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你还有我
妈妈?
没说你妈妈,直接说妈妈?
沈佳音眼中快速闪过的一道光,庄如玉并没有察觉。
“妈妈她,或许有许多的原因糅合在一起。”沈佳音并不打算在别人面前随意去评价华妙冰。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家人,她都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是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无论埋怨,或是其它,都是她和华妙冰之间的事。
听完她这句话,庄如玉在脸上微微划过一抹惊讶。
沈佳音看起来好像很小,但是,做起事说起话来,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稳当和可靠。
姚爷站在客厅里面给她们倒水,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一些交谈声,让他都不由微微地拧了眉。
叶长问的电话,终于通了,看到了他打过的号码,拨了回来问他。
“姚科,有事吗?”
有事?!
姚爷嘴角一翘,毫不客气:“你竟敢问我有没有事?你把你老婆当包袱扔给我老婆是不是?”
叶长问听见他这口气,紧张了,在对面或许都额头冒出了汗,解释说:“我刚是接到电话去了趟军区,通话屏蔽。所以如玉可能没能联系上我。我现在马上过去。如玉是在你家吗?你家是在——”
“我没有搬家,陆队对面。”姚爷道。
叶长问挂了电话,以最后的声音来判断,是匆忙跑下楼去开车了。
姚爷将斟满的牛奶杯子端进房里。
两个女人一人接过一杯他冲的杏仁露。
庄如玉由于真的渴,急抿了一口,应该是超市买的小包装冲的,但牌子不错,不甜不腻,刚刚好。姚爷或许不会做饭,但是,买起东西来,一道一道的,是老手,比会做饭的老婆强。
沈佳音摸着牛奶杯,没急着喝,问他:“你呢?”
这丫头,整天只关心他吃不吃得饱喝不喝得好。
伸手柔情脉脉往她脸蛋一摸,道:“我能饿着我自己吗?你喝你的。”
当着庄如玉的面,沈佳音不好和他较劲,低下头,小口抿起了杏仁露。
好好喝。
这是他冲的。
她知道,他冲的牛奶咖啡也忒好喝。虽然都是从超市买的速成,但是他很会买,知道哪种好喝,这点他就不行了。再说,是他冲给她喝的,只要一想到这,难喝的都变成好喝了。
热腾腾的热气,熏的她一张脸都染上了绯红。
他拂开她额前的头发,看见都冒出了汗,拿条纸巾给她擦了擦,说:“慢点喝。是不是饿了?”
见她小头没点也没有摇头否认,他当她是默认了,咬咬牙齿继续说:“叶长问打电话过来了,说来接人。我让他请客,看他害我老婆被牵连,给饿到肚子了。”
沈佳音听了老公后面这话:额。
人家老婆在现场听着呢。
庄如玉看着姚爷,本来眸子有些冷漠的冰,再听到后来姚爷索要起了赔偿,微微翘起嘴角,微笑道;“没问题。长问来了,我叫他让大厨炒菜直接送这里来。天太冷了,去外面吃不划算,不如请大厨直接送菜。”
姚爷听了她这话,眉梢微提,笑:“有你姑奶奶这一句,我也就不信叶长问会不答应。”
沈佳音听他们一来一回是把玩笑话变成了真,喉咙里咽了口水,感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也不知为什么老公好像对庄老师,不是很喜欢。不过说回来,能得到她老公喜欢的朋友有几个?数来数去,可能都数不到十个指头。
她老公是完美主义,什么都挑剔。
门铃一响,叶长问到了。
一路飞车,满头大汗,刚进姚爷家的门口,就解掉了大衣扣子和脱掉军帽,一边说:“姚科,听说你这新屋防盗设备很好,有时间给我介绍介绍。”
防盗设备?
他们家里哪时候安装过特殊的防盗设备了?
沈佳音听着都懵了。
见他们小两口一头雾水样,叶长问汗颜了,自己难道拍错了人家的马屁,可人家明明都是这么说的,说姚爷家的防什么设备堪称特种部队水准。不是防盗,是防啥?
回答了他这个疑问的是,和爸爸过来的小包子,在门口探着小脑袋说:“叔叔,叔叔家,装了,隔,隔音的——”
小包子有时候对模糊的东西咬字还不大清楚。
但是,叶长问听出来自己摆了乌龙了,早知道连提都不能提。
姚爷瞪着他,一把脸黑得像天边的乌云。
他姚家的人,果然和叶家的人是八字相克。拍马屁有叶长问这样拍的吗?
在对方家长的瞪视下,叶长问拿手抹了下脸,心里是很想像小包子那样:呜呜!
本想来这一趟好好和姚爷他们打好点关系的,谁让现在他老婆怀孕,要指望姚爷他们帮忙呢。
“你老婆在里面。”姚爷又瞪了他眼。
“行,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了!”叶长问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但是没有忘记这趟最主要的目的老婆和孩子,倏地一溜,溜进了房间里头。
君爷抱着手,倚靠在姚爷家门框上,就是为了看叶长问这个样子。
小包子不管爸爸了,走过来拉沈佳音的小手,于是沈佳音弯下腰,将自己没喝完老公给冲的杏仁露,给小包子喝。
小口吸了一口牛奶杯里的杏仁露,包子脸笑一笑:“好喝。”
“叔叔冲的。”沈佳音告诉包子。
姚爷细哼一声,看着那包子怯生生转过头来,却对他连句谢谢都不敢说,直钻到了他老婆后面去。
包子哪点都好,就是太害羞,胆子小。对熟悉的人,都有时候会怕。
按理来说,君爷和白露那性子都是很大胆的,为敢作敢为的人,不知怎么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害羞货。
也怪不得包子对沈佳音那么粘,因为包子不像爸妈,性格倒有点像沈佳音。
伸手,摸了下孩子的冬瓜头,沈佳音自己把牛奶杯里余留的一点全部舔得干干净净。
姚爷在旁看着,心口暖洋洋的。
他老婆很喜欢他冲的杏仁露,这比他拿了奖状还令他高兴。
叶长问进了房间里头,疾步走到了老婆坐着的床边,焦急地问:“对不起我来晚了,如玉,有没有事?”
“没有。是姚科和他太太人好,说在外头等你太冷,把我先接回了家。”庄如玉直接省略了中间过程,说。
叶长问抓住她的手,拧了拧两道剑眉。
庄如玉也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话,除了正事。
夫妻两人在房间里,见面各说了一句话,又全闷了。
听客房里安静得好像没人一样。沈佳音都觉奇怪。
姚爷揶揄君爷:“你以前和白露相处,都没有他们这样吧?”
君爷不爱说话,才导致和老婆生活在一起,不会叽叽喳喳像麻雀窝似的。都是有事说有事,没有事不说。开玩笑对君爷来说不合适,开出来的玩笑只能更冷。白大小姐也不是那种幽默人士。但是,叶长问不同,叶长问还是会点小幽默的。怎么就和老婆处的那么冷?
包子拉着沈佳音的小手指问:“听说,那个阿姨,要生小包子?阿姨你呢?”
这包子是不是嫌自己太孤单了,到处问小包子弟弟妹妹。
姚爷眼缝一夹,道:“你不是有姐姐哥哥一大把吗?要弟弟妹妹干嘛?弟弟妹妹和你争宠很好吗?”
再说,包子你要弟弟妹妹不会和自己爸妈要吗?和他老婆要干嘛?
小包子委屈地瘪了小嘴巴。这个叔叔好可怕,每次都针对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可能觉得当哥哥能威风一些。不被他表姐看低了。”君爷为自己的儿子说话了,“还有,我和白露又不能生第二胎。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爸爸。”小包子跑到君爷脚边,抓住爸爸的裤子。
爸爸最好了。
行啦。这父子俩,被他一激后,是越来越甜蜜了,腻死人了。
姚爷拨了拨刘海,伸手搂老婆。
人家有儿子,他有老婆。
“回去吧。”房间里庄如玉终于先开了口,“这里是别人的家。”
“是,是的。”叶长问心不在焉地答道。
虽然这里是别人的家,但是回到自己的家,八成,还是老样子,对他们像是冻结的关系来说没什么区别。庄如玉伸出脚下了床。叶长问帮她拿起大衣,给她穿上。
“你自己开车来的?”庄如玉问。
“是。”
他一而再再而三只会答是或是不是,感觉好像不喜欢和他开口,她也不好再说话了。
夫妻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客房。
沈佳音问:“要,要走了吗?”
“是的。”叶长问点了头,还是客套的感谢的话,“我车在下面。我们自己下去就行了。”
“就这样?”姚爷不悦地挑了挑眉。
庄如玉方才记起,和叶长问说:“他们为我忙到现在,没吃饭呢。你打电话让张师傅炒几个菜过来。”
“是这样吗?”叶长问惊奇地叫了声,连忙掏出手机说,“马上马上!张师傅做的菜不错的,是纯正的京味。”
讨到了饭钱,姚爷拉开大门,可以恭请他们走了。
叶长问看着他这模样,都不禁好笑又苦笑,说:“姚科,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老相识你个屁。要不是看在自己老婆份上。你们家是老相识,但是老相识起来,就是个个给我添堵不知道多少回了。
姚爷气呼呼的眼珠。
叶长问在喉咙底压住闷了声的笑,带着老婆走出姚爷的住家,走下楼梯。
沈佳音和小包子,一大一小,在门口伸脑袋。
君爷看着他们两个,都像大小复制版,啧啧称奇:“我儿子好像和你老婆挺有缘分。”
“去你的有缘分!把你儿子带回你们家里去。你们家里的货,没必要推销到我们家来。”姚爷眼睛瞪着,一把顺便把小包子推出了自己家门口,像赶鸭子一样赶他们父子回门。
沈佳音伸出五指和小包子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被老公拉起的屋门挡住。
“走吧,先洗澡。洗完澡,叶长问叫的菜也到了。”姚爷速战速决的口吻说。
“我,我得回学校呢。”沈佳音提醒老公。
“回什么学校?都这么晚了,我和你们大队说一声,有问题去找叶长问!”姚爷推卸责任的手段一流,语速飞快,反正今晚趁机把老婆扣在家里扣定了。
沈佳音见老公都自己一个人决定了,只好眨眨眼。打了电话给郭慧丹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郭慧丹只听说她要在家过夜,哦了一声,没说其它,也没怀疑,但是没忘记提醒沈佳音:“明天报告要交上去。你自己在家,刚好问你老公,把报告写好了。”
沈佳音顿然想起作业没做完。挠挠头发,看着家里,她本还想,趁机收拾下屋里。老公是挺爱干净,但她有家务洁癖,回家不抹抹桌子扫扫地,会周身不舒服。何况,她都几天没回家了,更觉得该大扫除一下。
刚好,姚爷拿衣服进浴室前,见到她眼睛往客厅左顾右盼的,眼睛一眯,警告:“沈佳音,你敢晚上在家里做家务?!你信不信我脱了你衣服扔床上去!”
要去拿扫把的手,果断收了回来,在老公严厉的瞪视下,于是拿起郭慧丹刚说的话来搪塞老公:“我没有要做家务,是要写报告,明天要交,你今晚得陪我写完。”
“报告,什么报告?”姚爷问。
“指挥课的作业。”沈佳音认认真真地说,表情一点都没有作假。
“哦,做作业。”姚爷磨了磨牙,嘴角微微一翘,“行,洗完澡,我慢慢告诉你怎么写。”
沈佳音现在对老公的行为举止颇有研究和心得,在看见老公答话轻松眼底闪光,就知道老公有歪主意了。想来想去,赶紧趁老公去洗澡时,自己先把作业做了。
拿出笔记本电脑,马上开机,打开文档,书写。
网上资料也不少,当然,没有学校图书馆的书专业和丰富。
琢磨着怎么写时,沈佳音不自觉咬起了指头。
真难。
她老公像是与她心有灵犀,在浴室里冲她说话了:“你要是想查资料的话,我有你们学校电子图书馆的特别账号。什么书都能查。”
有个了不起的老公就是好啊。还学校VIP内部特别账户。
沈佳音咚咚咚,跑到浴室门口,站着,谦虚地求问:“子业,你账户名多少?”
老婆喊他名字子业时,声音就是特别嫩特别的酥软。冲着热水的姚爷,周身一道被电击到的战栗。
“你问我账户名?”
“是。”
“我账户名是我邮箱。你不知道我邮箱?”
她又没有和他用邮箱联系过,怎么知道?
老公拷问老婆一百问了。
“我知道你邮箱,你怎么不知道我邮箱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邮箱?”
那还不是因为当初要迎娶她时,为了应付伴娘拷问,突击训练和记忆的。不过,爷撒谎起来,有条有理的:“我是你领导,有什么会不知道的。”
“我,我只是你部下,不能,不能知道领导的私人秘密。”
不小心着了老婆的道。
姚爷只好妥协:“我邮箱名字是我英文名字,如果不知道我英文名字,上网查我写过的论文。”
这个不难。
网上一查,老公的英文名雀跃于纸上。
这名字,取的,够英武!
查理?!
查理不是国王们经常用的名吗?
唇角弯成小月状,沈佳音偷偷笑。
有了账户名,但是需要用到密码。
咚咚咚,再次跑到了浴室前,问:“子业,你会员密码是多少?”
姚爷又被老婆酥软的声音电击到了。
不洗了!
扔了毛巾,拿起浴袍,系着腰带时,说:“我会员秘密你知道的,你自己猜。”
他用她知道的密码?
沈佳音跑回到了电脑面前,先拿出张纸和笔,开始罗列有可能的密码。
姚爷走出来时,就见到老婆像小财迷一样,拿着支笔快速地在白纸上写着。
一串串的蝌蚪字,写的是什么。
蹑手蹑脚到她身后。
沈佳音写的很入神,一共罗列出了十二条可能的密码基本组合。包括他的生日他的工号,他哪年哪月入伍。
姚爷看着她写出来的都快无语了。他提醒的那么明显。说是她知道的,就是说是和她有关的,又不是和他有关的。
“沈佳音,你写出来不输进去试试看,怎么是对是错?”他催着她赶紧知道错误。
沈佳音眨了下眼,听他这样说,好像自己写的都是错的。
难道他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可明明说是她知道的。
笨丫头!
抓起她一只爪子,教着她在密码框里打着键盘。
一个两个,数字出来。沈佳音的脸红了。
这不是她的生日号码吗?
她的生日号码再加他的英文名。
亏他能想出来的组合。
沈佳音吸口大气。
“不喜欢我这个密码?”听见她抽气声,他扬扬眉。
“不,不是——”她埋低脑袋,想偷偷用手捂一下发烫的脸。
害羞的丫头,惹得他心头都痒了,却要故作老师的清高,说:“你不写作业吗?”
“写。”
当然要写。不然明天交不了作业,她这脸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他的。
从网上查到了自己要找的资料,但是,怎么组织起来变回自己的东西,是个大问题。
指头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头皮,也不管洗完澡的老公就在旁边等着她。
墙上挂着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张大厨让徒弟把饭和菜都送过来了。有吃的,当然先吃了要紧。
小两口坐在小餐桌,面对面吃饭。
姚爷扒了几口饭,见到坐在对面的老婆心思不在饭桌上,怕是还在想那篇论文,搁下了碗筷。
笨丫头!
“怎么不吃了?”看到老公丢了碗筷,沈佳音小心地问。
“你怎么就不吃了呢?”他反问她。
“我,我在想论文。也在吃。”
“沈佳音,你难道没想过有一个快捷的办法,可以得到论文吗?”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小眼睛一眨:“什么,什么办法?”
指头指到他自己身上:“没有想到吗?”
明知故问。
有时候老公这样的动作真能把她逗笑了。
“请教你。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她怕他捉弄她。
果然,他开始说了:“如果你贿赂我,我告诉你怎么写,保证半小时内完成。而且成绩最少能拿到九十分以上。”
“贿赂?要钱吗?多少钱?”丫头开始摸自己的口袋裤袋,看有没有足够的钱贿赂老公。
这丫头,存心和他玩,玩大了。
姚爷拿筷子敲敲碗,告诉老婆正经的,谈的是正事:“贿赂我不用其它的,就你昨天,在大排档对我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她昨天在大排档对老公做什么了?
“洗杯子?倒茶?削苹果?”这都很容易,她现在马上就能办到。
姚爷被她逼到走投无路了,头一抬,露出下巴下面的脖子,指道:“这里吻一个。”
沈佳音脸又红了。
能不能不提昨天那羞人的事情。
见她脑袋都要钻进地洞里,姚爷纳闷了:“你昨天不是很英勇吗?当着人家的面呢。是不是你要当着人家的面才能吻。我去叫个人来。”
“别!”她迅速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的光,接着站起来,走过去,往他脸上快速地一亲,立即缩回了脑袋。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指着脖子:“这里呢?你不要吻错地方了。贿赂要到位,不然我怎么教你写论文。”
她羞的很想拿拳头砸他,只好又是鼓了鼓嘴巴,温温热热地往他的脖子上亲了亲。
可她忘了,她老公最爱得寸进尺了,接下来又指了其它地方,说:“这儿这儿。”
“你的要求太多了!”沈佳音羞恼了,“你太贪了!”
老婆指责他太贪官污吏。
姚爷稍微收敛,道:“好吧,等你写完报告,我再要报酬,这样公平了吧?”
说完,两口子扒完饭。由他边洗碗边指导她怎么写。
沈佳音学的虚心快速,领导教的认真,不会儿大纲就起草好了。有了思路,照路子套,沈佳音下笔飞快。
姚爷洗完手,用抹布抹干净,走回到老婆身边,一边看老婆打字,一边和姚子寒敲打信息。答应过老婆的,一定要帮老婆做好。
姚子寒那边说到了北京的专家今晚到达了,现在正陪着专家吃饭。
姚爷顺道问起那专家是什么样的人。
姚子寒介绍是北京农科院的,著名女专家,姓华。
姚爷在怔了下后,急速反应:“华妙冰?”
把报告写的差不多的沈佳音,正好听见老公的话,抬起脸来,说:“她是去了我们老家指导工作。”
“你奶奶知道吗?”姚爷担心老人家。
瞧他和自己担心的一样,沈佳音皱着眉说:“二婶说,瞒不住奶奶的。”
看来,这个事有的闹大了。
姚爷伸出双手把她搂着,轻轻问起她今天和庄如玉在一起发生的事,问:“她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你觉得什么原因?”
老公这点好,会很尊重她的意见。或许,他自己猜到了。不猜到,可能都挺难。
“我不清楚。我打过电话问过二婶,二婶说要问二叔,才知道我爸爸妈妈除了我有没有其他孩子。”
“如果有,你会怎么想?”
沈佳音仔细想了想。兄弟姐妹吗?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如果有兄弟姐妹,关系又好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呢?人本来在世上就最怕孤独和寂寞了。多个自己喜欢别人又喜欢你的人,有什么不好的?除非,那人不喜欢你,你又讨厌对方,那就没必要了。
“看情况。”
老婆是个明智的,实在的丫头,虽然看起来好像笨笨,其实一点都不笨,不会为难自己半分。
他搂着她,亲着她,说:“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伸出双手搂回他脖子。他伸手将她一抱,放到了床上。
夜色浓情蜜意。
华妙冰是傍晚到达地方市的。坐飞机到达机场后,有专车来接她,又有市里面主要抓经济的领导过来和她会面。晚餐的时候,市领导,地方农科所的人,一块在大排档吃经济餐。
那个时候,华妙冰并不知道和她接触的这个领导,和姚爷是认识的。
直到姚子寒与堂哥通完短信,回头和她小声提起:“子业是我亲戚。听说你和子业认识。”
华妙冰一愣,再看姚子寒那张脸,是具有姚家的显著特征,文质彬彬,五官清俊,和姚爷一样一表人才。
知道有这样一层关系后,华妙冰在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是想,会不会,因为姚爷对姚子寒说了什么话,使得姚子寒对她的印象不好,导致她没法回家乡指导工作帮助家乡经济发展。她这次得以回来,是抱了报恩和谢罪的心态,打算全力以赴帮助家乡发展的。如果姚子寒知道她的过去,真在这方面厌恶了她,拒绝她,她想,她也可以理解。只是这赎罪的机会,可能一辈子都没了。
好在姚子寒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并没有再提她的私事,只专注听他们这些技术专家的汇报。
看得出这个年轻有为的领导不是个会徇私的人,华妙冰心里稍稍安实。
吃过晚饭,一些想投资的地方企业家开车特意过来,和他们技术专家先打招呼。其中有唐向东,也有老四。随企业家一块来的,还有部分村干部领导,都想争取华妙冰第一个技术支持项目落到自己村,这不都带了厚厚的资料过来,意图向华妙冰极力推荐自己的地方。
因此,华妙冰想躲都躲不过的。这点她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在见到以前村上老支书出现的刹那,她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微抖。再看到老支书后面冒出一个人影,是沈奶奶时,华妙冰几乎站不住了,跌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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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老公让她中了头彩
华妙冰跌坐下来后,由于前面站着一排人,沈奶奶和老支书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她就此躲进了角落里。
一众人到场后,见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姚子寒让干部搬来椅子凳子,先给老人坐。
不大的场地里,围的满满都是人。附近一些居民站在窗口外张望着里面,眼里全是好奇。
看这地方太狭窄反而不大方便,姚子寒虽然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私自通知了人过来,与本地农科院的领导商议之后,决定将大伙儿转移到农科院里的会议厅开会。就此,现场能动用的车全动用上了。既然市里的领导都出了声要大家帮忙,开私家车来的企业家们顺道载上了那些没车的村民和干部。
沈奶奶和刘老支书,一块被唐向东拉上了自己的玛拉莎蒂。唐向东载上了自己本村的干部后,又打算去拉没能坐上车的其他市里领导和干部专家。
姚子寒是把自己的车座都让给其他人坐了。
华妙冰见车里坐的满满,姚子寒反而没坐上,要下车,说:“姚副市长,你坐吧。”
这个时候唐向东走了过来,来拉姚子寒上自己的车,华妙冰作罢。回到自己位上,远远能看见玛拉莎蒂里坐着沈奶奶的影子。想到姚子寒与姚爷的关系,她这心头又有点害怕了起来。
华妙冰的心情,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了解。这是属于她个人的秘密。这次来,她老公冯四海本想陪她来,但被她坚决拒绝了。只因要是被沈奶奶知道,她又结了婚,事业有成,老人家说不定心头的疙瘩更大了,更对她恨之入骨。她不能再做刺激老人家的事。
十几辆车,声势浩大从市内街道开到了农科院。
农科院属于市里落后部门,没什么钱盖新大楼,要不是因为华妙冰这个项目,这里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的鬼屋来形容。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经常悲叹自己的不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叫人打开了大门,车进到狭窄的院子里,只停了两辆车就停不下了。只好都停在门口把车里的人放下后,司机把车停到就近的停车场。
华妙冰下了车后,双手插进口袋里,看着眼前这座虽然刷新过,但依然是二十多年前样子的农科院,心头百感交集。曾经,二十多年前,她在县城工作,为了工作,少不了跑这个地方向上级部门申诉和寻求帮助。只是这里的人总是用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看着她。时过境迁,都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却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进步,可见这里的政局几乎和二十多年前一样。
多么可怕的一个地方。
华妙冰想。
世上最怕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人就像生活在一个牢狱里,永不见天日。因为有只看不见的手会一直牢牢控制这个地方。
姚子寒在后面下了车,远远看见人群里就华妙冰一个站在大门口没有动,不知怎么回事,因此派了秘书去问华妙冰。
沈奶奶这会儿和刘老支书互相搀扶着走下了玛拉莎蒂。
唐向东关了车门,叫司机把车先开走,回头看见了姚子寒在看着谁,寒暄道:“华专家我在北京只见过一面,那时候就感觉是挺特别的一个人了。”
姚子寒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唐向东,生意人都是狡猾的,唐向东表现的再和蔼再好,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头老支书走了上来,听唐向东说话,问:“哪个华专家,是要带项目进我们村的华专家吗?那我要好好会会她,和她说,到我们村上做项目,是最好的,最合适不过的。我们村里的人最勤劳了,土地又好,肯定能种出最好的水果和蔬菜。”
姚子寒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这老支书到现在都不知道华专家是他们村上的人?或是说,根本没认出华妙冰。
唐向东不知道华妙冰以前的瓜葛,和老支书一五一十介绍起了华妙冰,道:“这位华专家不仅年轻有为,在北京久负盛名,那些想拉她到地方上支援的人可多着呢,能把她请到我们这里来,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幸运。”
唐向东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一个好的科技项目,各个地方都争着要。华妙冰本人就有几项国际上都有名的专利技术,外国人想和她买,她都不卖。私底下贿赂华妙冰的人多了。但华妙冰就是个清净的,家里一律不招待客人。有事有业务都到单位里正大光明地谈,愁死了一帮人。
“看来是个很好心肠的人!”老支书竖起大拇指说,要走到前面看看华专家长什么样。
沈奶奶这时候突然在背后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个人!人家卖的是技术又不是她这个人!”
