的话。

    姚爷晚上和沈二哥睡一块,趁这个时间摸摸沈家财产的老底,问:“二叔,三叔家是不是欠人家外债?”

    沈二哥奇怪姚爷怎么突然问这个,以为姚爷是想帮老三还债,说:“别担心。老三家还有我和我妈。老三之前买肥料种子什么的,是借了人家一笔钱。老三人勤劳能干,市场不景气,他都能靠自己努力,自己把债还了。我妈偶尔塞给他的钱不会少的,其中有我和冬冬他妈给老人家的,有佳音给老人家的,所以老三家里外表像是穷,其实日子过的下去。”

    “我怎么听说,三叔的媳妇大手大脚,很会花钱。”

    “这点不假。老三被坑,就是被自家老婆和儿女给坑的。若是没有个大手大脚花钱的老婆和女儿,早脱贫致富了。”

    也就是说,老三实际上没家底的了,储蓄本几乎为零。尤二姐这几年受华妙冰的帮助,又赚到了多少钱呢。

    沈二哥对老婆掌控的家中财产,本是不清不楚的,才会村里人被尤二姐骗的时候他一块被骗。这回尤二姐把家里财产全转移了出来,让他得以窥知到自己家现在有多富有。算下这笔账,人人都说他老婆是小富婆,实际上是夸大了。

    “建房子时,还不是很有钱。你二婶借了些外债,然后每年一点点地还。小卖部生意经营下去,赚了一些。期货市场风险大,大嫂的朋友受大嫂所托,知道我们家的真实情况,因此是绝对不敢拿我们家全部资金去冒险,只是在有可靠的消息下帮我们小炒几笔,是赚到了几笔,但家里各种开支都要花钱。如此一算,存款加起来有十几万吧,比村里一般人好一些。”

    十几万,真心不算多。现在比较富裕的乡下,十几万真是个小数目。或许在沈家庄算是好,放在其它地方一比,尤其说若放到北京周边的乡村里一比,那真是——

    “佳音给她奶奶的钱,才真正叫做多。这孩子,肯定是把工资奖金全给老人家了。”沈二哥偷偷地和姚爷说。

    沈佳音参加工作有三四年了。除了头一年钱比较少,第二年开始,由于工作成绩出色,常有各种奖励,加起来,一年都有七八万给老人家。今年要不是她自己要结婚,老人家要她自己存点钱,她预备给老人家十万打底的。

    姚爷听着心里倍觉疼惜。他和老婆是同道中人,知道沈佳音这些钱,都是拿命拼出来的。在部队,现在不是说走关系就能有钱了,一切要看自己本事,要看自己是不是能奋斗在第一线,意味必须时时刻刻准备拿出来的牺牲。国家只会大力奖励那些真正优秀的人才。

    沈佳音对自己是真的省,对身边的人,是真正的出手阔绰。

    “这丫头——”沈二哥难得和姚爷说些悄悄话,于是和姚爷说起自己的侄女一些真正的实话,“她二婶说她傻的,怎么把钱都花在别人身上,她二婶都没有她这么舍得。说女人要自己多爱下自己。我觉得她二婶的话没有错。毕竟她是我侄女,我希望她更好地照顾好自己。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可能连她二婶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对我这命苦的侄女来说,钱是身外物,这都是被她妈当年丢弃她给害的,她只怕自己喜欢珍视的人离开自己。”

    被父母丢弃过的孩子,那种滋味,恐怕不是当事人都没法想象的。

    姚爷自己呢,是被几个女人遗弃过的男人,所以当初求婚结婚的时候才和她说了,要她怎样都不可以对他放手。后来,现在,终于是明白到老婆其实和自己一样是天下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最怕遭人遗弃。

    夹着酸酸涩涩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只觉得和她的两颗心紧贴着,是越贴越近,像本来就是一体的。

    “这傻丫头对她奶奶这么好。可能是她早已明白了。离开她的人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像她妈那样自己离开她的,二是不可抗拒的力量,譬如老死。”别看沈二哥是二愣,傻货,但是,对这世间一些事情,看的却是很透彻很明白。

    因此沈佳音这丫头说傻好像傻,其实心里分的很清楚,只对自己好的人好。

    姚爷听沈二哥说到这,好像明白了:“二叔,你们家包括奶奶,口上说是原谅佳音她妈了,其实,心里一辈子是没法化解这个芥蒂的,是不是?”

    “嗯。”沈二哥说实话,“她妈再怎么想补偿,想忏悔,这心意我们都收下了,我们不想做的太绝情,该给人机会对不对?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伤害一辈子都不可能说你现在改错了,过去的东西就能当不存在了。”

    姚爷突然想起另一个遗弃自己女儿的人,蔓蔓的奶奶,陆夫人的亲妈,到最后一刻,那个老人家,都始终不认回自己的女儿,情愿就这样背着罪恶的十字架死掉。

    那个老夫人做事的方式,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很奇怪,仔细回想起来,这个老夫人做的每件事,都是让人回味无穷,深思不已,让人恨都恨不起来,只能是满心的佩服。

    华妙冰比起这个老夫人古沫而言,只能是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常人,有惧怕,有失去勇气变为懦弱的时候。

    华妙冰注定要比古沫活的更辛苦,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被人诟病。

    但不管怎样,血缘这种东西是没法否决的。

    一个母亲想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本没有任何错。一切旁人的议论是非,不能阻止这种血缘的牵绊。

    沈奶奶就此看开了。

    姚爷打从心里佩服沈奶奶这样豁达的老人,不是每个老人都能在老了的时候,做到沈奶奶这个份上,勇于去承认并纠正自己的错误。

    “二叔,我一直好奇,奶奶她老家是哪里?”

    “我妈?村里有些老人是说我奶奶不是本地人。但村里另外一些长辈,像刘老支书,都只认定我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我奶奶祖籍是哪里,只有老人家她自己心里清楚。”

    真是有点神秘的一个奶奶呢。

    姚爷望着天花板,从沈奶奶想到睡在隔壁的老婆。

    沈佳音照常和老人家一块睡时,就是个小孩子,在棉被里蜷缩成一条虾。

    沈奶奶瞧着她这个睡样,颇感无奈和好笑。想这丫头都嫁人了,难道和姚爷一块睡时,也都这个模样?

    “佳音。”

    “嗯。”沈佳音睡的迷迷糊糊的,应着。

    “你和首长睡觉的时候,是这样吗?”

    和他睡觉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沈佳音真不大记得。每次都是他抱她上床的,然后,就是做夫妻间常会做的事,之后,她完全不记得了。

    “可能吧。”丫头模棱两可地答。

    “当人家老婆了,睡觉怎能这个样呢?”

    “要,要怎么样?”

    嫁了他,睡觉的时候也必须改吗?改成像兵那样?

    说到嫁了人睡觉必须变成什么样,老人家面对孙女这个反问,突然间,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因此老人家自个儿主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可孙女好奇了,问她:“奶奶,你和爷爷睡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沈奶奶脸红了,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夫妻间睡觉就那样。”

    沈佳音躲在被坑里的嘴巴,偷偷勾成一个弧度。

    夜深,屋里暖,每个人都睡到了早上七八点。

    第一个被吵醒的是沈二哥。沈二哥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叫。担心吵醒姚爷,不敢赖床的沈二哥迅速爬了起来,没穿衣服就按下了电话,冷得他直打哆嗦一边听,听是许秀琴的声音。

    “二叔,我能不能从你那借点钱。”许秀琴在电话对面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一反以前对他们老二家完全看不起的口吻。

    “晓贵去医院打针又没有钱了吗?”沈二哥问。昨天,尤二姐从两个银行柜员机,共取了一万块给老三救急。一万块用的这么快?

    “哎,二叔你不是不知道,在这北京花钱多啊。我们住一晚旅馆,都去掉两三千了。”许秀琴说。

    可沈二哥记得沈老三昨晚打电话给自己报信时,说到找了家便宜的招待所,一晚上只有几百块两个房间,虽然住的差一点,但是有暖气不至于让孩子再冻着。

    “老三不是这样说的,弟媳,你是不是听错了?”

    许秀琴心里骂老公那个笨蛋,多嘴,一边装做自己是糊涂了和沈二哥说:“是,好像是几百块,但是,要差不多一千吧。总之,这一万块实在经不起开销,二叔,你就再借点给我们吧。都是亲戚,不会不还的。”

    最后面那句,倒变成点睛之笔了。亲戚迟迟不还钱,赖到你死,都可以是天经地义。

    沈二哥为难地说:“银行卡,都在我媳妇手里,不然,我把电话给她,你要借多少,你直接和我媳妇说。”

    和尤二姐开这个嘴巴?

    许秀琴知道没戏的,只能和沈二哥磨嘴皮:“二叔,你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媳妇关系不好吗?你这样做不是给我难做,是不让晓贵好过。”

    沈二哥磨不过她,不耐烦了,问:“要借多少?”

    “一天花销一万来计算,至少要十万吧,能抵上几天。”

    “十万?!我说,弟媳,你当我家是金矿吗?!”沈二哥听到这个数目,都不禁两眼一瞪,发飚。

    “你媳妇不是赚了上百万吗?区区十万算得了什么!老三不是你亲弟弟吗?你们家准备见死不救是不是?”

    “不是啊,我是说,弟媳,你们哪里需要开支花到十万这么多?再说,晓贵只是一点小病,又不是住重症病房。”

    “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家晓贵这命不值钱对不对?”

    “不是,不是这么说的。”沈二哥快被急死了,“我和你说实话,我媳妇是赚有一点小钱,但绝对不是开金矿的,你说两三天就十万,我家存款最多也就十万。”

    “你骗人吧!你家只有十万存款!你老婆是瞒着你把你的钱都给其他男人了吧!”

    沈二哥被气到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人家说自己老婆给自己戴绿帽,一口气骂了回去:“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全村里的人都知道,你给老三戴了不知道多少次绿帽!晓贵是不是老三亲生的,都不能肯定!”

    “二叔,好啊,你今天说出这个话,就不怕你自己断子绝孙!你等着!”

    咔!

    许秀琴居然比他早一步摔电话,沈二哥被气得够呛。

    姚爷在旁边早坐起来了,静静地听完沈二哥与许秀琴对骂。等沈二哥回身来穿好衣服,姚爷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三叔的媳妇来借钱,是为什么事?”

    “能为什么事?老三没钱了,她可能忍不住,想在北京大手大脚地花一笔,这不是只能向我和我老婆借钱。但是,一开口就十万,她以为钱是抢的吗?”

    姚爷想的远远没有沈二哥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昨晚上和姚子寒通过电话后,既然,许秀琴都这么急着借款了,看来,那边房产的崩盘,直接影响到了许秀琴。

    沈二哥由于被许秀琴气着,一早上吃早餐时,一直嘴上都不停嘴地唠叨,说老三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个媳妇。

    沈奶奶一听就知道不对劲,问是怎么回事。

    沈二哥憋不住,把许秀琴一开口要借十万的事说了。

    “三婶要借十万在北京玩?三婶疯的不轻,可以进精神病院了。”沈冬冬这孩子先抢着评论,谁让昨天许秀琴发疯敲他脑袋的事这孩子是深深记在心里了。

    众人,都觉得许秀琴是脑袋病的不轻。女儿这个高家继承人生不成,许秀琴想要钱的心愿需要达成,一开口借十万,不就是想钱想疯了。

    “让她疯吧。疯过几天,大家都不睬她,就没事了。”沈奶奶说。

    然而,村里的电话,又打到了沈二哥到北京刚买的新手机号码上,这些人,不知道怎么知道沈二哥的新号码的,但是,是一打一个准。

    “我们都知道你们老三没钱。老三那个媳妇欠了我们老板几十万,你们是老三兄弟,帮他还吧。快点还,不还的话,我们老板说了,不还就拿你们人命来还。”

    沈二哥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催命电话时,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怎了?”尤二姐问。

    “死了!”沈二哥当着众人叫了出来,“弟媳她借了高利贷,现在高利贷到我们这里要钱了!”

    “什么?!”一桌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第一个催命电话刚打完,第二个催命电话又来了,这回更离谱,说有许秀琴自己本人亲自按的血印,证实许秀琴当年是借了他们借了一百万,现在连本带息,要许秀琴还三百万欠款。同样,许秀琴本人还不了的情况下,这些高利贷只能抓住替许秀琴还钱的人不放手。

    沈奶奶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

    第一轮向沈家要债的,总计下来,达上千万的数目。

    这是沈家几辈子人都别想赚到的数。

    话说,许秀琴欠人家这些钱是不少年的了,但之前一直有太子帮她顶着,现在太子倒台了,许秀琴没人打保票了,等于没后台了,这些债主当然都冒了出来向她要债。

    一家人都没有心思吃饭了,沈冬冬踹着桌腿,冲父亲母亲说:“妈,爸,这钱是三婶自己欠下的,我们不用帮她还!”

    小孩子不懂,即使他们说这债和他们没关系,但高利贷的人能听吗?这些人是要钱不要命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事老三可能还不知道,不能和老三说。”沈二哥唠唠叨叨道,生怕沈老三一个想不开,做出更绝情的事来。

    沈奶奶一口气堵在胸口,缓不过来,只知道她这个儿子,一家,是都被这个女人给害惨了。

    “奶奶——”沈佳音担心地尾随老人家进到里头房间里。

    姚爷打着电话给单位,先和君爷说明情况,今天自己可能暂时没法回去工作了。

    君爷听说沈家惹上了高利贷,摸摸额头,好像早有所料:“我都说那人是极品,比起我妹妹原先那一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爷自昨晚和姚子寒通过电话后,也是心里有底的,因此不像今天沈家人这样面临全面崩溃。

    “现在怎么办?”君爷问姚爷打算。

    “找司法庇护。如果要找司法庇护的话,佳音她三叔必须和许秀琴做财产分割和离婚。”

    婚姻法里有规定,如果不认定是夫妻共同债务范围的,沈老三没必要帮许秀琴还这个债。如此一来,沈家不需要顾及到沈老三,也就没有必要再和许秀琴牵扯不清了。

    “既然你都有了路子,早点做吧。高利贷的人算是狠的。”君爷倒不担心钱,只怕这些高利贷要他们人命时牵连上兄弟。

    “我和老四通过电话了,让他想点办法,先拖那些人几天。我这边好安排。”

    这些事其实都还好说。最关键问题是,沈老三必须有决心和许秀琴离婚。

    于是沈家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许秀琴一直不和沈老三离婚了,因为许秀琴本人就欠了很多债,指望沈老三庇护她。

    “我把老三先叫过来。”沈二哥道。

    不知情的沈老三,带了生病的儿子到儿童医院继续打吊瓶。

    沈二哥只能亲自带着尤二姐到医院,让尤二姐代替沈老三看护沈晓贵,自己带沈老三回来。

    被沈二哥带回来的沈老三,确实是一头雾水,到了沈奶奶面前,沈老三问:“妈,急着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奶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明白自己当年怎么就为老三找了这样一个媳妇呢,老人家摇摇头摇摇手,让沈二哥和姚爷代她说话。

    沈二哥也说不出口这种让弟弟离婚的话。

    只剩下姚爷,和沈老三直话直说:“三叔,你老婆借了很多高利贷的钱,我们想来想去,为了避免家里一家老小都遭受性命威胁,需要你和三婶离婚。”

    沈老三两眼一直,啪,从坐着的椅子上直接歪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出乎意外的反应吓到,掐人中的掐人中,说好话的说好话,沈二哥喊:“三弟,你这是因为欠人家钱太多,还是因为我们想让你和她离婚你才晕的?”

    沈老三被扶回椅子上,睁开眼,看见自己老母亲那张忧愁的脸,张张唇:“妈,我对不住你。”

    “你哪里对不住我了?都是她惹的祸!”

    “妈,虽说她是你给我找来的媳妇,但是,我那时候真的挺喜欢她。”沈老三这时候突然说出的心里话,让大家一怔。

    许秀琴人品怎样归怎样,但是人长得漂亮,沈老三作为个男人哪会不喜欢漂亮女人呢。

    “人家都说她嫁给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认了。她最终干出这样的事来,我做个男人也有责任。”

    沈奶奶心里一凉,害怕着:“老三,你可不能——”

    “妈,你放心。人家都说了,忠孝不能两全,鱼和熊不能兼得。我既然不能舍去老母,只能和她离婚。而且,现在不止我,有孩子在,我也不能让孩子陪着她去死。但是,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要死?”沈老三问。

    许秀琴这个人真是该死。但是,沈家人没有狠心到诅咒哪个人真的去死。可以的话,他们也想着,看能不能想到个方法让许秀琴不被高利贷抓住。

    姚爷对此早有对策:“可以让她向警方自首,进到监狱里,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追杀。”

    这个提议,到了许秀琴面前,让许秀琴怎能不发飚。

    “你们好意思让我去坐监狱!还有,这算什么,我落难了,你就不计夫妻情分了,我这么多年为你生这么多孩子,为你持家,为你做饭洗衣服,全算什么?算我是白痴是不是?”许秀琴冲沈老三直拍自己胸脯。

    陪沈老三来的沈二哥看不过眼,替沈老三说话:“弟媳,说来说去这些债都是你自己欠下的,你何必拖着老三和孩子一块死呢?现在离了婚,到时候,若没事了,老三再和你复婚不是一样?”

    “你这狼心狗肺的!”许秀琴指头指到沈二哥眼睛上,凶神恶煞,想把沈二哥一口吞了的表情,“你和你老婆都是精!妖精!有钱了,对自己弟弟的老婆都见死不救,我要说给全社会的人听!”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欠下上面上千万的钱款,谁能还得起!要是我和我老婆有上千万,还不移民到美国去了!需要在老家呆着经营小卖部吗?”

    “你们家真没那么多钱?”许秀琴不信,村里都传尤二姐最少上百万家产。

    “没有的。储蓄本只有多少,他们都可以给你看。你自己可以去查。”沈老三开口了。

    沈老三说话是不撒谎的,许秀琴知道,许秀琴愣住了,接着说:“那让佳音还啊!佳音不是嫁了首长吗?首长家不是有钱吗?”

    沈老三一股火冒起,踢了凳子:“佳音只是我侄女,有什么必要为你还钱!再说,要是首长家真有上千万,早被当成贪污犯抓了,能到今天!你怎么就不能自己有脑子想一想!若不是你脑子都是傻的,会欠下人家这么多钱?把你女儿害了,把全家人都给害了!”

    再没有人比沈老三能更了解许秀琴了。许秀琴被沈老三这口火,喷到满脸都是唾沫子,整个人变成了傻木头。

    沈老三这几句话,是当场剥了她的皮。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货,让人利用了的傻货。

    许秀琴跌坐在了地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又必有可恨之处。随着太子一群人的落网,有人招出当年太子除去沈大哥的事给沈大哥的治疗方案里用了手段,大家都知道了许秀琴有份参与。沈老三不用说,和许秀琴的婚姻真正地走到了尽头。

    父母婚变,孩子的影响最大。沈奶奶担心,将沈晓贵亲自在身边带着。而沈佳慧,接二连三的,失去了高裕荣,又失去了给她当后盾的母亲,能支撑她的人都倒台了。没有人为她虚张声势,没有人为她撑腰,她只能当回一个暂时听话的乖女儿。到了那天,沈老三偷偷带着她,找了家医院落胎。

    沈家出的这些事情,那些与沈家有扯不断关系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

    叶老在听说许秀琴被抓了的时候,为着一些人,悄悄松口气。

    庄如玉自从得知自己亲生家人是谁后,叶老担心她,让她暂时住在她这。这样一来,叶长问随之一块住了进来。他们夫妇俩和老人过于亲密,叶家里有些人,不禁有了些酸意。因为叶老一直都不让家里其他子孙到他这里住,庄如玉成了唯一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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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相见

    年关近了,沈奶奶这下全家都在北京过年,总需要买些东西,不能事事倚靠姚家亲家。再有沈晓贵这孩子,母亲被公安局抓了,没了靠山,和沈老三这个爸以及家里其他人一直都不亲近。沈奶奶想让这孩子没变成他妈那样之前改邪归正,可谓是费尽心思。眼看,沈冬冬、沈晓贵两孩子都由于家里的事,不能回学校上学。

    为了避免孩子被学校留级,期末考没有成绩。由姚爷出面,拜托了陈老师,看能不能想点办法与学校沟通。最终学校同意了,派个老师拿试卷到北京来,给两孩子做期末考试监考。当然,来回路费与住宿费,都是由孩子家长出钱。

    听说要在北京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试,沈冬冬和沈晓贵两个孩子的反应,天差地别。沈冬冬高兴,不用因为没有成绩被留级,他成绩本来就不差,而且堂姐夫姚爷都答应了他,会格外给他辅导功课。沈冬冬想着凭这个期末考成绩在学校一鸣惊人。

    这样的奋斗精神,是别想在沈晓贵身上发现的。沈晓贵的想法和沈冬冬本就不同,能因为在北京不用参加考试,才是值得他最高兴的事。留级?更无所谓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被学校留级。

    沈晓贵私底下有找过自己姐姐沈佳慧,问要不要两人一块私逃。

    沈佳慧现在是没有靠山了,逃了,能去哪里呢?以前她敢逃,都是因为许秀琴会拿沈老三的钱在背后支持她。现在她逃,沈老三只会把她抓回来,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你想到街头当乞丐吗?”沈佳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问弟弟,在她看来,她弟弟是个傻逼,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沈晓贵年纪小,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精打细算到钱,总以为沈佳慧是有钱的,说:“你不是有钱吗?你没有钱,可以去找男人让他给你钱。”

    这是让她去卖身吗?

    连亲弟弟都让她去卖身?

    他以为他是谁?不就是她弟弟吗?她又不是他父母,没有这个赡养责任,凭什么卖身让他拿着她的卖身钱去玩?

    沈佳慧还真从没有这样被气过,坐起来,指着沈晓贵:“我告诉你!妈没坐监狱之前都不敢和我说这种话!你,你以后半分钱都别指望从我身上拿到。有本事你自己赚钱去!”发完脾气,这肝都疼了。做完药流,医生叫她静养,结果在家就是被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气到没命。

    她如今到了这个结果这个结局,不能不说都是她妈和她弟在背后推的黑手。就因为这两个人天天指望靠她卖身拿钱。

    抓起个枕头,狠狠砸到沈晓贵脑袋上:“滚!你不是我弟弟!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沈晓贵被沈佳慧又骂又打的,同样一股气在小小的胸口里滚,转身出了房门,看见在客厅里刻苦念书的沈冬冬,冲过去推了沈冬冬一把。

    沈冬冬正闭着眼背书,哪想到这飞来的横祸,被沈晓贵推到地上后,一不小心,哎呦,痛叫一声。

    事儿闹大了,沈冬冬拿笔的右手肿了。

    沈晓贵见到自己闯了祸,吓到要死,拉开防盗门跑了出去。

    怎么办?妈蹲监狱了,姐姐不要他了,沈老三只会管着他,现在他又闯了祸,逃吧。

    尤二姐和沈二哥、沈老三想着在北京的花销大,需要钱,自己的花销怎能让姚家出钱,再有存款有限,于是趁着春节前在北京找零活干,都没在家。

    家里只剩沈奶奶一个,照顾沈佳慧等三个孩子中餐晚餐。

    厨房里忙活着的沈奶奶,听到客厅好像有声响,放下刀板,洗了洗手,走出去。先是看到了坐在地上捂住右手眼泪直掉的沈冬冬。

    “冬冬,你怎了?”沈奶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走过去先把孩子从地上扶起来。

    “奶奶,晓贵把我的手弄肿了,我都没有和他吵架。”沈冬冬觉得这是突降的天灾人祸到了自己头顶,脸上委屈无辜。

    沈奶奶卷高他袖口查看他的手,看一个包肿的这样高,好像手腕都崴了,知道家里处理不了,肯定要上医院去。急急忙忙先打了电话,沈佳音在军校,没能接她电话,只能打给了姚爷。

    结果姚爷在不能接电话的工作区域工作,一时也没法接到她电话。

    在这个时候,沈奶奶心急时,灵机一动,问回沈冬冬:“知道她家的电话?”

    “奶奶,你说谁的电话?”沈冬冬挤着眼睛忍着疼,问。

    “那个,上回在这里,不小心,泼了你水的——”

    “你说大婶?知道,我知道她手机号码。”沈冬冬对华妙冰印象很好,听说奶奶要找华妙冰来帮忙,一口吐出了华妙冰的手机号。

    华妙冰那天无功而返后,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迷茫,不知道哪里是出口。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呢?好像是没有她能做的事情了。

    她是不是该去美国或欧洲呢?离女儿远远的,这样永远不用相见,也永远不用再想起彼此的悲伤。

    冯四海见快到中午饭时间,来找她,想带她去外面的饭店吃,调节一下心情。

    这会儿突然来的一通电话,他们夫妇想都没想到会是沈奶奶打过来的。

    “妈?”华妙冰一声惊讶。

    沈奶奶在电话对面却是镇定,因为关系到孙子一只手是否残废呢,道:“冬冬的手出事了。你能不能开车送孩子到首长单位里?主要是我也不知道首长的单位在哪个地方。”

    不熟悉的医院沈奶奶现在不太相信,尤其在知道自己大儿子当年就是被医院给陷害了后。

    听到是沈冬冬的手受伤了,华妙冰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和冯四海一块,匆匆开着车去接沈冬冬。

    一群人送沈冬冬来到姚爷的单位。由于华妙冰来过几次了,徐美琳认得她,把他们一行直接带到了君爷的办公室里,说:“姚科在实验室工作,暂时出不来,所以也没能接你们电话。”

    “我就知道他是工作忙。”沈奶奶表示很理解。

    徐美琳刚帮他们安排坐下后,君爷得到消息过来了。

    一眼扫过在座的几个人,有兄弟老婆的奶奶堂弟,有关系复杂的华妙冰与冯四海,君爷先是感到一个头大,接着迅速判断当前局面,避轻就重对向沈奶奶:“奶奶,子业他暂时没法从实验室出来,委托我过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可以了。”

    “冬冬的手——”沈奶奶焦心地帮孙子拉高袖口,露出红肿的手腕。

    君爷走近来一看,见是手腕崴了,而且肿的这么高,说不定里面有骨折,问沈冬冬:“怎么弄到的?”

    “晓贵他推我!”沈冬冬委屈地说,“我都不知道他干嘛了,突然冲我发火。他自己和他姐姐吵架,干嘛把火撒到我身上来。”

    “先照个片,看里面骨头有没有事,然后我再找个骨科的大夫给他处理。”君爷一边说一边叫人。

    徐美琳带着沈冬冬去放射科照片,要老人家就不用跟着去了,反正来回很快。

    沈奶奶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可靠,坐在了原地等着。

    与此同时,沈佳慧一个人在屋里,到中午的饭点,肚子自然饿了,出来要饭,一瞧,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喊:“奶奶——”

    厨房里,摆着老人家干到半截的厨房活,就是不见老人家的人影。

    沈佳慧抱住脑袋,不敢相信,一伙人丢下她自己跑了。气起来,一通电话打到了父亲那告状。

    沈老三肯定不相信自己母亲会丢下孩子自己跑掉,问尤二姐和沈二哥怎么办。于是几个大人一路电话追,追到了姚爷那里知不知道老人家在哪,就此才知道沈冬冬受伤了,正在姚爷那里救治。

    尤二姐定是担心自己儿子,匆忙和老公、沈老三,一块都到了姚爷的单位,和老人家见上了面。

    知道了是自己闯的祸,沈老三一股火起,要打儿子屁股,问:“晓贵呢?”

    “他不是在家吗?”沈奶奶反问。

    沈佳慧说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家。那沈晓贵去了哪里?

    沈冬冬这会儿手腕打了石膏和绷带,和他们说:“晓贵好像出门了。”

    这孩子怕被父亲打,直接出门避祸去了。但是,这孩子在北京都不认识其他人,能上哪里?

    沈老三不打孩子了,只担心儿子出意外。

    沈二哥觉得这事也有自己儿子责任了,拉住沈老三说:“我们一块去找。”

    先是在他们住的小区附近找,没找到人。公安局不到24小时不算失踪不能立案。沈家人只能自己先落力地找。

    在大家都忙着找人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老人家。

    沈奶奶心头的沉重,是没人能想到的。或许大家都没有埋怨她,但老人家心里却觉得,这个事,说到底是自己疏忽,如果一开始能发现沈晓贵跑出门了,那会儿她就追出去,哪里会导致到现在孩子像人间蒸发,完全失踪了。她三儿子已经够惨了,老婆没了,女儿毁了,只剩下的这个儿子,要是再出什么事。都是她这个老母亲的责任。

    尤二姐、沈二哥、沈老三、华妙冰、冯四海和姚爷都出去找孩子的时候,沈奶奶本是坐在病房里陪沈冬冬打吊瓶,实在按不住内心的担心,老人家委托了徐美琳照顾孩子后,借口自己要回去帮孩子拿点衣物,实际上是自己也跑出去找孩子了。

    北京,夜色茫茫。

    姚爷没有想过打电话告诉老婆这事,免得老婆担心。

    沈佳音在学校里,无意中听见冯四海和冯永卓通电话说起这事,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冯永卓见她急匆匆跑出校门,追了出去,抓住她手:“不要急!我爸妈说了,到了24小时公安局会立案,拿市内的天眼录像调查。当然,今晚大家都会继续找那孩子。”

    她哪是担心沈晓贵。这孩子,说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小聪明不少,不会被人轻易怎么了。她是担心老人家。

    不是说了吗?两个孩子出事的时候只有老人一个人在家。沈奶奶会不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吗?

    “佳音,这样,你真要去找,我陪你去!”冯永卓肯定不放心她这样一个人晚上在街道上溜达。

    沈佳音却是想起了上回陶桃录制他们两个人录像的事,虽然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但是,难免老公看见了,又有其它想法,于是推拒了他的好意,说;“没事,我只是回家看看老人,我打的,不会有事的。”

    冯永卓从她话里体会到一些言外之意,只能是无奈地放了手。

    沈佳音向队里领导请了假,到了校门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沈家现在住的小区。

    敲了好一阵门,沈佳慧才迟迟出来开门。见到是她回来,沈佳慧口气不善地问:“你回来做什么?我弟弟失踪了,我们家都快家破人亡了,你该高兴了!”

    沈佳音不管她这只狗乱吠,推开她,进了屋里找了一圈,果然不见沈奶奶影子。

    “喂喂喂——”沈佳慧上蹦下跳,不待她这样忽视自己,怒喊,“你推我?你不知道我刚做完手术吗?有你这样当姐的吗?”

    找不到老人,没时间浪费在和这只狗的口水上,沈佳音转身就走。

    沈佳慧在门口拽住她衣服像是要和她大干一架,不放她走。

    沈佳音忍无可忍,抓住她一只手臂,轻轻松松拿出部队里教的武术,反手一按,沈佳慧两只脚跪在了地上,发出嗷一声哀嚎。

    “你,你敢——”沈佳慧刚大声叫着想把左邻右舍都叫过来。

    耳畔,落下沈佳音低低声的一句:

    “我耐心有限。你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们家里现在都没钱了,你妈也不在了,我如果想对你父亲说些什么把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你——”沈佳慧瞪大眼,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哪个结巴的孩子口里吐出来的。

    “你说呢?你父亲是比较信我的话,还是信你的话?”

    她沈佳音一直是个好人,在家里是模范,乖乖女。她沈佳慧不爱读书,惹是生非,没干过一件好事。家里人,不用想都知道,都是站在谁一边。

    “你以为你能——”沈佳慧咆哮。

    “我怎么不能?我可以让你父亲随便找个男人把你娶了,让你一辈子就在山窝窝里过日子。你父亲还得对我感恩戴德,你信不信?”

    沈佳慧的头垂了下来。她最怕,最怕沈老三动这样一个念头。之前,有她母亲帮她挡着,现在没有了她母亲,只要沈佳音开出这句口,沈老三肯定照着办。

    所以说这沈佳慧和她母亲一样是个傻货,不清楚自己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都只会自以为是。

    放了沈佳慧的手,让沈佳慧自己躺在地上装成条死狗。沈佳音径直出了门,出去找老人家了。

    沈奶奶一开始,也是从沈晓贵失踪的地方开始找的,老人家记忆力还好,在附近找不到线索后,记起了附近有个地铁站口,道不定这孩子躲在地铁站去了。对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来说,地铁是个很新鲜的玩意儿,好像玩捉迷藏一样,乐趣无穷。

    老人家带了那么多孩子,对孩子的喜好,都算是很了解的。

    沈奶奶走到了地铁站口,顺着扶梯下去。

    地铁站里,刚好是上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此刻离沈晓贵已有差不多半天了。

    沈奶奶在人流里穿梭,不怕被人挤了,艰难地行进。

    到了进站口,要给票。老人家没票,不知道沈晓贵会不会趁乱逃票进了里面坐地铁。因此在外围徘徊。

    沈奶奶不知道的是,当她走下地铁站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她的背影。

    这晚上,叶老陪庄如玉到妇幼保健医院做了产假,回来时坐车,因为某路段塞车,司机绕了点路,绕到了沈家人住的小区附近。叶老却是不知道沈奶奶他们到北京后下榻在这的。只是车经过地铁站站口附近时,又有点塞车。

    庄如玉在车上没有陪老人家说话时,习惯地拿了本书埋头啃着。

    叶老是车开的时候就闭着眼睛假寐,遇到塞车车停停开开的时候,心里随之莫名地焦急,睁开眼睛降下车窗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灯明亮,大都市里夜晚的灯光像是满天的繁星,将车边路上来往行走的路人们照得清清楚楚。

    车水马龙,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看得叶老都觉得眼花缭乱。想多少年前,他到北京时,说这里是首都,但哪能像如今,什么人,世界各地的人,都能到这北京来生活学习定居旅游参观。城市是开放了,然而,人多得都人满为患了。

    如此一片繁华但同时变得复杂的视界里,能这样清楚地从中认出个人,除非心里有直觉有感应。

    看到穿着一身土灰色棉袄的沈奶奶穿过来往的路口,随大部队人流走进地铁站时,叶老的脑海里突然是回到多少年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一幕,他也是坐在车里,她当年穿的是碎花红色小棉袄,在一大群涌进工厂车间的劳动工人群体里,格外的耀眼,醒目,像是灰白大地上突然长出来的一株梅花。

    沈奶奶当时进车间,是作为一个来向北京专家学习的优秀技术工人干部存在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清秀,上进,能干,到哪里都注定是与众不同,惹人注目。

    只是,在那个年代,和现在这个年代,都是一样。

    再漂亮,再能干的女孩子,如果自己家庭没有能支撑自己的背景,无论是在生活,无论是在事业,乃至爱情和自己的家庭上,都是随时会存在灭顶之灾的可能性。

    因此在佛学上才有这样一种说法。修得来世,而不是今世。

    自己再努力,还不如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

    若换做很久以前,叶老很年轻的时候,跟着干革命的时候,可能都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是,一切的一切,随之残酷的现实,叶老不得不面对,自己怎样亲手和其他人一块,将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前程全毁了。

    庄如玉闻到些不对劲的味道,抬起头,看见叶老一张脸,在车灯的黑影下,变森森的吓人。

    “爷爷?”

    叶老呼呼呼,喘了好几口气。

    司机和庄如玉都以为老人家是突然犯了急病,着急道:“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叶老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后,摆摆手说。

    庄如玉不明所以,打开自己这边的车窗,四处看老人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这一次,让她突然发现了沈佳音的身影。

    沈佳音匆匆在人群中间穿过,脚步焦急,四处张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庄如玉对此愣了愣,接着,是不自觉地推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沈佳音一个回头,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她。

    两个人四目相望,只是一会儿功夫,沈佳音回了头,在地铁站口找不到人时,跟着人流下了地铁站。

    庄如玉想着她是在找谁,心头砰砰直跳,脚步不自禁迈出去后,跟了沈佳音的路线走向地铁站口。

    司机,和坐在车里的叶老一看,傻眼了。把车往路边上一靠,叶老抢先下了车。司机紧跟在他们后面。

    下到地铁站后,沈佳音只在入站口徘徊一会儿,就发现了抓着地铁工作人员在找沈晓贵的沈奶奶。

    “奶奶——”沈佳音远远喊着老人家。

    沈奶奶耳朵没有背,回过头,看见是她,吃了一惊,道:“佳音,首长不是说你在学校吗?”

    沈佳音冲沈奶奶走了过去,很快和沈奶奶站在了一齐,解释说:“他没告诉我,我有个同学知道这事,我正好在旁边听见。”

    庄如玉和叶老一齐下到了地铁站里,要找到沈佳音和沈奶奶是太容易不过了,谁让她们一块和地铁工作人员站在那。

    看清楚沈佳音是找自己奶奶后,庄如玉站住了脚。

    沈佳音的奶奶,也是她奶奶。

    她从没见过沈奶奶,第一次看见这老人家,面容慈祥,像是个很好脾气的奶奶。

    听说沈佳音不是妈带大的,是沈奶奶带大的。

    不知为何,看着沈奶奶,庄如玉有种像是生来就该亲近的亲切感。

    一道视线,一动不动地关注在自己身上良久,沈奶奶察觉到时,望回去,一惊,抓住自己身旁孙女的手,问:“那个看着我们的人是谁?”

    沈佳音仅是稍微犹豫,贴着沈奶奶耳边,低声说:“她姓庄,好像,好像是我姐姐。”

    啊!

    老人家感叹一声。

    这就是她那被人拐卖了的大孙女!

    怎么会在这会儿碰上了呢?

    是刚好路过,给撞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这孩子,与他们沈家是断不了关系的。上天有意把这孩子送回到他们沈家来。

    本来,沈奶奶就犹豫着该怎么和华妙冰提,把那孩子接回来给她瞧瞧什么样,愿意不愿意回沈家,毕竟都是沈家的孩子。

    这会儿刚好撞上,正是天赐良机。

    看这孩子的目光,应该都是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和自己家人是谁了的。

    沈奶奶老眼睿智,是将庄如玉那双眼里渴望的感情都收进了眼底,因此笑眯眯地要沈佳音带她去和庄如玉见面说上话。

    庄如玉却是没想到老人家会径直向自己走来,一时怔住愣住,脚下没动。

    眼看沈奶奶向这边越走越近,同样心脏砰砰跳的有叶老。叶老站在庄如玉后面,一步两步退后着。由于退的脚步慌乱,不小心,就挨到了一个从他背后穿过去的人。

    “老不死的,你撞我!”

    一声咒骂,从一个小学年纪的孩子口里吐出来。

    司机和庄如玉睁大眼,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对叶老敢口吐脏话的小毛孩。

    叶老是什么人?哪怕是什么人,都不敢对叶老这样当面辱骂。

    “沈晓贵!”沈奶奶眼锐,在抓到自己孙子的身影时,大喊一声。

    老人家严厉的声音像从天而降的天神,要来抓他的。撞完叶老的沈晓贵撒腿就跑。

    沈佳音已是在沈奶奶叫的时候,身影快速在人群里面移动。沈晓贵刚要跑上电梯,后面衣领子被沈佳音伸手一抓。沈晓贵双手双脚都用力挣扎着。

    叶老见状,手一挥。旁边的司机冲出去,帮沈佳音抓人。

    沈晓贵前后被堵,沈奶奶走到他面前,他黑着脸,用咬牙的眼神看着老人家。

    沈奶奶接到他这像看着仇人的目光,心底抽口凉气,道:“晓贵,饿了吗?中午有没有吃,晚上呢?想吃什么?”

    不是想骂他打他吗?

    为什么先问他饿不饿?

    沈晓贵的脸上一呆,本来想和一伙人全同归于尽的表情突然间,好像不知道该安放到哪里去。

    “奶奶知道这附近有家麦当劳,去那儿吃好不好。晓贵肯定饿了,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沈奶奶说,从沈佳音手里接过沈晓贵的手,慢慢地紧紧地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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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无可救药

    肚子,他的肚子早就饿了。中午是好心人给了他个面包。晚上到现在都没的吃。他本想,出去外面溜达一圈,看能不能捡到人家吃剩下的。现在沈奶奶不仅没骂他,还要带他去吃麦当劳。

    沈晓贵小脑瓜转了转,想着现在随老人家填饱自己小肚子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不是也逃不掉了。

    就此,手让沈奶奶抓着。

    沈奶奶见擒住了孙子,却失去了与久别重逢的大孙女说话的机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只能先把眼前不听话的孙子带回去,免得他爸妈担心。

    “佳音,走吧。”沈奶奶说。

    沈佳音朝叶老、庄如玉含了含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跟随沈奶奶,走在沈晓贵后面,一块上了电动扶梯。

    望着他们三个老小的背影,庄如玉口中像含着颗酸酸涩涩的青果,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明明是伸手能触摸到的人。

    庄如玉一丝,心头恨,恨自己怎了,难道就那样渴望这些丢了她多少年的亲人,虽然她被拐卖了不是这些人的错。

    司机更担心的是叶老。叶老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叶老望沈奶奶背影的目光像是两道直线,征征的,目光里含了一丝骇然和颤抖。

    她没有认出他!