老人家冷冰冰的口吻,和这大寒天里砸下来的冰雹有的一拼。在沈奶奶四周站着的几个人,齐齐一愣。
刘老支书被惊到了。想这沈奶奶虽然是村里有名的犟牛脾气,但是,从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初次就摆出这样没礼貌的态度。
姚子寒的眸光一闪,是明白了。这沈奶奶应该是认出华妙冰了。
唐向东不明所以,在旁有点尴尬,不知怎么打这个圆场。好在华妙冰离的远,要是被华妙冰听见,激怒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北京专家,撤了项目,他预备好的几百万投资不就又打了水漂,损失惨重。
刘老支书也是个深知其中利害的人,知道村里这回能不能腾飞起来,全靠华妙冰了,于是扯了下沈奶奶的袖口,道:“我说,沈家的老奶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你这是要害死全村的人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带你来了!”
本带沈奶奶来,就因为沈奶奶是女的,而且一直做事有风度有主张,在外面很能说话,为村上人做的大主意都是对的,很受村里村民和干部的尊重,比他这个老支书更有用。可今晚上的沈奶奶是怎么了?不像以前的沈奶奶了。
沈奶奶见老支书发了脾气,脸沉了沉,却是收敛了生气,道:“行了,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气走她的。”
不会气走华专家?
瞧这么大的口气!
不知沈奶奶哪里来的底气。刘老支书气呼呼的,背着手走在前面,准备好了遇到华专家的话,怎么多说点恭维的话。
华妙冰在姚子寒秘书的带领下,走进了会议厅。她带来的助手,全跟在她后头。大家一看,都知道她就是举足轻重的华专家。所有人,在她踏进会议厅的一刻,都站了起来鼓掌。
前面哗啦啦,雷鸣般的掌声,捧着华妙冰一个人。沈奶奶在后头听着,嘴唇咬了咬,几乎咬出个血印子来。
姚子寒担心老人家怎么了,一直陪着沈奶奶,在最后才走进了会议厅。
华妙冰被人推到了首席坐着,像众星捧月一样。
沈奶奶从会议厅后门进去后,坐到了最后面一排,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个老太婆。
华妙冰却是再又看见沈奶奶的那一刻,心脏再次被吊到了嗓子眼,垂下眼。
“华专家,请喝水。”本地农科院的工作人员恭敬地给她端来办公杯。
这里的人,早就换了不知几批了,都不知道她。
华妙冰口齿艰难,望着底下这样一些都是本地人却都不知道她曾经是这里人的人们,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始这次交流。
在他们眼里,她是众星捧月的专家,是高不可攀的人。却完全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一个谦卑到土地下的姿态回来到了这里。
衣锦还乡,她想都没想过。
因为,她只是二十多年前这里的一个逃兵。逃的时候,连女儿都抛弃了。
每个人都睁着眼睛,等着她说话,等着她口吐金言。
见她迟迟不开声,有人焦急了,提出最重要的问题:“想请问一下华专家,请问,华专家会到哪里先进行调研,准备把自己的项目落在具体哪个县哪个村?”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谁不知道华妙冰千里迢迢,大冬天赶着过来,就是为了在冬天里做好调研,决定下项目落土位置,这样,到了明年,立马可以开工了。着急的不止是各个县各个村,还有各个企业家投资家。
项目只要决定在哪个村,资金就会像天掉下来的金子一样,都涌到那个地方去。
唐向东当然希望华妙冰能决定在沈奶奶那个村,因为他和这个村关系最好,他本人能拿到投资地盘的机遇最大。
利益相争,企业家挂心的是投资和收入,村干部挂心的是政绩和村里的百姓。到这个节点上了,厚点脸皮算什么。谁不想争个第一飞黄腾达。
刘老支书激动时,拉着张老脸跳了起来,冲华妙冰拍胸脯:“华专家,虽然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但是,听说你是一个心肠好公平正义的专家。所以,你一定要听我说这个话。我们村,是保持的最好的一片土地,从没有厂家到我们那里建过厂,水都是清的,从山上流下来,没有污染过。你如果把项目落到我们那里,我保证,给你出最好的蔬菜和水果。”
华妙冰听到老支书这话,一愣:他没有把她认出来?
她算得上心肠好吗?都在二十多年前做了那么臭名远扬的事后。
其他村干部听到老支书都这么说了,无一也都争先恐后站起来向华妙冰极力推荐自己。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姚子寒不得已起来维持秩序。
最终,大伙儿,还是需要请华妙冰说上几句。
华妙冰虽然很想回沈家那片土地报恩,但是身为专家,却也很清楚,在没有调研清楚之前,是不能随便拿感情用事下决定的,那是对民众和企业都不负责。
电话筒移到了她面前,华妙冰就着话筒慎重地说,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要负责任态度的科技人员:“请大家都不要焦急。我是搞科学的,一切,都只能用科学事实来说话。所以,每个村每个县,只要允许我去调研的我都会去。最后,决定的结果,会用科学的数据得出。相信,这样的结果,会是公平公正,让每个人都能接受。”
冷静的一番专家发言下来后,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刘老支书干吞着唾沫坐下来,可以说,华妙冰这些话,是让大伙儿反而都吊起心眼了。他叹一声,和唐向东商量:“我看你,赶紧趁她在这里的时候,给她送点东西。”
什么科学结果?不就都是走人情出来的东西吗?
科学结果也是人操纵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看遍世间冷暖的老支书会能不懂这个道理。
现在,就看谁给华妙冰送的东西多,给的承诺多了。几个每个在底下坐着的村干部企业家,都是这么想。
沈奶奶冷哼一声。
“你又怎么了?!”刘老支书听见她哼气,恼道。
“我说,不用给她送东西。送什么东西,送了东西她不接受,不是我们自个儿被打脸吗?”沈奶奶不紧不慢地说。
“哪有人家不收礼的!”刘老支书朝她瞪眼,“当然,这个礼,咱们要好好琢磨琢磨,送什么,不被上面的人查出来。”
沈奶奶撇下嘴巴,对他的一意孤行无话可说,把手放在口袋里暖着。
唐向东都觉得这沈奶奶有些奇怪。想到她是沈佳音的奶奶,他心里又对老人家抱了一种莫名的崇敬。
华妙冰放完这个话,这个会也就没什么好开的了。借口走的人,一下走掉了大半。个个都想着歪门邪道怎么送礼。
华妙冰的助手准备了好多资料要分给众人,结果还来不及发,人都走掉了。想再详细解释科学和项目的事儿,只能对着会议厅剩下的寥寥可数几个人。偏偏这留下来的几个人,也像是只想给华妙冰面子一样,根本没在听,拿着手机在玩。华妙冰的人等于是鸡同鸭讲,没法沟通。
这样的情形,就是姚子寒看着也头疼的。
刘老支书听得头晕脑胀,什么基因嫁接土壤PH值,对他来说就是天上的星星,听不懂的时候,老人家容易犯瞌睡,都歪着脖子打起了瞌睡。其他人看着,都怕他在这里睡觉扭到脖子落枕了。
见状,华妙冰果断让助手结束了讲课,放人回去。
刘老支书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走到前面,想和华妙冰再说两句话再走。
沈奶奶背着脸。
华妙冰看到刘老支书走过来了,掌心里捏出了层汗。
“华专家,你一定要到我们村上看看。对了,我带了些我们当地的土特产过来。你尝尝,对我们村里的土地就一定有了解了。”边说,刘老支书先马不停蹄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家种的花生,分给华妙冰和她的助手。
华妙冰掰开花生壳,咬了一口。这一口,让她微皱了眉头。
“怎样?”刘老支书看着她,满目期许。
华妙冰张张唇,口舌显得一丝迟疑:“这样吧。大爷,您先回去。放心吧,你们那里我肯定会过去看的。那里是我一个重点调研地点。”
听到他们那里是重点,刘老支书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满面笑容,紧紧抓住华妙冰的手说谢谢谢谢,这才愿意回去了。
在所有人都走了后,姚子寒回到空荡荡的会议厅,见着华妙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脸上是一抹抹不去的惆怅和忧愁,在她手里捏着刘老支书留下来她咬了半颗的花生。姚子寒眉头一皱,看华妙冰这个表情,都知道这颗花生对沈家村庄那片土地来说,似乎不是特好的结果。
关系到嫂子沈佳音的老家,姚子寒打了电话和堂哥先交了个底。
姚爷早上起来后,打了声喷嚏。打开半夜里姚子寒发来的短信,看着,英俊的长眉一拧一拧。
沈佳音早早起来准备好早餐,吃完后,收拾好东西,是要赶着回学校去上课。
姚爷把她送到就近的公交车站,在她下车时,问了句:“东西都带齐了吗?”
老公极少这样婆婆妈妈的问她。沈佳音想了想,点头:“都带齐了。”
姚爷果然是欲言又止的,打开了车门让她走。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公车站,姚爷拿起手机,犹豫了良久,是在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亲自问问华妙冰。
沈佳音回到学校,刚好撞上上课时间,宿舍里的人都走了。她拿起自己的书包和笔记,赶着先去到老师办公室补交作业。幸好那老师并没有怎么刁难,收了她打印出来的报告,先是翻了翻几眼,再看她一眼:“以前有学过吗?”
“没有。”沈佳音摇头。
老师又瞧了她两眼,再看手中的作业,最后冲她笑了笑:“不错,上课有认真听。”
意思是她的作业做的不错。沈佳音心里想:老公出马,果然很不一样。
当然,她想都没想到,老公这次出马,岂止是很不一样,是让她中了头彩似的,一下子从班上最默默无闻的人物飙升为第一。
“99分,天!接近一百了!”郭慧丹拿着她的作业分数,用快瞪出来的眼球看着她。
班上,这回作业,能拿到九十分以上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沈佳音的99,第二名是去到了93,沈佳音和他人拉开的距离不可想象。要知道,那些能上九十分的,都是学过同样科目一次的老学员了。
段艺涵等一群人,听见郭慧丹的叫声,全围过来看沈佳音的分数和作业。
有些人先怀着妒忌的眼光,怀疑沈佳音的分数是不是打错。结果沈佳音的作业传过去后,每个看了的人,都心知肚明,沈佳音这个水平,老师打99都是留了余地的挑剔,打一百都没问题。
只见作业本里的用词规范,逻辑清楚明确,命题一针见血。拿去在杂志上发表拿稿费都可以了。事实上,老师也做了这个打算,打算推荐她的作业去学校或部队的学术周刊上发表。
这水平……
一百多号同个班的学员们,看着沈佳音都是用前所未有的目光打量着。
“你哪个部队的?”
沈佳音对这个问题可以不说。
“你什么军衔?”
这个沈佳音想瞒也瞒不住,总有人能从不保密的资料里得到信息。
“中校?!”
段艺涵一声破天荒的尖叫。
不怪段艺涵惊呼连天。以沈佳音这个年纪,并且是女兵,能到中校这个军衔,屈指可数。
有人挑起了毛病:“是技术军衔吧?”
以前,沈佳音在原来单位拿的,只能是技术军衔,但是到了君爷的单位。君爷的单位里,一半是纯研究人员,只拿技术军衔,一半是战斗部队编制,拿的就不是技术军衔了。沈佳音和老公一样,是要上火线的部队编制。
段艺涵是上尉,陶桃只是中尉,郭慧丹好不容易和少校挂个钩,却是属于半文职人员,可以说只是技术军衔。因为女兵,要上到指挥岗位,都不是很容易的,更多拿的是技术军衔。
“沈佳音啊。”郭慧丹拍着傻丫头的肩头,叹了口长气说,“你真能蒙人。你这个军衔,去到实战部队,临时顶替人家指挥一个连一个营,都可以了。”
虽然解放军部队对军衔还没有具体到可以这样做,军衔和职位不能完全挂钩。但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真有指战员牺牲了,只能临时找个干部来顶,以沈佳音的资质是有这个可能。
沈佳音却是想到自己的老公。或许她比不上自己老公。她老公,她知道的,上回,到了实战都是当头的。所以教她写起指挥课作业,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理论和实践都是一把手。
段艺涵对沈佳音完全刮目相看了。
陶桃,惊愕起自己原来在四个室友中是属于下下等的。被沈佳音这个老乡超过的不是一丁点。这说起话来结巴的傻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
真人不露相。
上完课回去的路上,没人围着陶桃了,一个个围起了沈佳音。陶桃只会唱歌,娱乐娱乐还可以。但是,来学习的,大部分都是有上进心的,想要事业更进一步的,肯定要和班上的优等生拉好关系。结巴算得了什么,分数,成绩,才是最重要的。部队里看的是实际的成绩。
陶桃巨大的失落感可想而知。正因为她和沈佳音是老乡,一个宿舍一个班,人家总会拿她和沈佳音做比较。有人甚至频频在她面前提起沈佳音说:喂,你那个老乡挺厉害的,你呢?
脸上的光,都被沈佳音抢走了。
陶桃撑不下去了,她要找到沈佳音的弱点,让大家明白她也是不差的。于是她脑袋里转起了沈佳音身上若干个疑点。
第一个,比如沈佳音的老公是谁?
只听郭慧丹偷偷和沈佳音说话时提到:“沈佳音,你这作业晚上在家里做的,是你老公教的吧?”
沈佳音点了点头,对郭慧丹没有疑心。
“这么说是你老公好厉害了?我老公怎么就没法指导我写出个99分,只写出了个88分。”郭慧丹“恼怒”起自己老公昨晚在电话里指导的不够详细和用心,害她与冠军失之交臂。
说到自己老公的用心,沈佳音想,其实老公也没有怎么用心,只是写东西对姚爷来说太容易了,手到擒来。单位里,论写起论文,君爷这个一把手都得找姚爷请教。姚爷写的东西,大多是直接走向了国际。老公拿的论文奖,沈佳音只要网上一查,琳琅满目。
当然她这些话不好和郭慧丹说。
郭慧丹问她:“怎样?这个周末,我们两家人出来一块去游车河。你见见我老公,我见见你老公。”
郭慧丹是想都想得到,能指导出沈佳音99分论文的男人肯定是个了不起的部队高官。不好好借机和自己老公一块攀附一下,怎么行。
沈佳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因为郭慧丹早见过她老公了。
“我,需要问问他的意见。”沈佳音低声说。
“可以啊。”郭慧丹一口爽快地答应,“我等你答复。”
要邀请到高官出门私下联谊,不容易的。郭慧丹深知这个道理。
她们说话的时候,陶桃在阳台上装着晒衣服,竖起耳朵听。知道她们可能周末要去出游,心头立马是惦记上这回事了。找机会到时候跟踪,就可以知道她们去哪,都带什么人去了。
姚爷听老婆说同学邀请他们一块出去郊游,心里头正琢磨华妙冰和沈家老家的问题,有点儿心不在焉,道:“让我再想想吧。”
“子业,有问题吗?”沈佳音感觉,早上出来时老公已经是有点心事的样子。
“嗯——”姚爷长长一声气,这个事,迟早都要和老婆交底,因此说,“华妙冰不是去了你老家调研吗?据子寒的说法,似乎你老家那片土地不大适合种植经济项目。”
沈佳音心头直落千尺,就更别提她老家那些个个指望这个项目能摆脱贫瘠的村民们了。
“为,为什么?”
“这个,我还得具体问问华妙冰。”
沈佳音拧着眉:“我觉得,觉得她不会是那种徇私仇的人。她,她资助过我二婶。”
“我都知道。”听到她这个话这个声音,姚爷都巴不得插上两边翅膀飞到她身边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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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打电话给母亲吗
沈佳音听见老家这个消息后,心里都不踏实了,哪来有心情说周末去玩。刚好,郭慧丹见她打了电话回家,就问她答案怎么样。
“我老家出了点事,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回家。”沈佳音说。
“出了什么事?”郭慧丹关心地问。
“我家乡要发展经济项目,但是,专家到了我们那,可能不会选择我们村。”
郭慧丹“哦”了一声,道:“这样的话,是说你们家需要去走后门了?”
“走后门?”沈佳音皱了眉,“我奶奶从不会走后门,最讨厌走后门。”
郭慧丹看着她皱紧的眉头都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都知道你讨厌这种事儿。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总不能厌恶这种事,就不做这种事,落后人家一步。”
“如果,如果每个人,都,都这么想。那以后,以后根本不可能杜绝这种事!”沈佳音被沈奶奶一手教出来的观念,歪风邪气绝不能自己做了去助长,宁愿自己吃亏一点。慢人一步有什么,如果整个社会都变得乌烟瘴气,贪官都贪得无厌,恐怕后面的后果更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郭慧丹想想她这话有道理,但是,能做到沈佳音沈奶奶这样坚决的,在现在的社会里头,属于少数吧。像她自己,要升官,不也得提点东西去拜访下领导。哪怕她光明正大战胜了其他候选人,也会怕人家搞小动作把她挤没了。
人情,人情,中国这社会,哪时候不搞人情第一,千古年来都是如此,想能改掉?
“你教你家里人,如果家家户户都送的话,单你们家没送,肯定是不行的,叫逆大流了,被人排斥。”郭慧丹教她,“如果家家户户都没送,另论。你家就肯定可以不送。送什么,也看着人家。你家想正气,可以,但不能被人排斥了,不要变成清高。”
沈佳音听了郭慧丹这话只能叹口长气。知道郭慧丹这是好心。但是不说自己本人,沈奶奶定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还有,老公。姚爷要是知道她敢打这样的主意——当然,她也绝不会打这样的主意。
陶桃钻了过来,插进她们中间,说:“沈佳音,我老家有人,要不,我帮你问问?”
郭慧丹瞧了瞧陶桃,眉毛一挑:哎,这是见风使舵了?知道该巴好沈佳音了。不是原先很瞧不起沈佳音结巴,是很骄傲的一公主吗?
陶桃不管郭慧丹的眼色,想伸手搂沈佳音的胳膊和沈佳音亲热,道:“沈佳音,我是说真的。我老家真的有人。而且,在局里当官的都有。肯定能为你家在专家和领导面前说上点话,至少让你家不落于人后不吃亏吧。”
沈佳音像是很寻常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么说,你家贿赂官员了?或是,收人贿赂了?”
郭慧丹拿手捂住嘴巴,是被沈佳音举一反三的话快笑死。
这个看起来傻呆呆的结巴丫头,真要说起话来真是要人命。
陶桃咬了下唇,心里骂:你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是存心给你好处,你居然给我这一招!行,你不要,我还懒得给你呢!
沈佳音拿开她的手,端了个脸盆到洗手盆洗两件衣服。
郭慧丹自个走到一边复习功课。
在沈佳音那里碰了钉子的陶桃,气哼哼的,跑了出去。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她决定了,要让沈佳音老家的人反过来求她。
陶桃打回家这通电话究竟有没有效,暂时不知道。不过,沈奶奶随老支书开完会回到村里后,日子是不大好过了。
因为到处传着专家方案没下来,每个村民很自然想到要送红包走后门。这个经济项目前景光明,村里每个人都盼了很久了。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利益,村里众人协商之后,同意老支书的提法。咱,至少不能慢别的村一步。
不送大礼,也要送点小礼,表示他们这个村,对北京来的专家的热情和诚意。最终决定,每户出一百块钱,再加上各家把自己家一些自种的东西捐献出来一些,集合起来,第二天,就送到华妙冰下榻的招待所。
沈奶奶听到这个决定,眉头当即一撇,死话放了出来:“别说要我捐钱,一颗花生米我都不会捐出来!”
村委会都没想到沈奶奶会来当这个头炮反对这个事。
沈奶奶在村里向来很有威信。沈奶奶这样一放话,难保会有人跟着兴风作浪。
老支书倒不是怕沈奶奶等一些人不捐款会缺那么点钱,而是这事儿,是全村的大事,是团结一心要办的大事。你几个人闹独立好了,到时候,村里出钱的送礼的,帮大伙儿争取到了项目。你们几个不出钱的,不能沾这个光,这时候两派不打起来不闹起来就怪了。
钱,捐多捐少都好,每家每户都要。
为此,刘老支书的工作都做到了沈奶奶家里,要给沈奶奶私下塞一百块钱,当沈奶奶自己捐的款。
沈奶奶当即就把他塞钱的手推了回去,怒道:“我会缺这一百块钱吗?!我家佳音每个月给我银行里打钱呢!”
“那你为什么和村里作对呢?不就这一百块的事!”刘老支书既是想不明白,也急了,火的要拍桌子。
尤二姐刚好和沈冬冬过来,给沈奶奶送吃的。听见老支书在屋里冲沈奶奶发脾气,一大一小站在旁边,愣着听。
沈奶奶性格强,吵架从没有过输的,老支书这还没有拍桌,她先嘭的打了桌子,倒是把刘老支书给吓到了不少。
“瞧瞧你这作风,老刘!你我认识多少年了。我们村,有试过去贿赂人吗?要是有,早就当年说要在这建厂的时候,争着去给人送红包了。但是,事实证明,这种送红包的事,是得不偿失。你瞧瞧那个张嘎村,送了红包,让人家把厂子建在它那里,现在好了,污染成什么样?说明这些要收红包的人,绝对不是给你做好心事来的,是给你干坏事来的。他们的心本来就是黑的!”
刘老支书听了她这番话,吞了吞唾沫,知道事实如此,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后来的村里人力挺沈奶奶,说沈奶奶高瞻远瞩。不敢说错来着,他只能纠结着说:“今天这个事,和以前那些建厂不一样的。这个是纯绿色经济项目,不会污染农业。再说,当年,那个唐向东,说要在这附近投资建农家乐,要了我们村几亩山地,你不也答应了?”
“人家投资时,肯定是要把好话说到前头。生意人都为了赚钱,他们的话能听信多少?唐向东吗?他那个农家乐主场地建在哪里了?不是我们村的土地吧?不过是刚好有块地方挨着我们村。他就向上面的林业局申请,要了这块地。”
“你意思是说你对唐向东也不信任?”刘老支书吃了一惊,问。
“当然。”沈奶奶道。
“他这年年给我们村捐钱呢。”刘老支书为唐向东抱不平了。
“你把生意人想的太简单了,老刘!”沈奶奶叹口气。
尤二姐想到了姚爷说过的话。唐向东这人,不简单的。其实想起这里面的逻辑也很简单。如果一个生意人,不赚钱,难道专门去做赔本买卖?
刘老支书这时候看到了尤二姐,招呼她,道:“刚好,你劝劝你家婆婆,你家肯定是要捐款给专家的吧。”
尤二姐没想过捐款,原因是,她和华妙冰是熟人,也知道华妙冰绝对不会收这个礼。
见尤二姐低着头没答话,刘老支书一惊:“你家也不会不捐吧?”
沈冬冬说话了,质问老支书:“为什么要捐钱给专家?专家很穷吗?专家不是从北京来的吗?怎么会穷?”
小孩子一番话把老支书问倒了。刘老支书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这,这,你小孩子不懂!”既然没能说服沈奶奶又不能说服尤二姐,刘老支书只好起来,拿回自己那一百块塞回兜里,慢吞吞地走出沈奶奶的家。
沈奶奶看他背影沧桑,脚步蹒跚,知道他做这事完全是为了村里人,也是不容易,叫了尤二姐送他到屋门口。
尤二姐哎了声,去扶老支书。
老支书摆摆手:“不用了,如果你们两个愿意让我登个捐款的名,我给你们烧香拜佛了。”
这个事,沈奶奶却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尤二姐不禁都想:难道婆婆是知道了华妙冰回来了?
刘老支书刚走一会儿,尤二姐帮老人家拿被子出来晒时,沈毛安犹如火箭队冲了进来,冲尤二姐嚷嚷:“你怂恿妈做什么!想让妈背村里的黑锅吗?你心肠真黑,要背黑锅你自己不会背吗!”
尤二姐被沈毛安这莫名其妙的一吼,是不明云里。
沈奶奶在屋里远远就听见自己大女儿沈毛安的河东狮吼,把头探到窗前,叫声:“毛安,干嘛和你二嫂生气了?你要吵架为什么到我家里来吵?”
沈毛安气势汹汹走到沈奶奶窗前,和母亲隔着窗户喊话,告状:“妈,你说,是不是她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说什么都不愿意给专家捐款?!这下可好了。人家专家一早出发,坐车就往二妹的村子过去调研了!据说今天可能一天都在那边,都不定会不会到我们村里来!我从二妹那里打听过了,原因就是,二妹他们村,昨晚上,大家派了人头费后,一齐凑齐了个大红包送到了专家那里。二妹还说我们傻,这种事都不懂,活该!”
听清楚女儿吵的是什么事后,沈奶奶随手抓起桌上一玩意儿朝女儿头上扔了过去。
沈毛安吓到往旁边一跳,叫:“妈,你想对二嫂发脾气,也不能往我身上扔东西,你扔东西扔准一点!”
“我看你才是活该!”沈奶奶两眼瞪成了两个圆圈,拿起东西还要往沈毛安身上扔。
沈毛安弄清楚母亲火气是往自己发后,抱着头跑出沈奶奶的屋门,叫:“妈,妈杀人了——”
沈奶奶砰,坐回椅子上,是在想:好啊,这华妙冰,真是收红包了!