    没有。

    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因为两人年纪都大了的缘故吗?

    可他一眼能把她认出来了,她却没有认出他来。

    终究是做错事的人心里愧疚空虚的多,因此没做事的理直气壮的,永远可以说不认识你了,而你心头一直却只能背负上这个罪恶感,一辈子不消。

    “我说,夫人,回去吧。”司机对庄如玉道。

    庄如玉回过神来,才发现老人家脸色不对,忙慌张地和司机一块将叶老带回车,沈家的事都抛到后脑勺去了,赶紧坐车回家。

    沈佳音他们到了麦当劳,点了沈晓贵最爱吃的鸡腿汉堡和可乐。沈晓贵一个人吃,沈奶奶在旁边看,一边叮嘱孙女:“打电话告诉他们都不用找了。”

    沈佳音应着点头,先给孩子的爸沈老三打了电话。

    沈晓贵问:“我爸出来找我了吗?”

    这孩子说的不是废话吗?

    沈奶奶有气无力地答:“晓贵,你以为你这样走掉,你爸不会担心你吗?”

    “他想打我。肯定要打我。”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是只是怕你爸打你?你为什么要推冬冬呢?”

    “我生气。生气他命比我好,你们都疼他,没人想到我。”

    “如果没人想到你,大家会紧张地出来找你吗?奶奶会买汉堡给你吃担心你饿着吗?”

    沈晓贵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没人疼他关心他的话,像沈奶奶说的那样,大家何必焦急出来找他?让他自己饿死冻死算了。

    “晓贵,人有两种,一种是做错了事只知道逃避害怕,另一种是敢于面对受罚。第一种,虽然逃过了受罚,但良心永远过不去,永远只能当个过街老鼠。另一种受完罚,改过自新,以后不再犯错,谁又会再罚你呢?我问你,你爸,奶奶,有过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你骂你吗?如果你爸有对你这么做,奶奶先打你爸!”

    沈晓贵嘴巴里啃着汉堡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学习成绩虽不好,但不是个没脑子的孩子。老人家这些话代表的规则听在他耳朵里,感觉和他母亲制定的那套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当然,不像他母亲什么事都溺爱他偏袒他,老人家这些公平的原则对他来说不是很容易接受的。

    “我妈不是这样的。”沈晓贵开口说,“我推冬冬,冬冬让我妒忌,你们都有错。我妈会这么说的,我根本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

    “哦,这么说,冬冬推了你的话,我也要为冬冬这么说。你心里觉得能承受,觉得冬冬不该挨罚?”

    “那,那,当然不行!”

    “你都会说不行,你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要逃,难道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自己真的错了?”

    “我错了又怎么样!如果你们像我妈一样爱我,就只会站在我这边不会站在冬冬那边。”

    沈佳音听着心里都叹气。这孩子,完全被许秀琴宠坏了,这个世界,只能是他沈晓贵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能比他沈晓贵好,他沈晓贵做的就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

    “你妈把你供养成小皇帝,说一不二,你说的都对其他人都错,是不是这样?”沈奶奶问,声音平静,好像没有被这孩子气到半点,没有对这孩子有半点所谓的怒气。

    沈晓贵因为老人家没对自己发火,说话也就没有大声和激气,和老人家说:“那是我妈爱我,她当然要把我供养成小皇帝。你们不爱我,当然不能把我供养成小皇帝。”

    “你认为现在这个社会里,有谁能当小皇帝?你,沈晓贵一个。我问你,你妈算老几?你妈能指挥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小皇帝吗?”

    “为,为什么不能,如果你们都爱我的话——”

    “那我问你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吗?”

    “当然。”

    “当然,是,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但是,我会像你妈那样把他们当成小皇帝吗?你希望我像你妈那样,把他们也供养成小皇帝,哦,他欺负你沈晓贵了,你沈晓贵也只能吃哑巴亏,是不是?”

    “……”

    “晓贵,你心里只要一想都明白。如果你想当小皇帝,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其他孩子难道就不想当小皇帝了?不是你一个孩子想当小皇帝而已啊。这样的话,你还能当那个小皇帝吗?”

    如果所有人变成和他一样,他怎么可能是与众不同的小皇帝?

    “我要其他人不当小皇帝,就我当小皇帝。”沈晓贵咕哝着说。

    沈奶奶只是微微一笑:“晓贵,你脑袋不算不聪明,你以为这事有可能吗?”

    “我妈在,就有可能!”

    这孩子怎么说都没用了。在沈佳音看来,这孩子是无可救药了。

    都是许秀琴害的,害惨了。

    在沈晓贵和沈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匆匆到达的沈老三他们,都站在孩子后面听。

    听完,沈老三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怒,一会儿气,到最后酸甜苦辣,什么都有。他心里必须承认,他这个爸当的不称职,才会让自己媳妇把两孩子都教育成了这样。

    沈奶奶不怕把重话说给这孩子听:“你妈现在蹲监狱,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可能像你妈那样把你供养成小皇帝的。”

    “那我,我离家出走,我去找,找像我妈那样对我的!”

    “行,你去找吧,看能不能找着。”沈奶奶边说这话时,看向沈老三。

    沈老三从母亲的眼神里读到,许秀琴给这孩子留下的这颗毒瘤必须摘掉,不然,以后这孩子再长大,都没人能管得住他,危害到社会了怎么办。

    沈老三下的这个决心,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什么时候,觉得还是家里我们这些人好,再回来也不迟。”

    沈晓贵听到沈老三都这么说了,砰,从椅子上跳下来,真把自己当成了小皇帝说:“爸,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再来找我了。”

    “没人会后悔。”

    沈晓贵手里拿着汉堡,另一只手拿着可乐,大摇大摆擦过众人走出麦当劳。他才不怕呢。反正,这些大人肯定都会后悔了,后悔时回头来找他,怕他饿着冻着。到时候,这些大人不都得像他妈一样供养他成小皇帝。是,大人都是这样的,哪会不心疼孩子。何况他还是个男孩,接香火的。

    “这孩子——”沈二哥挠着脑门,看着沈晓贵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若换做其他孩子,早怕了。

    “都被他妈给惯的。他以为这社会上没有什么好怕的,以为自己是凹凸曼。”沈奶奶不知觉口里吐出的后面这个词,让大家不禁一乐。

    沈老三看着儿子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眉头揪一揪。

    “老三。”沈二哥问他,真打算让孩子这样单独走?

    “都不要去找他。如果他真就此死了的话,算我老三从来没有这个孩子。”沈老三说。

    话虽这样说,但沈佳音是学过法律的,知道如果孩子真出什么事,沈老三不可避免要担负上监护人疏忽的法律责任。不过,沈晓贵确实需要接受点教训。因此,沈佳音想到了上回叶老教训那个不良少年用的手段。

    “三叔,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我老公商量下,把晓贵送到训练营,进行特殊矫正教育。”

    沈老三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就照你这么说的办,只要不大麻烦到首长。”一边说,已是一边焦急地往外跑,再去把儿子领回来。沈二哥随他一块去,看着能不能帮上忙。

    尤二姐走上来。沈奶奶问冬冬的情况,尤二姐说还没回医院去看,老人家于是说一块走去医院。回头,沈奶奶记起,对孙女说:“佳音,没什么事的了,你先回学校吧。有什么事,首长在,他会帮我们处理的。”

    她奶奶现在信任他多过她了。

    沈佳音尾随老人家走出麦当劳,刚好见着老公开着人家的车杀到了这里。

    “你怎么在这?”见到她在这里,姚爷眉头拧一拧。

    他没有通知她,她怎么自己跑出来的?

    “我,刚好听说。”沈佳音说。

    沈奶奶和尤二姐聪明地绕过姚爷,直接穿过街道,走回小区,去给冬冬拿点衣物再到医院,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说话。

    姚爷先是吁出口气,拉开车门:“上车吧。”

    沈佳音知道沈奶奶定不让自己跟着的了,只好上了车。

    姚爷自己上了车,在想着该把车开到哪去时,都犹豫了好一会儿。应说她突然出乎他意外的出现,让他有些茫然无措。

    “你怎么知道的?”

    “冯上校他爸和他通电话,我刚好到大队那里交思想报告,就听见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能说,消息到她那里快了些,所以出乎了他的意料。

    “子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丫头问了。

    他瞒着她有关她家里的事,好像没有什么道理。

    “我本想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再告诉你,免得你听了瞎操心。结果你看,你自己不就跑出来了。”

    “我是跑出来了,幸好我跑出来了。你看我奶奶一个人出来找孩子,如果老人家半路摔跤什么的——”

    老人家的心情和行动是他考虑不周。

    “下次我会注意。”他道。

    “你不用道歉。”丫头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不知为何,突然间,车厢里的气氛就此凝重,两人同时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连呼吸都紧张兮兮,小心得再小心不过。

    姚爷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打开了车窗,透口气。

    “子业。”

    “嗯。”

    “我不是想责怪你。”

    “我知道。”

    又是尴尬的沉默。

    “佳音,你听我说——”

    说什么?找不到合适的话。他为她好,但是,好像没有做好。她说她理解,她都不怨他了。他又说什么好?

    姚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进了死胡同的一天。

    顿然间,他想失笑了。

    过于在意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都会害怕和恐惧,只因是那么在意她。

    缓慢回过来的头,看着她,闪烁的英长美睐里是意味颇深的目光:自己是那么爱她。

    沈佳音埋低的脑袋,是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破除这个尴尬,说:“子业,我刚和三叔商量,说,帮晓贵找一家少年训练营,改改晓贵的脾气,可以吗?”

    “没问题。”他声音温和地说道。

    她抬起头,见他笑盈盈的目光里,好像没有一点刚刚那事儿的气恼,心口一松,嘴角不禁弯起,刚想问:“你吃饭了吗?”

    姚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打电话来煞风景的人,是近来喜欢骚扰他的那位叶长问,都把他当成了百事通一样,姚爷倒真是为这个经常来骚扰的叶长问有些恼了,本来他们和叶家关系就不怎样。

    “什么事?”姚爷粗声粗气问。

    叶长问好像根本没有听出他不悦的口气,自顾着自己说:“我问司机,他说,刚是碰到你家媳妇了。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人回来后,不知怎回事,心情又不好了。”

    “你家老人?”

    “我爷爷啊。”

    叶老和他媳妇见面了?

    姚爷捂住话筒问老婆:“他说他爷爷和你撞见了面。”

    “嗯,在地铁站里,不经意碰上的。正好抓住了晓贵。”沈佳音说。

    他老婆、沈晓贵,都和叶老不算什么大关系,不能影响到叶老说要病就病了。但是,姚爷没有忘记,刚还看见了沈奶奶以及尤二姐。这样一来,不难断定,叶老和沈奶奶是碰上面了。

    姚爷重新拿起手机和叶长问通话:“我家老婆和你家老太爷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婆有这个本事能气到你家老太爷生病吗?”

    是不能。叶长问心里当然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这方是打电话问姚爷能不能透露点口风。

    “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人能气到老爷子。这不打电话给你,问问当事人。”叶长问说。

    “你家老爷子官大,可谓呼风唤雨的人。有什么人哪怕气到你家老爷子,你老爷子想拿对方怎样都可以。你不如自己去问你家老爷子要怎么样更好。问我和我老婆这种小虾米有什么用!”

    叶长问被姚爷堵了个哑口无言。

    叶老是不怕被人欺负的。叶长问这样对姚爷等人兴师问罪,完全没有道理。

    姚爷见对方哑巴了,直接挂了电话。

    叶长问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回头想自己该怎么办。

    “叶爷爷病了?”沈佳音在旁边听见了,问老公。

    “那个老头子你不用管他,是个老妖精,死不了的。”姚爷道,说着想,自己都没有吃饭,岔开了话题问她,“你没有吃饭吧?吃麦当劳好吗?我去买一些,然后咱们找个地方吃。”

    老公不想谈叶老,沈佳音知趣地点点头。

    “想吃什么汉堡?可乐天太冷了,喝点暖的,奶茶好不好?”

    “好,你决定就行。”

    “那你在车里等我。”

    她坐在车里,见他推开了车门走去麦当劳买两个人的晚餐,座位上落下他不小心落下来的手机。拿起来,按着上面刚才叶长问的来电号码。

    叶长问正在叶老爷子的床边团团转,和庄如玉一会儿对眼睛,一会儿又各自避开眼神。

    “如玉,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庄如玉回想着,最记得,自己之所以会下车,都是因为叶老看着车外的表情先不对,但是,叶老为什么看着沈佳音表情不对,她是想不出个理由。如果叶老不是因为沈佳音,那是——

    一个让她吓一跳的答案,浮现在她心头上。

    赵钰珍。

    她很记得,上回叶老自己口里不小心说漏嘴的话。

    叶老收养她是由于赵钰珍这个人的话,她的容貌遗传自她亲生父母,她亲生父亲又遗传了她奶奶。

    沈奶奶!

    几乎不用怀疑的答案。

    叶老与沈奶奶是旧识,所以,和沈奶奶见了面,叶老心里犯病了。

    “这——”庄如玉低下头。这是属于老人家自己的秘密,没有老人家允许,她如果把这个猜测随便和其他人说,岂不是会遭到老人家厌恶。

    “你不知道吗?司机说你当时也在现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吗?”

    躺在床上的叶老突然间睁开了眼,冲着孙子:“什么可疑不可疑的?”

    “爷爷你醒了。”叶长问呼出口气,说,“我刚还想,是不是找个大夫过来。”

    “我什么事都没有,找什么大夫?”叶老像是气呼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是药三分毒,是想我吃药吃到生病吗?”

    老人家气的时候,聪明的当然是不要接嘴。

    叶长问只扶老人起来,不说话。

    “你手机在叫呢。”叶老指着他口袋说。

    叶长问赶忙掏出电话,见是姚爷的手机号码打回来的,没有多想,接了起来:“喂,姚科吗?”

    “你好,叶司令,是我。”

    是沈佳音。

    叶长问一愣:“你好。”

    “是这样的,听说爷爷病了?”

    “他——”

    叶老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出是沈佳音那丫头主动打电话来问候的声音,高兴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冲孙子摇头摆手地指挥着。

    叶长问接到老人家的暗示,说:“不如你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吧。”

    丫头是觉得无所谓,但老公不喜欢。

    “我,我先生去买晚餐了。”

    叶老拎着眉头想着,想着怎么和丫头以及沈奶奶再见上面,问:“腊八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爷爷。”庄如玉说。

    “让他们腊八到我这里坐坐。过年我这里人多,他们要来,也要排队。不如让他们腊八来。”

    叶长问一惊:“爷爷,腊八我们家,自己家,不也要聚餐?”

    “他们晚上来,中午我和你们去吃饭,这不就行了。”叶老挥着手,直说孙子脑袋不灵光,不会变通。

    叶长问挨了老爷子的骂,回头,和沈佳音说了老人家的意思:“我爷爷说,请你和姚科,腊八晚上,到我们这儿聚餐,我爷爷请你们吃大餐。”

    沈佳音本想,这么大的事儿,不敢轻易答应的。然而,叶老的命令一旦硬起来,哪容得他人拒绝,道:“这样定了。不用找借口。你们工作上的安排我都一清二楚的。”

    姚爷左右手拎着麦当劳汉堡包和热奶茶,回到车内,远远,就见着老婆好像拿着手机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姚爷一只手拉开车门,钻进脑袋。

    沈佳音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给他刚买的土豪金给摔了,连忙装作没事地将电话放回车架上说:“没有。”

    这丫头心虚时,像个笨小孩,脸上都写得一清二白。

    姚爷轻轻哼一声,将热饮和汉堡包递给她,自己先拿回车架上的土豪金,翻着通话记录查看她刚打给了谁。

    沈佳音眼巴巴地看着他动作。

    翻出来,看到她是打给那个糟老头一家,姚爷瞪了眼,问:“你打给叶长问做什么?关心那个老头吗?”

    “问,问,只是,问候一句。他,他是我们前辈,要问问。”丫头心里虚,磕巴。

    “只是问问?”英眉挑挑。

    沈佳音一咬牙,长痛不如短痛:“他说,说腊八让我们去他那里吃饭。”

    姚爷乍闻,没料到,怔了怔。

    一刻她真怕他是气了,恼了。哪怕他真的气了,她觉得是应该的。谁让她多事了。

    “从过年提前到腊八。”姚爷嘴角撇了撇,不会真的气,是知道那老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再有庄如玉的事,总得解决吧,只冲着这点,他都有想过早点和叶家摊牌。

    伸手,在她担惊受怕的脸蛋上捏一把:“没事,不就是个糟老头吗?我会怕他吃了我吗?”

    “他不会吃了你的,有我在。”

    丫头这话,当场让他乐了。

    哎,他该有多喜欢她啊。

    揉着她脸蛋:“现在是你保护我了?我从不知道我老婆除了有无影腿,还有超级保镖的本事?”

    沈佳音脸蛋红扑扑的,被他逗的,杏眼一瞪:“不和你说了。”

    他伸手一搂她肩膀,刚想亲她一口。前头,交警大人出现了,只好赶紧先放开她,开车离开。

    半路找了个地方停车后,两个人啃着汉堡和薯条。见她吃的多香,他忽然想:“以前吃过吗?”

    “没。”

    姚爷被她吓了一跳:“没吃过麦当劳?”

    经常路过,看到过,但就是没有吃过。

    “这东西,是快餐,不营养,又贵。”

    “那你刚才我问你说吃麦当劳好不好,你又说好。”姚爷皱起的眉头是想,这丫头不能事事都委屈自己,那他当她老公算什么。

    “没有,就想和你一块吃吃看。”

    因为和他一齐吃,所以不一样。姚爷的脑子里都不禁浮现起了浪漫的画面,哎,这丫头,谁说嘴巴不甜的,是甜到他心窝口里了。

    这次没有交警叔叔,可以按住她脑袋狠狠亲一把。

    她嘴巴里是汉堡和奶茶的香味,混着她本身的奶香,香喷喷的。

    他还从没有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吻过她,这种滋味真不错。

    “今晚不回学校吧。”被挑起了兴趣的大灰狼,意犹未尽地说。

    “不行,我只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没事,我是你教官。”

    “特权主义!”

    “怎么特权了?今晚有任务吗?没有吧。夫妻之间不就有在一块睡的权利吗?再说,我今晚真有任务给你。”

    丫头被他唬的一愣一愣:“什么任务?”

    “你老师说,想推荐你的论文去投稿,说你写报告一流。刚好,我手里太多报告要写。你本人是我部下,帮我今晚突击一下。”

    她口一张,目瞪。

    “没事,能者多劳。”他轻松地拍拍她肩膀。

    谁说这时候他还是她老公,是一个魔王上司,不压榨部下不叫上司。

    晚上,被老公抓回家帮老公打报告。姚爷走到对面君爷家,抓到君爷说:“叶家那老头,要我腊八去他那儿吃饭,你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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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叶家

    腊八那天,叶家按照往年的习俗,在叶家二儿媳在京开办的饭馆里头吃合家餐。

    叶老一共有五个子女。叶长问的父亲排名老三,是叶老的第三个儿子。叶长问是叶老年龄最小的孙子。孙子孙女一共是八个,有些在国外念书搞科研,有的在国家事业单位工作,这里头,只有叶长问一个是进了部队工作。

    叶长问的叔伯和婶婶姑妈里头,也仅有一个姑妈现在还在部队的宣传部门,其余的,要么是前几年随大流从部队里撤出来下海经商,要么是压根从没有进过部队的。照这样看来,好像只有叶长问一个,是真正继承了叶老爷子军魂的事业。

    叶老对于如此多子孙只有一个继承自己的梦想,一直都是没有多大的感想,这老人家,外面的人看起来强势,其实对待自己的子孙,一直都很自由和开放,无论子女在自己的事业爱情家庭做出什么选择,老人家都不会插手干涉。

    叶家人知道的,叶老唯一的一次插手子孙私事的,那就是叶长问娶的这老婆庄如玉了。

    叶老的曾孙这一辈,现今暂时只有叶思泉叶思臣这对双胞胎。

    庄如玉现在怀了孕,不管是男是女,对叶家来说,都是很喜庆的事,这代表叶家再度枝繁叶茂。但是,就是庄如玉的公婆,叶长问的父母自己本身都高兴不起来。

    叶长问的父母叶任斌及王亚平抵达饭馆,叶老的二儿媳兰姗姗走出来迎接时,先是向老公的三弟和弟妹道了声恭喜,又抓住王亚平的手悄声说:“弟妹,我怎么听人说,如玉肚子里这孩子,是在长问不在家在部队时有的?”

    王亚平这个儿媳妇,人长得漂亮,知识又高,颇得圈里圈外太多人的追捧,人怕出名猪怕壮,庄如玉出了名,名利双收的同时,惹上的是是非非,无论是真是假,听进公婆的耳朵里,都像是给他们家抹黑和戴绿帽。

    “二嫂,你这话听谁说的?”王亚平斜着眼,看着兰珊珊。

    “能听谁说?这我还真不记得了。太多人了。”兰珊珊回答这话像是十分无辜,外加一排小前牙笑得白灿灿的。

    “不知道听谁说,那打听到确切消息再向我求证吧。就像你那两个儿媳妇,到现在肚子里都没有消息这个事,是确切的一样。”

    被王亚平堵了这个嘴,狠狠像是被扫回一巴掌,兰珊珊脸上多少有点难看。她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好几年,就是都没想要孩子。到现在,想要孩子了,却迟迟生不出来。

    儿媳妇的传宗接代,对每个婆婆来说,像自己结婚那时候一样,是一个指标,一个象征。哪家的儿媳妇生不出个蛋,婆婆陪着脸上黯然无光。

    看着王亚平施施然往前走,兰珊珊咬口牙,心里骂:看你得瑟的,你儿子过去现在都是老爷子心肝宝贝是不是?连儿媳妇都是老爷子指定的,但是,等儿媳妇给你们家戴了绿帽子,看到时候老爷子护着你们家儿媳妇的时候,你们怎么办!

    相比兰珊珊的咬牙怒嘴,作为叶老大儿媳的张妙善,虽然自己儿子和儿媳已经是处于分居状态,但是好歹生了对双胞胎算是完成了任务,张妙善是一身轻松走进兰珊珊的饭馆,进入包厢后与众人谈笑风生。

    在其他人眼中,张妙善如今房内枝繁叶茂,实在是称得上叶家最圆满的一个太太了。连王亚平都需要妒忌。因自己的儿媳妇实在不讨自己欢喜。

    被婆婆厌恶的儿媳妇有多难做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庄如玉自从嫁进叶家那一天起,从老人家身边的一个干女儿到孙媳妇这个变位开始,王亚平的目光,也从对她的鄙视轻视到了今天无止境的厌恶嫌弃。

    像今天,王亚平特意将自家一个远房小外甥女带过来玩。说到这小外甥女王静怡,五官长的,是小家碧玉型,没有庄如玉来的抢眼惊艳,但是,性情和顺,又有一张讨巧的嘴巴,到了哪里,都能哄得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包括叶任斌王亚平兰珊珊张妙善等一群人。

    很久很久以前,王亚平和丈夫已经提过给儿子找一门亲上加亲的婚事。叶长问小时候,她还专门带儿子到老家,与王静怡一家一齐住过一阵。叶长问,和这个远房小表妹,算是有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一切美好的计划,都是在庄如玉出现的一刻,被毁灭到一干二净。

    儿子也不知怎的,对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的小表妹看不上眼,对突然出现在叶老身边的庄如玉,第一眼马上被迷得神魂颠倒。难怪王亚平要说自己这个儿媳妇是只妖精,专门祸害男人的。

    本想借口庄如玉怀不上孩子把儿媳妇踢出门,哪里想到庄如玉又怀了孕。不怪兰珊珊等外面的人说闲话,庄如玉怀的究竟是不是她儿子的种这个谣言,说不定是王亚平自己本身说漏嘴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去。

    老人家的车到了。所有叶家人起立。等到叶老带着庄如玉和叶长问小两口一块走进门时,各房的脸色和目光,都是酸甜苦辣样样都有,而且必须都得装着若无其事,与庄如玉和叶长问小两口亲长辈亲同辈地称呼。

    叶思泉和叶思臣两个,在叶长问后面,最后一对进了包厢。但是,大人们的目光都已经先放到庄如玉身上了。

    “你看连我们爸妈,都认为我们比不上小婶婶肚子里的孩子,长曾孙的地位恐怕难保。”平常冷冷酷酷的叶思泉,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叶家别扭的场景时,都忍不住飞出一句自嘲。

    叶思臣像以往一般衔着温吞的微笑,好像早已见惯不奇,说:“哥,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这两兄弟,与父母关系不和,被父母踢到叶老身边后,现在见到父母在场,更觉别扭,一齐向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走过去。

    叶老见状,和身边的人嘱咐一声,让他们给这对兄弟专门安排一桌子吃的,不用挤在这圆桌里凑合了。

    能独自获得一处清净的地方,叶家这对双胞胎对叶老感恩戴德地在心里感谢。

    叶老刚要入座,其他人跟着坐下来,只有王亚平一个站着,对叶老说:“爸,我家静怡呢,今天来参加我们的聚餐,说是很久又没见到爷爷了,听说爷爷近来身体抱恙,胃口不是很好,特意给爸你做了对寿桃。”

    听见这话,桌上除了叶长问小两口,一批人眼中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目光。

    王静怡带来的寿桃早已摆好在餐馆的白色盘上,如今只要让服务生端来就是。

    糯米和粳米做成的一对寿桃,大小约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不大不小,做的是十分精巧,上面有用巧克力写了对祝寿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又有用奶油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仙鹤。

    兰珊珊见了拍掌笑问:“这是请的哪家酒家大厨做的?”

    王亚平趁着她这问话夸耀地说:“是酒家的大厨,都要向我们家静怡学习呢。这都是我们家静怡自己的创意,为的给爷爷一个真挚的祝福。”

    桌上所有人听见王亚平这话,又全笑了。有些夸,女孩子心灵手巧,有品德,是个好姑娘。有的人,笑归笑,眼里流露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不辨分明。像兰珊珊这种,口头上像是故意与王亚平叫板,说王亚平这肯定是说谎,不经意间,却又把话题转到了庄如玉身上问:“庄画家,你说她这画的仙鹤怎么样?肯定是从哪里抄袭的吧?”

    庄如玉怀了孕后,一直身体是时好时坏,医生都说她精神压力大,要放松,不然,孕吐会更厉害。

    在来参加今天的腊八家宴前,庄如玉已经料着一些最坏的打算,但,婆婆的极品,比她想象中更绝,直接带着要塞给她老公的小三到这里来了,和她公开对唱。

    扫过一眼对面坐着的婆婆和待定小三,庄如玉望着那对寿桃,说:“都说画如其人,东西画的好不好,主要看画的人是什么心计。”

    这儿媳妇太有意思了,是当面要拆她婆婆的戏台子。听着底下一群人看好戏的笑,王亚平淡淡说:“这有什么好猜的。送老人家寿桃,当然是为了给爷爷祝寿,希望爷爷身体健康。”

    “今天不是爷爷的寿辰。”叶长问缓缓地开了句口。

    王亚平飞挑眉,冲不争气的儿子刮一眼。

    叶老扶了扶额头。眼前这场闹剧看得他无力。他这个三儿媳妇算奇葩了。这种闹剧都能搬到舞台上,借他这个老人家的身份,在这里闹着给自家里看笑话,又给外面人看笑话。而且,不怕被人看笑话,就是要不计手段达到目的。

    王亚平如此憎恶庄如玉,是他这个老人家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庄如玉得罪了王亚平什么了?抢了王亚平的钱和身份?没有。要说叶长问因为庄如玉不孝顺王亚平了?更没有的事。

    叶老不知道的是,是他所有的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孙辈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像庄如玉那样得到老人家亲自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这个外来的女子凭什么得到老人家绝无仅有的厚爱?

    是所有叶家人都想不通的,包括叶思泉那对双胞胎兄弟和叶长问,只是有人把它放在心上变成根刺,有人把它变得不在意罢了。

    “都笑够了吗?”叶老在高高低低家里人自己的取笑声中,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了一声。

    全场顿然变得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叶老一旦发起脾气来,不发出来是没法收火的,也没人敢阻止他发火。

    砰!

    叶老打了桌子:“你们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人吗?就是看人笑话的人!你们在笑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自己也会被人笑!”

    没人敢顶嘴,都不知觉地低了目光低了脑袋。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咬了咬牙根和嘴巴。

    “爸,这寿桃——”王亚平以为,叶老发这脾气算是为她说话的,好声好气地将寿桃盘子推到老人家面前。

    叶老看都不看这寿桃,对王亚平说:“你是我儿媳妇,你今天如果要在我这里吃家族饭,就让她出去。如果你不愿意在我这里吃家族饭,那带着她走吧,我也没当你是我儿媳妇了。”

    底下坐着的兰珊珊用力捂住快喷出笑的嘴。想到这王亚平终于自以为是的踢到了叶老的铁板,算活该。

    她以为她是谁?不就是叶老的一个儿媳妇吗?竟然公开想与老人家叫板?也不想想,这家里哪个敢违抗叶老?

    王亚平本是想,不撕开表面给老人和庄如玉一个下马威,想必老人家为了家和万事兴,也不会当众拿她怎样。再说把她怎样了,老人家就不怕她对庄如玉怎么样吗?

    拿王静怡来将老人家这个军,重树威风,没想是一开局,立马让老人家给踢出了局。

    一愣之后,王亚平骑虎难下:“爸,静怡她只是我一个外甥女,只是来参加我们叶家的饭局,顺便带点自己亲手做的手信给老人家祝寿,没有其它意思,不知道做错了哪里,爸你这样赶静怡走是不是过分了些?”

    叶老指着她:“她过分不过分,都是看你。”

    王亚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叶老不和她玩文字游戏,直接要扒了她的皮。

    兰珊珊笑得快捂不住嘴巴了。

    王亚平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是太自以为是。

    叶老的性子是:不怕家里不和!

    王亚平的脸,在一群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下拉不下来,狠狠地看了眼丈夫。

    叶任斌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与她错过脸,虽然,她带王静怡来,是他默许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顿饭我没有办法吃了。静怡是我娘家的人,凭什么受到这样的对待。”王亚平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拉起默默低头像是无限委屈的王静怡,对向对面的儿子说,“长问,开车送我们回去!”

    叶长问怔了,母亲最后关头居然拿他当刀耍。

    “长问!”王亚平见儿子不动,提高了音量。

    众人好玩的目光,不是落在这对母子,而是瞧着庄如玉。

    谁不知道王亚平演的这出戏,都是为了拿捏庄如玉。

    如果叶长问真随了王亚平的意思送王亚平与王静怡回去,那就好玩了。

    庄如玉拿起茶壶,给老人家斟茶,好像婆婆做任何事都与她无关一样。

    叶长问站了起来,和叶老说:“爷爷,我送她们到门外,给她们找个司机送她们回去。”

    叶老摆摆手,没有说好或是不好,由自己孙子看着办。

    叶长问离开座位,送母亲和表妹离开。

    三个人一走,兰珊珊像是对张妙善说:“大嫂,你看这弟妹一走,长问可就辛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也好让大厨师开饭。”

    家宴的话,因为叶家老夫人已经过世,主持饭局的,自然是落在大儿媳张妙善身上了。

    张妙善听出兰珊珊这句挖苦的味道,看了眼庄如玉和老人家,见后者无动于衷,说:“如果爸同意的话,我们等一阵,等不到人,先开饭吧。”

    叶老端着茶杯,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底下一群人见老人家居然不接着发火,心里郁闷了。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叶长问没有回来,张妙善让上菜。

    有叶老在场,大家都不敢吃的太放肆,一群人用餐的礼仪十分规矩,就连善于挖苦人的兰珊珊,都随之大流变得默默无声。

    叶老一边吃,一边看表。

    “爸是还有事吗?”张妙善见到,问。

    “我向来不是个闲人。”叶老说。

    兰珊珊与自己老公叶万生对了个眼神。叶万生,又与几个妹妹弟弟都对了下眼神。

    张妙善叫了兰珊珊一块去厨房查看饭后甜点的时候,兰珊珊与张妙善悄声说:“大嫂知道为什么爸今年不选择在夜晚聚餐,而在中午聚餐吗?”

    “不是说天气冷吗?”

    “又不是今年天气才冷。哪一年腊八能不冷的?”

    张妙善像是不解地抬头看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思泉和思臣现在都住在爸那里,大嫂,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些消息吗?”

    提到自己那对孙子,张妙善话就多了:“他们与他们父母不亲,我和他们爷爷自己有事业也忙。老人家说要主动带他们,我们也就同意了。”

    “看他们两个情愿去坐小桌子,没看见你这奶奶招呼都知道。”兰珊珊像是同情地说。

    张妙善可不准有人随意说她和两小孙子不亲近,道:“那是老爷子格外开恩赐的位子。他们平常,亲我这个奶奶比他们父母都亲。”

    兰珊珊只是笑而不语,说回原先那话题:“大嫂你没听你两个孙子说,也应该从其它地方听说了。说老爷子近来除了长问的媳妇,又迷恋上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张妙善消息灵通,怎么能没有听说,于是,眼神里警惕着看兰珊珊。

    “大嫂,你实话实说吧。长问和你沟通的时候,你是不是套过长问的话了,今晚上,老爷子是想招待那个女孩吃晚饭吧?”

    张妙善有时候挺讨厌这个老公的二弟媳的,因为兰珊珊这张嘴巴肆无忌惮。

    “我怎么知道?”张妙善说。

    “难道大嫂没有想过今晚亲眼去瞧瞧是不是自己猜测是真的?”

    张妙善听到这总算听明白了,兰珊珊他们这是打算策动大房一块造反老人家。

    “你这个问题,让你老公去问你大哥。”

    “喂,大嫂,大哥还不是听你的吗?”

    白露在家里准备着晚饭,问回来的老公:“今晚你真是要陪子业他们一齐去?”

    君爷在房间里找了件衬衫换上,道:“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包子自爸爸进了门就跟着爸爸,问:“我可以去吗?”

    “征征,你想去哪?”白露听着儿子这么说都觉好笑。

    “爸爸去哪?”小包子的小眼睛只跟着爸爸走。

    君爷回头,低头,审视自己的儿子:“我去吃人的爷爷那里,征征要去吗?”

    吃人的爷爷?

    爷爷会吃人?

    小包子小脑瓜接连浮现好几个问号。

    白露把儿子抱起来,说:“征征,爸爸是去吃你不喜欢吃的麦片,马铃薯,你要去吗?”

    见到儿子立马摇起了小脑瓜,君爷都不禁嘴角浮出浅笑,摸了下儿子的脑袋,和老婆说:“我去了。”

    姚爷那边准备好了,在下头等着君爷下来开他的车。然后,两人开着车,是要去军校接放学的沈佳音,再一齐到叶老那里。

    沈佳音下课,即接到保卫科的电话,称她老公在大门口等着她。

    和她在一块的郭慧丹和段艺涵,一听她老公来接她,要陪着她一块去门口见她老公真人。

    沈佳音周身便是冒出了层冷汗。

    郭慧丹和段艺涵一块推着她往校门口走。

    君爷的小车停在门口,图方便没有进校园。姚爷是觉得这样开车进去接老婆,过于引人注目,就此和君爷一块坐在车内等。

    沈佳音她们三个走到了校门口。郭慧丹和段艺涵把沈佳音推出校门口后,一块在门后伸着脑瓜偷窥。

    沈佳音周身都是热汗加冷汗,在看到老公要下车时,连忙朝着老公摆手。

    “怎么了,这是?”姚爷在要下车时,见到了老婆的异状,古怪地问。

    君爷在旁边瞧着,无聊地说他们小两口:“你们这是做游戏吗?”

    “做什么游戏!”姚爷受不了他这个冷笑话,瞪了瞪眼。

    “不是做游戏,干嘛偷偷摸摸,做贼吗?”

    姚爷不与他调侃了,推开车门。

    见到突发状况,沈佳音像飞一样,冲了过去,将刚钻出车门的老公推回了车内。这个飞扑状,是让姚爷跌回车内的同时,和君爷一齐愣了眼。

    沈佳音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急匆匆拉开后车门自己钻进去,叫道:“开车,快开车!”

    这个样子,像是什么人在追着她一样,是什么人?

    车内的两个男人从车窗望出去,见着了门口处像闪灯一样,几个人头缩来缩去。君爷一见,冲姚爷夫妇俩哼一声:“还说不是做贼呢?这都把我一块拉下水了。”

    “不说了,开车吧。”姚爷都怕了,赶紧拉上车门,督促司机开车。

    车子驶离了校门口。

    躲在门后的郭慧丹段艺涵跳了出来,面面相觑。

    “你刚看清楚没有?”段艺涵推了推郭慧丹。

    郭慧丹揉了揉眼睛,刚,她是看错了吗?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镜头,但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妖孽美男,除了他们班那位魔鬼教官,实在想不出天底下有可以与之媲美的男人。不,只是一个背对的身影,都是倾国倾城的无法复制,说不是同一个人说不大过去。

    “真,真的是那姚魔王吗?”段艺涵都结巴了问。

    “不知道。”郭慧丹不敢肯定。

    或许姚魔王长的很帅气很好看,但是,论谁嫁给性格这么可怕的男人,都是受罪吧。郭慧丹没法想象谁当姚爷老婆后的样子。当然,作为沈佳音的铁友,也不想沈佳音被这样一个男人抓住了当老婆。

    “哎,要真是姚魔王的话——”段艺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跺了下脚,“希望是姚魔王的弟弟。不是说姚魔王有个弟弟吗?性情应该比姚魔王好吧。”

    姚爷在车内经历过了校门口那惊魂一刻,手拎着衣领子和君爷说风凉话:“我们这哪是做贼。你知道吗?我这是为我老婆着想。”

    “哦,你是当你自己是明星,太受欢迎是不是?”知道他超自恋个性的君爷,没忘记给他头顶泼把冷水,“就不知道你这个明星,是做的像天使,还是像魔王。”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若是天使,你老婆要被无数人妒忌。要是魔王,你老婆要被无数人同情。你选哪样?”

    沈佳音坐在后面,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老公是天使?老公是恶魔?

    老公对她来说当然是天使了。但是,别人不一定把她老公当做天使。就她宿舍里,都已经把她老公当成恶魔。

    “废话,当然是两个都不选。”姚爷一口否决这两种命运。

    君爷冷笑,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实在可惜,道:“我看你是不想你老婆被无数人同情吧,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若不是兄弟开着车,姚爷要一拳头砸过去对方那张笑歪的脸。

    “陆队,征征和他妈妈在家里吃饭吗?”沈佳音顺道问起小包子。

    “嗯,他们在家里。”君爷不怕挨姚爷第二个拳头,道,“征征本想跟来的,听他妈妈说,必须吃他不喜欢吃的辅食,就不来了。”

    沈佳音其实心里想问:为什么自己老公要把君爷一块拖过来?