亏她多年前那么信任这个女人!但她早该知道的,尤其当这个女人把自己女儿都扔下不管的时候。
现在最头疼的是。刘老支书没认出来人,可能是老眼昏花的缘故。她二女儿眼睛可就好使了。华妙冰去到她二女儿村上,她二女儿沈毛庆还能不把华妙冰认出来?
要是这消息传开了怎么办?要是佳音知道了自己妈没死其实是把自己丢下不要的怎么办?那丫头不得伤心死!
这女人,既然二十多年前做了孽离开了这里,为什么现在要回来继续作孽?
尤二姐听着屋里好像老人家在摔东西发怒的声音,急急忙忙走进房里,道:“妈,你别气了。大姑都走了。大姑说话都那样的不经头脑,你不是不知道。”
沈奶奶回头,冲二儿媳瞪个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背着我做的事!”
尤二姐心头一个咯噔,手心瞬间都冒汗了。
沈冬冬跑了进来帮母亲说话:“奶奶,你干嘛骂我妈?我妈有做错事情吗?”
“你自己问你自己和你妈,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老人家火在头上,对沈冬冬都瞪了眼。
沈冬冬嘟起了嘴巴:“我和我妈怎么知道我们家做错了什么事情。奶奶你才怪呢。”
“好了,冬冬不要说了。”尤二姐捂住儿子的嘴,以免儿子越说越多,说错话。
沈奶奶却没有饶过他们,对着沈冬冬继续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家里的钱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暴发户都是做了亏心事才有这么多钱!”
沈冬冬抓开母亲捂自己嘴巴的手,对老人生气:“不准这样说我妈!我妈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你敢让你妈对天发誓,你妈没有拿那个女人半分钱?!”
听见老人吼出这样一句话,尤二姐突然眼眶一酸,倍觉委屈。当沈家的儿媳妇容易吗?老公窝囊,不争气,都得靠她自己养家糊口,养老公养儿子都是她一个。她若不接受华妙冰的帮助,沈奶奶又能帮他们多少?恐怕他们混出来到现在,都和沈老三家差不多。她这每年赚的钱,还不是都要给沈奶奶和沈家其他人补贴?
沈奶奶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这样指责她?!
“妈——”尤二姐愤怒地咬着唇,到了嘴口要对老人家说的话,一想,又算了。她不是个爱吵架的。老人的辛苦她不是不知道。
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她带着儿子沈冬冬转身就走。
沈奶奶看她走了,眼中一惊,方是回过神来一样。懊悔不已。再怎么说,这个二儿媳,比华妙冰、许秀琴都要强不知多少倍。对家里老公忠心耿耿,持家赚钱,对她这个挑剔的老人也算孝敬。
弯腰捡起尤二姐掉在的地上鸡毛掸子,老人家走出门口,对着她背影,犹豫了下,叫了声:“帮我把厨房里的菜热了再走吧。”
沈冬冬听见老人家这话想:你刚还骂我妈呢!我妈干嘛帮你干活!
尤二姐却把儿子一推,说:“去,陪奶奶。妈去给你们热菜。”
“妈?”沈冬冬不解。
“她是你奶奶。”尤二姐一句话,“没有你奶奶,没有你爸,又哪来你呢。”
沈奶奶听见她这话,脸上都不禁一松,招手叫孩子过来,说:“来,冬冬,奶奶给你道歉。”
沈冬冬见老人家主动低下头了,才作罢,转回身去,到了沈奶奶面前,强调:“奶奶不用给我道歉,但不准再无缘无故骂我妈妈了。”
沈奶奶一笑,摸住他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奶奶哪会无缘无故骂人?当然,奶奶刚也不是骂你妈,是被你妈和你气到了。”
“奶奶你气我们做什么?”
“你告诉我。你和你妈在北京住谁的房子里了?”
沈冬冬两只小手捂住嘴,抬头,见老人家一双眼睛充满睿智,狐狸都别想逃过的锐利,赶忙低下小脑袋:“住,住我妈朋友家。”
“你妈朋友姓华是不是?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要来我们村做调研的专家也姓华呢?”
沈冬冬满头大汗。之前没联想到这回事。
尤二姐端了热菜进来,把儿子从老人家的拷问中解救出来,说:“妈,你有什么话,就对我直说吧。”
“我只想奉劝你。”沈奶奶道,“你不要和她再接触了。你看,她连人家送的大红包都是收了。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你小心她反咬你一口。”
没想老人家这是好心。尤二姐双手摩擦着,微拧着眉说:“妈,会不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你知道毛安说话都是捉风捕影的,不是百分之百可信的。”
“你确定是误会,所以不捐款吗?”沈奶奶深深地看着她,说。
“是——”
老人家拾起筷子:“行吧。我倒要看看。她二十多年过去了,是真的长进了,还是同流合污了。孙悟空三头六臂,都逃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她华妙冰也不例外。做了不该做的事,肯定有报应。”
尤二姐想:华妙冰的报应,早就降临到华妙冰身上了。这不,佳音没你老人家同意,根本不敢和她接触。
沈奶奶中午迟了吃饭,吃完饭,让沈冬冬帮她给孙女沈佳音打电话。老人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傻丫头。
得知沈佳音去了学校上课,不方便接电话。沈奶奶只好和姚爷先通上了声音。
“奶奶,吃饭了吗?”姚爷问候老人家。
“吃完,刚吃完。”沈奶奶嘴里嚼着嘴巴剩余的米粒,道。
“佳音她在学校,这样,我给你她宿舍的电话号码。”
“等等。”沈奶奶不知怎的突然紧张。
“奶奶?”
“让我再想想。我这会儿打电话给她,不就平添让她怀疑吗?”沈奶奶越想越紧张。
“奶奶什么事不好和佳音说?”姚爷眯了眯眼,这么问,其实他大致猜到沈奶奶在想什么。
沈奶奶对这个孙女婿是很信任的,再加上家里又没有个可靠的,想找人商量都不知道找谁,于是对姚爷说了:“首长,对不起,我老实告诉你,佳音她妈,其实没死。”
“哦。”姚爷故作惊讶。
尤二姐在这会儿都要佩服姚爷的反应过人。
见姚爷这样一答,沈奶奶心里的闸门就想被打开了一样,藏在心里压抑在心底很久的苦水全吐了出来:“你说,她这是想干嘛呢?那么多年了,都对佳音不闻不问的。突然回老家,闹这么大动静。她想念女儿,偷偷回来看一眼不就完了。难道还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丢弃自己女儿?有毛病!我看她就是个自私自利,自始至终只想着自己怎么发财,根本没顾及到佳音的感受。”
沈奶奶这番话表明,对华妙冰此趟回老家的本意全误会了。也可以见,老人家对华妙冰的意见一直没变。
姚爷想着该化解老人家的想法。如果,直接对老人家坦白老人家误会,华妙冰回老家只是为了报恩,恐怕反而会引起老人家的反弹。什么事都好,口说不凭,眼见为实。华妙冰究竟回老家为什么,不如让老人家亲眼自己瞧瞧。何况,听姚子寒的说法,华妙冰这回要回老家赎罪,恐怕会遇到技术的瓶颈。
“奶奶,不管收红包这个事是真是假,只要是真的,奶奶你肯定不赞成,对不对?”
“是,首长。你也不会赞成吧?”
“我当然不赞成。而且这种事是触犯法律的,当事人,无论送红包或是收红包的,都是要受到相关法律制裁的。所以,奶奶,我向你保证,只要是真的有人送红包收红包进行商业贿赂的行为,奶奶我肯定帮你把那些人揪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话让老人家大快人心,笑不拢嘴:“对,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沈奶奶对这些作恶的人和这种现象都是深恶痛绝。
姚爷从其中,却可以想到,上回他和老婆偷偷回去看到的见到的,那块地方,确实是该抓一抓了。想必子寒会有些动作,不能正常的工作都不能开展。
和姚爷通完电话,沈奶奶心里舒坦多了。想无论如何都有姚爷在后头撑腰,她何必怕那些丧尽天良光天化日下干坏事的。因此也就没有再着急打电话给孙女沈佳音了。
沈佳音心头却一直挂着这个事。和老公通完电话知道消息后,心头就没放松过。
不说华妙冰回去会不会引起沈家人些什么反应,会不会因为这个把奶奶气着,或是会村里那些风言风语都说到她沈佳音身上。沈佳音想的更多的是,老家的人,其实真的很寄望这一次项目投资,希望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变得富裕起来。她希望家乡变得更美好,那里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而她也相信,除去感情问题,沈奶奶其实一样,比谁都希望自己老家能变得更好。老人家一直坚守在那片土地里,不就为了这个。
自己能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虽然她现在人在北京,不能回去。
下午上完课回来。晚上没有开会的话,是照常自由时间。有人去上选修课和讲座,有人去图书馆,也有人选择留在宿舍里。段艺涵就是一个。
郭慧丹招呼沈佳音一块去图书馆,沈佳音让她先走,自己抱了书,出了宿舍,走到楼梯口,往上爬。
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门牌号,沈佳音敲了敲门。
这里是男兵的宿舍。有人给她开了门,见到她,好像不奇怪,笑道:“是找冯永卓吧?你等等。”
班上的人,都知道她和冯永卓一个单位的。
冯永卓正把脑袋搁在洗手盆里洗头,听说她来找,头抬起来,拿了条毛巾裹上头就湿淋淋地跑了出来,着急地问:“有事吗?”
沈佳音见他脸上紧张,自己也就禁不住一样有点紧张,好不容易说出来:“你,你有她的号码吗?”
她?
冯永卓在懵了一会儿后,从她局促的脸色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这令他兴奋的语无伦次:“你说她的号码是不是?她的号码你要是不是!”
沈佳音吃惊地看了下他样子,想着,他应该是都知道的,当然上回他和她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已经表明,他是知道的了。
点了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记得她的号码,但我要再拿通讯录确定一下。”冯永卓边说,边冲回自己书桌找通讯录。
其他人都好奇地瞧着他们两个。
沈佳音要的是什么人的号码?
找到了本子,冯永卓拿支笔,撕下张纸,照着号码抄一遍,又拿到她面前,让她自己对一遍,说:“她回国内没换手机。到哪里都是用这个号。”
对了遍,正确无误。沈佳音接过那张纸条,道:“谢谢。”
见她就此要走,冯永卓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要打电话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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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婆媳见面
沈佳音想问问,但是以什么方式,她要仔细想想。不是说,因为沈奶奶的原因,连和她说句话,都要怎样。以一个晚辈请教长辈的身份去问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怕真的通电话时,会变为了哑巴。
那是她妈,离开她二十多年的妈。她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话。
到了大队领导办公室,请求拿回手机发条短信。于文清刚好在,听她说是要发回老家的亲人,符合规定,可以给她。她就此在办公室里编写短信。
短短几行字,却费了她不少脑细胞。怎么讲,不会突兀。怎么说,不会涉及到对方公务上的隐私。
在短信终于从手机终端发出去后,沈佳音良久地呼,一口气出来。
相较于在北京稳定和平的环境,来到老家地方上,华妙冰注定这一趟旅程是不会平静的。对此,她心里早有准备。
大清早,让助手准备了车。他们借了本地农科所的一辆公务车,加满油后,与司机和两个助手带齐科学用具,一齐出发。
按照最新一版的本地行政地区地图,这个市底下有六个县,每个县,至少有三四个村,他们如果全部地方走一遍的话,三十几个村探访完,一天一个村做调研,都要一个月。因为取完样本,还需要做各种检验工作,对比数据,花下来的时间更长。
华妙冰在北京的研究院属于一级研究员教授和导师,偶尔要去高校上课。尤其是靠近年关了,单位里有许多总结汇报工作需要她回去做,此次调研时间不可能一次给她这么长。给她弄了两名助手,是要她速战速决,做出指导方向,其它地方上的后续具体工作由两个助手完成,华妙冰当远程指挥。
只能先有重点挑几个村去瞧瞧地形地貌,再说。
这些地方,华妙冰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工作过,本是很熟悉的。但是,昨晚上吃了老支书说自家种的一颗花生后,华妙冰完全没有把握了。这片她曾经进行研究并且熟悉的土地,二十多年间和人一样,要不发生变化,也很难。
助手本以为她想去沈家老家那个村,因为昨晚上华妙冰对刘老支书说了那个村是重点,既然是重点,肯定是第一个去调研的地方。
“去这里。”华妙冰指住了地图上另一个村,与开车的司机交代。
助手一瞧愣住:不是刘老支书那个村。
华妙冰指定的第一个村,正是沈毛安匆匆跑到沈奶奶发难说的,华妙冰先去沈毛庆的村调研了。
华妙冰并不知道沈毛庆嫁到了这个村,她离开沈家的时候,沈毛庆是她二姑子,未谈对象未出嫁。
调研的面包车,停在村头,不敢进去骚扰到村民。华妙冰等人下了车后,为了公平起见,也没有通知这村里的干部,几个人静悄悄地沿着村外的几亩田地走,然后走到附近的山地里去。
即使这样,村民很快发现了农科所的面包车,接着,有人说看见了北京的专家走进他们村里的山地,应该是到里面调研去了。
沈毛庆这个小村于是炸开了锅,个个喜庆洋洋,奔走相告。沈毛庆更是得意洋洋,打了电话给沈毛安,说:北京的专家到他们村上来了,都是因为他们昨晚上两夜给专家送了一箱苹果,苹果箱里面压了个大红包。
为什么沈毛庆要打这个电话呢?
因为沈毛安昨晚上听刘老支书回来说到北京专家把他们村列为重点,马上打了电话给另外两个妹妹吹牛,说她们嫁到外村注定是享受不到飞黄腾达这个美梦。
沈毛庆这不反将了沈毛安一军,尤其听说老家到现在,由于沈奶奶等人的反对,都还凑不齐给北京专家塞红包。
沈毛安听到妹妹这通电话,憋屈地快哭了,跑到沈奶奶那里臭骂了尤二姐一顿,却被沈奶奶赶了出门,因此回家换了鞋后,和老公说一声,要去二妹村上探探究竟。村上落后了,但他们家不能落后。自己包了个大红包塞在口袋里,决定去二妹村那头碰专家,私下给专家塞一个,让专家说什么都得记着他们家要发财。
华妙冰没有进村,直接进了山,也就更不知道外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情。
沈毛庆那个村,为了迎接她的到来,给她坐的面包车缠上了大红带子和大红花,又准备敲锣打鼓地欢迎和道谢。
沈毛安气喘吁吁,几十里的山路拼命地跑,就生怕北京专家溜走了。跑到沈毛庆村村口,见一群村民拿着锣鼓像过年的阵势,嘴里吞一口唾沫,在人群里找沈毛庆的人影要问情况。
山上,华妙冰等人,踩着滑溜溜的积雪,好不容易是爬到了半山腰,看到了他们想要找的地方。和两个助手一齐,打开携带的工具箱,戴上手套,取土壤空气等样本。
突然,听见山下传出鞭炮声,一阵阵,挺大阵仗。
一个助手直了腰,从能看见下面的地方望下去,瞅一眼查探情况,回头,对华妙冰说:“华姐,这里没到过年放鞭炮是为啥?”
“那还用说,迎亲,嫁娶,搬家,老人诞辰,这些都是喜事。你在城市里长大,不知道农村的风俗吧。”另外一个助手接着话,冲华妙冰挤挤眼,“华姐,你说是不是?”
华妙冰专心致志捉着一把土壤,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对于一个长久搞科研的像华妙冰这样经验丰富的,有时候,就像看病的老专家一样,不需要检验数据出来,光靠看摸闻,都能知道这土壤是否健康,属于什么体质,有没有病。
两个助手见她眉头皱紧,好像情况不是很好,都不敢出声再开玩笑。
“把该装的样本都装进去。我们要赶着去下个村。”华妙冰严肃的口气说。
听华妙冰这话,他们有可能是三十几个村都要去看一看了。两个助手耸肩蹙眉的。在冰冷的天气里做调研比平常辛苦多了。单位里的人私下叫华妙冰是要成果不要命的工作狂,一点都没错。
等他们做完采集标本的任务,下面的鞭炮声依然连绵不断。紧接,司机跑上了山,找到华妙冰满头大汗地说:“不好了,村民把我们的车都堵了。”
“啊?”一个助手讶一声。
村民围堵他们的车做什么?他们的工作又没有惊动骚扰到村民。
“好像是知道了你们是北京来的专家,在村会所,摆了一大桌的宴席,等着你们中午去吃呢。”司机道。
两个助手一听哈哈大笑:“我们又不是给他们送钱的,也不是他们的领导,不给他们评先进,他们请我们吃饭做什么。”
司机以为他们不信,又指着下面没有断的鞭炮声说:“那些鞭炮,都是他们放的。而且,一队热烈欢迎的迎接队伍,在村头排着队等着你们。横幅都打好了,叫欢迎北京专家莅临指导。”
听完这些,两个助手再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没想乡下的老百姓热情成这样,连一个做实验的,都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不过,虽说都是知识分子,但是,离不开在社交圈子里打滚过,都清楚这些村民搞这么大动静是想干什么。
在华妙冰他们三个看来,这不是搞欢迎,是弄了个大笼子等着他们三个陷进去。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不好意思,王司机,你的车,让其他人帮你开回去,好吗?具体情况,我会向局里反应清楚。我们这不坐车了,从这边山路走,直接到另个村的田里去。”华妙冰当机立断,做下了决定。
司机却是怕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三个走山路去,岂不是要累死。
华妙冰捶了捶自己一条腿,说:“我年轻时,搞科研,哪有车接送,都是走路,自己走。这些山路,我大体还能认出一些,没问题的。司机大哥要是不放心,麻烦给我们带下路。”
“华专家到过我们地方上来?”司机吃惊问道。
两个助手知道华妙冰一点底细,微笑不语。
华妙冰叹:“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几个人就此没有顺原路下山,是从山路,直接走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等到沈毛庆村里的人等不及了,爬上山一瞧,专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他们村了。这一下,等于在沈毛庆村里的人头上浇了盆冷水。谁也不知道这北京来的专家是啥意思。
来就来了,连让他们照个面打个招呼都不让。
欢迎队伍抱着满肚子怨气散开。红色的欢迎横幅卷了起来,扔到了仓库角落。村会所里,摆的那桌子土豪宴,菜全冷了。厨房的人跑出来问村长村支书热不热下菜,村长一怒之下,拍了桌子说:“都拿去喂猪吧!”
村支书点了支烟,以极为鄙视的口气说:“北京来的专家,就是爱清高。怕是被上头的人抓吧。村长你也不用生气。她收了我们那箱苹果和钱,敢不把项目落在我们村吗?她敢不作为的话,我们就告她。”
要说出了这样的意外结果,最高兴的,要属急匆匆跑过来亲眼见到这场面的沈毛安了。沈毛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可这时候也确定专家不来了,她高兴地拍拍二妹的头:“瞧你们这箱苹果送的,好像专家并不领情。”
沈毛庆拿开她的猪蹄子,仍旧一个得意样:“她出面不出面,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她第一个到我们村调研来了。你们村呢?你们村排到老几去了。”
沈毛安瞪她一目:“你等着。她可能很快就到我们村了。老支书都说了,她最关心我们村。既然最关心我们村,当然要把我们村放在最合适的时间调研。”
“行吧,瞧大姐你这安慰自己的话。”沈毛庆不理她了,既然专家都不来了,回家做饭去。
“喂,毛庆——”捉摸时间这会儿赶回自己村里没放吃了,沈毛安追着二妹,要到二妹家里蹭饭。
华妙冰一群人,因为要赶路,中途只吃了随身带的早餐面包和温开水。助手都笑侃华妙冰这是神机妙算,早安排好了,让他们带上了水和干粮。
华妙冰听着笑笑,这会儿苦,这会儿艰辛,却都能让她回到这片故土后,找到了曾经的感觉,找到了一条赎罪的路。
下午马不停蹄又偷偷走访了两个村。
姚子寒在市政府接到消息称,北京专家下去调研,却不见人影。县级村级干部,一白天不断往农科所和市政府打电话,问专家是去了哪个村,好安排接待工作。
秘书在姚子寒耳边报告了,沈毛庆村里一群村民想给北京专家搞欢迎,却最终受冷的消息。因此其它村都知道了,北京专家不喜欢这一套惊喜,希望能得到北京专家的默许,于是,才个个往市政府打电话,想走特殊渠道,由市政府的人出面安排。
姚子寒当然不会同意,也不会出这个面,只会尊重华妙冰本人的安排,吩咐下去说:“大伙儿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并不是除了北京专家来的事,没有其它工作可以做了。人家专家是来调研的,不是来吃饭局的。都自个儿把那些订的酒什么的,退回给商店。查到一律不准公费报销。”
底下一批热情朝天的人,接连碰了华妙冰和姚子寒两颗钉子,在私下里,都把他们这两个骂死。
在他们想法里,若不走后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能落到他们头上吗?
不止村民村干部都这么想,当地想搞投资的企业家,一样紧张。
后门走不通了,该怎么办?
唐向东和老四结为短暂联盟,两个人一齐坐在老四的屋里,商量怎么和北京专家见个面,先探个情况,好决定往哪个村先去走门路。是,北京专家是不吃贿赂这一套,但县干部村干部不同,人家就等着企业家送钱。
“清高是没错。”老四猛吸了口烟,愁了愁眉头道,“问题是她那一套,在北京适合,到我们这地方这块泥沼,没个干净的,就不适合了。”
唐向东拿起手机,看到唐母给自己发短信,称钱月秀和她妈,到他们家做客了,知道他忙,就在家里等着他。
老四扭头,见他拿着手机拉的那张苦瓜脸,扫了一眼他手机上的信息,笑问:“你相亲的来了?”
“嗯。”唐向东简短地答了一句,抬头,看到了老四媳妇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过来,眼睛一亮,说,“你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将来是当大官的料。”
“哈哈。”对他这明显恭维的话,老四当父亲的听着都高兴,说,“你别瞧他长大个了,健健康康的,当时我媳妇生他,要不是有恩人在,他和他妈都不能保住性命。”
“恩人?”
“他干妈,可能你知道。后来我打听过了,是你们村上的,现在嫁了到北京,叫沈佳音。”
唐向东全身一震:没想到。
“什么时候的事?”
她什么时候到老家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话说,他怎么可能知道。人家和他又是无瓜葛的了。
唐向东心情郁闷,尤其在想到家里坐着钱月秀和钱太太两个妖精。这两个妖精,趁这个时候来,只是和他谈相亲?肯定是听到有项目能投资赚大钱,跑这边来问了。这两个只爱钱的女人,到时候一个娶了当老婆一个当了他岳母,他以后的世界里除了钱,还能有阳光吗?
老四安慰地拍拍他肩头。
这时候进来个人,是被老四派去打听消息的,贴在老四耳边说了句:太子有动作了。
老四的脸当即一沉。
眼看,太子肯定是坐不住了。
因着华妙冰这个项目,非常受到市级以及省级以上政府官员的重视。是纯绿色经济,符合国家发展目标,利国利民,做成百姓也绝不会怨声载道,没有后顾之忧。如果能做成,想靠这个政绩升官的官员大有人在。
太子弄了大批的房地产,就指望哪里实体经济发展起来,配套他的房地产事业。
只要华妙冰项目在哪儿落地开花,他太子的房地产同时到位,不发财都难。
太子比任何人都想贿赂华妙冰。只要华妙冰愿意在他囤地最多的地方落下项目。
唐向东看着老四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走动,心里也沉了。
太子这一插手,是好是坏?
老四只知道,以华妙冰那性子,肯定和太子对不上号,会两看相厌。到时候,别说给华妙冰贿赂,太子别动了想搞死华妙冰的念头就很好了。
做完第三个村的标本,天色变黑了。华妙冰等人,只能匆忙收工,本想到路上去拦车回市里农科院处理标本。走到公路上,迎面驶来两辆豪华的奔驰和兰博基尼,都是世界上排名在前的豪车。
两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堵住了他们的路,其中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下了兰博基尼,和华妙冰说:“华专家吗?我们潘先生想请专家到府上一坐,一齐吃顿家常饭。”
派气,豪气,而且唯我独尊。
华妙冰可以想象到里面那个不下车的男人,权势有多大,背景有多可怕。
可惜她从来不吃这一套,说:“不用了。我们习惯粗茶淡饭,也不喜欢到陌生人家里做客。”
秘书和车里的男人对上一眼后,继续说:“据说华专家曾经也是本地人,和我们潘先生可以算是老乡。到老乡家里做客,不算什么陌生人。华专家可以放心,潘先生身体经医生嘱咐,一直吃的也是粗茶淡饭,没有山珍海味。”
华妙冰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了,直接表明:“我来到这里,不会吃任何人的饭局的。还请阁下理解。”说完,带了助手和司机,迎着寒风,走上黑漆漆的乡道。
兰博基尼里的男人,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华妙冰等几个人的背影在寒风里哆嗦,嘴角冷冷地一勾:“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华妙冰几个人走着走着,都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以免浪费体力。即使是如此,司机大哥开了声,对华妙冰提个醒说:“刚那坐着兰博基尼的潘先生,是潘老爷,得罪他不大好。”
“潘老爷?”
“又叫太子。”
华妙冰是不知道这些势力的存在。因为二十多年前,太子的势力没到今天如日中天的地步,而且她素来就是个搞科研的,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觉得这些事会牵扯到她自己。
“管他什么老爷太子的。和我们实验室的数据挂不上边。”华妙冰说。
司机听到她这话,都从心底佩服:到底是真正的知识文化分子,一身正气。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不到车,只能往前走,走着,走着,没想到,竟是走到沈家村上来了。
华妙冰刚开始,走到了村头,还没认出是沈家老家。直到绕着村外头寻找吃饭的地方时,走到一间民宅。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老人在门口倒垃圾。
乡村昏暗的路灯下,把老人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面孔勾勒出一幅像旧时光的画。
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沈奶奶年纪往上涨了,但在华妙冰的记忆里,总觉得老人要变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沈奶奶的性子就是那么倔。以至于现在突然面对了面,看起来,老人家那脸上刚毅的线条和倔强傲骨的眼神,确实是没有一点会被时光消磨掉半寸。相反,历经更多的沧桑,老人是有着自己更深刻的见解了。
司机、两个助手,都看着她们两个突然间像定了格的木头人,面对面的,都露出了疑问。
“华姐。”助手叫了声。
华妙冰像是回过了神,于是匆忙低下头,转身要走。
背后,老人饱满刚毅的声音,说:“你们几个,是还没吃饭吧?”
他们几人,这一路走来,爬上下山,可谓狼狈至极。身上风尘仆仆,裤腿和靴子都沾上了肮脏的泥土。和捡破烂的差不多。
几个人的肚子,因沈奶奶这句话,不争气的,不约而同打起了锣鼓。
咕噜噜——
很饿。
沈奶奶在寒风里吞了口唾沫,处事不惊道:“都进来吧。我给你们下碗面条。刚好我二儿媳在我这里放了一些刚做好的面条,吃不完剩着。”
老人家后面这句话是为了给他们打消顾虑。
眼见在这村上再找不到吃的话,说不定半路都要打急救电话了。
司机大哥上前一步,不管他们几个清高的了,这时候顾不上清高了,拉着华妙冰其中一名助手先跟着沈奶奶进了屋子。
见状,华妙冰只好和另外一个助手跟着进了屋。
进到院子时,华妙冰顿了下步。
这地方,她二十多年前可熟悉了。是她嫁的地方。
几间屋舍,看来是休憩过,墙壁变亮堂了,但是,结构没有怎么变。让人感觉这屋子的时光和住在这里的老人一样,定格了。
沈奶奶走到了厨房去下面条,司机大哥跟在她后面帮忙。
华妙冰犹豫是不是该去帮老人家,在这时候,胃部一道抽筋。她右手捂住了胃。
是中午吃的东西太凉,还是因为紧张?
助手走出屋门找她,见她站在院子里冒冷汗,知道她是老毛病犯了,急急忙忙把她扶进屋,又冲去厨房要开水。
沈奶奶听说她胃疼了,把捞汤做面的勺子交给司机大哥,抹抹手走了出去,到了自己卧室里翻出几颗药丸子,回到客厅,说:“把这个药给她吃了。她吃这个药就好。”
华妙冰抬起头,见到助手从沈奶奶手里接过的那几颗药丸子,正是她以前在沈家时,每次胃疼她老公给她吃的药,一下心头百感交集,热烫的感觉在眼眶里流动。
沈奶奶又给她倒了开水,说:“再辛苦,身体不先自己保重好,怎么干革命呢。像我,这么多年,身体都健朗,从没给人添过麻烦。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是个好的工作人员。”
其余的人听见沈奶奶的话,都一愣。
想他们到了这地方,哪个不是对他们阿谀奉承的,就这个老人,竟然敢和他们一见面,教训起他们领导了。
华妙冰接过沈奶奶倒的开水,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多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吧。”沈奶奶依旧冷头冷脸地甩了这样一句给她,接着走回到厨房。
给她手机充电的助手,将手机交给她,说:“华姐,你手机来短信了。”
华妙冰接过手机,翻开看,是个陌生号码从北京来的,正吃疑,打开了信,见上面写着:
你好,华专家,我是XX村上的一位普通村民。听说你到我们村上做科研调查了,作为一个关心老家发展的村民,想问问情况如何?我叫沈佳音,望专家能回复,谢谢。
“华姐?”旁边的助手看见她的手在抖,是抖如落叶。
华妙冰只觉一道液体要直流而下,赶忙拿手背掩饰一下。接下来想到她在等回复,马不停蹄开始编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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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姚魔王发威
吃完碗热面条,走了一天山路的几个人,周身都暖和了。
“自己人做的面条就是好吃。”华妙冰的助手直言夸奖沈奶奶。
沈奶奶见他们吃的多,给他们再冲点热茶,拿来一些土山楂,吃了能消食化积。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不速之客走进了沈奶奶家里。
走进来的人,是沈老三。
沈老三来沈奶奶这里,也是因沈毛安在他那里闹的烦。因为在尤二姐沈二哥那里闹了没用,在沈奶奶这里闹要被沈奶奶打,沈毛安最终只能选择沈老三这个软柿子来捏。
“妈——”叫了一声,见大门没锁,沈老三径直进了沈奶奶的院子,走到厅堂一看,居然有好几个人在沈奶奶这里吃饭,都是陌生人的样子,“妈,这些人是?”
华妙冰看到了与自己丈夫长得相似的小叔,赶忙低下头。
可沈老三看见她了,吃惊时,脚下差点踉跄。
沈奶奶见避也避不过了,和沈老三说:“他们是从北京来的专家,你应该听毛安说过了,我想,他们是在别村调研,回来时没拦到车,结果走到我们村里来了。我看他们没吃晚饭,刚好面条有剩下,请他们吃了碗面条。”
但是,但是,她不是——
沈老三的眼神往华妙冰那里转。
他应该没有看错人的。
华妙冰嫁给他大哥时长得就已经很好看,样子很容易认,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华妙冰好像都没有怎么变。
“我告诉你,老三。”沈奶奶却是怕儿子回去后和毛安、媳妇等人说起,事儿闹大了,牵连到沈佳音,抓住儿子悄声说,“你应该知道,她是谁,这事儿是不能乱说的。”
这话,华妙冰顺着风声听见了。看来,沈奶奶比她更忌讳她身份暴露。不知她该不该为此松口气。但是,如果她不正当地表明自己身份,岂不是等于不认女儿,不正面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又谈何来赎罪呢。
像是在内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华妙冰站起来,对沈老三:“三叔,我们可以谈谈吗?我知道家里只有你还在务农,包了个果子园。”
沈奶奶和沈老三同时一惊。
沈奶奶皱了眉:她这是想干什么?私下贿赂老三?
沈老三是个老实的货,问回华妙冰:“有事找我?”
“都说了,我这次下来调研,在接连几个村和这个村,都发现了些问题。需要找个农户问问。你不是在种田吗?”华妙冰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线条变得像办公事的严肃。
沈老三听她这是公事公办,刚好沈毛安在他那里闹的正是这个事,他自己也疑惑,想问当事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是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嫂。心里面的感情,和沈奶奶一样复杂。他和华妙冰走到了一边,交谈问话。
先,还是说的公事。
“我吃了老支书给我的一颗花生,味道和二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吃到的自己种的花生,完全不一样。”华妙冰说。
“是吗?”沈老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司机大叔插了话:“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小花生,不过记得,那时候的花生,哪有现在的花生那么好吃。”
变好吃了不好吗?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我关注的问题是,花生变味道了。说明这里土壤的成分发生了改变。”
“这么多年了,地都消耗了二十多年,能不改变吗?”沈奶奶像有意唱反调,也插了进来说。
“这就是土地利用问题了,土地如何有效地进行种植的问题了。二十多年前的时间,如果不好好地规划,像东北一些土地就是,种了一些什么经济作物,一种,那土地就被消费完了,基本不能种东西了,要把土地养回来,需要十几二十年或更长的时间。”
专家就是专家。农民即使知道点知识,也只知道皮毛。只知道不用化肥,不洒农药,就叫爱护土地了。哪知道种什么,都要有规划,才叫做是爱土地。
沈奶奶只知道,她这个走掉的大儿媳回来一说,头头是道的专业词汇,又把她全神贯注地吸引了进去。为此,沈奶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个女人,连她宝贝孙女都敢扔了,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被对方牵鼻子走了。
“你是说我们这里的土地,各家随便乱种,为了钱,看什么好种就种什么。”沈老三听着不明白,“可农村就是这样。古今往来,哪个不是这样种东西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人,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吗?一年几收?你这样一年至少两收吧,一块土地来说。”
沈老三点了头,伴随华妙冰这话,他自己都感觉到事情严重了,眼瞧自己没有不辛苦,加倍的干活,但地里的产量总是提不上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这次下来,虽说是给你们引进技术,引进好的科学成果,种一些能赚钱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因为土地是你们的生命,是你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如果让你们把土地消耗完了,接下来的农民靠什么过活?所以,我更重视的是,你们现有的土地资源情况。结果这一趟下来,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有些村,山地明显开垦过,树木讨伐过,但是,之后补种的树种又不符合当地实际情况,使得土壤发生了一系列改变。当然这个情况到处都有,不止我们这个地方。只是这块地方,算是我的半个老家,我不想看着它再这样继续下去。原生态,回归土壤原有的原貌,是最好的。”
一席话,说的几个当地人全部沉默。
沈老三接着说了句实在话:“你是科学家,这些道理,对我们农民来说太过深奥,你只要说我们该怎么做就好了。你的说法,是不是指你带来的项目,并不适合我们这里。”
“可能你们这边的土壤是不适合了,我明天,会到市西的方向调研,据我推断,可能那边比较合适。”
“可是那边的农户,和我们一样,也是什么赚钱就种什么。”
“你们这边,不是有个农家乐吗?”
沈奶奶心头一乍,想,莫非和老支书刚说过的话,应验了。
“听说他们养殖的黑猪没有用化肥饲料,销路很好。但是,他们养黑猪用的其它饲料,我怀疑,为了节约成本,是在本地种的。我见你们这边本地很多农户,都种的同一种作物。看起来不像给人吃的,而是喂猪的吧。”
唐向东,当时出于两种目的,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自己地方上的人他擅于搞关系,可以官商勾结,好说话,好谈价格,说要为发展本地农业生产和经济,没有人会为难他。所以,他选择了在本地就近的村庄,包括沈家村,大批种植猪饲料。由于黑猪销路一路飙红,说是说不对外卖,但其加工品是对外,现在都卖到了北京等大城市里去,养殖规模不断扩展,这里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很多村干部鼓励农户给本地企业种植猪饲料,给予一定补贴。
沈老三手里就有一块地,种猪饲料的。
“真是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家乡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意料。”华妙冰深叹口气,说,“你们种的那种猪饲料作物,和我要落土的农业项目有冲突。”
“那我们可以不种猪饲料了。”沈老三大声说。给唐向东种猪饲料没能赚到什么钱,还不如不种,要不是村干部和村民看在唐向东是老乡的面子上。
“可你们种的植物,可能都种了几年了,已经改变了土壤的某些性质。我这个项目,这个优质果实,要求的土壤环境比较高。让你们去其它地方挪土来种,是更大工程,不划算。”
完了!
沈奶奶没想自己乌鸦嘴给说中了,跌坐在凳子上。其实,远比刘老支书,她打从心底里希望华妙冰的项目真能落在自己村,哪怕她与华妙冰恩怨那么久。为此,她一开始才愿意随了刘老支书去开会的。
如果这项目能落在沈家村该多好,至少沈老三一家,她三儿子苦了这么久,可以脱贫了。
沈老三双手捂住了脸,巨大的失望让他满布沧桑。今晚他在这里和沈奶奶提前知道的秘密,是属于高级机密。而且,也正因为华妙冰是他大嫂,才会在结果公布之前提前告诉他们的。
抽了抽在冬天里红彤彤的鼻子,沈老三说:“大嫂,你不会是由于以前的事,故意排斥我们才这么说吧。我听毛安说,你接受了其它村上送的红包。”
“红包!”华妙冰的助手抢先华妙冰叫了出来,两个助手都在笑,“是红包。他们送红包真有意思,有的藏在苹果箱里。有人送鸡鸭鹅,把钱塞进鸡鸭鹅肚子里。你们村是没送吧?”
“没——”沈老三提心吊胆,不知没送是好是坏。
“没有就好。”两个助手意味深长。
沈奶奶听出了点苗头,想着等会儿他们一走,要赶紧再去刘老支书那里说,千万不能送,送出去怕要被摘官帽子。
话说到这,差不多时间了。华妙冰一行人,要赶着回市里处理标本。沈老三说去借二哥的车,来送他们走。因为现在这天色了,也别想拦到车了。
沈奶奶收拾桌上他们吃完后的碗筷。华妙冰和其他人都站了起来要帮她。沈奶奶不准他们动手:“我自己来,你们不知道我东西怎么放。”
华妙冰心里又叹口气。婆婆这个犟脾气,这么多年都没变。她又怎么和婆婆化解以前的恩怨呢。
眼看要出发了,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和老人家说上话,华妙冰跟着老人进了厨房。
“你跟我来做什么?”沈奶奶头也不回,说道。
口气硬朗,像是赶她走。
沈奶奶承认她作为科学家的能力,但是,不承认她作为沈佳音母亲的资格。
“妈——”华妙冰干涩的口张开。
“我的女儿只有三个。”
“我是你儿媳妇。”
“我大儿媳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我们家谁都知道她是死了。村里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妈。我知道你怨恨我当年做的决定。我现在是后悔了,是想回来,回来求你原谅。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肯原谅我。不然,不然佳音她不肯认我的——”喉咙里饱满的声音,泫然欲泣。
砰!
老人家摔了碗,瞪她:“你说什么?你说佳音不肯认你?佳音知道你活着吗?佳音只知道你是死了。”
“不,她知道的。她从小就记得,我离开家的情景。”华妙冰说。
“你痴心妄想!我和她说了,你就是死的。我孙女难道会不信我的话!”老人家拿起根勺子,冲着华妙冰的门面义愤填膺地摇晃着。
华妙冰巴不得对方能用勺子打她两下解气,或许事情就解决了。
可沈奶奶打都懒得打她,把汤勺又一扔,背身:“你走吧!干完你自己的工作,不是工作的事,不用到我们这里来。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还有,你和尤二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事像以往一样,只顾着你自己。知道尤二姐好骗,你就去诓尤二姐。这样一来,我老二家和老三家贫富差距拉大,家无宁日,你开心了。你老公要是在世,看到你做的事,不得被你气死!”
提到过世的前夫,华妙冰心头那根导火索被点燃了,面红道:“妈,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大儿子,我老公,是被人害死的呢?!”
老人家被震住了,周身瞬间成了稻草人,摇晃了下。
沈毛安说被大哥鬼魂缠身后,沈奶奶就心神不宁。现在,终于真相暴露出来了吗?
“你,你从哪里听到的话?”
华妙冰有点后悔口说为快了。这件事,她都没有来得及着手仔细调查。自己都没有查出根据的事情,和老人家说了,老人家能信多少。
沈奶奶背对她,一张沧桑的脸在厨房的小灯泡下,勾出一道道的皱纹沟壑,那么的深,那么的皱,像是忍无可忍:“华妙冰,我劝你,离佳音远一点。”
“妈?”华妙冰一愣。
“你以为你老公当年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让我儿子一直背着包袱。是,你是伟大的科学家,得到过荣誉的科研工作者,众人对你众星捧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私底下得罪过多少人,我儿子不知帮你擦过了多少次屁股。你离佳音远一点吧。你现在都知道二十多年前你祸害了我儿子,你就别再祸害我孙女了。离佳音远一点吧。如果佳音像我儿子一样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头顶仿佛被道雷一劈,华妙冰动也不能动了。
沈佳音在学校办公室,拿着个手机,一遍遍翻看华妙冰发回来的回信。信上,华妙冰用了许许多多的专业术语,向她简洁有力地陈述沈家村土地的科学情况。由于短信字数的限制,华妙冰整整给她发了十条短信来阐述讲完这个问题。
在短信的最后,华妙冰说了一句:听说你近来进了学校进修,不知道在学校的学习近况和生活如何,可否回信告知?以一位朋友的身份询问。
或许是她之前发出去的短信太正式,华妙冰回的这话,也像是用力嚼着牙齿说出来的话。
唇角不禁微微一勾,沈佳音想:这次交流,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多了。难道是之前自己太过于介意了?
我近来一切顺利。
发完这条短信。华妙冰那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工作的缘故,迟迟没有给她再回。
时间差不多了,沈佳音只好把手机先交还给队领导,抱着书本到图书馆自修。
在图书馆,郭慧丹见她今晚完全是心不在焉的。
沈佳音脑海里,是不断重复华妙冰写的那些长信。或许是由于同是喜欢读书的读书人的关系,华妙冰那些长长的科学术语,让她对其倍有好感。
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二十多年来,她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华妙冰这个人。
翻着手头的书页,是心不在焉,在看到斜对面冯永卓把书包放到了桌上时,沈佳音抬起头,和郭慧丹说:“我去问问我同事,几个问题。”
“去吧。”郭慧丹随口应道。
沈佳音手里抱着本书,如常地走到了冯永卓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冯永卓听到声音见到是她,都有些惊奇,问:“怎么了?”接着,记起,又紧张道:“没拨通她电话吗?”
“不是。”沈佳音摇摇头,放低声量,“我只是,想,想问问你,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她,相处的时间那么长,应该,应该比较了解。”
听这话,她是和华妙冰通过电话了,所以对华妙冰产生了好奇。这不知是他们家等了多久的好消息。只要她对华妙冰有兴趣,就有突破口。
冯永卓连忙点着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工作认真?”
“嗯。”冯永卓以华妙冰的工作为自豪,露出笑容说,“世界上没有比我妈对工作更认真的人了。你可能不知道,为了工作,我妈吃过多少苦头。零下多少度的环境,她都去做实验,冻得两只手都冻坏了,到现在都留有后遗症。”
这边,他们两个人在说话。
陶桃走了进来,一眼,就瞧到了沈佳音。见到沈佳音和冯永卓挨在一块,像是很亲密地说话。陶桃脑子里的歪主意一下蹦了出来。
死丫头。瞧我捉不到你把柄?
不是有老公吗?整天却和一个男子唧唧歪歪。看我把它录下来后,放到网上去。
要是你老公在网上看见了,就好玩了。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陶桃拿出自己私自带进学校的手机,对着沈佳音和冯永卓的方向录制了一段视频,接着,发给一个好姐妹,让她帮自己在外面找个网吧放到网上去。以为这样做后,等于做到了天衣无缝,没人能捉到她作案的尾巴。
拍完,发完,她得意地一勾唇角,逃出了图书馆。
第一个从网上看到视频并得知情况的是方敏。早上,到单位上班时,抓住赵文生问:“那视频你看见没有?”
“什么视频?”赵文生一头雾水。
“昨晚上。”方敏徐徐道来,一边拿出手机弄出那段视频给赵文生看,“我儿子不是近来迷上电脑里的色情网站吗?被我和他爸抓住以后,现在每晚我都会检查他看些什么网页。结果被我发现了这个。点击率还挺高的。我就想,什么时候咱们单位的人上头条新闻了都没有被告知一声。”
赵文生看出了视频里是沈佳音和冯永卓两个人后,懵了一阵,不解:“他们俩,这是学校还是我们单位,给他们俩在图书馆拍宣传片吗?”
“我原先也以为,是宣传人员,给他们俩搞的学习进步奖。直到我问我儿子你为什么看这个。他说我笨啊。现在不是到处说小三和戴绿帽吗?下面评论都在议论是不是小三和戴绿帽。我说,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要是被子业知道的话——”方敏说着,抬头与赵文生对一眼。
赵文生“啊”,像是如梦初醒,回头再仔细看这段视频,没有见什么男女出轨的迹象,何况背景还在图书馆。要不是下面一些煽风点火的评论,根本不会让人想到那方面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段视频的制作者别有用心。
赵文生爽快地说:“没事,佳音和冯永卓是什么人,子业还能不了解吗?子业不会放在心上的。”
方敏作势像拿手机砸一下脑袋:“你不知道,子业今晚晚来上班了吗?”
姚爷是个大醋坛子,连小包子征征的醋都吃。何况这都发到了网上的视频。
君爷对此,也是甚为担忧。担心姚爷一时气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把沈佳音和冯永卓给怎么了。于是,催着徐美琳给姚爷打电话:“姚科到的时候,让他到我办公室一下。”
话正这么说,今早上像是有些姗姗来迟的姚爷,主动推开君爷的门,说:“我去趟学校。”
君爷被他这话吓的不轻,忙招招手:“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姚爷看了下表,见有时间,就停下了脚步,说:“有什么话说吧。”
“你看见了网上那东西?”
“哦。”
“没感想?”见姚爷表情像戴了个面具一样,君爷再把手招招,“不是,你说清楚,你究竟回学校想干什么?”
“回学校,找该找的人。”
“找谁?”
见君爷一脸担心过头,姚爷忍不住了:“我说,你我交情这么多年,都信不过我吗?我像是那种人吗?会不知道谁做的事?”
“你,知道是谁做的?”
这不废话吗?以他火眼金睛,再对老婆的无限了解。
“不和你说了。我赶着回学校,出气。”姚爷甩完话,砰带上门。
君爷听他两个字出气,都有些白了脸。
飞车赶到学校,刚好,今早上最后一节课,就是他的军容军纪课。
私底下,一班子学员,都称他为姚魔王了。
有人先跑到课室门口,偷窥姚魔王的身影,回来向全班报告:姚魔王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不知要拿谁开刷了。
陶桃的眼皮子乍的跳了下。
一身清爽绿色军装,精神抖擞走进课堂,走上讲台的姚爷,不像以往连军帽都没有摘下露出那头靓丽的帅哥乌发,两只手按着讲台面,说:“谁,给我背背学校住宿八项规定?”
全班人肩头一抖,一道瑟瑟寒风从讲台吹向了下面每个人,像是飓风来临之前的征兆。
见没人敢做句声,姚爷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了,拿敢得罪他老婆的鸡来杀,一只手指,从讲台指到了陶桃那里:“你上来!”
陶桃也算直觉性超强,感觉好像与自己有关,在姚魔王踏进门时,就先手忙脚乱将手机塞到隔壁段艺涵的书包里头。
被点了名,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陶桃离开座位。
哪知道,姚爷又点了点,她左右的段艺涵和郭慧丹,让她们把自己的书包也都交上来。
在看到不明所以的段艺涵从抽屉抽出自己的书包要交上来时,陶桃的手下意识地捏了下衣摆。
两个书包,放到了讲台上。段艺涵和郭慧丹站到了一边,一样紧张,皱着眉看向陶桃,感觉她们的书包是被陶桃牵连的。
“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缴她们两个的书包,而不是她的书包。”姚爷边说,边像变魔术一样,两只手同时往两个学员的书包里一摸,右手从书包里摸出了个手机。
见到是自己的书包,段艺涵失声叫道:“教官,那手机不是我的!”
“是谁的?”
段艺涵看向陶桃,一双眼充满愤怒:亏她以前一直把对方看为好姐妹,居然关头上想陷害她。
“教官,绝对不是我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查看手机内的卡,现在手机卡都有实名登记。”段艺涵大声回答。
陶桃忘了这回事,脸色唰的,像纸一样的白。
姚魔王轻而易举地取出手机里头的手机卡片。
陶桃啪嗒,双膝跪了下来:“教官,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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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她妈妈是个厉害的人
“听说了吗?”
“这一期新开的进修班有一个,要被除军籍了。”
“除军籍?!什么事这么严重?”
确实没人想到,陶桃会被除军籍!陶桃本人都没想到。瞧她在领导办公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忏悔了很久,跪都跪了,虽然教官叫她别跪,但她想着要表示的真心诚意,跪了许久。人家看她又哭又跪,还以为她有什么苦大深仇的事情,没有人想到她是忏悔,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被冤枉的小白菜。
证据确凿,在她手机里都发现了那段录制的原始视频,同伙的证词一并被姚爷揪了出来。她想抵赖都别无他法,只能用女人善用的一哭二跪三上吊的手段,来胁迫领导。
只可惜,眼前这些首长一点都不买她的账。
或许,在她自己部队里发生的话,由于本来她已经深受部队某些领导的喜爱,求求情,念着旧情,还有点用。可到了学校这里,她不是最出色的学员,队领队对她印象一般,最终又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我说陶桃,你吃了什么胆,豹子胆是不是?”于文清都摇着脑袋,这种事儿,建校这么多年,是在这学校里发生的第一件丑闻。现在发生在他手底下的学员身上,他感到特别羞耻,也特别难以置信。
陶桃与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做?