    小车一一开过要到达叶老住所之前的数道门卡。这里可谓是守卫森严。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姚爷和君爷的目光是愈来愈深。

    或许,今晚之后,他们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筹码有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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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各怀鬼胎

    叶老在和子孙们吃完中午那餐所谓的合家团圆饭,匆匆忙忙赶回家。

    说到家人聚餐这种事情,如果家里人关系和睦,吃起来开心,一顿饭吃上几天都没有问题。若是关系像叶家多少年来这样的风云暗涌,吃顿饭,是负担,是受罪。

    叶老以前,哪怕是明知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像今年今天这样的急着走。于是,叶家人都知道叶家的风气真的变了,要变天了。这使得本来位于大房位上,有了第四代子孙似乎并不需要半点担忧的张妙善与其老公叶辉贤,心里都浮现起了一丝不安与忐忑。

    叶老第一个宣布散席回家的时候,只带走了庄如玉与两个曾孙子。

    其他叶家人,留在位上是坐立不安。

    兰珊珊听自家饭馆的经理结算完账单,对负责的大房说:“大哥,大嫂,这账单,是照以前,各房aa制,还是我来出算了。”

    “吃的很少吗?”张妙善稀奇地问。

    大伙儿一块吃,当然最在意吃多少钱了,没人愿意多出钱,只想吃白饭。但是,如果说叶家近几年来,合伙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年到头不到那么三两次的话,其实,哪个房来出这顿饭钱也无所谓。毕竟叶家各房都不穷。像上次八月十五吃的那顿,就张妙善夫妇自己出了,一共也就万把来块。二十几个人吃万把来块,加酒水服务以及月饼等费用,实在不算多。

    不过,向来吝啬的二房媳妇今天都提出了主动买单,多少出乎了张妙善的意料。

    兰珊珊道:“大嫂,你知道我来安排饭局和菜单,是绝对不会亏自己家的,更不会亏自己。今天这总共才吃了两千多块钱。”

    “吃这么少?”张妙善大吃一惊。

    “本来我预计了不少菜的,但是每次上菜前,不是都要先问老人家意思吗?再决定做或者不做这个菜。虽然一开始向饭馆订座的时候,会给爸发过菜单,但是老人家意思总是会变。这次,本来预好的酒水没开。爸说要响应时代,勤俭节约,临时又砍掉了不少菜,再加上爸急着走。”

    说来说去,叶老心不在这次聚餐上,搞得众人跟着都没胃口了。

    张妙善皱着眉头看了眼身旁的丈夫。叶辉贤拿起茶杯喝一口时,发现不是酒,没力。

    叶老带了庄如玉和两个曾孙回到家里,招来家里平常给自己做饭的保姆,说:“今晚上我有招待客人,你下午去市场买点新鲜的,东西不用太好,但要新鲜可口。”

    保姆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犯急,当着老爷子面不敢说,私底下问庄如玉:“这怎么不早说呢?我今早菜都买好了。”

    庄如玉在那天和叶长问在这里,就听说了老爷子要请沈佳音他们过来吃饭,老爷子让他们不要插手,他们还以为老爷子都安排好了,哪知道现在才安排,于是和保姆说:“菜金的事你不用担心,花了多少钱,到时候来找我报销就行了。酒不用买。老人家今晚不会招待这些客人喝酒。你主要买一些家常的食材。”

    “家常?我今早买的菜不也是家常?”

    说随便,却又像不随便。这来的是什么客人啊?保姆咕哝着,心里都没法捉摸个准。由于叶老家里没有女人,有老战友过来串门,都是出去吃的。像叶家他们现在吃团圆饭,不也都是出去吃。领导来叶老这里探视,更不会在这里吃。

    结果,像叶老这样正式地说要招呼一批客人在家里吃饭,实属在叶老的夫人去世后为第一次。家中保姆换过多次,因此现在这一个,在叶老这里呆了近十年,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束手无策。

    现在时局不一样。跟在老干部身边,尤其要打醒几分精神,做不好,会连累到叶老。保姆到叶老这里应聘时,第一天就被告知了这样的条件。

    保姆只好再磨着庄如玉,问:“能不能告诉我,来的客人喜欢吃什么?我做一点他们喜欢的好吃的,给老爷子添添脸,又不会违反中央规定。”

    庄如玉哪知道姚爷他们喜欢吃什么,沈佳音是她妹子,但是,她都没和沈佳音一块吃过饭。

    “那他们是哪里人呢?”保姆问。

    “湖北和北京的。女的是湖北的。男的是北京的。”

    应说保姆精明,从庄如玉话里得到了信息,来客是一对年轻夫妇。既然是北京和湖北的年轻男女,保姆心里有点数了,该做什么菜。

    庄如玉在这保姆匆匆走后,忽然记起,这叫湘姨的保姆,好像老家落在湖北,是地道的湖北人。

    是巧合?或不是巧合?

    每个保姆到老爷子这里应聘,当然都要老爷子亲自过目审核,因为是老爷子自己要用的人。如果庄如玉再仔细倒回去查的话,会发现,老爷子自自己老婆去世后,聘用的几个保姆,都来自湖北。老爷子当年看中她庄如玉,第一句问的也是她老家是在哪里。

    论往常,吃完午饭,叶老要看会儿书,然后准备午休。

    今儿叶老翻书时已睡不着觉了,见庄如玉进来,问:“湘姨都打点好了吗?”

    “湘姨知道买什么菜。但是,今晚只吃家常菜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喜欢山珍海味的。”叶老只记得沈佳音,忘了陪沈佳音来的有姚爷其他人。

    庄如玉忍不住一笑,说:“爷爷,我是说,像过年过节什么的,不是都有一些应景的食物吗?腊八,应该吃腊八粥。有的地方,还做腊八豆腐,腊八蒜,南方,有做大头菜杂什汤的。”

    叶老合上书,想起中午在兰珊珊饭馆里吃的那碗说不出滋味的腊八粥,须眉拧着:“这东西,年年吃,不腻吗?”

    “一般家里吃这个,都是家里自己人做的。”

    这话提醒了叶老。

    叶老看着她问:“你嫁给长问大概有一年了,给长问做过腊八粥吗?”

    “没有,去年他都没有时间回家,在部队里过的。”

    叶老记起,去年,他们小两口刚结婚,而且,庄如玉本人不是因结婚而落下事儿的人,日常工作和叶长问一样多。要不是现在庄如玉怀孕了推掉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没有能像现在有空儿在这里陪他老人家谈论腊八粥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闪进来一个小身影。

    “太爷爷。”叶思臣笑眯眯地对屋里两个大人说,“说是今晚要来客人是不是?我和我哥想着不给太爷爷添乱,想自己去外面吃麦当劳。”

    “吃什么麦当劳,不知道外面禽流感吗?”叶老边说这话,边是想,这两个小曾孙平常像个老头子似的思想,说起吃,却是像小孩子似的,只想吃麦当劳,终究是些孩子,心里不禁摇头叹气。

    “麦当劳汉堡可以不吃鸡肉吃牛肉。”

    “你们就那么烦着不想在这里陪我吗?”

    “不是的——我们是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的客人也是你们的客人。再说了,这客人你们都早见过的,一点都不陌生。你哥前两天才见,不是吗?”

    叶思泉定期要到君爷那头去做治疗和检查,和君爷姚爷岂止是照过面。

    叶思臣惊了一下,好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谁今晚来这里做客。他心里打起了鼓,听人家说,君爷和他老婆,到处打听谁偷偷送给南南那条围巾。如果没事,干嘛打听。既然都打听了,君爷肯定是想抓到他这个小子后怎么收拾一顿。

    “太爷爷,你非得留我们在这里吗?”叶思臣着急地踩着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那两个家伙,平常欺负你哥,有机会,但你没病没痛的,有什么机会遭他们欺负了?”叶老像是稀奇地眨着老花眼睛问他。

    “我哪里有!”叶思臣死辩着,一边嘴里不小心咕哝着说漏了嘴,“大不了死就死呗。”

    说着,低头,在老人家未追问前,闪出了门。

    叶老看着小曾孙子灰溜溜像夹着尾巴逃跑的背影,倚回藤椅里,像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子,还敢说自己心里没有鬼?”

    庄如玉陪着笑,给老人家弄了杯山楂果茶消食化积。

    叶老见着她笑,都看得出她心情不错,并没有因为张亚平在中午的故意刁难而受到影响。老人家眉头一皱,想起了叶长问送那对女人送到现在都没消没息。

    “把电话拿来。”

    庄如玉拉长电话线,将固定电话座机挪动到老人家桌前。

    叶老年纪大,记忆力却好,不需费力拨了叶长问手机的号码。

    对面电话在响了几声后,拿起电话的是张亚平。

    张亚平没想到是叶老亲自打的电话,以为是庄如玉,说:“你着急找你老公做什么?他是你儿子,但也是我儿子,我养他多少年了!你和他在一块才多久!”

    “他是你儿子,但同时是我孙子。论他和谁相处的时间长。好像是和我这个爷爷相处的时间,比和你这个妈相处的时间更长。”

    叶老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去,张亚平哑了口,继而唾骂:

    该死的妖精,自己不出马,策动老人家。

    “如玉不知道我打电话给长问。长问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让长问来接电话!”

    “长问他——”张亚平顿了下,“他在洗手间。等会儿我让他回你电话,爸。”

    “你中午都走了,要和我势不两立了,叫我爸做什么?”

    张亚平愤怒地咬了口嘴巴。

    论哪一家老人都好,没有一个像叶老这样的个性。

    叶老完全不怕哪个子孙和他闹。

    你们要走,就走。我少你们一个子孙孝顺也没有什么得失。

    “爸,中午那事儿,是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我觉得你做的不对。这个世界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张亚平要摔电话。

    叶老放话了:“让长问来听。如果长问没来听,我直接告诉你老公。还有,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地闹下去,迟早,我会打电话和你以及你老公的单位领导沟通。”

    张亚平一时不敢造反了,这口气却吞不下去,脑袋一转,冲着阳台喊:“静怡,让长问过来听电话。”

    叶老用手捂住话筒,应说对张亚平的所作所为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叶长问其实不在阳台,是在厕所里,帮张亚平在北京的住处换坏了的水龙头,忙得焦头烂额。纵使是这样,他也绝不敢让王静怡借机近他身边。

    王静怡在阳台帮张亚平晾衣服。

    三个人,都没有吃午饭。

    叶长问为此肚子里饿得咕咕叫不说,要佩服自己的妈真能闹腾,为了拖延时间让他留在这里,连午饭都省着。

    张亚平在客厅里故意叫的大声,叶长问听见了,刚好拿扳手转完水龙头最后一个圈,洗了手,出来接电话。

    叶老在电话里对他说:“你妈喜欢你当孝子,但是我不喜欢你当愚孝,你赶紧回来吧。”

    “好的,爷爷。”叶长问这回挂了电话,不敢和他母亲耗了,边冲出门口边对母亲喊道,“妈,我有公事,先走了!”

    “喂,长问——”张亚平从房间里冲出来。

    叶长问在她冲到门前之前,啪,大力关上门,然后往楼梯口跑,一路跑下楼梯,截了辆出租车就走。

    张亚平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气得拿拳头砸阳台上护栏的砖。

    王静怡同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叶长问逐渐远去的绿色军装,灰色的眼底愈发幽深,像是不可见底。

    叶老扔了电话筒,和庄如玉说:“他妈欺负你,你不用不开声,我还没老糊涂。没道理的事,没有理由不抗争。”

    “爷爷,我哪时候惯着他妈了?”庄如玉笑说,好像把张亚平所做的一切当成空气在看。

    对她这幅泰然处之的态度,叶老深感满意。

    叶长问回来时,碰巧湘姨从菜市场回来,于是帮着湘姨将食材带进屋。湘姨不用庄如玉吩咐,买了做腊八粥的材料,和叶长问说:“叶司令,今天喝了腊八粥没有?”

    “不瞒你说,湘姨,我这个肚子饿到现在,中午没沾一粒米。”叶长问苦逼地摸摸自己肚子,诚如叶老说的,他这是愚孝。

    “中午你们都没有回来吃饭,我自己做了点,没吃完,给你热着炒个鸡蛋饭,好不好?因为今晚有大餐,现在你吃太饱也不好。”

    叶长问记起了今晚老人家要请客,顺道问起湘姨准备的菜。

    湘姨说:“幸好我自己是湖北人,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家是突然说的今晚要宴请客人。”

    “湖北人喜欢吃什么?”

    “你媳妇不就是湖北来的吗?你不知道?”

    庄如玉在来北京之前,是在湖北的孤儿院长大的。

    看叶长问答不出来,湘姨却乐呵呵像是习以为常地说:“有几个男人会记得自己老婆喜欢吃什么?只在意回家老婆做的菜能合不合自己口味。”

    叶长问挠了挠脑袋。

    庄如玉听见动静,知道是湘姨回来了,走到了厨房,问需不需要帮忙。

    湘姨在叶老这里久了,一点都不把他们当领导看,说:“叶司令说他中午没有吃,我这里手边要忙活的事儿多,不然,你给他炒一个鸡蛋饭吧。鸡蛋和米饭我都准备好了。你放锅里炒就行了。”

    只是炒个鸡蛋米饭,不难,厨艺不是很精的庄如玉接了手。

    叶长问站在她后面看着她做饭,想着,这是第一次看她做饭。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她有时候在家里做饭,也都是她做好了,等他回家。

    看老婆给自己做香喷喷的米饭,这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叶长问只觉自己那站在厨房里系上了围裙的老婆,在厨房里烟雾缭绕之中,愈是像仙女似的。

    鸡蛋炒饭,不用五分钟就炒好了。湘姨拿来个大碗,帮叶长问装满一大碗。庄如玉坐下来歇口气,顺便看着老公吃饭,看着看着像是嘴巴无聊地问:“口味怎样?合你口味吗?我都忘了你好像口味比较重,该放点辣椒,可能你更喜欢。”

    叶长问嚼着米饭说:“刚,湘姨才问过我说你喜欢吃什么。看来,我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是你做饭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才有问题。我做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当然要知道。”庄如玉的手指头扶了扶落下来的刘海。

    老婆的这句理所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叶长问听着只觉心头更为愧疚。他屡次张口,想为中午的事辩解点什么,但是又想到,这不是越抹越黑吗。没有什么的事,偏要去解释,等于心里有鬼。

    湘姨在旁边摘着菜根,见他们小两口吃着饭都没了做声,心头叹声气。

    夫妻如何相处,是个世界性的难题。

    到了晚饭时间,客人要来了。跑不出去的叶思泉叶思臣两兄弟,被迫到厨房里帮湘姨的忙。

    擦桌子,搬椅子,摆筷子,因为小婶婶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太操劳。

    接着,叶长问接到保卫那边来的电话,说客人的车通过门卡,是快到了。

    君爷载着姚爷小两口的车,停在了叶老门前。有人接过君爷的车钥匙,帮君爷去停车。君爷和姚爷、沈佳音一块穿过门口。

    叶长问上前招呼他们三个:“到屋里坐吧。碗筷都摆好了。”

    听见叶长问这么说,姚爷笑道:“急着让我们吃饭,话说,你们并不欠我们饭局。”

    面对姚爷这句像是故意针锋相对的话,叶长问露出少有的颓势,道:“姚科,今晚上,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是诚心诚意请你们过来吃饭的。”

    姚爷一撇眉:“诚心诚意这几个字就算了。你家老爷子谁敢抗命。”

    沈佳音在老公和他人拌嘴的时候,专注地看着院子里的几个雪人。富于孩子趣味的东西,让她看着会心一笑。

    叶长问注意到她表情,借机岔开了姚爷的找茬,说:“这是爷爷和我两个侄子一块做的。”

    叶老要不是身体好心情好,怎么会和自己曾孙子玩。老人家的生活是过得津津有味。姚爷嘴角轻轻一勾,和君爷对了下眼。

    进了客厅。见是隔壁房间已是摆好了吃饭的桌子椅子,叶老坐在中间的堂屋,要他们先坐会儿,等菜上齐了。

    沈佳音刚要在自己老公身边坐下,叶老对她招了招手,她顺着老人家意思走过去,姚爷见到,两目差点喷出团火。

    叶老是稀奇地打量丫头身上穿的军装,问:“你到我这里吃饭,又不是执行任务,怎么穿军装?”

    “刚从学校下课后过来。”

    “没请假吗?我还以为你老公苛刻你,你看你穿的,大多时候都是军装吧。他自己倒好,十有八九,穿的都是拉风的大衣,好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娶了老婆的。”

    这老不死的。姚爷心头骂了句,没看见他今晚穿的也是军装吗。

    三个来客,可能都是为了赶着来他这里吃饭的缘故,没能请假的时间,只能是都穿了上班学习时的军装过来。

    “哎,敬业啊。”叶老看着他们几个叹,像是夸赞。

    姚爷怎么听,这老爷子的口吻都让他心里不爽,搁下茶杯,问:“老首长,今晚你请我们来,只是为了和我们吃顿饭吗?”

    “不是为和你们吃饭是为什么?”叶老笑眯眯的。

    这个话,就要问你自己了。君爷和姚爷同时在心里说。

    “其实——”君爷道,“我们家里都有吃腊八聚餐的风俗,不知道首长家里有没有这个惯例?”

    “这么说,我是阻碍你们家庭聚餐了?”叶老眯眯眼,瞧着沈佳音,“丫头,今晚来我这里吃饭,高兴吗?”

    沈佳音哪敢说不高兴,点点头。

    “对了,吃饭不就是为了高兴吗?她高兴就行了。”叶老指向姚爷,“好像你老婆比较喜欢到我这里来吃饭。”

    被这老头气崩牙的心都有了。

    湘姨带其他人上完全部的菜,出来和叶老说:“菜都上齐了,首长,趁热吃吧,凉着就不好吃了。”

    叶老起身,手里抓着丫头的手,边介绍:“我家保姆,听你说是她老乡,一高兴,自作主张给你做了不少家乡菜,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沈佳音疑问地看向湘姨。

    湘姨笑着对她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具体老家在湖北什么地方。若是武汉的话,最出名的要属于武昌鱼了。但是,在北京是买不到武昌鱼食材的,只好给你做了油焖大虾和清蒸排骨,鱼糕鱼丸。莲藕不当时,我就没有买。”

    “我没有去过武汉,没有吃过正宗的武昌鱼。我们家吃的最多的,都是一些自制的咸菜腊肉。”沈佳音说这话,本是想说,湘姨做的已经太好了,好到超乎她想象。

    姚爷听老婆这么说,却借机反击叶老头了,道:“你们不知道她家乡正宗的口味,她家乡,我去过不止一次,知道那边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

    叶老瞪他一眼: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吗?你忘了我老部下住在那边吗?

    这叶老和姚爷像对活宝,一路吵,没停没了。叶家的人,看着都倍感惊奇。叶思臣和叶思泉互相交换着疑问的眼神:感觉,这叶老和这群新来的客人吃饭,才像一家人似的,气氛多活跃。

    “丫头,多吃一点。你看,我从你结婚前就请你过来吃顿饭,但现在你才来,你不在我这里多吃一点,是对不起我,知道吗?”叶老往沈佳音的小碗里塞着菜。

    沈佳音现在总算明白和长辈们吃饭最大的苦处了,那就是不停挑战胃的极限。

    叶老给她夹完了菜,像是漫不经心地关怀一声:“听说你家里人,现在都在北京?”

    “是。”

    “都住在哪里?”

    “在——”沈佳音仔细陈述自己奶奶暂住的小区楼房号码。

    “都年底了。他们准备在北京过年吗?”

    “今年恐怕是要在这过完年了。”

    “这样也好,让他们过年时到北京庙会里看看,热闹热闹。我看天坛的庙会就不错。要不然,到时候,你们到那玩的时候,顺便给我个电话。你奶奶把你教育的这么优秀,我也想亲眼见见她老人家。”

    姚爷和君爷听到叶老这最后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都差点一口饭从嘴里喷出来。

    沈佳音轻轻嗯一声。

    这边屋里的人,吃饭吃的满头大汗。外头,就叶老门前,几辆车姗姗来迟,停在老人家门口附近,藏在夜色里。

    出去打听和确认过的叶茂盛,走了回来钻进车内,和父亲叶万生以及母亲兰珊珊汇报:“都弄清楚了,这车,确实是陆家那位君爷的。和君爷一块来的夫妇,应该是姚书记的儿子和儿媳妇。”

    兰珊珊捂住胸口惊呼:“老爷子是疯了吗?自己的子孙不关心,尽是关心外人!”

    叶万生抽着烟,一口一口猛吸着,脸在黑暗里辨不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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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小朋友的事儿被知道了

    “爸,要么我们装作不知道,进去试探下爷爷,和客人打声招呼,看爷爷什么表情。”叶茂盛建议说。

    兰珊珊也很想进去看看老人家在见到他们出现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会不会有种被捉奸在场的痛感。

    偏心的父母,真让儿女牙痒痒的。

    “大哥他们什么想法?”叶万生到底不想出这个头,看着对面大房那辆一样栖息在黑夜里一动不动的车。

    “大哥能有什么想法?”兰珊珊鼻子哼着气,嫌恶地说,“大哥大嫂哪有其他人紧张?你想想,他们的小孙子,都被老人家一直带在身边,得到了老人家的宠爱。现在老人家招呼贵客,不也都把他们带着。”

    大房有后路不需要着急,同样的,三房里头,叶长问和庄如玉,都在里头,一样深得老人家厚爱,三房有这个后盾,何必着急。只有他们二房,什么都没有。

    “哎呀。”兰珊珊着急痛心地叫着时,拿眼瞪住自己的儿子,“叫你早点把儿子生出来给老人家耍玩,你偏不!这可好了,被人捷足先登了。你说你让我和你爸以及一家人怎么办?”