不都是战友吗?
第二,这陶桃的胆子也太大了,把部队,把军人,都当成什么了!
“首长,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想和沈佳音开个小玩笑,没有其它意思。把手机放进段艺涵的书包里,只是想,不,是没想到会被领导看穿了,没有想过去陷害段艺涵的,真的没有!”陶桃吊着两把眼泪说。
“你说你只是想和人家开玩笑?有这样开玩笑的吗?破坏人家家庭为目标?”
“不是,我只是放到网上,是他们自己胡思乱想的。你看,我发的这视频,照的都是沈佳音同学在图书馆刻苦学习的景象。”
“得了吧。他们胡思乱想?你同伙都交代了,是你让她发评在下面煽风点火,误导舆论。”于文清说到这,水杯往桌子上一拍,黑了脸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人好!妒忌!你妒忌什么?!沈佳音犯着你什么了,让你这么妒忌她,不惜抹黑她?”
妒忌,嫉恨。
她嫉恨沈佳音的地方多着呢。同样是老乡,经常被人拿来比较。沈佳音学习样样好,她功课样样比不上。不就是个结巴,凭什么比她受欢迎?她歌唱的不知道比沈佳音好多少。
“你不用再说了。”姚爷为于文清吼干的嗓子着想说,手指间旋一下落笔写完报告的钢笔,套上笔盖,别为橄榄绿军装的口袋里。
于文清听到了他说话,回头,见他满满一张漂亮的钢笔字,问:“你报告写完了?叫她写检查吗?”
“写什么检查?叫写检查的都是形式主义。你看那些被抓了口口声声不再当小偷的人,放出来照样偷。平常人倒也算了,可我们这里是部队,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怎么能可以再用?古今往来,战场上最怕叛徒。赤壁之战,曹操会败,也就因为叛徒。你说这样的人,你能防止她不会成为叛徒吗?”英眉微挑,姚爷微眯的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于文清只觉得触着他眸子都让人害怕。何况被抓拿住的陶桃。
陶桃吓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么会自己以前觉得姚魔王长得好看,姚魔王哪里好看了,是太可怕了。她现在巴不得时间回转,如果遇到姚魔王,能跑到多远的地方就跑多远。
“首长,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我马上就去向沈佳音和段艺涵道歉。我愿意在公开批评大会检讨,反省。”
“不用了。从今天起,你不用留在这里了。纠察队会把你带走。至于,告不告你个人名誉损害,要看沈佳音和段艺涵她们自己的决定了。但是,部队是绝对不可能再留你这种人了。”姚爷说完这话,是懒得继续看她表演小白菜,按了电话让人进来。
于文清见他做了决定,在他那张报告纸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再上交。在上级批复这段时间,陶桃会被隔开,单独住一间宿舍,停课,禁止自由行动。直等到上面批复下来,可能也就几天的时间。
陶桃惊恐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纠察兵,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或许在她之前看来,哪怕真的用那段视频弄得沈佳音家破,也算不上犯罪,不就是沈佳音自己倒霉。正是因她对法律的藐视,对自身军人荣誉的不爱护,她走到了尽头。
她跪在地上的膝盖不肯起来,这会儿她真的不是做戏了,是真的很怕:“首长,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喜欢军队,我喜欢当军人。”
“你当然喜欢当军人了,当军人对你来说可以炫耀对不对?”姚爷拿起办公杯喝了口水,肃眉对两个纠察队员说,“她不起来,你们不会把她拉起来吗?”
两个纠察兵领命从两边拉起了陶桃。陶桃就像是拖布一样,被纠察兵拖着,膝盖在地上拉出一条线,一路哭个不停。
在快到门槛的时候,于文清瞧见了,没忘记提醒两个纠察兵:“不要把她拖在地上走,把她拎起来,免得膝盖弄伤了,到时候还麻烦。”
于是陶桃被拎了起来,出了办公室,走廊里有好多闻声过来看热闹正等着。见这么多双目光,她再耍赖,就无比难看了。只好双腿自己放在了地上,自己走。
不会儿,消息飞传回了沈佳音的宿舍。
段艺涵卷了袖口,拍掌,喊:“好!要告她是吗?我要把她告到去做监狱!我段艺涵生平最讨厌这种陷害人的。汉奸就是她这种,比小偷杀人犯还更可恶!抓一个毙一个。”
郭慧丹听着段艺涵的慷慨激昂,忍不住都要笑。
这家伙,以前和陶桃不是亲密得像什么样吗?
照我看,活该。
陶桃没想到陷害她郭慧丹,只第一个想到陷害你段艺涵,说明你段艺涵在陶桃心里面只是个能利用的,比把她郭慧丹当做敌手还惨。
“喂,你怎么想,沈佳音?”郭慧丹拍拍沈佳音的胳膊。
中午休息,沈佳音弯腰在洗手盆里洗条毛巾,听见郭慧丹问话,抬头,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对我干了什么。”
实事求是的说。那段视频,都没有传进封闭的军校里面,两个当事人沈佳音和冯永卓毫不知情很正常。
军校的学员是不能不经过允许私自联系外面的网络。
郭慧丹想到沈佳音这话有道理,继而一摸下巴,好奇了:“你说姚魔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谁告诉他的?”
那是因为他是她老公。她若发生什么事的话,他能不知道吗?还有,陶桃那段视频放到网上,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姚魔王看的吗?
陶桃绝对是想都没想到,是她自己主动去踩地雷的,而且一踩一个准,踩到了姚魔王头上。
于文清只要想到这里面的神秘逻辑,肚子里要笑破皮,对着姚爷呵呵呵呵地笑不拢嘴:“我说,她,她——我第一次见,干坏事这么没脑子的。”
“你笑够了没有?”姚爷磨着牙齿,盖上办公口杯,道,“中午我要和我老婆吃饭。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这个没问题。”于文清一口答应。
陶桃在两个纠察兵的押送下,来到了宿舍先收拾行李。
见她进来,段艺涵第一个,拦到在她面前,怒视着她,说:“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检查清楚了,免得你又指着我们中间某一个说,我们谁谁谁偷了你东西了。姐告诉你,姐当傻子也就这么一回!”
陶桃喉咙里干咽着唾沫,此刻还想着辩解,想挽回姐妹关系:“段艺涵,我真的没有想过陷害你,真的。那时候把手机放你书包里,只是想,想你是我的好朋友——”
“对。做你好朋友,就是给你陷害的。”
“我没想陷害——”
“没想陷害那是想干什么?让我背包庇罪吗?你有经过我同意吗!”
四目相瞪,陶桃败下阵来,自己明明就是理亏,做了这个事四处找借口给自己脱罪。
“我告诉你,陶桃!”段艺涵从没有这样生气过,是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遭人背叛,而且还是同个班的学员,都是军人。部队战友都背叛,这是没法想象的。若是换到战场上,陶桃是不是会把她送给敌军都难说。手指点住陶桃那张脸:“你不要以为你唱歌唱的好就能当军人。你这种人,在部队里就是个渣!是颗老鼠屎!沈佳音会不会原谅你我不知道,但是,我段艺涵绝对不会容许你这种人继续呆在部队里,你滚!”
郭慧丹听见段艺涵这番话,都对陶桃皱起了眉。虽然事情没有牵涉到她,但是,作为军人她和段艺涵一样,没法容忍这样的战友继续呆在部队里。
陶桃微微地弯了下唇角,对于段艺涵的愤怒,她没话可说,同时是觉得段艺涵不过是小题大做。就像姚爷所分析的那样,对她来说,她早就习惯藐视法律了。军人最讲究纪律,纪律在她的小心眼里却是不存在的。
但是——眼角余光望过去,她看到了沈佳音背对着她在洗毛巾的背影。
这个结巴,竟然没有像段艺涵那样在她面前跳脚。她本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能看到沈佳音气得要命想骂她却结结巴巴说出话。到那个时候,她看着该有多欢乐。
可是这个死丫头!
刷刷刷,沈佳音专注地洗毛巾,好像她陶桃是不存在的。
“沈佳音,我——”陶桃捏着像是懊悔的嗓子,对着沈佳音洗毛巾的背影。
“郭慧丹,你有衣架吗?我的衣架都用完了。我想把毛巾晒一晒。”沈佳音说,依旧头也没回。
郭慧丹点头应声:“有,你等等。”
死丫头,还是把她当空气!
陶桃胸口剧烈起伏着,刚被段艺涵那么痛骂,她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这般的受伤。
沈佳音晾完毛巾,外头来了个人,是于文清派来的人,说:“沈佳音同学,于队找你谈话。”
领导要见面,沈佳音以风的速度,整理好军容,飞奔而出,对郭慧丹说:“你如果要去哪里,不用等我了。”
冲出去的身影,与陶桃擦身而过,自始至终没望陶桃一眼。
见到陶桃那双快要瞪出来的眼球,仍在追逐沈佳音的余影,郭慧丹笑出了声音,拍打段艺涵的肩头说:“你学学人家沈佳音。”
段艺涵哼一声:“还用说,对这种人渣,就该像沈佳音,连看都不用看,不用再说话了。免得她以为自己做了坏事能骄傲!”
陶桃的脸,这刻全白了。
沈佳音如风一般,跟着于文清的人,却没有到领导办公室,是被带到教学楼的后门出去,再坐上了一辆吉普车。司机开车送她,径直出了校门。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姚爷自然不好在校内和老婆见面,约在了校外。
在一家普通面馆里,沈佳音走到尽头,看见了老公坐在那正拿热水洗着筷子头。
于文清招呼她:“嫂子,坐吧。”
沈佳音心里一直疑惑,陶桃做了什么事,让她老公发那么大脾气。自己拉开老公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想吃什么?这里最有名的是炸酱面,可以吗?”姚爷把筷子头洗的干干净净的,甩了甩,用纸巾擦干,递了一双给老婆。
沈佳音看他心情好像可以,接过筷子轻轻在筷子头呼一声气。
姚爷见她好像也没被陶桃气得要死的模样,正觉纳闷,本是做好了准备等她一到扑到他怀里哭诉,为此他口袋里塞满了两包维达纸巾。
“佳音——”
老公提问了,俏皮的手规规矩矩放下了筷子,眨眨眼:“什么事?”
完全一头雾水的一双眸子。
还是于文清记了起来,提点他:“或许,她都没看见视频呢。她在军校,没网络没智能手机和电脑怎么看?”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热血过头了?姚爷想着自己吃亏了,赶紧把自己手机拿出来,调出那段视频给老婆瞧。瞧自己给她出了多大的气。
沈佳音接过他手机,两手举着,先发现:“子业,你手机换了?”
“嗯。”
“你不要整天买山寨机。你看看你买山寨机的钱,比你买一部中等手机花的钱都要多了。”
山寨机总是出毛病。姚爷这种四处奔走的,有时候要干粗活的,难免磕磕碰碰,山寨机根本经不起他折腾。两三个月换一个为正常。算起来这笔钱是不划算。
被老婆念叨了,姚爷想想也有点道理,说:“那我找时间再去手机城看看吧。”
“我买一部给你吧。妈说,你生日在年底。”
于文清随机吹了声口哨,拳头拍打下兄弟肩膀:兄弟,你有福气啊。老婆给你买手机当生日礼物。
姚爷脸上都尴尬了,是幸福得尴尬。左手抹下尴尬的脸,眼角余光望着说了这话的老婆依旧平静无波的侧颜。
这丫头,有时候真是比他还大胆。
在等炸酱面上来的时候,沈佳音一遍遍地,将陶桃录下的五分钟视频反复地播放。
在旁见着她老半天没看完五分钟视频的两个人,都惊奇了起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看着,看着,在沈佳音的嘴角边,浮出的小酒窝,明显是在笑。
没有哭,反而笑了。
姚爷伸手要去摸老婆的脑袋是不是发烧了。
“你笑做什么?很好笑吗?”
“嗯,我在想。如果她刚好拍到我和你说话,那岂不是更好玩了。”
丫头一句话命中乾坤。
于文清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大笑不止,直言:嫂子太有才!
姚爷伸手把她肩头一搂,头偎在她后项里,也是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不可止。
“沈佳音。”他轻轻温柔地拍着她背,“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有才的。”
“你不问我,我昨晚和冯上校说什么了。”
“你说。”这也正是他好奇的。虽然,知道他们两个是同事,有交流没有什么奇怪的,普通朋友都要打个招呼不是吗。
“我昨晚,和他妈妈,发了短信。”
这话,让于文清记起了她昨晚借手机的事,对姚爷点了下头:“我以为她是给你发短信。”
“怎么说,和她说了什么?”姚爷严肃起脸,手指尖抚着她落下的刘海。
“只是问她在我们村里的调研结果。她对我详细地说了许多有关农业科学方面的知识,所以我就问冯上校,她这些不会是直接从哪篇人家写的论文里摘下来的吧。”
姚爷发现,丫头说话其实无比俏皮。眯了下眼角,捧起她脸:“看起来,你昨晚和她能交流,感到很高兴。”
“只是,问问老家情况,和问问科学知识。”沈佳音有所保留地说。
“现在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吗?”
“知道。”
“什么情况?”
“虽然项目没有办法落到我们村。她心里,好像并没有很难受。我想,她是有其它办法可以帮助到我们村。”
应该说知母莫若女吗?姚子寒那些在当地的人,都没能看出来华妙冰心里的打算,仅凭几条短信,沈佳音却用心能感受到了。
姚爷长叹一声:“我知道了,看来我要和子寒重新沟通下。”
“嗯?”疑问。
“子寒以为她项目要落空,正想该怎么办。不过,如果她存心要报恩,那肯定要单独帮你们村想办法。到那个时候,不能不说是有些公平偏失了。”
沈佳音脸色微微一变。
姚爷叹的是:这个华妙冰,她妈妈,是多么有才华的人,也怪不得那么多人对她妈妈虎视眈眈了。
沈家老家。
在昨晚上,沈老三去向老二家借面包车,说要送人回去。见到了沈二哥和尤二姐,实在憋不住,就把刚华妙冰在沈奶奶和他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如沈奶奶说,对老二家影响不大,对沈老三家里,却是个致命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沈毛安要到沈老三家里闹,因为她知道,沈老三是心里有寄望借助华妙冰这个项目能翻身的。
沈二哥和尤二姐吃惊的是,华妙冰在沈奶奶家,而且是沈奶奶主动邀请华妙冰进的家门。
“妈,这是原谅大嫂了吗?”沈二哥问。
“不知道。”沈老三当时没注意到这个,注意力都在华妙冰的项目上。现在想起来,沈奶奶同意华妙冰进家门,本身已经就很不可思议了。
尤二姐心里不安宁,和沈二哥说:“你看着铺子,不要把消息说漏口了。到时候,不止大嫂麻烦,妈也要受到骚扰。”
沈二哥哎哎应着。
尤二姐和沈老三一块去后院开面包车。沈冬冬偷偷跟了来,比大人更快爬上打开的车门,对尤二姐说:“我想去见阿姨,问哥哥怎么样了?”
沈冬冬在北京那几天,对照顾自己的冯永卓产生感情了。
尤二姐怕惊动左邻右舍,又想有个小孩子跟着去可以缓和气氛,就没有阻止儿子跟来。
面包车由沈老三开着,偷偷绕过村外头,开到了沈奶奶后墙那条没什么住家的路。
沈老三看着车。尤二姐带沈冬冬跑到老人家里去叫人。
刚推开大门,见几个陌生人站在院子里张望,尤二姐琢磨这几个人应该是和华妙冰一块的人。沈冬冬飞快地跑过去问:“你们是谁?我奶奶呢?”
“你奶奶在厨房里——”司机大哥口气有点复杂地说。
沈冬冬没听出来,径直跑到厨房。
刚好,沈奶奶冲着华妙冰放完最后一段话,华妙冰像冰冻的棍子一样立着。
沈冬冬冲进门,不经意把堵在门口的华妙冰一撞,一大一小差点同时跌倒。
尤二姐匆忙跑过来,一手救儿子一手拉华妙冰,好不容易三个人都站稳了。
沈奶奶背对他们三个,在一大锅的热水里洗刷碗筷。
“奶奶!”沈冬冬被尤二姐一拧,叫。
“你们是来接她的吧。快点走吧。天要是黑过头了,你和你妈都没法回家了。”沈奶奶的声音,平平淡淡,谁也猜不出她老人家心思。
尤二姐见状,知道婆婆内心可不像外表那么平静,拉了拉华妙冰。
华妙冰眉头一皱,随尤二姐和沈冬冬离开了厨房。
站在院子里的,她的助手和司机大哥,都是听见她好像在厨房里和老人家吵过架,担心地看着她。
华妙冰对众人一笑:“快点上车吧。别耽误了人家回来。”
哎。众人应声,拿起东西,随尤二姐绕到后面坐上面包车。
华妙冰,尤二姐和沈冬冬,一齐坐在后车厢的前排,前头,司机驾座上是当司机的沈老三。
面包车趁着漆黑的夜色离开了沈家村。
等车上了路,尤二姐悄声问起华妙冰:“妈,刚责怪你了?”
“她要是真出了这口气还好。”华妙冰说,脸色在黑暗里面,辨不清是什么颜色。
尤二姐道:“妈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是针对事不针对人。”
“那你就错了。妈是对我恨之入骨。”
沈老三插进话:“大嫂,如果妈真恨了你,是不会请你进家门,给你做面条吃的。”
华妙冰就是因此觉得很苦恼,感觉很矛盾。但是,老人家最后那段话,是被她震到了。如果,过去,她老公的死真的是因她的工作牵连到的话——她必须调查清楚。
尤二姐看了眼沈老三,又偷偷问她:“老三说你说的,项目不能落在我们村了,真是这样吗?”
“是不能落在这地方了。这地方不合适。”
“那——”尤二姐紧张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专门为了赎罪才回到这地方,如果什么都办不到,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华妙冰拍拍她手:“我说那个项目不行,可没有说过,没有其它项目可以适合这里。”
“那!”尤二姐眼睛一亮,正要高兴。
华妙冰轻轻给了她一个嘘声的动作,道:“这事儿你知我知就行了。事情未成熟之前,我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华妙冰的想法是这样的。光是投资这一块,她就不想找本地的投资商,她要找,找更好的外部大投资家,这样的话,减少本地官商勾结的程度,让本地农民得到更多的实惠。
所以,沈家村若被传为项目第一个落空的地方更好。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不会盯住沈家村了。到时候万事俱备,不怕没有东风。
面包车把华妙冰一行送到了招待所,姚子寒的电话随之而来。
华妙冰让助手关了房门,再接姚子寒的电话,道:“姚市长,你好。这么晚了,领导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肯定没有。你是北京来的专家,我们地方主要是配合你的工作。”姚子寒像是和她插科打诨。
或许有姚爷那层关系在,华妙冰觉得和姚子寒之间,既是有种亲近,又有种防备,即若即若离。面对姚子寒的笑话,她笑道:“如果地方真要配合我的工作,有一件事,还真的需要你们协助。”
“什么事?”
“我把这两天我这里收到的各种礼物,全部交给纪委部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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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姚爷的圈套
姚子寒内心一惊:“你说你把收到的什么东西,交给纪委了?”
“这个要具体问下你们地方上的干部了。”华妙冰似乎对姚子寒这句反问,有稍稍的惊疑。
姚子寒不是个清官吗?为什么好像对她的做法不大赞成?
姚子寒是吃惊她这种过于直接的做法,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过。想那时候,姚爷他们来,哪怕是抓一个医院里的腐败,都不敢大张旗鼓。结果,姚爷他们照样在路上遇到了危险。
他是想都没想到,华妙冰一个女人,勇气和做法,都比汉子们更猛。
“华阿姨。”姚子寒改了下对她的称呼,是由于她和沈佳音一层特别的关系,想到这,他特别担心,如果她在他地盘上出什么问题,到时候怎么向姚爷沈佳音交代,“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和想法。本地发生这种事情,我个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但是,请你从明天开始,下地方调研的时候,请务必提前通知我,我派人和你一块下去。”
原来他是担心她在地方上遇到莫名人的袭击,陷入生命的危险。
华妙冰心口一松,想没信任错人,也就实话和他坦白了:“这个你是不用担心的,姚书记。我自有妙招。”
“什么妙招?”姚子寒心惊胆战,怕她又突发奇想。
华妙冰是个奇女子,他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比如说——”华妙冰降低音量,像是有点神秘兮兮地问,“你们这地方,是不是有个叫做太子的,姓潘,有人叫他潘先生,还有人叫他潘老爷,开着兰博基尼和奔驰,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听说,为了健康,他的家庭医生叫他不要吃太肥的,他天天吃素菜。”
华妙冰描述的越具体,姚子寒听着越诧异。
她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事,都还是姚爷他们上回遇到危险后,他找人调查,才知道这地方上有这样一个前所未闻的土霸王。
“华阿姨,你说太子,不,潘老爷潘先生找上你了?”姚子寒小心地问,既然她都把太子坐什么车,吃什么东西都描述出来了。
“他是邀请我到他府中吃饭。我看他坐在车里也不像有什么诚意,就没上车。”华妙冰淡淡的口吻讲述自己怎么拒绝了太子,“不过我听我当地的司机说,这个老爷什么的,派头势力最大,就是姚市长你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姚子寒听她最后那句调侃,禁不住苦笑。
没有融合进本地里的官,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下面的人,都会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抵御,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专门给你找茬子,到最后把你挤出去。
他如今,即是处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困境。空降到这里,不到一个季度,什么工作,都束手束脚。但是,又不能以势压人,那样的话,反抗会更明显。恐怕不到两天,这里的人就将他撵出去了。他倒是不怕这里的人会把他怎样,只是,既然都到了这里,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什么都无作为,他自己本人都看不过眼。
君爷向他提议让他走,他一个年轻干部,充满活力,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面对一点可怕的势力都畏首畏尾,自己反而像过街老鼠,以后呢?他若是现在收起包袱灰溜溜走人了,想必,他姚子寒今后一辈子,也都别想抬得起头来。
“华阿姨。和你说真的。对付这种人,硬碰硬,他不怕没命。我们,要留着命干革命。不是说怕了他,是没有必要去和他硬碰硬。”
“这点我明白,姚市长。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我问那当地的司机,他说,太子的房地产事业,做在市西那边。我想问是不是真是如此?”
“市西?”姚子寒一下也搞不清楚她算盘,只能先接着她话,“是,他老家是驻扎在市西。而且市西那边,土地辽阔一些,山地没那么多。搞房地产什么的,是挺好的一块地。”
“那就行了。”华妙冰笑道,“姚市长你放心吧。太子他不会搞我的,而且还会十分感激我。虽然我没有接受他的贿赂,也不是怕了他,但是项目,可能会落在他那地盘上了。既然结果都如此,他肯定不会让其他人动到我。有他这个最大的土地主坐镇,想必没人敢碰我,我在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
“你说什么?”姚子寒又是大吃一惊。
“我说项目可能会落在他那地方,这是由具体的农业环境情况决定的。”华妙冰很认真地肯定他听到的话。
姚子寒那颗心,是被她吊起来甩下去,七上八下,和井里的桶一样。
“华阿姨,你真要把项目落到市西太子的地盘?”
“有什么问题吗?”
姚子寒吸口气,再道:“可我听我有人说,你这回,本是打算要回沈家村干点大事的,如果你都决定把项目落到了市西——”
市西与沈家村的地理位置可是南辕北辙。
“原来你已经知道这种情况。”华妙冰心中也感慨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一语双关,“我实话和你说。哪怕我想真的在我家乡做,那里的土壤如果不适合这个项目,我硬是把项目落在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姚子寒听她这话有道理,看来科学是没法感情用事的,比他做政治的更残酷,也亏了华妙冰能控制得住自己。
这是个充满睿智的女人。姚子寒决定了,先听听她下一步打算,而不是先反对她了。
“华阿姨,你说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红包、礼品什么的,我都交给纪委部门了。至于纪委怎么处理,那是纪委的事了。听说纪委也一直在你们这地方调查。我和你提前打了这样一声招呼,是想,或许你听到后,自己也会因此配合纪委有些什么动作。”
“嗯——”姚子寒肯定她考虑周全。
“所以这个事,我也不会说出去。他们当他们自己已经送到礼了也好。这叫不打草惊蛇。”
“是,你都说的对。我绝不会护短的。这点你放心。”
“我知道你是个清官,姚市长。”
姚子寒一笑,言中诲深:“华阿姨,你和我才相处几天,就知道我是清官?”
“因为你说了你和某人之间的关系。我知道那个人,大义灭亲的名声是声名远播,连我这样的人都深为忌惮。你说如果你不是清官,我摘下我脑袋都不信。”
算是托了堂哥的福,姚子寒笑一笑,这回笑发自真心。话说回来,他那堂哥,的确是家里最铁面无私的,别看姚爷表面一派温温柔柔相。
“那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了,等我过两天调研完,你可以帮我先弄个临时发布会,公布项目最可能落在的地方。”
“行,都听你安排,华阿姨。”
接下来的几日,姚子寒都派了人,跟华妙冰一块下乡调研。由于这回华妙冰选择调研的地方是太子的地盘,其他人都不好动手脚。连太子,都只是在一旁观察这个拒绝过他自己的女人。因为,华妙冰在他那地盘上是调研了好几日,远远超过其它地方的。这无疑代表了某种希望。
消息传开,引起的震荡和骚动,超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那天,姚子寒奉华妙冰的指示,召开了农科院的临时调研结果公布大会。各地方,有参与项目竞标的地方村,以及有投资愿望的各企业家,纷纷到席。
每个人,或许之前已经都有听到些风声,而且到场的人都已发觉,上回太子连派个人都没有,这回却是派了专职秘书来听。恐怕,那传的四处都是是真的了。
华妙冰本人没有到场,她的助手上台发表了项目初步调研结果,显示项目落下的地点,机率最大的是市西。
谁不知道,太子搞房地产,大部分房地产资产都是在市西。太子手里囤的地,不止可以建房,还有农业用地承包合约。
这下,太子大发了,毋庸置疑。
按理说,这样的结果爆出来,不中项目的人,不都得伤心欲绝,在场上发泄痛骂华妙冰的都有。但是,却见许多人站了起来后,竟然都是走到了太子的专职秘书身边,恭喜太子。
太子在这地方强大的不可动摇的势力,可见一斑。
老四拿出根烟,想抽,喉咙里却咽不下去一口气,只能把烟头踩到鞋底下,狠狠踩一脚。
他身边的唐向东,像个木头人呆着。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会是落在太子的地盘?
他为什么之前要和太子闹别扭呢?
这下可好,他只能去选择回到太子身边了。
他站了起来,双腿微微有点摇晃。
老四仰头,扫了他一眼,见他预备着走去太子的人那边示好,心里也是超级无奈。不是唐向东,他自己,都有这种打算了。如果想从中分一羹捞一把的话。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也不知那北京来的女专家怎么搞的,最终会选中太子的地盘?
是他们把她想的过于美好,以为她会宁死不屈,绝对不会屈服于太子?想到自己之前还担心过华妙冰抵抗太子后的人身安全,老四真想扫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是啊。他们早该想到的。以太子的势力,谁敢在太子头顶上撒泡尿?谁敢和太子说句不是?
多清高的女专家,都要想想自己有家中老小吧。自己可以不关紧要,但是,总不能无缘无故害了自己的家人。
刘老支书,就真的是整个人都成了木头人了。
华妙冰那天和他说的话他都记得,说他们村会是重点?可,可到最后,华妙冰到他们村调研都没有调研过。项目落在了本就不算最穷的市西?
这算什么?
富的越富,穷的越穷,恶性循环。他们村风水位置不好,没有运气,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是那个穷样了。
刘老支书要不是因着这么多人在,想学小孩子那样趴在桌上抱头痛哭。华妙冰这给他的打击,真是比什么都大,好像命运两个大字砸在了他头顶。
脸部神情最微妙的,要算那些给华妙冰送过钱和红包,到最终却得不到项目的那些人了。
有人发现了,上回来参加过会议这次却没有能来参加结果发布会的,约有七八个人那么多。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那个张支书,被人抓去调查了。”
“哎?”
张支书,是沈毛庆村里的支书。送了华妙冰一箱苹果,里面包的大红包,可不止只是村民们自己凑齐的钱,还有他人委托给华妙冰进行贿赂的。
算起来,他这笔想贿赂华妙冰的款项,就达到了十万的大数目。一下,震惊了正在本地调查的纪委。
一个榜上有名的穷乡,天天喊穷的村干部,拿了国家不知多少扶贫基金,到最后,居然动不动就能拿出十万的商业贿赂。
张支书这一被抓,可想而知。
听见这个最新消息,刘老支书本来难受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项目虽然没有落在她们村,但他们村最终都因沈奶奶的坚决反对和抵制,没有给华妙冰送红包。不像张支书他们那个村,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华专家,还真有点意思。
不像是假的清高,又不像是真的清高。
她究竟收受了太子的好处没有?
这个,要问太子本人最清楚了。
说到太子之前,要先再说到沈奶奶。老支书从公布会带回确切消息了。华妙冰的项目,落在了太子地盘的市西。
沈奶奶固然早从华妙冰口里知道项目不会落在自己村,但是也没想到会落在了太子的市西。于是有一阵的愣怔,是想,莫非那晚上,自己冲华妙冰骂的那番话,才致使华妙冰最后违背自己向来清高的意愿,屈服了太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真是作孽了。
那晚上,她对这大儿媳妇骂是骂,可是,到底,她内心里的那股正气,与华妙冰是一样。她绝没有想到华妙冰会因此作出这样的抉择。
老人家捶打自己的腿,把自己恨得不得了。她不该那样说大儿媳妇的。因为,她儿子哪怕真是因为当年这个事没了性命,那也是因公殉职,是正气永远留在世间,值得她这个母亲骄傲。这事儿,要是被她孙女沈佳音知道,怕是她孙女都会鄙视她了。
沈毛安看老人家愁眉苦脸的,反而是不解了,说:“妈,你看,村里人都在夸你呢。说你做的好。都是因为你抵制了红包,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被抓了多少,就我们村,一个人都没有被抓。”
沈奶奶听了她这话,更气。你说之前,别村没出事之前,沈毛安到处说她这个妈的坏话,都说都是她这个妈搞出来的祸,让他们村得不到半点好处,要慢人一步。现在,别村出事了,这沈毛安马上改变了口风,到处炫耀都是自己妈的功劳,没有自己妈,村里的人都要蹲监狱了。
见风使舵,历史上再有名的马屁精和变色龙,都没有沈毛安这样的招摇大胆。沈毛安凭什么敢?原因就是她是她妈,在沈毛安心里,她妈就是好的时候能利用起来,没用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当破烂。
她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女儿。
眼见儿子个个不省心,女儿个个不争气,儿媳妇心里又不知道都在算计什么,沈奶奶心里沉甸甸地回自己屋里:还是她的孙女沈佳音最好了。
“妈——”沈毛安见自己说了好话,沈奶奶依然甩自己个冷脸,更是不解了。
市西,太子的山中别墅。
整件事中,最高兴的属太子,这点毋庸置疑。
不仅因为太子在这次竞标中受益最大,而且是,外人把华妙冰与他勾结传的天花乱坠的事儿,只有太子本人最清楚是子虚乌有。
那女专家,都亲自甩了他冷面。
他原先以为华妙冰清高的要死,正等着看华妙冰怎么死,却没想到华妙冰最后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炸弹。
一分贿赂款都不用花,项目轻易落在他家。他太子做生意这么多年,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好事,还是那个自称清高的北京专家。
天上给他太子白掉下来的馅饼啊。
潘有余越想华妙冰这个事越是好笑,嘴角都快笑不拢嘴了。
上一辈给他取名有余,真的是年年有余,只能说他们潘家祖祖代代就是有这个福气骑在人家头上的。
“潘先生,你妹妹过来了。”管家接了门口保安通知的电话后,和潘有余汇报。
潘有余把肥胖的身体往沙发里一躺,不咸不淡道:“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他妹妹,不就是那个嫁进高家的富太吗?这一次归国还乡,潘裕华接受了家里的命令,想把投资放在农业上,可能是这会儿接到项目落地的消息了,直奔他这个哥哥来了,想讨巧分点利益。
潘有余鼻孔里哼声气。对待这个嫁出去犹如泼出去水的妹妹潘裕华,他向来不怎么待见的。之前,他有段时间,囤地太多,资金周转不灵,和这个家里最富有的妹妹借点钱,潘裕文远在美国,手拿大笔财产,却对他推三委四地说,说她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这世上,唯一能远水救得了近火的,只有钱。
从那一次过后,潘有余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妹妹是比他更掉进了钱坑里。
潘裕华下了豪华宾士,施施然地走进了她哥的大别墅里。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是她儿子高裕荣,即是荣少。
潘有余看到自己的妹妹不惊奇,却是在扫见连高裕荣都跟来了,挑起了眉毛,微微显出一丝吃惊。
“裕荣,这是你大舅,上回你大舅到美国的时候,你在加利福尼亚州上大学,没有见到。不过,你小时候应该是见过的。”潘裕华对儿子说。
潘有余听自己妹妹这样冷冷淡淡地介绍自己,不悦又加了两分。
高裕荣走上前,没有鞠躬,只叫了潘有余一声:“大舅。”
可潘有余对待他,明显比对待妹妹潘裕华客气多了,连说:“坐坐。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不要嫌弃大舅没有经常去看你。只是大舅手头工作多,不能经常出国。叫你妈妈带你回国给我看看,她却总是说没空。据说你年前就回来了?”
“是,都在北京住。听说到了中国,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北京。那里的名人多,多交往些好办事。”高裕荣道,一张俊逸非凡的五官,和他妈妈一样冷冷淡淡。
潘有余像是视而不见,一个劲地介绍:“北京,我是没怎么去过,不是很喜欢。据说那里雾霭多了,每天神龙不见首尾。之前,有一段日子,倒是热衷走上海。上海人,比北京人时髦。”
说着话的时候,高家母女已经是不用对方发话,自己舒服地坐了下来。管家赶紧给他们上茶。
潘有余热忱地,还想和高裕荣说些什么。高裕荣却是只是坐了不到一会儿,借口走了出去。潘有余眼见在外甥那都碰了个钉子,十分不悦对妹妹说:“年轻人都是冒冒失失的,目无长辈,我原以为你儿子不会,结果被你教育成这样!”
“你都说年轻人都是这个性格了,再说了,我儿子叫都叫了你,哪里有一点不尊敬你了?难道就坐在这听你发些无用的牢骚。换做是我,我都受不了。”潘裕华可不给哥哥面子,针锋相对地嘲讽了回去。
“好啊。”潘有余这个气势怎么可能比妹妹压倒,一拍椅子,痛骂,“你以为你当年那么好运能嫁进高家,没有我一点功劳?你这是狗咬主人,天打雷劈。潘家养了你那么多年,白养你了。”
“我这次不是回来给你的投资锦上添花吗?”
“哼!你那点投资我会看得上?”
话说到这个地步,潘裕华突然口软了,软了口气和潘有余说:“大哥,看你这个气的,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兄妹间在争家产。事实上,我们两个需要争家产吗?我要是要争家产,也是争我老公的,不会争到你这个大哥头上,你放心。”
潘有余一愣,端起的茶杯放了回去,道:“你们高家开始争家产了?”
“老爷子好像要让人立遗嘱了。我们这不急着建功创业,在老爷子面前增添印象分。说是大房,但是,压力很大的。尤其近来有人在老爷子面前参了我们一本。说起来大哥你真是的,想找人教训人,也不好好先调查对方的背景!你找人捅人一刀,可你知道你的人捅到人是谁吗?”
“谁?”
“老爷子心目中的红人,我老公的侄子。这可好,你那一刀,差点把我老公侄子的手捅废了!”
潘有余听得都愣愣的:“不对啊。我后来调查过,那几个人都是部队里的兵,怎么变成高家少爷了?”
“怎么?是少爷就不能当兵吗?”
潘有余吃了个瘪,只能说自己不小心触了霉头。
“行了,你说差点,那人不也是没废手。还有,既然出了这个事,有什么需要我帮的你尽管说。”
潘裕华见他松了口,眉梢上扬,露出了些喜气,道:“这回我要参股,百分之五十。”
“你坑人啊!”潘有余对她的狮子大开口露出吃人的目光。
“我本来带着任务是八十呢,要不是你是我哥,我会让到五十吗!”
兄妹两个正争执不休时,门口保安又来了电话,说又有客人来了,是个姓许的。
在潘家院子里吹着冷风乘凉的高裕荣,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穿过门口走进了潘家。在对方擦过自己身边时,他扫了一眼,发现对方和某个人长得很像。当然,不长得像就怪了。他包养的沈佳慧,和许秀琴是母女。
许秀琴走进潘家时,也看见了他。不过她从没见过女儿的男人,不知道他是谁,只能凭高裕荣身上的穿着打扮分辨出是个富少,于是恭维地向他鞠个躬。
高裕荣冷冷地别开脸。
许秀琴瞅着他冰冷的背影,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高富帅是吧?不也是泥潭里一身脏的人!
在许秀琴走进客厅前,潘裕华问道:“是什么人?”
“这个人,以前帮过我不少忙。”潘有余神神秘秘地说。
“她帮你杀过人是不是?”
“说起来你肯定不相信。只能说你们女人啊,女儿心海底针,比我们男人都心狠手辣。连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下得了手,而且是她大伯呢。不过,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当年早就蹲进监狱里了,别说有现在这样坐拥大笔的财富。所以说,天还是站在我们潘家这边的。”
正当潘有余这么说的时候,许秀琴走进了客厅。
同时间,远在北京,姚爷的办公室里,几个人围坐在小茶几旁边。听着那机器里发出潘有余清晰的声音,潘有余说着某人怎么心狠手辣帮着自己除掉哪个人。
高大帅吹起声口哨,问姚爷:“我说爷,没见你再回去过嫂子老家啊?你怎么把窃听器安进人家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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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当年的不孕不育
这个说来话长了。当时姚爷送沈奶奶和沈二哥一家到回老家的火车站,在尤二姐带沈冬冬去上洗手间时,姚爷逮住了尤二姐,私底下将窃听器和收发中转装置都交给了尤二姐,要她找机会,看什么时候合适,把窃听器安到许秀琴身上。
“你认为,她还在骗人?”尤二姐接到姚爷这东西时,挺震惊的。
她原本以为,许秀琴之前被她那样一吓唬,什么都招供了。难道许秀琴不怕死,又设了圈套给她踩?
“她那样的人,什么话,都只能信三分。很多时候,可能一分都没法信。”极品见的太多,许秀琴这种,不算少见,姚爷胸有成竹。
想指望一个从头彻尾变黑的人,改过自新,会惧怕法律,几乎是无稽之谈。
尤二姐倒真的是没有想过人不能从坏人变成好人,在她天生纯善的心肠里,那些人再有什么错,她都想,如果惩罚了,惩处了,对方终有一天会悔悟自己做的都是错的。现在姚爷一说,或许,是她对这个世界过于美好的期待,一厢情愿了。
“二婶,我知道你怎么想。但不管你怎么想都好,现在我们首先要想的是,如果我们对他们这些人心软,他们就会伤害到我们或是我们很重要的人。不说谁好谁坏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要生存下去,我们和他们是彼此对立水火不容的关系。如果不灭了他们,我们会无法生存,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去怜悯。除非你有基督复活的本事,没有的话,就是最终他们灭了我们。”
姚爷顺着寒风飘来的这番话,听起来格外冰冷无情,这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人最终,是为了自己一方能生存下去而斗争。自然界里,万物都离不开这个规律,人一样。
尤二姐周身打了个寒噤后,面色严肃,点了头:“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就这样,尤二姐带着姚爷给的东西离开了京城。这个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沈奶奶和沈二哥均不知情。
选择了尤二姐来做这个事,是由于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人了。沈奶奶年纪大,沈二哥不可靠。在老家的沈家人,也只有尤二姐靠得住,又年轻能干,有头脑,有本事。
姚爷相信尤二姐能做好这个事。
事实证明,姚爷没有看错人。
尤二姐回到家乡天天在心里惦记着姚爷交代的事。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是要走到村外头,找到个地方,望望沈老三的家,观察沈老三家动静。
又知道村里那些八婆最喜欢八卦,比她更好奇沈老三家的事儿,因为都知道了沈佳慧好像从京城里傍大款,差点当了人家的小三,这不个个等着看沈佳慧和许秀琴的热闹。
这是一条可靠的消息渠道。那些人,是连许秀琴什么时候出村,去了哪里见什么人,都形容得绘声绘色。沈佳慧在家里被沈老三拘禁的每一天,都有八婆偷偷跑去沈老三家一探究竟,进行实况转播。
尤二姐于是装作对这些消息也很想八卦,经常请这些八婆到她门店里喝茶,套取消息。其实,在之前,她已经留意到了许秀琴频频瞒着沈老三到村外头去,隔差无几的,不知和些什么陌生人见面。
有八婆肯定地说:“看起来都像是在城里工作的,或许是事业,或许是企业单位,说不定还是政府机关。你看他们穿的衣服大多是衬衫毛线毛呢大衣什么的,都可以想到是很正点的人。”
正点,即是装B。
而且,一般村里人都还装不出来。你说村里的男人不外乎就是,要么要下田干农活的,推着小车做生意,要么聚在一起无所事事打麻将喝茶聊天的,会有穿着正式的西装领带格子裤干这些事的吗?若真的有,就是个不伦不类的疯子。
见盘子里招呼客人的花生消灭的差不多了,尤二姐进屋再拿一点。这时候,有人跑了过来和大家神秘兮兮地说:“今儿老三媳妇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见情夫了,我看她脸上都化了妆!”
村里传许秀琴情夫一大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都传了有二十几年头了。传的人家听了耳朵都生茧。只是这许秀琴也奇怪了,和那么多男人好像有一腿,要拿钱,早也拿到不少了,怎么迟迟不甩了贫困农夫沈老三?
“你们这就不懂了。”有个同村的媳妇儿看似好像摸到了许秀琴的后门,说,“她可能有钱,但你们想,她会不会又把钱拿去投资了?结果生意失败了,反而欠人家一屁股债?”
“这个有可能。”很快的,一帮人都附和起来,纷纷表示有这个可能性,“人家说给她钱,然后再骗她去投资,把她拿到的钱再挖空了。”
“所以说,心肠不善,与坏人勾结以为有好处,结果还不是自己遭殃!”
一群大妈大婶媳妇儿,没有一个看好许秀琴的,都是对许秀琴二十多年来种种败坏道德的行径容忍到了极限。若不是由于沈老三是沈奶奶的儿子,沈老三本人在村里算是个大伙儿都称赞的老实人,大伙儿早就将许秀琴撵出村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人又恨恨地拿出了沈佳慧来指责。
“要是她真傍到了大款,你们别说,她妈,要得意到飞上天了,说自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不信你们自己瞧着。”有人可以预料到许秀琴母女发展的方向。
尤二姐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是急急忙忙找到在家里写作业的儿子沈冬冬,抓住儿子说:“冬冬,赶紧,你三婶要出门了。你招呼几个小伙伴,到你三婶出村的路口玩。然后,你把这东西,趁机粘到你三婶鞋底上,别被你三婶发现了,知道吗?”
沈冬冬听母亲这么说,完全没有一点怀疑,因为当时在火车站姚爷交东西给他妈时,他在旁边都听见了。小孩子人小鬼大,沈冬冬又是有点早熟的男孩,将姚爷和尤二姐的对话都能听个八分懂。
“妈,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沈冬冬跳下凳子,对母亲敬个军礼,小脸蛋严肃,有模有样。
若不是事情重大,尤二姐都要被自己儿子给逗乐了。
沈冬冬从后院出了门,一路招呼上几个村里相好的朋友,约好了在许秀琴如果出村必走的那个村口玩毽子。
沈老三家,趁着沈老三进仓库里收拾东西,许秀琴对女儿沈佳慧说:“你爸要是问我去了哪里。你告诉他,我去接晓贵。这孩子,到现在人家都放学了,他却好,在学校又犯错了,被学校扣留,老师让我过去,说要家长谈话。”
沈佳慧被沈老三反锁在房间里都出不来,这会儿听母亲说要出去,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家,担心:“妈,你也走了。要是房间失火怎么办?我逃都逃不掉。你先把房门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开。”
“你瞎说什么?你爸在后面仓库呢。再说你房门钥匙在你爸那,你爸心里的气没消,我也没有办法。”说完,许秀琴不和沈佳慧继续说了,瞅着时间很急,她瞄了下屋门口,不见沈老三的影子,推开门溜了出去。
沈佳慧在房间里听到她推门出去的声音,气得跺脚:“去接晓贵?不要笑死人了!你哪时候好心去接过儿子了?学校里有事还不是你推着爸去处理。你肯定是去外面见男人了。”
骂归骂,沈佳慧却不敢叫大声音被沈老三知道。因为沈老三一旦知道,如果把她妈都一块囚禁了,后果不堪设想。
许秀琴一身的简装衣服,看起来朴朴素素,没有什么打扮,但细心点的八婆们早已知道,她在房间里对着镜子不知道梳了多久的头发,给自己脸上都打了粉修饰。一个有老公却把自己打扮的拈花惹草的,若不是为了去见外面的男人,没人相信。
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出村的一个路口。她随沈老三住的屋子方位不好,冬天那边山里来刮来的寒风尤其冷,这边公路又未修好,车子不能通行,人要走路出村,还只能走坑坑洼洼的小道,一般没有人走这条道。
眼见要出村口,心里放出口气,一颗毽子从天而降,在空中划出一个静悄悄的弧度后,砸在了许秀琴背上。
“呀!”许秀琴大叫一声,感觉自己背像被什么砖块砸的,身体往前倾要猝倒。她好不容易勉强站稳,后面又来一个火车头,呼呼呼像开着火车的人影撞向她的背,她摇摇晃晃的身体终于再站不住,摔在了地上。
脸上沾上了沙土,两只撑地的手掌心划破出血了,许秀琴胸口的火腾腾腾直飞冲天。在她怒火昂烧的时候,冲来的火车头沈冬冬,已经把尤二姐交给他的东西往许秀琴翘起来的鞋底上沾上去,拿起毽子飞快地跑了。
“小兔崽子,你们别跑!”许秀琴翻过身坐起来,见几道飞影跑得飞快,不会儿钻进了村里的巷道里,让她想看清谁都看不见,气得要吐血。
若换做平常,她肯定回家操起扫把,满村的找,抓住是谁不管是什么人都痛打一顿。但是,今天不一样,眼见夜色快黑,若再不走会路就更不好走了。
许秀琴站了起来后,一路骂骂咧咧。去到潘有余的别墅之前,她不得不在邻村的洗发店里重新打扮一下,花了些钱。如今,她是有钱就省着。
像村里那些八婆最终总结出来的一样,这么多年,她亏心钱赚了不少,却是不知怎的,运气极其不佳。
就说当年的股票潮,人家说好赚,她跟着投进去,人家赚钱,她亏本。炒期货,炒黄金,样样都是。人家不损她,她都没赚到。后来,她总算是明白了,和中国大多数投资家一样,玩什么玩意儿都可能被套,只有这房价不会跌。电视里的专家们都说了,中国房市最少还要涨个十年十五年的。
她在潘有余手里拿到了共十套房产。
如果这十套房产按照一百万一套卖出去,她是千万富婆了。可问题是,房子一直卖不出去。这边经济不发达,不像北京上海,房子一平米可以卖个几万,卖的是白菜价,工程款都被欠着。
这样的十套房子,她不可能自己搬进去住。住进去,等于公示天下她许秀琴与某某某有勾结。再有,她弄了这十套房子,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其中,有一半是她近来年投资失利后欠下的巨债,要卖了房子抵给潘有余的。另一半,当然是当年做了那事后和潘有余约好,给潘有余做事的保密费。
欠债归欠债,这许秀琴投资失败那么多次,却对投资一直乐此不疲,热情未减。这不,终于听说华妙冰最新项目要落在了潘有余的地盘上,自己房子眼看升值成黄金的机会到了,她兴致冲冲来找潘有余,想把自己赊账的几套房子再抵押抵押,让潘有余再给她挤出五套房子。
贪婪,是这女人最真实的写照。
潘有余有时候也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留下许秀琴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论是往常,他早把这样敢屡次对他提出要求的人给除了。
许秀琴坐在潘有余的别墅客厅里,坐姿端的是,与她正对面坐着的潘裕华一样的富贵,手里捧着潘有余管家给冲的热可可,一口一小口地抿。
潘有余点了根烟,慢慢地吸着,听完许秀琴提出的要求后,他脑子有一段的空白。
他是没想到,这个项目一落到他这,眼看连许秀琴这样的人物都找上门对他提出要求,接下来,上门与他提意见的人,会接踵而至吧。
潘裕华瞧着许秀琴那作模作样的端姿,越看越讨厌,不过是只土鸡,偏要装土豪,鼻孔里不知觉地哼了哼,好像在提醒自己的兄长,为什么找了这样一个女人。
许秀琴唇角斜勾,冲着对面乱哼的潘裕华:“高太太,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多年前,快三十年前吧,你到过我们县城医院求医呢。说是不能生育。我们当时都觉奇怪了。按理说,你嫁到国外去,国外的医学技术比我们小县城医院不知道先进多少倍,为什么你会跑到我们小县城求医?”