    叶茂盛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背上最大的责任,脸一黑,说:“妈你怎么不说我们家是好心肠,哪里像大房三房的人诡计多端。长问小时候就被父母教导着要粘着爷爷。大房见到三房这个举动后,用同样的方式,把两个小孩子送到爷爷身边讨爷爷欢心。妈,你怎么不和爸反省反省,如果你们一开始,把我们两兄弟送到爷爷身边带大,我们现在这会儿至少和长问是一个水平线。”

    说起来,是他们这些父母太不重视策略了,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大房三房的人真是狡诈啊!”兰珊珊痛恨地说,“怪不得三弟妹,敢当着众人的面和老人家叫板。怪不得大房的人,能坐稳大房位置,还显出一幅清高正大的模样。”

    “都说够了没有?!”叶万生猛地低吼出一声。

    老婆儿子的话,不都是句句是刺,说他这个二房主人最没有用。

    窝里反了是不是?

    现在是窝里反的时候吗?

    兰珊珊和两个儿子一块闭上嘴巴。等过了一阵,兰珊珊看着老公难看的脸色咕哝道:“那你要说说该怎么办?就我们今晚在这里傻等一晚上?”

    叶万生心里作痛着,焦急的心情可会被兰珊珊少半分,然而,这刻这个头,他是万万不敢出的,见他大哥三弟都没有敢出这个面,都知道在等着他这个二房先耐不住动作,他岂可再中了自家兄弟的圈套。

    “你都知道大房三房奸诈,知道我爸那性情是如何一个人?你让我现在出面去刁难老人家,你是想让我早点拖着一家子一块死是不是?”

    兰珊珊面对老公这番痛心疾首的话,无话可说。

    是,她是焦急,但是,老公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们现在哪怕一小动,都会被人当做枪头鸟。

    可,总不能这样当缩头乌龟一直下去,这样的话,他们二房未来能有出头之日吗?

    “总有尾巴露出来的。”叶万生咬着牙根说,“老人家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宠这些人。”

    “找私家侦探去查?但是,大哥大嫂他们不敢这么做,大概也是怕老人家察觉,老人家发起脾气来一发不可收拾。”兰珊珊忧虑。

    “我们自己查,不就没问题了吗?”叶茂盛插进父母的对话里说。

    “这是个主意。总之,我们尽可能按兵不动。到时候,哪怕要动作,也必须拖大房三房一块下水,知道吗?”叶万生交代道。

    车内几个人都只能对眼前的处境点头屈服。

    对面大房的车里,叶辉贤见着二房的车门迟迟没有动静,叹了一声气。

    张妙善道:“老二都不急,我们更不需要急了。他们想怎样,你清楚的。”

    想他这个大哥出头?

    他怎么可能出头?

    当老大的,更需要稳重行事,不然一不小心,有可能被下面的弟妹爬上自己的头。

    “等吧。”叶辉贤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浓黑的夜色,“哪怕二房不急,终归会有人急的。”

    张妙善听见他这话,想到了那个在家宴上胆敢拿王静怡气老爷子的王亚平,会心一笑。

    这世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若她是王亚平,有这样一个能得老人家欢心的儿媳妇,哪怕这儿媳妇与自己再性格不合,都会忍下来,当佛一样供着。也只有王亚平这种傻瓜,被二房的兰珊珊一挑衅,马上怒了火。

    王亚平真当自己是神了!

    叶老屋里。

    众人吃完饭,叶老对庄如玉说:“我房里有样东西,想给丫头看看,你带她过去。”

    “哎。”庄如玉应道,带着沈佳音离开坐席,走去隔壁老爷子的书房。

    姚爷本想吃完饭,尽早带媳妇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但是,如此一来,不得要在这里陪着这只老妖精再做做戏。

    叶长问亲自抱来了上好的茶叶进来,对客人们说:“这是,爷爷的老战友,从武夷山当地拿过来的,正宗的大红袍。”

    姚爷和君爷官坐到这个位置,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现在听叶长问像耍宝似地给他们献宝,怎么听怎么个怪异。

    叶长问心里是紧张,这一刻,要把姚爷拖住了,他老婆,才能和沈佳音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里再多点时间相处。

    沈佳音尾随庄如玉刚踏入叶老的书房,忽然听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你好,你好,同志。”

    脚在门口处一顿,沈佳音有被突然惊住的感觉。

    庄如玉见状,笑着和她说:“这是老人家养的一只鹦鹉。只要客人进门,它都会说欢迎的话。”

    沈佳音忽的想起了结婚前,老公就已和她提起过要么以后家里养只鹦鹉的事,说现在老人圈子里喜欢起养这种东西,只因为某个人。这个人,虽让她老公感到不是很喜欢,但是,养鹦鹉这种趣味儿,却是无人可挡。

    偶尔,她每次听老公说着叶老那别扭的话里头,都觉得趣味无穷。

    别人看着她老公和叶老每次见面吵嘴,好像关系十分恶劣,不敢想象,为她老公担一份心。不知道她是不是见多不怪,习以为常了,不仅不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会不好,反而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一般,关系是好得不得了。

    也是,若真正关系不好,说两句话,都要像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令人窒息。只有关系好的,彼此平等的朋友,说话才会直面不讳,插科打诨,一样不少。

    沈佳音慢步走到金属鸟架面前。

    两只修长的小脚站在金属杆上的鹦鹉,像极了漂亮优雅的芭蕾舞演员,全身羽毛艳丽,五彩缤纷,埋头整理羽毛的动作,宛如个小贵妇梳理自己的头发。见到沈佳音走到自己面前,这只嘴巴乖巧的小东西,不止对沈佳音不陌生,仰起鸟头看了看沈佳音两眼,张嘴就说:“美女,美女!”

    庄如玉在旁听着噗嗤一笑。

    沈佳音正愣着这只玩意儿怎么会晓得叫她美女。

    那被叶老教养到灵性非凡的鹦鹉,听着庄如玉悦耳的笑声,瞬刻转回鸟头,对着庄如玉这个大美女拍打翅膀又叫:“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贫嘴的东西!”庄如玉冲鹦鹉瞪个眼。

    沈佳音看着鸟儿,问:“它有名字吗?”

    “爷爷没有给它起过名字,有的话,有时候会叫它舌头。”

    叶老这性情够古怪,喜欢这小东西,却给弄这样一个名头,感觉这老头骨头里都是凉薄的很,苛刻至极。

    逗完鹦鹉,沈佳音回过身,见庄如玉站在老爷子桌前在帮老爷子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其动作娴熟,就知道这活儿对于庄如玉来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庄如玉把叶老搁在书桌上的书本一一叠放整齐,拿起其中一本怜惜地翻了翻,道:“这是拓本,而且是明代仿宋的珍本,世间仅余寥寥几本。爷爷当年为换这东西,没少把自己革命时代得到的勋章去换。”

    对待自己的荣誉,叶老是淡然处之,别人将勋章挂满自己房间的墙,叶老是自己只余几个有纪念意义的,像相册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其它多余的,都送给了人家,或是像这样和人家交换宝贝。

    “你和爷爷相处了很长时间吗?”或许此刻的幽静环境使然,在老爷子的房间里,沈佳音很自如地与庄如玉面对面谈着一些涉及到隐私的话题。

    “是挺长的。”庄如玉回想着。第一次见到叶老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冬季的白天,天气不算很好,叶老一时兴起,陪自己的战友走湖北一趟,到了当地的孤儿院探望小孩,于是见到了她。

    叶老当时见着她就问孤儿院的人:这孩子是哪里的?

    就当地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

    叶老接着弯下腰,和她说起话。但是,她耳朵不好,老人家的声音她听不见是说什么,只知道老人家一双充满睿智眼睛看着她,流露的目光里像是难掩对她的喜爱之情。

    那时候,她在孤儿院里,和大多数一直没能被人领养走的孩子一样,身有残疾,没人要。孤儿院送她读的是残疾人学校,残疾人学校只教给她一些简单的文化知识。

    叶老发现她天资聪颖,特别地将她转到了北京一家比较好的正常中学继续念书,同时,帮她在北京寻找各类名医医治耳朵。她的耳朵看过的专家数不胜数,最后治了她这个顽疾的,却是靠了君爷他们的人脉。

    “缘分吧。”庄如玉回想着这些时,语中的感慨含了些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沈佳音坐下来,等到庄如玉从叶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小木盒,放到她面前。

    “今儿下午,爷爷说想到你要来,初次到他这里来玩,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想着该送你点什么东西好。吃的东西,现在市场上多的是,你老公不见得会在吃的方面省钱。想来想去,爷爷性子还是比较爱玩的,自家好玩的东西多,说送你个好玩的,让你这小丫头也乐一乐。人嘛,活在这世上,就图个开心。”庄如玉转述老人家的话,笑眯眯地看着沈佳音打开那小盒子。

    原以为这小盒子里头会装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打开后一看,竟是个音乐盒。是一个再简陋不过的音乐盒了,底下有发条,要上链条,才能发出音乐,而且外表除了是个盒子以外,没有半点其它装饰的东西。

    沈佳音双手捧起这巴掌大的音乐盒,想着这里头会发出什么声音,想到这点,倒是觉得这东西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内里含蕴多,不失为一样平常赏玩的物品。

    转动盒下的发条,拎到了尽头,放开后,一串音符,接起来变成一首古朴的曲子,伴随这古色古香的木盒子,叮叮咚咚地回荡在宽敞幽静的书房里。

    曲子仔细听来,不是现在市场上大多音乐盒那样,装的什么致爱丽丝的古典曲目或是某电影电视知名流行曲,听了老半天,是听不出是什么曲子。至少,是沈佳音从未听过的。

    “这——”沈佳音疑问着咦了声。

    老爷子送她这东西让她赏玩,她总得赏玩出里面包含的道道来吧。

    “我原先也猜不出来。”庄如玉笑着说,“后来,直到某天遇到一个唱戏的阿姨,哼了哼曲调给听,阿姨听了后,惊疑道,这不是京剧名目霸王别姬里的劝君王饮酒听虞歌吗?”

    拿京剧名曲作为八音盒,绝对不是市场上轻易可以买得到的八音盒了?应该是请工匠特别制作。

    沈佳音顿然感到手掌心里这个小小的小木盒,一下子沉重了许多,道:“这样贵重的东西,爷爷自己收留着比较好。”说着,要把八音盒推回去。

    庄如玉连忙说:“爷爷既是要送你,定是有他的意思。爷爷常说,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死了是带不走的,迟早,他的这些东西都是要全送出去的。”

    老人家看的真开。

    沈佳音轻轻叹一声。这世上的老人,不是每一个都能看的很开的,像葛朗台那种死之前还数着钱的,比比皆是。叶老这种什么都不需要的性情,倒真有点像她奶奶。

    “那天——”庄如玉还真是提起了她奶奶,回忆地说,“陪着你的那位老人,是你的?”

    “是我奶奶。”

    “姓——”

    “她姓赵。”

    “叫什么?”

    “赵钰珍。”

    沈佳音没有提防,是想着这个人既是她亲姐姐,也同是她奶奶的孙女。

    “赵钰珍。”庄如玉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这几个字。

    赵钰珍,果然是叶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吗?

    沈佳音见她神情恍惚,问:“你认得我奶奶?”

    “不。”庄如玉回了神,嘴角微微笑道,“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老人家。”

    接下来,两个人忽然间好像没了话,沉默着。但实际上不是没有话说,是都满腹的话藏在肚子里,涌在喉咙口,只剩下一层膜。如果这层膜不破的话,什么话都没法说。

    你是我亲妹妹吗?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过的好吗?

    这样几句话,在庄如玉含着的口里翻滚着,始终吐不出来,只能舌尖干涩地看着沈佳音。

    沈佳音拧着眉,如果突兀地和她认了姐妹,对方愿意认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把握。

    她不知道的还有,庄如玉这么多年都与他们沈家分离,不清楚会不会对沈家的抱怨多多,甚至怀恨在心。

    想到沈奶奶上次在地铁站不经意见着庄如玉,倒是很想认回这个大孙女的,沈佳音道:“我奶奶,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从不做坏事。”

    庄如玉像是看穿她心里为老人家辩解澄清的意思,不禁嘴边失笑:“是的,我知道。”

    “如果你和我奶奶见了面说了话,你肯定能明白。”沈佳音道。

    “和爷爷一样,我期待和你奶奶见面。”庄如玉说。

    听见这答案,沈佳音仰起脸,和庄如玉一双同样遗传了华妙冰的双眼皮眼睛互相对视着,从彼此接触的目光里,好像能看出更多一样的心事。所谓此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无声胜过有声。

    姚爷和叶长问两人,站在老人家书房的窗外。

    今年腊八没有下雪,但是,树丫上的积雪有一些,随风落下来,戴在他们油亮潇洒的头发上。

    姚爷伸手,指尖将头发上的雪扫了扫。

    叶长问头顶一点白雪像是圣诞节老公公,目光穿过窗户看着里面的人隐隐绰绰的身影,真的像极了亟不可待想看到里头人惊喜的样子。

    “我说叶司令,你想夜里吹冷风不怕感冒的话,为什么要拉着我一块受罪?”姚爷发起了牢骚说。

    他想进去找老婆,却一再被叶长问给拦住。

    “让她们两个再说会儿话嘛。反正她现在都嫁给了你,都是你的人了。”叶长问拉住他手,道。

    姚爷冲他瞪了瞪眼睛:“你这干嘛呢?她们两个说话有的是时候,有的是时间,不是都在北京吗?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恶心不恶心?”

    恶心到他了。把他说成恶棍阻挠两姐妹见面一样。

    叶长问悻悻然地放开他的手。

    姚爷见他这个别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向他鼻子眼:“我和你说,我们家,和你们家,真是不亲的,你知道不?”

    “姚科,瞧你这话说的,刚不是还说——”

    “一事归一事,你不要搅混了。你和你家老头应该心里清楚明白,扪心自问,我们家为什么和你们家不亲。”

    “为什么?”叶长问睁着眼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见到对方这幅高深莫测的表情,姚爷嘴角一勾,像是捉住了狐狸尾巴道:“这样子才像你,叶司令。装糊涂这种事,你们想装多少都可以,但是,我和陆君都只认准一个准则,在江湖上混的,迟早都要还的。”

    “当然是要还。”叶长问接着他话说。

    姚爷不和他再耍话了,冷哼一声:“那我和陆君等着你们哪天愿意还了,再来谈判吧。”说完,转身长驱直入进到书房里,找到老婆。

    叶长问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目光一转,藏事极深。

    老公和叶长问在外面交谈的几句话,因为屋里安静,沈佳音顺着风都听见了,却是绝对是听不明白,老公与对方是有什么渊源。以前,只以为老公是与叶老的性子不合而已,现在听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沈佳音心头有些砰砰跳。

    姚爷低头,俯视叶老送她的八音盒,眼睛微微一眯,像是无聊至极地说:“退休了的人就是空闲多,什么东西都可以玩。”

    庄如玉站着,面对他这话,一时拧着眉,但不敢随意出口。

    沈佳音都可以看出,老公在这里足以让人产生的敬畏感。

    “你喜欢?我情人节送你一个好吗?”姚爷轻轻搭着老婆的肩膀,像是讨好地说,“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子,我找人做一个。”

    “不用了。有一个够了。”沈佳音不假思索,她又不是爱玩的。

    然而,她这话让姚爷斜了眉毛,打量了她一眼。

    “你认为我送的没有他送的好,是不是?”

    沈佳音绷了绷脸蛋,道:“你不要乱吃醋好不好?”

    “那你是不喜欢这东西,只因为他送了你,你就接受了它?”醋意横飞,在接到老婆神色又一变时,姚爷自知好像说的有点过分了些,于是转了口吻,“也是,人家送的,总归是件心意。”

    生怕老公到时候醋意又来,把这东西在路上给扔出车外,沈佳音赶紧把八音盒仔细藏好在自己口袋里。好在东西小,口袋大,能塞的进去。

    姚爷反正觉得在老妖精这屋里周身不舒服,拉起老婆要走。

    “喝点果茶再走吧。”庄如玉挽留他们两个道,“我都冲好了。”

    叶长问堵在门口。姚爷心神一转,想到在客厅与那妖精坐着的君爷,于是回身坐了下来,接受庄如玉冲的果茶。

    君爷在坐堂里,和叶老两个人,静静地磕着茶。

    叶老两个小曾孙子,帮着湘姨来回往厨房里收拾刚吃完的碗筷盘具。

    君爷捏起杯盖拂了拂杯口,眉一抬,望向来去匆匆的叶家双胞胎。

    或许是因为自家出了对恶魔双胞胎的缘故,君爷现在对所有双胞胎,都会产生一种恶魔基因的定论。古代人,喜欢把双胞胎视为不祥之兆,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抱着汤碗的叶思臣,背后时不时拂来君爷有意无意的目光,让他走路都一步步的,像做贼似的。

    那位君阎王,不会是真打听到他的秘密了吧?

    君爷回过头,对叶老说:“我家南南那丫头,前段日子,在子业的婚礼上,收到了他人送的一件礼物。”

    “囡囡?”叶老最记得君爷有个宝贝妹妹囡囡,因此君爷一提,马上先反应为君爷说的是蔓蔓,心里摇头君爷这个恋妹癖没变。

    “不,是我妹妹的女儿,南南,东南西北的南。”

    “哦,你说的是西西和南南。这两个孩子我见过。而且,有说过,说是希望过年让他们到我这里来过年。”叶老答的十分顺溜,明显,对蔓蔓这两个孩子一样十分熟悉,笑眯着狡诈的小眼,还反问了声君爷,“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两孩子周岁的时候,我在五台山上见过他们。”

    “这事我有略听我妹婿提过。”

    “嗯,你那位妹婿,如今算是不得了的人物了,好像是也当上头了吧。三年前,我见到他时,都看出这小伙子不错,人缘好,至少比你好说话的多。”在这群人当中,也就蒋大少,叶老觉得比较看得过眼。

    蒋大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会轻易去和人家正面碰撞。

    君爷没有被叶老一时转移的话题带开,照直说:“我后来打听到,说我家南南收到的礼物,是这里某位小少爷送的。”

    刚要迈出门槛的叶思臣,啪,右脚绊到了门槛,差点摔到。

    “你确定?”叶老故作惊讶状,“我们家小孩送你们家小孩东西?你是不是弄错了?不是说林将军家那位小北子,才送你们家南南很多东西,几乎是把他家的东西全往你们家里搬了。听说的人,都说,你们家这南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着连妲己西施都比不上的美貌。”

    君爷眉眼一斜,看着这个糟老头和他那个风流的曾孙子:“女人美不美,也要看男人动心不动心。柳下惠若是遇到妲己西施,都洁身自好。相反,若是像纣王这样的败类,不是妲己,照样灭国。”

    叶老抚弄着下巴的胡茬,像是深思状,道:“所以说,你这个传闻肯定听错了。我们家,你知道的,两个孩子,上的都是英才小学,学校里面的女生,什么样的都有,百花齐放,不会嫌少了你们家一朵花儿。当然,如果是你们家的花儿直接想来追我们家的绿叶,可以另论。不过,这事你也就不用过问到我们头上了。”

    君爷眼神正欲一冷。

    叶老笑眯眯地对着他说;“听说,你以前对你自己妹妹的一切,都有关心过度的传闻。现在,你都做人家舅舅了,是不是该学会放一下手,人家有自己的父母管着。”

    君爷面不改色:“你多虑了,老首长。我这不是为我们家南南着想,是为你们家小少爷着想。他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家是干什么的,与我们家又有什么过去,如此鲁莽之举,只这样一次,倒也算了。若是有下次,怕他是徒惹自己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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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跟踪

    清清淡淡的月光斜照在院子里,叶思臣一个人坐在厨房门前的台阶上。

    刚君爷说的那些话,既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当然都听见了。

    这么快在陆家人面前暴露了秘密,叶思臣感觉这日子真难混。不过,本来已预备着迟早会被拆穿。

    哎——

    深深又叹了口长气。

    以前,虽然知道自家与陆家是有些矛盾,但小叔和君爷都有说有笑的,他不觉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最多一点小摩擦罢了。然而今天听君爷的口气来说,好像陆家与叶家是势不两立一样。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和她会成为罗密欧与朱丽叶?