潘裕华一愣,是一瞪眼,迅速眯成条的眼珠子在对方那张脸上打量,好像想挖出什么刻苦铭心不可以忘记的记忆。
许秀琴腾出一只手抚着头发,姿势端的像白天鹅一样。令听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潘有余,都对她侧目相看。
“裕华,你三十年前回过老家吗?”潘有余坐正了身体,朝妹妹问。
潘裕华出嫁到国外后,什么时候回过老家了。好像,基本都没有。除了父亲的忌日偶尔会回来惦记一下。但,她屈指可数的回国次数,潘有余都是一清二楚的。
“哥,那是你自己忘了的事。”潘裕华平平淡淡地说,“我回老家有什么奇怪的。有时候,回来,想自己在家乡走走,也不需要特别和所有人打招呼吧。”
轻描淡写,似乎想把许秀琴勾出来的话题一笔带过。
可潘有余揪住了没放:“你那个时候生不出孩子吗?不可能吧。若是她说的那个时间,裕荣不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我什么时候生不出孩子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是你妹妹你都情愿信一个外人。明明这外人信口胡言,说的话全没有根据,一目了然就是撒谎,挑拨离间。”潘裕华咄咄逼人,冲许秀琴开炮。
许秀琴哪会被人说,从来就没有被人这样骂的道理,转过脸,双目的寒光直逼潘裕华那张脸:“高太太,俗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我是不是信口胡言,若没有点蛛丝马迹,有人亲眼看见亲眼听见的事,我能编得出口?你这话也说的太好笑了!”
潘裕华不知是被许秀琴的话气得够呛,抓起自己昂贵的LV手提袋准备离开,对潘有余说:“哥,在你这遇到这样的人,你这屋子越来越让人恶心了。我走了,该怎么做的我都和你说了,你尽快把投资协议交给我。不然,我让我律师拟好了交到你这边,你签个名就行了。”
潘有余惊愕地看着妹妹甩完这话就走,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给他。
许秀琴轻轻嘴角一笑:“潘老板,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或是你妈呢?但记起来,好像你只有一个妹妹。”
潘家两兄妹同时脸上难看至极。
潘裕华看起来并不怕和潘有余交恶,转身出了门,招呼院子里赏月的儿子说:“裕荣,我们走吧。你大舅招待贵客,没有空。”
高裕荣向客厅里的许秀琴又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让潘裕华察觉。
潘有余听着宾士的声音开出了他家大门,突然将手里捏的茶杯往地上一甩。
锵!
好大的一声。
许秀琴脸上一下掉成白色。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潘有余不能得罪妹妹,拿起许秀琴来发脾气,指着许秀琴怒骂,“你就是一条想舔我屁股的狗!给我滚,滚的远远的,别说五套房子,你原先那十套房子都没了!”
“潘老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连我大伯都背叛了,你这样做就不怕我——”
“哼。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敢去告我,你自己想想你以后会怎样吧?”
“哈哈!”许秀琴大笑两声,却不怕他如此威胁的,道,“我,我哪怕蹲监狱,也没有你的损失惨重吧。是谁要仔细考虑,你自己想清楚了。”
“那你就错了。”潘有余比她想的更为城府,黝黑的小眼珠子像无底黑洞一样,“我哪怕蹲监狱,也能很快保释出狱,再出到国外,根本没人抓得住我。”
许秀琴这才真的吓到了,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跪下来求他:“潘老板,你不能对我置之不理,我的财产,全指望你一个人了。你要是抛弃了我,让我怎么办?”
或许是想到她还有利用价值,潘有余脑子一转,转过身来,弯下腰,轻轻贴着她面前问:“你刚说,我妹妹当年不能生育,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听说的?”
“我是听人讲,你妹妹跑到县城医院查不孕不育。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你妹妹要跑到小县城求医。”
“你听谁说的?”
“一个刚好当时也怀了孩子到县城医院做检查的孕妇。”许秀琴用力回想着,紧接像是想了起来,叫道,“对了,是唐向东的妈!”
许秀琴会想起唐母这段过去,这与她当年不知怎么回事,与唐母走的十分相近。对了,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似乎都知道彼此对华妙冰恨之入骨。两个人每谈起华妙冰的问题,都对华妙冰像诅咒似,十分快乐。这份友情之所以会淡下来。都是因为唐母后来生了孩子,要照顾孩子,而她许秀琴和太子等人有了勾结,急着数钱投资。彼此,好像又都有了各自的秘密。就疏远了。
听完许秀琴这些话,太子潘有余,暂时放过了她,可能想着这人终究会时不时给他带来一些好处,但仍是把她撵出了门。
想增加的五套房子没了着落,许秀琴心里极其不爽,嘴巴里咒骂着那个坏事的潘裕华,脚迈出门槛时差点跌了一跤,这时候,她才发现鞋底不知什么时候黏上了像小孩子泡泡糖的东西。
走到一边,捡起根小柴棍掀了那泡泡糖,又骂了句小兔崽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至此,姚爷他们对许秀琴的跟踪窃听断了。
正好,老婆的电话过来了。沈佳音今天是周五晚上,提前可以回家做饭,和老公说饭做好了,问老公什么时候回家。
不到七点的冬天晚上,天色全黑了。
姚爷接着老婆电话,看了高大帅一眼,回话说:“加点菜,我带高大帅回去吃。”
“高大哥今天出院了吗?”沈佳音记起高大帅住院做手术的事,问。
“是的。”姚爷答,“可能他今晚他要在我们那住一晚。”
听这么说,沈佳音马不停蹄地去准备客人休息的客房了。
高大帅在旁想接着话说,要让沈佳音不用忙活,对面的沈佳音早已挂了电话忙活去了。于是高大帅冲着姚爷:“你不会和嫂子说不用紧张吗?我这个老大粗的,不用任何东西,要张被子和草席就行了。”
姚爷将电话筒扔回座机上,朝他瞪眼:“我都没有紧张我老婆,你紧张什么?”
“对啊!”高大帅叫,不解了,姚爷怎么不紧张,姚爷不是有名的疼老婆嘛。
那是由于姚爷早放弃了,让老婆不紧张只会让老婆更紧张,再有他老婆那个家务癖,怎么都改不掉。
姚爷帮高大帅拎着行李包,甩到自己车上。高大帅感动得像泪流满面,说:“爷,你这个时候,真像给我配了个勤务兵。”
“你意思是说我是你的勤务兵是不是?”姚爷咬牙切齿,“给我滚上车去!”
高大帅抱着未完全好的伤手,跳上了车。
姚爷一摔门,开着车回家。
沈佳音听说老公战友要在自家做客过夜,心里可紧张了。这是她第一次招呼客人在家过夜。虽然这人她和她老公都很熟悉,可作为家庭主妇,这是第一次招呼客人,怎么能不紧张?
将新被子套进了崭新的被套里面,弄了个新枕头摆放着,给客房里头再开了空调暖气,担心客人冷着了。最基本的拖地板,抹桌子,她都做好了。
食厅的那张小餐桌,她担心太小,因为一般都只是她和她老公吃饭刚刚好,于是走到对面,问白露有没有大桌子借。看来哪天,她要和她老公再到百货商店舔点东西。结婚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和老公一齐去百货商店购过物。
白露担心她一个人搬不动大圆桌,帮她,两人一块抬着搬到她家,一边问:“你这今晚有多少人来吃饭?十几个人吗?”
“应该,应该没有十几个。”沈佳音眨眨眼。
“没有十几个吗?我以为你要招待十几个。这样,我给你弄张小的,不然,这张大桌子,能把你客厅都占满了。这是我们家要吃十几个人时的年夜饭才在仓库里准备的大桌子。”白露说。
就这样,两个人来来回回搬了几次桌子,终于把一个比较合适的桌子抬进了姚爷的家。
小包子也跟着她们两个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好奇地问:“谁要来吃饭?”
“高长官。”沈佳音说。
听见是原来只是高大帅,白露表现出一个白忙活了的表情,杏眼朝沈佳音无奈地一瞪:“我以为是什么贵客的,原来是整天蹭饭的那家伙。这家伙嘛,你给他张棉被让他在客厅里沙发睡就行了。”
沈佳音听白露的话,显出一幅目瞪口呆。
高大帅原来被他们是习以为常到这个地步。
姚爷拎着高大帅的包,陪高大帅爬上楼梯时,说:“要不是考虑到陆君他家那客房年末要装修,你其实睡陆君那家客厅,也行。”
“爷!”高大帅痛叫,“我说随便,你也不能随便到让我去睡客厅吧?”
沈佳音正好在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两个,听老公说的话和白露一模一样,鼻子痒痒差点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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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最恶毒的女人
“嫂子。”今晚看来看去只能靠沈佳音了,其他人都是没良心的,高大帅冲在了姚爷的前庙,和沈佳音打招呼。
姚爷爬到了上面,伸手推开他:“你急什么?急着睡地板吗?”
连客厅沙发都不让谁了,直接睡地板?高大帅挤着冲进门里看是不是让他睡地板。
沈佳音悄悄地叹了声,在门口就和老公说:“不带这样欺负客人吧。”
“他是打不死的小强。”伸手搂到她肩头,姚爷带着她一并进了屋门,问,“你没有专门为他弄了新被子和新枕头吧?”
老公一猜就中。沈佳音倒不敢撒谎,委婉地说:“那些被子本来就预着招呼客人用的。放着没用浪费又发霉,正好可以试一下。”
“你——”将右手拎的行李包扔回给高大帅,回头捏了捏老婆的鼻头,“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他不是你战友吗?”沈佳音说的清楚明白。
她是因为高大帅是老公的朋友,才这样热情招呼。
姚爷服气了。
她是不想在他朋友面前丢了他的面子。
高大帅没受伤的手拎着行李包,进到了沈佳音准备好的客房。见着,桌子擦得亮晶晶的,空调开着,房间里热得好像桑拿房一样,完全没有冬天的气息。他在客房里没呆到一分钟,脑门就出汗了,只能抱着歉意问沈佳音:“嫂子,那个空调遥控器在哪里?我来调就可以了。”
“我老婆招待你像对待总统一样,你居然说三道四?”姚爷一听这话不满,扬着不悦的眉角,嘴角冷哼哼几声,走到他面前,同时将空调遥控器扔到了床上。
高大帅瘪了嘴,不敢吭气。
沈佳音微微抿着嘴角的笑,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冷还是热,是我不好。空调你自己调吧,想调多少就调多少。”
姚爷见老婆都道歉了,扭回头对老婆说:“受到教训了吧。对待他这种人,不用太好的。他上白露家里睡的时候,白露让他自己弄床弄被子,对了,他还得帮白露做家务,擦桌子擦地板是最基本的。”
虐待人!高大帅心里咬着牙齿,却不敢睁着眼睛说大话。说起来,是他自己挑剔了点。说是老粗,但是在内务这方面,他可能是家庭里养育起来的关系,洁癖程度比姚爷可能还更厉害点。所以,两三次他挑三拣四之后,白露干脆不睬他了,让他自己搞,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沈佳音本来就不介意,客人嘛,挑剔一点不算什么,只要客人满意就好了。再说,高大帅又不是说挑剔后让主人干活的那种,那种才让人讨厌,是自己伸手干。
“吃饭吧,我都做好饭了。”沈佳音说着,转过身,先回厨房端汤了。
姚爷自己脱了大衣挂在卧室里的衣帽架上,换了件衣服,因为屋里暖和。走到了食厅,看到桌子都换了一张,老婆这次准备的够全面,让他都眼花缭乱。
高大帅急匆匆跑了过来,先来张望有什么吃的,见桌上摆有红烧排骨,土豆蘑菇鸡,一盘清炒白菜,花生咸菜等熟碟,拌饭或是喝酒可以吃的,再有荠菜凉菜等,色香味俱全,荤素都有,满满的一桌,让人看着口水都流下来,只怕肚子给吃撑了。
出口没多想即夸一声:“不比陆家那两个大厨差。”
陆家两个大厨,指的即是陆家母女,陆夫人和蔓蔓,都是小区里远近有名的专业大厨师,其中蔓蔓还自己开了饮食连锁店,赚的满盘赚,厨艺不用说,顶呱呱的。
“我媳妇比不上那两个专业大厨,只能说做家常菜的话,家里味道比较浓重。”姚爷这话像是谦虚,却是把自己对老婆厨艺的满意度提高到另一个台阶。
高大帅认真地看着桌上这些菜,想想也对。瞧这些菜,都是平常见惯的,不像陆家那两个大厨喜欢出陈推新,每天都要搞新花样,搞得家里像饭馆酒店似的。
家里嘛,吃饭嘛,吃的都是家常的味道,才叫做家。至于新花样,偶尔搞搞就行了,天天搞,不像家了,吃饭的人都比较像尝新的小白鼠了。
沈佳音做的菜的味道,高大帅吃过不止一次,知道绝对没有问题。和姚爷一块坐下后,就等开饭了。
汤端到了桌上后,沈佳音刚转身要去拿其它东西,姚爷伸手把她拦住:“你坐下,有什么东西没拿?我刚好要去洗手,帮你拿。”
“嗯,我想拿点辣椒酱和酱油,调点酱料,你帮我这两样,再拿一个小碗。”沈佳音拧着眉头想清楚了,和老公说。
姚爷起身走去厨房帮她拿东西,高大帅在旁拿起筷子时,见着他们两个,都丝丝叹气起来。
“高大哥,你怎么叹气?”沈佳音好奇地看他,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手,说,“我听子业说,说你的手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只要后期坚持功能锻炼,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嫂子。”高大帅举着筷子,道,“我不担心我的手,我这是想,到哪里都是见着成双成对的,心里头寂寞。你看,我到哪里借宿,不都是被歧视吗?”
“你不是想好要找老婆了吗?”沈佳音记起上次他说的话。
“想是想好了,可需要有人选。”高大帅心头的愁眉苦脸不是假的,是在想,怎么找机会和严魔女说,不要一说就被严魔女踢断命根子。眼看,这都出院了,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感觉,那严魔女在躲避他。按照方敏的说法,她那是心头愧疚,因为莫名其妙地拒绝了帮他做手术麻醉。
用筷子夹了颗花生扔进自己嘴巴里,高大帅嚼着像满口的苦涩。
“先喝碗汤吧。这汤不腻,是清淡的,可以清热消火。”沈佳音不知这件事怎么帮上他忙,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拿了勺子和碗,给他先舀了碗汤。
姚爷将辣椒酱和酱油都拿出来了,放到了老婆面前,见老婆在舀汤以为是给他舀的,说:“不用太满,我吃饭前喝一半就好了。”
“你等一下,我先给高大哥舀。”
姚爷当即囧了,用力冲高大帅瞪着:爷我这是招了头狼进屋吗?
高大帅忙道:“嫂子,你给你老公先舀,我没关系的。”
“他是主人,你是客人。”沈佳音坚持礼仪原则。
姚爷拉了椅子坐下,砰,哼。
高大帅小心喝着沈佳音给舀的汤,一面小心翼翼的眼角观察姚爷的神色。
好在姚爷表面并不大计较,内心外人就没法揣摩了,在喝了老婆煲的老母鸡清火汤一口后,对高大帅说道:“你也该回家一趟了。整天住部队,或是到人家家里蹭饭算什么?”
“我这不是想回家了吗?这不行李都收拾了。”高大帅埋头喝汤,声音一反以前老不正经。
“回去,和老人家见见面?”
言简意赅,话语之外,高大帅都听出来了,嗯:“是要先去见见我爷爷。”
今晚他们几个听见的消息,是出于他们的意外了。关系到高家,高大帅这回必须回一趟家了,要搞清楚潘裕华究竟当年是怎么回事。
“姚爷,你说,她会不会真抱了人家的孩子?”高大帅拧着眉毛问。
谁抱了人家的孩子?沈佳音听着他们两个说话是一头雾水,抬起头看了看他们。
“好吧,就算是她抱了人家的孩子,那么,是从哪里抱到的?是她捡的?从孤儿院领养的?或是说,她从人家手里买过来的?孩子的爸妈是不知情,受人蒙骗,还是主动卖?当然,不管怎么说,第一步必须明确,这个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姚爷说了这么多,却只是揭示了一样事情。许秀琴说出来的话,不过是整件事的冰山一角。后面的路,还有得他们去查。如果证实了是非亲生,下一步,恐怕需要根据许秀琴透露的蛛丝马迹,先找到唐母。
高大帅嗯了声,回高家弄清楚是不是潘裕华亲生子这一事,并不难,只要拿到标本。
沈佳音始终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见他们好像也没打算和她说清楚,她就干脆装作不知道,低头给老公剥起了虾壳。
沈家老家外,到唐向东的农家乐中间,有一幢别墅,倚立农家乐而建,站在别墅的阳台,能直望沈家村,将沈家村全貌尽收眼底。
当初,儿子新家选址,问她房子要建在哪,马秋霞,即唐母的本名,为这事跑了好几个地方,找了许多建筑工程师问清楚了,最好才把房子定在了这里。对儿子唐向东的解释,马秋霞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从沈家村出来,不能忘本。在这里好,能时时刻刻望见沈家村,惦记沈家村。
唐向东被母亲这大义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哪知道马秋霞心里头是截然不同的念头。
对沈家村,马秋霞哪里有半点感激之情,相反,是恨得要死要命。
现在每个人,都只记得唐向东成绩好,高考有名,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却极少人记得,是马秋霞把儿子教的这么好,而且,马秋霞本人,在那个年头,也都算得上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了。虽然小学中学都是在本地读的,但是能以佼佼者的成绩进了本地农科所,和从京城来下乡来的华妙冰是同期生。
因此唐向东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农家乐选址,他跑去农科院问人的时候,那些给他出主意的人,都被马秋霞提前打过招呼,告诉唐向东,这个农家乐不能直接建到沈家村。导致沈家村不能成为农家乐的最直接受益者,依旧贫穷如洗,富了其它的村。从中,马秋霞又得了不少利益,到现在都能年年收到获益村干部送来的大红包。
为什么马秋霞这般恨沈家村呢?
照理说,她本也是与沈家村人,她和她老公工作时,定居就在沈家村。所以,在那个时候,她和华妙冰是同期生,她老公,又和华妙冰的老公沈大哥,是竞争者。很多村民又都忘记了这回事,都是由于她老公死的早,她结婚不到半年,她老公就因为争着和沈大哥竞争岗位,想干出政绩来,结果半夜三更拼工作,夜里黑黑的半路出了车祸,撒下她和她腹中的遗腹子走了。
这就是她恨的根源。想那时候,她老公死,村里穷,村委直接和她说,她工作单位也不差,有给她补贴,因此,马马虎虎塞了给她一笔很少数目的抚恤金就算她老公的死了事了。
反观华妙冰,华妙冰老公沈大哥因着她老公死了,没有了竞争者,上了位,风光无限,华妙冰跟随之在单位受宠。
见这样的结局,马秋霞哪里受得了。好啊,她老公都死了,白死了,竞争对手居然一点责任和愧疚心都没有。为此她没有少过到县城到上级政府部门里去告状。但是,那会儿,全国面临改革浪潮,一团乱,各自顾着自己,谁顾得上她。她的告状像石投大海,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要报仇!
从此,这个念头在她心里面扎了根,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不止华妙冰和华妙冰的老公,还有沈家人,整个沈家村,她终有一天都会看着他们全部灭亡的。
如此狠毒的心肠,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儿子唐向东都不知道,只以为她更年期并且因着以前那段艰苦的生活,留下来的精神压力导致她偶尔精神不稳定,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出乎常理,比如上回她在众人面前那样挖苦和辱骂沈佳音,明明在其她人眼里,她和沈佳音根本就不认识。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平常把自己真面目藏的太久,抑郁了,突然见到沈佳音而爆发了出来,露出原形。好在儿子以为她发神经,并没有因此怀疑到其它地方去。
“唐太太,向东今晚也不回来吗?”客厅里坐着的钱家母女,在她这里借住有几天了。
知道了钱月秀住进了他家,唐向东干脆在老四那边借宿了,打持久战。
“他工作忙。”马秋霞从阳台走了下来,收起刚望着沈家村那副深沉的眼色。
钱太太听她敷衍的答话,不是很高兴,眉头甩着,道:“我和月秀,也不是闲人。要到哪天,才能遇上唐老板呢?不会是要我们在这里住到过年吧。”
马秋霞平声静气:“这就不可能了。向来过年,我们母子俩都没有在这里过的。”
“去哪里过?”
“如果我儿子工作不忙,他会带我去世界各地旅游,在这里太清净了,没有过年的感觉。”
“这不大可能吧?”钱太太感到不可思议,“我听人说,现在人家过年都情愿下乡,因为乡里反而热闹些。城市里,可就真的没有什么气氛了。连烟花炮竹都不让怎么放,PM2。5又严重。”
陪沈家村那些人过年?马秋霞想都没想过,眼里一暗,里头浮现出的寒光,让与她正对面坐着的钱月秀见到都吃了一惊。
这个婆婆,看起来挺毒的?!
过年是题外的话。钱太太只关心钱,和女儿的婚姻大事。于是接着追问起:“如果唐老板同意的话,这回见了面,就把和我家月秀的婚事定下来吧?其二,我老公昨晚才又来了电话,问唐老板投资的项目怎么样了,说是他在另一边接到消息称,称泡汤了?”
泡汤的是沈家村,可不是她儿子。马秋霞唇角冷冷地噙起一丝寒笑。
想这个华妙冰真有意思,大张旗鼓下乡来,搞得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她这是要报恩沈家村了,最终,到底却是屈服于了太子的势力,将项目弄到了太子那。为此,她都快笑死。
原来她不需出手,华妙冰都能自己把自己搞砸了。
华妙冰是沈家大儿媳的事,恐怕只要项目正式落到了太子地盘,不到几天,定有人蠢蠢欲动,将消息传遍沈家村。到时候更有好戏看了。
“你这个就不用多操心了,我儿子是聪明人,谁吃亏都轮不到我儿子吃亏。我儿子和那个潘老板,早就有业务上的来往,带你们投资赚一笔,没有问题的。”
听见马秋霞信誓旦旦,打包票,钱太太眉开眼笑,笑不拢嘴。
钱月秀低头和京城的朋友发短信,道:无聊死了!
正好,众人是一个圈的,和她说起近来那个高家,风云色变,像是要和她们家投资一个地方。注意起高裕荣,都是在温泉旅馆开始的,谁让她和她妈都很关心有钱家族的动向。
“妈,说是荣少下乡来了,好像说他妈老家是这里的人。”钱月秀和母亲钱太太报信。
“荣少?”马秋霞问。
“说的是高家的少爷,高裕荣。”钱太太和马秋霞解释,“你儿子结交的潘老板,有个妹妹嫁进了赫赫有名的高家,这荣少,是潘老板妹妹的儿子,听说,还是高家的第一继承人,长孙。”
潘有余只有一个妹妹叫潘裕华。
马秋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在老四家里,想重新巴结潘有余的唐向东,一个打电话打过去后,潘有余直接把他扔给了秘书,说明潘有余不待见他了。
“算了!”唐向东脾气一来,把手机一扔。不投资就不投资了。他专心致志搞好农家乐,照样赚钱。
老四冲他这想法点了点,也是这打算。
那么多人巴结太子,他们这机会太渺小了,不要拉倒,再找机会投资就是。
可是,马秋霞得知儿子这打算,却不干了。这个项目,据说收益巨大,政府又有优惠政策免费开绿灯,没理由放过这样一块大蛋糕。
“你说潘老板不接你电话?”
“是。”
“我来摆平这事,你等消息好了。”
听母亲说要自己摆平潘有余,唐向东错愕。
太子那是什么人?凭他母亲一个家庭主妇能摆平?想或许又是母亲一时发神经,只要在潘有余那里碰了钉子自然会收手。唐向东把母亲这话抛到了后脑勺,洗洗睡了。
马秋霞当然不是只和儿子说着玩玩,她握紧手机,不能在钱家面前丢这个面子,不然以后怎么制得住儿媳妇。
可该怎么说得动潘有余?据她所知,可能真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就是潘有余的妹妹潘裕华,那个高家富可敌国的富太。正好,她手里抓着那个富太的把柄呢。
打个电话给潘裕华,威胁潘裕华,让她去说动潘有余给她儿子开绿灯。不。如果潘裕华想用高氏参与投资,直接让潘裕华拿出部分参与入股投资的高氏股来不是更好吗?这事就这么定了。
等钱家母女回客房休息后,马秋霞走进主卧室,拨打起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潘裕华给了她的。不知是她怕了潘裕华,还是潘裕华一直怕她。反正,两人没有真正断过联系。
潘裕华听到铃声接起电话,一听是她的声音,马上变脸:“你想怎样?”
马秋霞说:“高太太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
“听说你要在本地投资入股,我想让你分一点利益给我,做点好事,你说好不好?”
“神经病!那是我老公家族参股的资产。你向我要钱也就算了。我这么多年来有少过给你钱吗?你和我要我老公家族的资产怎么可能?”
轮到马秋霞脸色一变:“怎么不可能了!说到底,那些东西不都是在你自己手里掌握着,还有,若是没有我,你能拿到这些东西吗?你考虑清楚后,再给我电话吧。我才懒得和你这个神经病继续说话!”
砰!
潘裕华被马秋霞甩了电话,她是高贵的高太太,也只有马秋霞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刁难她,再加上马秋霞不知怎么搞的,弄得连那个许秀琴都听到了风声。
混帐!