    悠长的咏叹调,一声又一声地传进厨房中。

    湘姨听着笑问在旁帮忙的叶思泉:“你弟弟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今日不是过节吗?挨老爷子骂了?”

    叶思泉拿着条干净的布帮湘姨擦洗好的碗,正正经经的俊脸,干着这些家务活,像电视剧里那些英国管家有着绅士般的优雅和不俗,让旁边的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湘姨一直想:这对双胞胎长的真是得天独厚,样貌有,气质有,怪不得一些小女孩直追着这两个小少爷跑。连大姑大妈大婶的,都要被折服,冒出两只红心眼。

    外头弟弟一声又一声的叹气,叶思泉不禁冷冷地在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别管他。他这是突然中了莎士比亚的毒,看了书里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书中的男主角。”

    “不会吧。”湘姨不相信。叶思臣不要看是个乖巧温柔的小男孩,但脑子里绝对是个聪明的人,用聪明绝顶四个字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这同是叶思泉想不通的。他弟弟要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没有?

    学校里,长得比小南南漂亮的女生一大把。以叶思臣的魅力,师姐师妹通通秒杀。小南南,不过才四岁,不就一小屁孩,脾气还那么傲,以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女王吗。

    反正,叶思泉对这个小南南意见一大把,不见得这小女孩有什么地方能令自己喜欢的。

    可他弟弟不知是中毒了,鬼迷心窍了?心里还真是整天挂着那小女王。

    也好,君爷这一说,可以给弟弟过热的脑袋上浇一浇冷水,该清醒了。

    一个女人而已,有必要患得患失吗?

    湘姨见着叶思泉一幅冷冰过头的表情,不禁是一笑:“一个人,若把什么感情都抛弃了,不见得会快乐哦。”

    “爱情!”叶思泉耸了耸肩头。

    或许他什么感情都不会丢,但惟独爱情,只能让他以冷哼来形容。家里,他父母,不就是个典型的最好的例子?

    他爸说自己原先有爱人了,要不是为了事业,不会娶他妈。结果娶了他妈,生了他们两个,才对他们的妈说这样的话。之前,为了彰显自己的外交能力,不停搂着他们的妈在外头做恩爱戏。

    恶心。

    明明他们父母都这样了,他弟弟怎么会轻易相信爱情呢?还是对一个小屁孩?

    疯了。

    “叶思臣,你叹完气没有?”

    叶思臣忽悠转过身,对于冷酷的哥哥会突然为这点闲事出声说他,露出惊讶。

    “哥。”叶思臣拍拍两只小腿站起,走到兄弟身旁。

    “你是怎么想我不知道你。但是,你有必要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吗?人家不见得喜欢你。你自己想想,若她真的对你有意思,你都送她围巾了,她能不打听你?”

    “她才四岁。”

    “算了吧。她那小脑筋能只有四岁大?你不是看中她这点,才给她围巾的吗?”

    好吧,叶思臣承认他自己内心里坏坏的心思,打算来个养成计划,从她自小给他灌输他是与众不同的。当然,可是,小女王的脑筋绝对不是同龄小孩的水平。

    他能唬得了她吗?

    兄长的话是一针见血。

    “你喜欢她什么?”叶思泉一分分代替父母教育着弟弟,“她长得漂亮?我告诉你,要找漂亮的女孩子玩的话,肯定是要找花瓶。傻乎乎的女孩子才能让人省心。你不用怕她三心二意,到外头找其他男孩。”

    “不是——”

    “不是喜欢她漂亮,那喜欢她什么?她那脾气,我是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比她脾气更糟糕的了。”

    “她脾气是有一点点,但她心地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她心地善良?她都被人传成小恶魔,能心地善良?”

    不知为何,听着人家说她是个小恶魔,明明是个贬义词的话,叶思臣却听着很乐。经他哥这样替他一分析,他还真需要承认,他就是喜欢她那副歪脑子和巫女似的毒嘴巴。

    叶思泉发现自己像老太公浪费了一大把口水,唠唠叨叨训完弟弟一顿,这弟弟自个儿嘴巴咧着,偷偷笑着不亦乐乎。这,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话。差点儿气蒙了。

    “够了你!我都知道你看莎士比亚的书太多了,我应该把你书架上那些爱情小说全烧了。”

    “我哪里有爱情小说?”

    “金庸,古龙,都是荼毒美好青年幻想的爱情小说。这世上哪来的王语嫣?有吗?你想当小李飞刀第二?”

    叶思臣听出自己哥真是恼火了,连忙摇头摆手:“哥,你不要偏激。书是书,我怎么会把书里的故事当真呢?小李飞刀发生在古代,这里是现代。”

    “现代是什么概念?现代是离婚率高飞的概念。是有新人结婚,没人会看好和爱情死亡的概念。”

    湘姨在旁听他们两个争论着爱情,一双眼变成了目瞪口呆。

    这两个孩子,真的才有八岁吗?

    爱情死亡,连八岁的孩子都懂得爱情死亡。这世界是怎么了?

    叶思臣真的是又想叹气了,不过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哥。不知是不是他哥有病的关系,他哥比他整个人都悲观多了。

    没错,爱情是死亡了,但是,不是可以有其它感情吗?

    男女之间在一齐,必须是只有爱情吗?

    他不觉得是。或许,以前,在看自己父母的时候,会很迷茫。但是,身边还是有一些夫妻生活过的很幸福的夫妻。

    你问这些人什么是爱情,相信没有一个告诉你,他或她的世界里只有爱情。

    况且,喜欢有罪吗?

    喜欢,更重要的是珍视自己的这份感觉和感情吧?

    人生一趟,就是要体验七情六欲,什么苦都吃过一回,才算是没白走一趟人生。

    他可不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因为惧怕什么都不敢尝试的人,用规条把自己束缚了的人,多没意思。

    “哥,如果我喜欢她,我喜欢你也能喜欢她。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尊重。”叶思臣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叶思泉见自己说了堆废话没有半点效果,反而更坚定了弟弟的决心,拎住英俊冷酷的小长眉。湘姨连忙用双手在底下准备接住他手里捏的盘子,感觉他那表情一用力,马上要把盘子摔了。

    坐堂里。

    叶老望着君爷那副冷容冷面,嘴头心里都直哼。

    君爷想要什么?他很清楚,不就要他们把那个姓柳的交出来吗?

    其实,现在那个姓柳的,日子比坐监牢更不好过。坐了监狱,你还可以争取减刑,早日被放出来回归社会。但是,像他这样,是把姓柳的送到了边疆服务,一辈子,都要在最艰苦的地方为祖国效力赎罪了,比监狱更不好过,是没有盼头了。

    不知道陆家这小子,还在不满意些什么?

    非得把那个姓柳的判了刑,或许是想让那姓柳的死?但是以现有姓柳的犯过的事来看,不足以定个死罪。

    叶老的手拍打拍打扶手,反正君爷心头不爽,他一样心里不爽。他就是不想让陆家人事事如意,太过得意,以为自己真是无所不能。

    “你姥姥死的时候,听说死之前和你说了些话。”

    这句话绝对是根刺,刺到了君爷心里头的软肋。

    叶老眯着小眼看他不大好看的脸色,继续说:“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当场对叶老发飙了。这般侮辱性的话语。但是,君爷经历过的东西,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姥姥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一句都没有忘记过。或许,有些事暂时办不到,但是,不可以因为办不到,放弃自己该有的原则。我姥姥就是这样一个人,死前死后都不变。这点老首长你不是不知道。”

    古沫到死后都恨着某个人。像鲁迅那样,死之后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敌人。这就是古沫的人生观。

    未想君爷居然是能把自己的姥姥都看透了,明明彼此相处时间不长,明明两个人之间在世上的时候都没有怎么交流过。果真是由于血缘骗不了人的关系吗?

    叶老的思绪忽然是被拉远了。

    血缘这种东西,会不会因为,他曾经爱着那个女人,爱屋及乌,因此,喜欢上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的莫名其妙。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去关心庄如玉,沈佳音,都会造成家里家外一些其他人的臆想。但他对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一见面,就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在里头,好像相见恨晚。

    不是当事人,是没法理解他心中这种感受的。

    “你到今天,没有恨上你姥姥,而是对你姥姥表现出理解。我听着,很替你姥姥感到欣慰。”叶老意味地叹出声气。

    君爷能听出他这话语气倒不像是做戏,浓眉向上一扬。

    姚爷那头看时间差不多了,喝完庄如玉的果茶,果断带上媳妇回到坐堂。

    “老首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老人家也要休息。”姚爷直率地与叶老禀明。

    这姚家的孩子,与陆家的孩子,又是两个脾气。

    外表温柔的姚爷,其实像极了他那个小曾孙子叶思臣,骨子里,倔强到要命。

    叶老摸着下巴看着姚爷,微微眯着眼微微嘴角噙了抹笑,道:“那这样说定了,到新年庙会时候,再打电话给我。”

    “到时候我和我媳妇不知道会不会趁着新年长假到哪里去旅游。”姚爷慢悠悠地答,就是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叶老直接忽视他的话,对孙子叶长问道:“你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坐上车再走。”

    叶长问点了头,送他们三个到门外。

    沈佳音要走之前,回头,看了看叶老。老人家对她面含微笑含了含头,俨然,今晚的见面,已经符合老人家的心意,老人家感到满意。

    出了屋门,北风嗖嗖地刮过,卷起几道寒冷。

    沈佳音迎着风,缩了缩脑袋。

    姚爷回头见她这样,把她的手一拉,放进自己大口袋里,边说:“瞧你这手冷的,好像冬天里就没有暖和过。我让我妈煲点羊肉汤给你补一补身子。”

    “不用——”沈佳音一惊。

    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姚爷脾气硬起来,一样是不容反驳的,道:“你不喜欢,也要给我吃了。冬天里抱着个冰棍,不说喜欢不喜欢,你以为谁不心疼?”

    沈佳音听说他会心疼,就不敢说话了。

    叶长问和君爷两个,走在前面,听着他们小两口在后头说话。叶长问问君爷:“他们两个,经常这样吗?”

    这样的旁若无人。

    “你习惯就好。”君爷俨然是习惯了一大半姚爷结婚后的唧唧歪歪。

    叶长问失笑,在姚爷的刀子目射过来之前,收住了笑声。

    四个人走到了院子前面,门口有几个停车位,君爷的车,停在了其中一个。

    君爷走过去先开车,在快走到驾驶座时,突然是脚步一顿。

    姚爷顺着他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在路边灯光照亮下,有几道像是新鲜的车痕。

    这要说到老爷子院门口左侧,因着要过年的缘故,管理部门过来检查过,补了一块地表有点塌陷的窟窿。叶家人开车过来时,天黑并没有注意到,停在了刚打过补丁的水泥上,由于停车的时间比较长,留下了深凹的轮胎痕迹。

    姚爷往四周望了望,这块地方,只有叶老在住。附近不见有其他住户,最近的住户,要在前头拐个弯,才能到。若是说有车要拜访他人,刚好经过这里,没必要停在这吧。

    君爷跳上了驾驶座,把自己的车从停车位里退出来。

    姚爷让媳妇先上车,自己再进车前,回头和叶长问再见道:“劝劝你爷爷,有时间,到国外旅游散心都行,总抓着年轻已结婚的姑娘们算是啥?”

    叶长问笑笑。

    姚爷又说:“真的,国外漂亮的金发美女多着呢。或许老人家一见,在国外定居了都说不定。”

    “姚科,你真会开玩笑。”叶长问像是忍着笑,道。

    “我这不是开玩笑。”姚爷往对方肩膀上,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

    叶长问面色微微的像是在黑暗里变了变,目送姚爷坐上车。

    君爷开着车,沿原路回去。

    叶长问在刚君爷他们发现的轮胎痕迹上扫过一眼,像是没有察觉,走回屋里。

    路上,姚爷开了点窗缝,透气。

    君爷说:“看来,刚我们来他这里拜访,有人是坐不住了。”

    “换是我,我也坐不住。如果有人我不认识的,但是讨得我父母我爷爷奶奶高兴,你说我能高兴吗?”姚爷双手抱住胸,英长的美睐流转着晶亮的眸光,“羊毛肯定出在羊身上。”

    “他明知道,还不是招我们见面。过年,还要见面。”

    “所以我不喜欢这种随心所欲的老头子,像是色鬼一样。”

    沈佳音悄悄地出了声:“爷爷,不是那种人。”

    对于为叶老说了无数好话的媳妇,姚爷轻轻拍拍老婆的肩头:“佳音,你是我老婆,还是他什么人?正常点的人,都能看出,他很奇怪吧。”

    “他,对庄姐姐,也很好。”

    “是,他只对你们两个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那是因为我奶奶。”

    丫头不傻嘛。早听出来,早看出来了。

    “如果我爷爷,为了一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对自己孩子都不关心了,只关心旧情人的孩子,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沈佳音抬起头,看着老公勾着嘴角像是有点邪恶的表情,有点点的怔。

    是很奇怪!

    按理说,自己亲生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当然要最疼爱。怎么可能忽视自己的亲生骨肉而转去关心一个他人男人的孩子?

    哪怕是旧情人的孩子,那也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

    “佳音,你爷爷以前是兵吗?”开着车的君爷,都不禁疑惑重重地问了起来。

    “是,是参军,是部队里的人。”沈佳音说,“不过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已经过世了。”

    “知道是什么兵种吗?”

    “陆军。”

    “有得过奖章吗?军衔呢?在部队里的职务呢?”

    这些,沈佳音都不大清楚。只知道,爷爷以前算是参加过战争的老革命。荣誉勋章应该有的,都在奶奶手里。

    “你爷爷,没有其他家里人吗?”

    不要说她爷爷,就她奶奶,老家娘家在哪里,会不会有其他亲戚,沈佳音和其他沈家人一样,都没有从奶奶口里听过。老人家既然不提,大家已经习惯当那些亲戚是不存在的。

    这样看来,沈家最大的谜题,还不在沈大哥和华妙冰,而是在老人家沈奶奶。

    姚爷一手搂着老婆,一手调发着手机里的短信。

    姚子寒近段日子,不断给他发来信息,汇报有关沈大哥案情的最新进展。伴随太子等人的落网,整个案情随之慢慢浮出了水面。太子本还遮遮掩掩的,只说沈大哥坏了他的生意,让他心存歹念,下了毒手。但是,沈大哥究竟怎么死的,要有个具体过程。沈大哥缺失的那页病历纸,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是被谁拿走的。他们对此猜是猜,但对不对,没有个结论始终没法交代。

    当初沈大哥住院的县城医院负责人,相关主治医生和护士等,都被公安局找来并调查。

    姚子寒说的就是这些证人证词。据内部称,当时沈大哥的主治医生已经死了,许多年前就出车祸死了。当班的护士,对这种事,却是几乎不知情的,不过透露了那页缺失的病历纸可能是什么东西。

    让姚爷等人有点大出所料的是,不是药物知情同意书,而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从某方面而言,沈大哥这个案件,果然是与当地那家外资药厂没有关系。太子下这个毒手真狠,直接在沈大哥的手术里头动手。

    听到这事儿,姚爷和君爷心头飘过了一些寒意。

    具体当年操刀的主治医生是死了,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沈大哥的手术里怎么动的这个手脚。

    夜色茫茫,姚爷望着这浓黑的夜色,眉头拧了拧。

    或许从沈大哥这个案子可以看出,有些事情,其实,是那么的简单。

    沈佳音第二天回学校前,先绕到老人家家里去探望沈冬冬。

    沈冬冬的手骨裂了,虽然伤不重,休养就会好,但是直接影响了学习和考试。这孩子算是自己够努力,没有放弃,在手受伤的这段时间,竟然开始学习用左手来写字。加上来监考的老师听说了这种情况后,格外开恩,准许他用口答来答题。

    争气的沈冬冬,把该考的科目一次性全考完了。监考老师说会把试卷送回学校去审阅。但不出意外的话,沈冬冬的成绩过及格线是没有问题的。

    这孩子听说只能过及格线,满面忧愁了起来,他本想拿个年级第一第二的。

    沈佳音给小病人带来了些水果。

    尤二姐见她买水果,马上说:“这里水果贵的要死,而且都是冷藏的,不新鲜,你买来我们也不怎么吃。”

    沈佳音没有留心到他们到北京后,变得极少吃水果,因为在家乡,沈奶奶一天吃几个水果都是很正常的事。

    沈晓贵被送去特殊教育机构进行矫正教育了。沈奶奶近段日子,主要是帮着尤二姐照顾受伤的沈冬冬。沈冬冬考完试正不怎么开心。沈奶奶坐在床边给孩子念着故事。见沈冬冬都心不在焉的,闷闷不乐,沈奶奶就说:“成绩没出来呢,你自己就先没出息了。”

    “奶奶,我哪有?是那老师说的,过及格线。”沈冬冬辩着嘴巴。

    “过及格线,不是挺好的事吗?有些事不是非要争第一就是好。还有,你们学校的人不是都还没有开始考试吗?你这是因为那老师不能在春运时候过来,提前给你进行的考试,对你来说,本来复习的时间比其他学生短,在不公平的情况下,能考到及格,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佳音站在门口,听到老人家如此尽心尽力地安慰一个孙子的学习,实属少见,微微吃了一惊。

    沈奶奶好像有点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

    沈冬冬望到了沈佳音的身影,一溜,扶着受伤的手溜下了床,跑到沈佳音面前,笑嘻嘻地道:“佳音姐,你一个人来吗?”

    沈佳音愣了愣:“怎么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

    “姐夫没陪你来?我以为他要天天无时无刻陪着你。”

    连她小堂弟,都知道她老公爱粘着她。

    “你姐夫要去上班,我要去上学,不同路。”沈佳音说,“你找你姐夫有事吗?”

    “他说过,要带我去看军事博物馆。”

    尤二姐一听在旁边插了话问儿子:“冬冬,上回,你冯叔和冯大哥不是刚带你去过?”

    “不一样。”沈冬冬答的很有力和大声,“冯叔叔和冯大哥讲的,和堂姐夫讲解的,肯定不一样。我想听听姐夫怎么讲课,姐夫不是教官吗?听说是佳音姐的教官呢。”

    这孩子,脑袋精灵过头了。

    尤二姐拍下儿子脑瓜,对沈佳音道:“不要听他胡说。他现在是考完试了,整天想去哪里玩。他爸,我和他三叔都没空,于是缠着别人不放。”

    沈奶奶听着觉得自己做奶奶的,有些责任,说:“冬冬,奶奶有空,奶奶带你去玩吧。你想去哪里?”

    “奶奶你想去哪里?”沈冬冬转回身问沈奶奶。

    沈佳音因此记起了叶老提及的庙会,和他们一群人说:“听说北京的庙会挺有名的。我们过年的时候,到庙会去玩玩。那里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小摊,听说还有杂耍,冬冬看着肯定喜欢。”

    “这个可以。”没等老人家答,尤二姐先答应了下来,“反正过年那会儿,他爸,三叔,都要休息下来。一家人,是需要有个时间在一块。妈,你觉得呢?”

    沈奶奶当然不会有意见,却是问孙女:“这是首长想的主意吗?”

    老人家现在什么事都先惦记着姚爷,想这样的好主意,肯定是只有姚爷那聪明理解人的脑子能想出来。

    “是,是他说要去的。”沈佳音硬着头皮替老公答了这话。

    姚爷后来从沈二哥打来的感谢电话里得知老婆把他出卖了,傻了眼。

    年底到,既然要在北京过年,年货是必须要买的。沈佳音找了个周末,学校没课,陪老人家和尤二姐,带沈冬冬一齐到超市里逛逛。

    在超市里刚逛了半个圈,尤二姐突然悄声靠近她,贴着她耳边说:“你觉不觉得有人,一直悄悄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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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叶家人的调查

    “二婶?”

    “你跟着奶奶,可能没发现。在我们小区门口车站坐上公交车后,有两个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沈佳音真是没有注意到。因为年底大家都在办年货,离沈家住的小区最近的大型超市,这一家,几乎是这附近所有小区居民的头号选择。撞见应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总不能说人家跟着你在同个车站坐了同辆公交车,来到同一个很多人都会选择的超市购物,能叫做跟踪你了吧。

    “二婶,你是不是多虑了?”沈佳音考虑到尤二姐在乡下呆的时间长,乡村里县城里的人口基数,远比大城市尤其北京要少的多,所以几路人一条路的机率同比少许多,如果在沈家老家,发现这样的迹象,确实是值得怀疑和警惕。

    尤二姐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沈佳音的话有些道理,说不定自己是神经敏感了。

    安慰了尤二姐,沈佳音的注意力却没有因此松懈,是顺着尤二姐所指的方向,瞧了瞧。

    距离他们一行后面有十几米的地方,一对年轻男女,推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面行走。大凡路人经过时望过去一眼的话,都不能瞧出任何毛病来。年轻男女的购物车,买的东西不多,比较像是年轻情侣出来逛街。

    尤二姐怀疑的地方在于,说是同路恰好到同一家超市来购物,为什么在超市里头购物的路线都会到几乎一模一样的程度。

    这点质疑的根据是沈佳音都不能反驳的。

    在沈佳音打量起那对男女是什么样貌时,这对可疑男女是将购物车的车头一转,进了另一个购物区。

    如果对方不转车还好,这一转,岂不有点做贼心虚被人发觉了要逃跑的迹象。沈佳音拧了拧眉头。

    他们沈家在北京,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还有,如果他们真得罪什么人了,对方直接上门来算账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搞跟踪这样奇怪的事情。

    狗子队,不是都只跟踪明星和大人物吗?

    “会不会是跟踪你,或是首长?想知道首长的秘密借由你这个途径?”尤二姐是突发联想起了抗战里头的间谍战。姚爷在部队里,算是做了个不小的官,而且,掌握了国家一定的科研机密。

    沈佳音自己就是部队里的,现在又不是抗战时代搞地下党地下战,平常什么机密,肯定都锁在守卫森严的单位里进行。她和老公,哪怕有公务交谈,都是在单位里头,不会在家里会在其它场合,这是军人工作的保密原则。

    尤二姐这怀疑的理由,只能算是外行人看不到内里的。

    再有,光看那跟踪的男女一身打扮,与中国的中产阶级没有区别。跟踪的动作好像留下了过于明显的痕迹,连尤二姐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都能发现,俨然是没有专业的素质。这样的特工,若是他国派来的,也太不像样了。

    “那,如果真是跟踪,他们是私家侦探?”

    “二婶,私家侦探,应该水平不会差成这样。”沈佳音对那对跟踪的男女有些尴尬地做出不及格的评价,“我知道的私家侦探,大都是一个人行动。而且,对方真是私家侦探,被人派来跟踪我们,是为什么?我们有什么秘密,别人舍得下重本请私家侦探来跟踪我们?”

    尤二姐被沈佳音这一绕,自己一样都糊涂了。

    一番讨论下来,最迷惑她们的是沈家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家调查的秘密。因为沈家一直就那么穷的。

    “奶奶。”沈冬冬和沈奶奶,趁着她们两人说话的时候,走在了前面,沈冬冬给眼睛不大利索了的沈奶奶读着饼干包装盒上的保质期,说,“这个是保质九个月的。”

    “奇怪了,都是饼干,怎么保质期不一样。”沈奶奶提拉起老花眼镜研究道。以前在家里,吃饼干很少,有都是尤二姐从自己店里送来的,平常都没有怎么研究过,这会儿才发觉这里头大有学问。

    “奶奶,你管它保质期是多少呢。没过期,不就可以吃了吗?”沈冬冬边说,边帮沈奶奶把饼干放进购物车里。

    沈奶奶忙将他刚放进去的东西又拿了出来,对他瞪个眼说:“不能什么东西都买,要看清楚了才可以买。在这里东西更多,更要看清楚了,免得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沈冬冬对沈奶奶竖起大拇指。

    沈奶奶到北京不就几次,在这么一点时间里头,已经很快习惯了这里城市里的生活节奏,思想上,像是与这里的人都融为了一体,适应力超强。

    尤二姐在后头看着老人,和沈佳音又悄声说起:“妈这水平真高,论我这个做生意的,都不知道在北京里怎么买东西。妈行啊,买菜不上市场里头,专瞄人家早上在市场外面一条街临时摆摊的小贩,买个蔬菜什么的,至少比市场里头的,要便宜上三分之一。妈在北京,不过才短短数日。”

    沈佳音静静地笑了笑。

    沈奶奶既然能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学生,骨子里是有股求学的精神,与一般那个年代的老人家看起来是有点不大一样。

    或许是这样一想的缘故,脑子里忽然,哗的闪过一个念头。沈佳音回了头。

    “怎么了?”尤二姐问,“我看那两个人,好像都不见了,或许如你说的,不是跟踪我们,只是恰好与我们一条路的。”

    不,如果不是被她瞥见那两人匆匆忙忙地掉头就走,沈佳音可能,还不会怀疑到这份上。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两人是在跟踪他们的。至于跟踪的原因,她好像迷迷糊糊能抓到了一点,但是,她暂时不好和尤二姐说,因为这事牵涉到另一个老人。

    购物车和老人先交给了尤二姐,沈佳音小声交代:“你们一直走,我觉得,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逗留,我去瞧瞧。不要告诉奶奶,老人家会瞎担心。”

    “那你要小心一点!”尤二姐嘱咐她。

    沈佳音点了头,手插入羽绒衣口袋里,像是漫不经心地往另一头挑着东西,不会儿,在和尤二姐他们分开成两个方向走后,融入了超市里密密麻麻的购物人海里。

    话说,那两个被尤二姐发现在跟踪的年轻男女,是叶万生的儿子叶茂盛和儿媳妇杨晓丹。两个人是在那夜,二房一家子经商量后一致决定,要对君爷姚爷沈佳音进行后续调查,不请私家侦探打草惊蛇,只凭他们几个,在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分批到沈佳音小区门口盯梢。

    这样一守,守了将近是一个多星期,到了今天,终于是被叶茂盛和杨晓丹跟踪到了沈佳音上沈奶奶家里。

    “那些,好像都是她老家的家人。瞧她叫那个老的叫奶奶。应该是她的奶奶。”杨晓丹远远地垫着脚尖,眺望沈奶奶在超市人海里若隐若现的踪影,与叶茂盛一面有点焦急地说着话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再靠近一点,看清楚那老人家究竟长的什么样。还有,你照片发出去没有?”

    一路跟来,既然沈佳音身边有新人物出现,对叶茂盛来说,都是可疑人物,他们两个,当然是找到机会窃听沈佳音他们的谈话以外,用手机自带拍照功能照个相,留下证据回去进一步分析。在心急的情况下,他们是边拍沈奶奶的玉照,边发回给自己爸妈看,看能不能看出点门道来。

    “不行。”再次接到兰珊珊发回来的短信时,叶茂盛都一样焦急了,道,“妈说那照片照的不好,太远了,人都没照清楚,他们怎么能看出来。”

    “那你靠近些,再照一张。”杨晓丹催促他说。

    “刚你没看见吗?他们好像都怀疑了。那个沈佳音,都回头对我们瞧了几眼。”

    叶茂盛这样一说,杨晓丹仔细看了看,这时候方才发现,好像那个沈佳音不在沈奶奶身边了,不见了踪影。

    “奇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先回家了?”杨晓丹四处找不到沈佳音的踪影,惊讶。

    “或许是先回家了吧。如果她不在更好,她是部队出身的,我还真怕被她那双2。0的眼睛发现了。”

    “那么,你再上前去,照照她奶奶的照片。”一面催叶茂盛快点完成任务,另一面,杨晓丹却对他们眼下正进行的任务发出了怀疑,“你说,我们这样照她奶奶的照片做什么?”

    “不就是我爷爷近来行为举止古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宠溺这个不是我们叶家人和我们叶家也没有任何瓜葛的沈佳音吗?老人家宠一个外人,肯定有理由的,因为我爷爷脑子到现在都没有糊涂过,上回还才把我那个三婶气得吐血,宝刀未老。”

    “所以调查这沈佳音的身边人,看能不能挖掘出老人家为什么会宠沈佳音的原因。为什么不是调查沈佳音自己身上有什么原因能得到老人家的喜欢?”

    “你傻了!”叶茂盛着急地要跳着脚,对媳妇这会儿冒傻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态说,“她凭什么得我爷爷这么喜欢?我爷爷喜欢她胜过叶家自己的孩子,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哎,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帮你我和爸妈,把思路理顺了,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地方重点调查。”杨晓丹拉住叶茂盛,按住浮躁的心气说,“你看,我这样一问,现在思路不就是顺了吗?我们都认为,沈佳音肯定是因为什么人,才能得老人家这样不正常的厚爱。跟踪到现在,我们也发现了,沈佳音有个奶奶。”

    而且沈奶奶看起来年纪与叶老差不多。这完全压中了红尘往事未忘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必须把她奶奶的照片照清楚了,让我爸妈回忆一下,是不是我爷爷过去有个情人是这样的。”叶茂盛边说,边终究按不住了,冲沈奶奶的方向挤过去,想冒险一试。

    杨晓丹紧张地看着他的方向,因此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仅隔一个人的距离,沈佳音站在那里,是把她和叶茂盛刚才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了。

    沈佳音听着听着,是垂了眉。

    原来,叶家人自己人,已是怀疑到这个地步了。正如自己老公那时候说的,这事儿弄不好,叶老家里自己先炸了。

    因为,叶老溺爱她的这个事儿,是连他们这些外人一样都看不透的,何况叶家自己人身在其中,不知该有多疑惑。

    沈佳音是挺喜欢叶老的,但是,关系到自己最重要的奶奶的话,一切,都必须先以她奶奶为重。像现在这样,人家要拍她奶奶的照片不知想干出些什么。

    于是,在心意一动之间,趁杨晓丹还没有察觉到,沈佳音迅速移动,瞬间再次擦过了杨晓丹。

    前头,叶茂盛在人群里头用力冲沈奶奶的方向挤着人,但由于过道上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要穿过这个地带宛如踩着地雷一样,寸步难行。一不小心,不知旁边什么时候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手臂一撞,他手里抓着要拍的手机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方帮他捡手机的速度更快,一只手将手机从地上抓了起来,递给他。

    叶茂盛接过手机抬起头,见到眼前出现的是沈佳音那张脸时,一瞬间像是被吓掉了魂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沈佳音冲他的眉眼似笑非笑,将他的手机轻轻塞回他掌心里。

    叶茂盛若见鬼了似地看着她,尤其是从她缄默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看出些她似乎已经知道他们计划的端倪,心头,便是若一阵凉意刮过。

    在后头的杨晓丹,在看清楚是谁和她老公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连忙背过了身去。

    说实话,搞跟踪,私下调查,真是很没脸面的事,要不是婆婆兰珊珊单独找她谈过话,声明此事的重要性。

    叶茂盛的心脏在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口时,突然发现,原定方向上能看到的沈奶奶等人,已是没了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这让他一时间,更像是只无头苍蝇愣站在了原地。

    沈佳音不需吹灰之力,就可以在他们两个面前变成失踪。

    在超市出口处,沈佳音找到了尤二姐和沈奶奶他们汇合。

    突然说家里有事要走,沈奶奶倒是没有二话,马上放下本来挑好的东西,跟从尤二姐离开。只有沈冬冬,则是骨碌地转悠起了眼珠子,这孩子,如今是越来越精明了,能看见给尤二姐发短信的是他的佳音姐。

    奇怪了,佳音姐不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吗?还需要发短信来通知他妈?

    有鬼!

    一行人出了超市,这一次没有坐公交车给人家机会,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让老人小孩上车后,沈佳音在坐进副驾座时,看到了匆匆跑出超市的叶茂盛和杨晓丹。叶家这两个人,还像之前那样,眼睛四处找,不遗余力地要找到他们的踪影。

    沈佳音带沈奶奶先离开,只是不想让沈奶奶和这群人撞个正着。既然对方都质疑起她奶奶的人品,说不定下一次抓到她奶奶的情况下,对她奶奶当面质问出什么事来。

    若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这事儿可就变成——一发不可收拾了。

    出租车离开超市后,直奔回沈家住的小区。

    一路,尤二姐同样提心吊胆的,因为听沈佳音的口气来说,那就是,那些人,真是针对他们沈家来的,这是没错的了。真不知沈家近来是走了什么霉运,接二连三的事儿都砸了过来。

    回到小区,沈佳音赶着他们三个回屋,她自己,走到了角落里,打个电话给老公。

    姚爷是周末单位加班,开着会,见老婆接二连三的短信发过来,知道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等会议中途一休息,马上进了自己办公室拨了电话回去。

    “子业,他们在找我奶奶。”

    老婆这没头没尾的话,姚爷却不需要多想,马上领悟到了里头的意思。

    看吧,一切都被他料中了。那个糟老头,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做的事情,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简直就是个不会想事的任性小孩。

    “奶奶呢?”

    老公冷静肃然的声线传到自己耳边,沈佳音感觉是心里的浮躁在刹那间,即得到了一寸光明,平静了下去。

    “奶奶,我把她先送回家了,没有被她老人家发现。”

    “嗯——”姚爷压着嗓子,同时在考虑。

    他们现在该怎么做?阻止叶家人靠近沈奶奶,然后呢?

    如果叶家人真查到了些什么,非要找沈奶奶当面对质,不依不挠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

    可以想见的是,问题都是那个糟老头惹出来的,如果那个糟老头不亲自出面把问题都说明白,他们做什么,肯定都白搭,因为叶家人不会信的。

    这本来就是叶家人自己的家务事。可怜他老婆的奶奶,他和他老婆,都被牵连上了。

    “我看,需要找那老头再谈谈。但是,现在都过年了,我想,叶家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闹上门。大年三十闹上门的话,对他们来说一样是晦气,不吉利。过完年,再找机会。”姚爷给老婆吃颗定心丸。

    这主要是考虑到,每次年关,叶老自己本人都忙得像大总管一样,各种老友会面,出席各种社会组织的新年年会。他们现在是基本是别想逮到叶老。

    反正,离过年,只差那么几天时间了。

    叶家人,想来找沈奶奶算账,要取证,大致上,需要的时间也要一点,不会那么快闹上门的。

    沈佳音点着头:“我知道了。”

    姚爷刚挂了老婆的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冯永卓进来,关上门,向他敬了个礼,道:“姚科,想问件你的私事。”

    “什么私事?”

    “想问姚科你们家过年在哪里过。”

    姚爷听出,这冯四海大概又是托儿子来试探他们的口气,想借过年吃饭什么的,再制造点母女和好的场景。

    “过年要看情况。但是,今年佳音是第一年做我们家媳妇。我爷爷和我说过,说是最好回一趟姚家老家,给列祖列宗报个信。”

    姚爷作为姚家的长孙,娶媳妇,是该过年回家乡报个信的。

    冯永卓只知道姚爷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是,没想到已经成为北京人的姚家,仍保留了这样的风俗,愣了愣。

    姚爷看着他愣头青的样子,想到冯家,一样是个不怎么寻常的家庭,比起移民进北京的姚家陆家,这冯家,应该才算是正正宗宗的城市人。

    冯家两老刁难华妙冰的事,他是有听说过了。正因为此,对于老婆要不要认回这个妈,感觉是再泼了把冷水。

    不怕亲戚穷,最怕亲戚人品极品。

    近年来也算是遇过不少极品事的姚爷,皱起了英眉。

    “你和你爸直说吧。一块吃饭这个事儿,只是形式上的事。要这个念头,还不如脚踏实地干多点实事更好。”

    冯永卓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俊颜上羞愧,为自己那爷爷奶奶。

    “我明白了,姚科。”说完这话,冯永卓又敬了个军礼,走了出去。

    姚爷的指头揉了揉额眉。

    如果他带老婆回姚家老家过年的话,沈家在北京又该怎么办呢。现在,自己家里长辈也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结果,现在又出了叶家这样一个事儿。

    沈佳音离开沈奶奶,回自己家的时候,遇到了自己婆婆。

    姚夫人把她招过来,问她:“佳音,子业和你说了吗?”

    “说?”婆婆这个问题太笼统了,老公告诉她的事情哪止一件。沈佳音疑问地看着婆婆。

    “是这样的。你这是第一年在我们家做媳妇过年,按照他们姚家的惯例,子业要带着你回他爸老家,把你介绍给他们老家的人认识。”姚夫人尽量简洁明了地向儿媳妇说明,这个风俗对于姚家来说,是比较重要的,好像从没有哪个媳妇可以特许不这么做的。

    沈佳音听是没听过老公对这事提过一句,所以这会儿突然听到像是军令似的事情,懵住了。

    见着她像白纸一样的表情,姚夫人就知道她是没听过,心里一头怨儿子为何不早说,一边,像是安慰她道:“当然了,他爷爷奶奶,听说你奶奶是要在北京过年了,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打算让你们初一再走。大年三十的团圆饭,两家人一块吃。你奶奶,肯定是想过年团圆饭和你一齐吃的。然后,初一你们出发,大致初四初五就回来,主要是来回的路程要计算上,在那边,最少要呆上两三天的时间去拜访亲友。初六初七依然放假,你可以再继续陪你奶奶过完这个春节。子业当然也会陪着你。”

    姚家这样安排,自然是很体贴的一个方案了,沈佳音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时也就对着姚夫人无话。

    姚夫人拍着她肩头,带她到自己家楼上,让她带点东西回去,在她要走的时候,不忘又和她说了一句:“佳音,我知道当人家媳妇不容易的。”

    没有希望她理解,也没有请她把自己诉求说出来,如此简短的话,像是告诉她,这个事已成定局,希望她不要为难她老公。

    当了人家媳妇,就注定了,你不止是你娘家的人了,同时,是需要尽着对另一家人的义务了,这是你在结婚的时候,在宣布要和那个人一辈子都在一齐的时候,自己做出的选择和承诺。

    沈佳音慎重地对姚夫人含了头。

    姚夫人冲她微笑。

    这个婆婆,一直对她再好不过。沈佳音清楚。

    那天,姚爷回家,沈佳音就说了:“子业,说是初一要回公公的老家,我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卷了袖口,洗了手,正打算吃老婆煮的香喷喷的米饭时,忽听这样一句,姚爷怔了怔:“谁告诉你的?”

    “妈告诉我的。”沈佳音道。

    “她为什么告诉你!”姚爷差点甩了筷子。

    “妈,妈告诉我,有错吗?”

    “怎么没错了?这事儿,我还没有和爷爷奶奶商量好。”

    “子业。”沈佳音歇了碗筷,温柔的声音像是要安抚他的情绪,“如果你是考虑到我的话没关系的。我听妈说的安排挺好的。和我们没有冲突,不是吗?”

    姚爷本是恼得垂下的眸子,抬起来看向她,问:“你真觉得好?你不是怕过年的时候,叶家人会来找你奶奶吗?我们若是走了,沈家发生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会。”沈佳音垂眸,“我觉得你有法子。”

    这丫头,有时候聪明到把他气得无话可说。

    他是有法子。陆家和君爷不是都留在北京过年吗。他是可以委托好朋友照看一下,因为就几天时间,而且叶家来闹的机率也不是很大。

    他挂心的,还是她,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她奶奶。

    “子业。我是你老婆是不是?你的家乡,其实,我一直也想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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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晚辰介绍:
温馨的宠文,先婚后爱文,女人自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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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她是温家人公认最窝囊的女儿,相貌平平,毫不起眼,大龄二十九还没能嫁出去。
他是将门之子,权贵集于一身,却在相亲宴上故意隐去身份,伪装成一个凡夫俗子。
她与他结婚时,
众人嘲笑:破草鞋配破落户,刚刚好。
某一天,当埋藏在沙烁中的金子出万丈光芒…
【片段一】
“他一没钱,二没房,三没车,谁嫁给他,还要倒贴他嫁妆!”
“你看他那副穷酸样,一辈子一部二手车都买不起。”
.
某天,当穷小子开了辆限量版奔驰到公司接老婆——
【片段二】
“老婆,夜都黑了,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
“怎么了?”
某人笑眯眯地把她的眼镜摘下来,把她的马尾放开来,举起这张只在他面前呈现的…
谁说他会装,他老婆比他还会装。
【片段三】
“你说你大女儿是根草,你大女婿是破鞋。人家奉教授一家把你大女儿当成是宝贝,放在心尖上捧着。军区司令员的女儿倒追你大女婿十几年,你大女婿看都看不上眼,偏偏一眼看中你那是条草的大女儿。”
众人刷的面无血色.
【片段四】
家族会议中,当始终藏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某女应长辈要求,站起:“我就是温晚。”
再没有人敢嘲笑这个最初嫁了“破落户”家道中落的女子,因为她独自打下了饮食界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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