酒店客房里头歇斯底里扔东西的动静,惊动了服务生。服务生通知了住在隔壁的高裕荣。高裕荣走到了母亲客房门口,砰砰,砰砰,敲了两下。
潘裕华问:“谁?!”
“我,妈!”
房门一打开,高裕荣插着口袋走进房间,一看,地上床上全是一片狼藉,嘴角勾着,问潘裕华:“这是怎么回事?妈被谁气着了?”
“还不是那个女人!”
高裕荣眼里眼色骤然一变,阴沉的声音道:“妈把那人电话给我。”
“阿荣,你想干什么?”潘裕华想如梦初醒,抬起头惊讶地问他。
“妈,你我受制这个人太久了。若长久下去,她益发贪婪,贪无止境,必须,我在继承高家之前,掐断这个后患之忧。我要和她当面谈谈,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老实一点。”
听他这样说,潘裕华想着有理,点点头,号码给了他。
看见是潘裕华打回来的电话,马秋霞一阵厌恶,不是很想接。最终是烦的不行,只好接了起来。只听,电话里,是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
“我知道你是谁,而且,我知道你经常和我妈联系。这样吧,让我见见你。你知道的,高氏最终是属于我的,连我妈都没有这个份,如果你想以后和高氏有合作,就该出来见我。或者你可以选择告密,舍去你这个杀手锏,我落台,对你肯定将来也没有好处。”
马秋霞听着对方这话暗暗吃惊,没有想到潘裕华竟会把这个秘密选择了告诉自己的养子。
“行吧,我出来。”马秋霞答应,想出来先探探这位假高家大少的口气再说。
马秋霞自己坐车出来,在一个地方下了车后,打发司机走。不会儿,一辆宾士在路边出现了影子,停在她身边,门咔一声打开,里面沉稳的男声说:“坐上来吧。在车里说话比较方便,不会惹人注目。”
听出是电话里那个荣少的声音。
马秋霞没有怀疑,登上了副驾座,只听又咔一声,门自动关起来并被锁上。马秋霞内心一慌,未曾反应过来时,一双手直掐到了她脖颈上。
一时高裕荣那两只手是把她的眼珠子掐到都要凸出来。马秋霞完全被吓住了,从喉咙里挤出讨饶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高裕荣的手并没有从她脖子上立马松开,道,“你告诉我,我家里人都是谁?我是谁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马秋霞脑子空白,哪里想到敢撒谎,答是,是:“你家里,你爸爸死了。你妈妈,你两个妹妹。”
“我原来姓什么?”
“你姓沈。”
沈?脑海里划过一张面孔。在温泉酒馆里面,原来,是这样一个原因吗?高裕荣冷酷地笑着:“我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沈佳音?”
“你怎么知道的!”马秋霞惊愕。
“这要问你了,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我的事儿?”他只是想确定一下,没想到马秋霞真的说出还有人知道。
“当时,当时你妈找的产科医生。是她骗了你妈你爸,说你残疾,活不久,死了。我才能把你抱出来的。”
高裕荣这算第一次知道自己亲生身世的经过,听着有些怔。在潘裕华的说法里,他爸妈肯定是把他给卖给了牙婆,然后转手卖给了她。
趁他愣怔手随之有点松动的时候,马秋霞得到透气,恶毒的脑子重新转了起来,说:“我前些时候,才和产科医生联系过,她说,你妹妹沈佳音找过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知道了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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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沈家并不知道
这段时间,在病床上躺久,连带早起的功能退化。高大帅睁开眼时,感觉好像睡晚了,起来一瞧搁在床头桌上的表,六七点,倒也不算晚。
听屋子里好像安安静静的,主人可能都还没有起床,今天周末。
高大帅就此想着再假寐一下,免得起来时吵醒人家睡觉。可军人的本性是一旦醒了,很难再入睡。他坐起来后,披了件外衣,想干脆到阳台呼吸下新鲜口气。拿了包烟兜进口袋里,没忘记姚爷家里是禁烟区,想着等会儿下楼顺便给主人买早餐时,吸上两口。
彻底起了床,住在人家家里,自然是要叠一下被子。考验他的单手操作能力了。好在特种兵就爱平常特训这些特殊的技艺,别说拿没受伤的正手做任何动作都没问题,哪怕伤的是反手,他照做如流。
叠着被子摸到那床是既暖和又干净,室内一片整齐明亮,哪怕昨晚被他睡过,只能证明,这家里女主人平常家务做到了家,做到了精致极道,堪称典范。
高大帅心头不禁啧一声。想姚爷这朵桃花虽然来的迟,可这娶的媳妇确实没的说,把家务打理的这么好,哪是那对面的女强人白露姐姐能比得上的。
联想到自己,该娶沈佳音这种类型呢?还是选白露姐姐那种类型呢?
一个绝对带得出门,是厅堂中的佼佼者,一个绝对是小家碧玉,厨房家务堪称王道。
是个所有男人都两难抉择的难题,如果真是有这样两者完美结合的女人,叫做女神了。
别说,真有人娶到了女神,就那个叶长问。
庄如玉的事业不用说,不比白露差半点。听说厨艺呢,是上过电视节目专访。
不过,有几个男人能有叶长问那种幸运?再说了,那么完美的女人,肯定骄傲的不得了,能为男人付出吗?
只要这样一想,高大帅觉得,能拥有两者其中之一的爷们,已经够幸福了。
打开房门,只见客厅里,与他在房间里想的完全两样。高大帅猛然醒悟到,这个屋子有传言中十分强悍的隔音设备。
屋里的主人,哪里还在睡?见沈佳音拿着支拖把,像在农田里开垦的老奶奶一样,用力地在地板上刷着。
“嫂子,你这么早做家务?”高大帅愣问。
“这时候做的话,早上出一把汗,浑身舒服。”沈佳音边答,边抬起头,拿手臂擦了把汗,冲客人笑了笑,说,“高大哥,你醒了?我早餐都准备好了。你洗漱完可以吃了。有馒头花卷和豆浆。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准备了粥,还有油条和煎豆腐,凉拌菜也有。”
高大帅听着,有一刹那的脑子空白。
想在白露家的时候,都是他下楼去帮他们买。这沈佳音不仅不用他下去买,还亲手都做好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舒适是舒适,可好像有点像——小女佣?
果然,清早起来后,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刮胡须美美的姚爷,听见外头老婆这话,摸着光滑的下巴跑了出来,对着用力拖地板的老婆说:“你运动够了没有?不够,要不要我抱你到床上去?”
沈佳音听见老公这话,迅速地收起拖把往厨房里走,埋着头走路不敢看老公要生气的脸,边说:“我拖完厨房就不拖了。”
“给你两分钟时间!”姚爷冲她背影发出最后通牒令。
沈佳音像喷气式飞机冲进了厨房,嚓嚓嚓的响声,从厨房传到客厅。高大帅瞧着姚爷真拿起了腕表计时,啧啧称奇。
“十、九、八、七——”姚爷喊着倒计时,在数到零的时候,擦地板的声音赫然停止。
沈佳音拉着拖把进了洗手间。姚爷跟在她后面走,防止她死灰复燃。
高大帅不好意思再看他们小两口吵闹,也或许是怕看到什么亲密状让他触景生情,走进了另一个洗手间里,刷牙,漱口,洗脸。
再对镜子看到下巴有些胡茬,刮不刮,在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选择刮了。因为要回家,免得给了他爷爷教训他的借口。
“姚爷,你有新的剃须刀吗?”高大帅叫。
另一个卫生间里,姚爷正像以往和老婆闹时,听见对方煞风景的一声叫,嘎,快咬碎了牙。老婆把他上下其手的那只手按了下来,说:“子业,高大哥叫你。”
姚爷于是气冲冲的,抓了台上自己的电动胡须刀,冲到另一头,抓着那锋利的胡须刀子,向高大帅扬了扬说:“要不要我帮你刮!”
高大帅瞧他脸上不悦,想必刚自己是坏了爷的好事了,举起没受伤的右手投降讨饶道:“我,我自己来,哪好意思让爷帮我做这事?”
“我见你下巴也没什么胡子,你不是老大粗吗?什么时候学起我了?”姚爷妖孽的长睐,眯的紧紧的,怒气没消。
高大帅不得不想出其他的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这是想带女人回家,如果不打扮的帅气一点,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和我回去?”
带个女人回家,是为了糊弄他爷爷那张损人的嘴巴。免得他爷爷整天说部队耽误了他终身大事,以此来要挟他退伍。眼看他这都受伤了,若再加上这点,说不定这次回家,老爷子就得关他禁闭。
姚爷听他说的一本正经,瞧他脸上有几分正经,看在兄弟份上,亲自帮他换了刮胡刀,又说:“有没有衣服?要不要我借你一套。你看你平时穿的和我老婆都差不多了,都是军装,这样怎么能钓马子呢?”
“爷,你不知道现在到处是制服诱惑吗?军装最吸引人了。”
“扯淡吧,你!钓马子你能强过我?我现在教你,想钓马子,如果你穿军装,想钓本部队的马子,那就算了。人家天天对着的男人都是穿军装的,对你这清一色的军装能不免疫?”
听见爷这话,中肯,有力,一刀毙命,高大帅没了气。
“姚爷,你知道我想钓谁?”
“你是我兄弟,我能不知道?”换完刀子的电动刮胡刀塞进兄弟手里,姚爷沉稳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一个了。我去挑两件衣服,你出来后试穿一下。”
“姚爷——”高大帅兄弟瞬刻感动得要泪流满面,仔细看,真有两颗荧光在眼眶里流动的样子。
姚爷见着他做戏过了头,冲他唬道:“大老爷们,你大早上的上演什么哭戏!还有,要哭也别在我家哭,丧气!”
高大帅做戏的脸顿然一松,回头对着镜子,拿起电动刮胡刀,卡兹卡兹刮起了下巴。
沈佳音在食厅张罗早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趁老公不注意时,赶紧再拿把扫把,把没打扫完的阳台扫一扫,等会儿才好晾衣服。
姚爷说到做到,从自己衣柜里,给高大帅挑了两件配合高大帅的酷装。
一件条纹毛衣,彩色的,不显老,有年轻人的英气,外加一件黑油油的皮夹克,代表男人的沉稳。
裤子高大帅自己有,黑裤就行。
皮鞋,男人皮鞋都差不多,都能配。只是为了让皮鞋变得好看一些,姚爷拿出进口的一套鞋油和刷子,帮高大帅那双皮鞋重新上层油,像从专卖柜里面新买的一样。
高大帅换了全副武装,走出来,给沈佳音亮相:“嫂子,你觉得我这身打扮如何?”
沈佳音仔细打量他上下装扮,见老公站在后头,也正等着她评价。
丫头认真想了想后,说:“衣服像奇诺里维斯,不过你穿起来也挺像明星的。”
高大帅眼睛一亮,自己像明星了,问:“像哪个明星?”
“你是中国人,所以像中国明星——葛优。”
听见这话,高大帅脚底一滑,差点倒了。
说白了,再好的衣服,若不是真正的帅哥明星,穿起来程度也就只能像葛优。
姚爷扶着眉头,冲老婆竖起大拇指。
沈佳音以为自己夸的很好,高兴地回老公一笑,继续夸:“高大哥穿起这身衣服,去拍电影的话,肯定比葛优卖座。”
高大帅彻底服了,服了,对沈佳音鞠个躬:“嫂子,你太有才了!”
这是第二次有老公的朋友夸自己口才好,沈佳音脸蛋飞起红云。
用完早餐,姚爷对高大帅径直说:“我和你嫂子等会儿要去趟百货商场买些东西。因为你昨晚一来,你嫂子才发现,想请你吃饭,都得去对面借桌子,很不好意思。我让人开了车过来送你回去。”
“谢了,爷,嫂子!”高大帅真心诚意地道了句感谢,不吝惜夸口之词,对沈佳音道,“嫂子,你比白露姐姐对我好多了,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
“用得着你铭记吗?再说,你不记我,记我老婆做什么!”姚爷一拳头砸在他肩窝里头,再一脚,踢他出门,后悔把这头狼招进自己家里了,催道,“只准你以后有了老婆,才可以进我家的门!”
高大帅边拎着行李下楼,边对沈佳音拜拜。
姚爷直抛给他两个卫生眼,关了大门。
真是冷漠啊!高大帅听见那门砰一声,心里哀叹。这没老婆的男人就是孤寂,受人欺负。
走到楼下,一辆应姚爷命令开来的吉普车,开到了他面前,担任司机的兵从车上跳下来后,向高大帅敬个礼:“高长官,现在出发吗?”
高大帅将行李袋递交给他后,道:“等等。”接着,转身走两步,走完两步,回过头,对那兵说:“你把车钥匙给我,你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去。”
“可是——”那兵吃惊地看着他一只手怎么开车。
“你不用担心,有人帮我开车的。”高大帅咧开白亮的牙齿,对找个柴可夫斯基这事儿信心十足。
因此严雅静周末在家里正闲着没事,抱着抱枕窝在客厅里看肥皂剧时,听见了电话声叮咚叮咚的响。
谁呢?
大周末的?
自己没事找别人做事?!
严魔女最喜欢周末晒太阳睡懒觉了,最讨厌有人来找她哪怕是玩的事儿。
听那电话叮咚叮咚不死心,她别无他法,抓起了话筒,大声问:“谁?!我今天休息,有事去找李俊涛!他现在是我上司了,你们干不了的活儿都去找他,不用找我了!”
老娘的,她没有理由被他踩到脚底下还要帮他抹屁股!
发完一通气,严魔女心满意足,忘了对方是不是为这事找她,刚要挂了电话。
对面,咳咳咳,几声咳嗽声:“对不起,我不是你部门里的人。我也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来找你。”
汗!
骂错人了!
严雅静从沙发里头腾地坐了起来,坐正了,因为她听出了是高大帅的声音。说起来,她近来最怕的人,不是领导,变成这个叫高大帅的男人了。因为她无缘无故,昧着良心,拖着他当了她冲李俊涛发炮的靶子。
“高——是高长官啊!”严雅静捏了捏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变得正常,但是,不小心喊破了的高音,完全泄露了她的心事。
她做贼心虚,心口扑通扑通跳,跳到她嗓子里头去了。
做贼心虚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对面的高大帅。
高大帅在心里骂句狗娘的,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和女人说话,怎么这一次像是要得心脏病一样。
“严部长。”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高大帅咳一声,沙哑地说,“我今天,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姚爷给我叫来了辆车,开车的人却没空。我现在这样一只手,不能开车,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当一回柴可夫斯基。”
让她当柴可夫斯基?
这没什么难的,问题是——“姚爷没帮你叫计程车?”
拟好的计划里算漏了这一点,高大帅在冬天的寒流里尴尬,大老爷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口头上却不得不像鸭子一样嘴硬地狡辩下去:“那是因为我家比较特殊,整天,我爷爷担心我在部队里受虐待,所以,姚爷只好帮我弄来辆军车,送我回去,好显示部队领导对我的爱护和关心。”
原来如此。
严魔女听完他这话倒没有什么怀疑的,说:“你等我会儿,我马上下去。你是在小区门口吧?”
“是,是。”高大帅受宠若惊,握着那边都断了的电话,杵在原地像课树,发起愣来。
刚好,陆家那两只小恶魔站在阳台上,帮姥姥晾衣服,从阳台的栏杆中间望下去后,两双小眼珠子,立马发现了下面不同寻常的一个男人。
“好像是高叔叔。”小西西先吹起了口哨。
陆南锐利的眼睛穿透了高大帅那身黑衣夹克,斜勾起俏皮邪魅的小嘴角:“是要钓马子吗?穿那衣服学人家葛优耍酷。”
在家里的姚爷和沈佳音同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他们小两口了?
“你们说谁要约会了?”陆夫人不会学年轻人说钓马子,用了正经的约会两个字,却行动上和两只小恶魔一样邪恶,往阳台下面东张西望,要瞧高大帅的好戏。
高大帅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戏中主角,印证了一个道理,恋爱中的人,是没法顾及到旁边的人会怎么想自己的。只要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就够了。
严雅静穿着黑色的羽绒衣跑下了楼,跑到在吉普车旁边等她的高大帅面前,问:“没等多久吧?”
“没有,只十五分钟。”后面说的分钟数太准确,高大帅想甩自己一巴,忙接上话说,“已经算时间很短了。你们女人,出门前都要打扮。穿件衣服和鞋子,都要五分钟最低。”
阳台上的陆家小恶魔和陆夫人,一齐张望到跑来的女人,和高大帅一样的黑衣,不由都瞪大了眼珠子。
“他们这身衣服,难道是学骇客帝国?”小西西想。
陆南瞥哥哥一眼:“什么骇客帝国,太落伍了,怎么不说他们学的是私人定制?”
耳听妹妹是将高大帅定格在葛优风格了,小西西没话可说,摊摊手。
陆夫人张望的头,快掉到楼下去了,吃疑地问:“这是谁啊?”
知道姥姥视力不是很好。两只小恶魔异口同声:“不就是大舅单位里,最喜欢捉弄人的严魔女。”
听说是儿子单位里的人,陆夫人转身,要去给儿子通风报信。
在底下的高大帅和严雅静,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已经被人出卖了。
严雅静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上了驾座,插进钥匙孔,道:“上车吧。”
真冷漠啊。高大帅感觉她口气就像开车的公交车司机催着乘客快点上车,悻悻然的,绕过了车头上了副驾座。
严雅静终于发现了他身上穿的黑夹克,惊讶:“高长官,我第一次见你破费,把自己打扮得像奇诺里维斯。”
还好,她不是学沈佳音说他像葛优,高大帅心情一激动,转过头对着她扯了下自己身上的夹克:“怎样,帅不?”
他没这动作还好,有了这动作后,简直就变成周星驰学奇诺里维斯,百分百的喜剧风格。严雅静想笑,但想着之前自己已经对不起他了,这会儿再嘲笑他实在是有点坑人,于是试图转话题问:“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只是回家吗?”
话匣子打开了,高大帅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叫做一个狼窝。如果我穿的难堪一些,回家少不了被人笑话。我自己无所谓,但是,我爷爷,想当年,我要参军时,我爷爷是取下墙上的猎枪对准我说,如果你敢,我一枪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回头对我爷爷说,如果你今天这一枪不打死我,我保证,我回来当枪王给你看。就这个志气,我拿射击第一进了特种部队。”
听他风趣的说话声里,却是微夹苦涩,严雅静好奇地问:“你家不是很有钱吗?还有,你爷爷为什么反对你参军?”
这个就更说来话长了。老爷子恐怕是怕对不起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吧。当年他父母撒手人间是,可是把他托付给老爷子带大的。老爷子是怕他进了部队,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过世的人。再有,老爷子一直想让他从商,承担起继承家族事业的重任。
“我不喜欢勾心斗角。”
一句话,简洁明了。
“再多的钱,如果活的辛苦,不开心,有意义吗?”
严雅静侧过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只见他一只手撑在窗上,微微转过去只留给她的那半张侧脸,像是一个惆怅的诗人郁达夫。在她印象里,他向来是个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货,哪一天不开玩笑不可想象。听说那天他的手快断了时,还能在车上和两爷说笑,将两爷气得要毙命。
“怪不得你说话,向来没心没肺的。”严雅静道,“听起来,像是周星驰的无厘头,仔细一想,回顾的话,你的话,又不是完全没有营养的。”
她在夸他耶!
高大帅激动地肩头抖抖,道:“我其实也觉得我这人不差。你想,我家庭条件不错,身材又好,事业稳定,最重要的是,人品也好。”
人品好的人会这样自夸吗?
严雅静在心里笑不拢嘴。应该说,和他说话真有意思,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的。
“你家在哪?”严雅静将车开上了路道,问,“我怎么听说,你家都是住在海外?是要送你去机场?”
“我家在北京里早有一套房子,还是四合院的老屋子呢。只是,只有我爷爷住。以前,有我爷爷带我住。我当兵走了后,我爷爷寂寞,才出了海外。现在听说我受伤了,就跑了回来住,非要见见我。我这次回家,要给他看看,我没有被部队虐待,这个伤,不要紧以外,还能带个女人回家。”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严雅静听见他后面没听过的话,讶异道。
“我说,我想请你当一两天女朋友,假的,骗骗我爷爷。”他转过了脸。
严雅静边开车,眼角的余光看着他表情不像开玩笑,乐道:“为什么找我呢?”
“因为你这个人,比较喜欢演戏也擅长演戏,而且,我身边认识的女人,都是兄弟的老婆了,只有你一个,还是单身。”
这不是在说她是老处女吗?严雅静撇着嘴巴,道:“你这小子,是求我办事,还这么说话?”
“姑奶奶,我真心是求你帮我。没有想法想损你。再说你我不是同病相怜吗?如果我敢损你,不就是损我自己这个老处男?”高大帅没受伤的手拍住自己胸口,发起毒誓。
“行啦。谁说不信你了。”严雅静答应了他,想着,这算是赎罪吧,赔偿她之前欠他的。
高大帅就这样成功拐到了一个假女朋友回高家见高老爷子了。
姚爷和沈佳音小两口,做好了从家里出发的准备。刚出门,对面屋里的小包子率先打开门走了出来叫道:“阿姨,叔叔,等等。”
“等什么?”今天要和老婆约会,姚爷严厉拒绝小包子这个第三者。
“我爸爸,妈妈,也要出门。”小包子说,冲沈佳音笑着小嘴巴。
沈佳音和小包子四目相对。
在姚爷要发火前,君爷走了出来,替儿子说:“听说你们要去百货商场,一块去吧,都坐我那辆车好了。我那车大。”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块去——”姚爷这质疑的话没说完。
白露从里头出来力撑君爷父子俩,冲姚爷叫:“喂,子业,你这就不对了。只有老婆了吗?没兄弟姐妹了吗?还有,佳音自己不能有朋友吗?”
跟他们夫妇俩去是没问题,可是这小包子——姚爷冲小包子瞪眼。
小包子获得爸爸妈妈的允许,跑过去拉住沈佳音的小指头。
姚爷对君爷提出底线:“把你自己儿子看好了!自己的儿子不带,让人家帮你们带,你们羞不羞耻?”
“来,征征!”白露招呼回自己儿子,冲姚爷瞪眼睛,“看你到时候自己有了孩子再敢耍性子?”
姚爷不和他们争辩这都还没发生的事情。
两个家庭坐上君爷的大车,开着去百货商场。女人和孩子坐在后面,很快聊起了天来。
姚爷在副驾座上恨恨地敲打车窗,心里想:这天啊!和老婆一天的约会就这样泡汤了!
“喂,你不要把我窗户给敲坏了,我这刚换的车!”君爷对他说。
原来,这君爷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新车,才招呼他们一块去百货商场。
姚爷感觉是被道雷劈了自己。
没事时,摸出自己电话看着。看到了尤二姐刚发过来的短信,问他昨晚监听效果怎么样,还说,她问沈二哥,把事情问清楚了。
什么事情要问沈二哥了?姚爷正奇怪。
这要说到上次沈佳音和尤二姐通电话,沈佳音问尤二姐是不是自己爸妈除了她有其他孩子。尤二姐问了沈二哥,沈二哥说是有的。以前华妙冰在有沈佳音前怀过一胎,不过那孩子不幸夭折了。孩子现在小小的墓地,就埋在沈爷爷和沈大哥的墓后面。许多人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不吉祥的事情。说出来沈家都不光彩。
这样一说,庄如玉真的是沈家的孩子了?姚爷想,越想是越觉蹊跷。
庄如玉本身有天生残疾,是普通人家都不会想要的残疾孩子,抱走卖出去也不会有钱。为什么非要把庄如玉抱走呢?
这个问题别说困住姚爷,是将庄如玉一块困住了,在她得知自己是被人抱走而不是自己父母卖掉的那一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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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叶老知道了
庄如玉有想过,再去追问方春云。方春云却是一口咬定,当时只是帮她爸妈的忙,处理残废的孩子,当然,她有想过把她转手卖了赚一笔钱,可她残废了没人要,自然一分钱都得不到。
这话,与之前,她听方春云说方春云收取他人钱干这事有矛盾。可是,现在方春云一反咬起口来,咬住不放,而且,好像根本不怕她去告状。因为,方春云坚称自己不是卖孩子,要是真卖孩子的话,庄如玉不会是在民政局,而是在人家家里当养女了。
庄如玉一时不知道往哪里下手,刚好,自己又怀有身孕,一旦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她在叶家就别想呆下去了。
叶家老宅,叶老自那天病倒以后,身体逐渐恢复,精神慢慢在好转。孙子儿子一大堆人,早已排着队来看过他。老人家那性子,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见这一堆人没事到他院子里挤,正经工作又没有做,发了脾气。既然老爷子都发脾气了,哪个不敢走的。
老宅清净了下来,偶尔叶思臣叶思泉两个曾孙子过来,督促他们念念书以外,叶老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刚好天气冷,雪不容易坏,堆下来,合计有十几二十个大小雪人,来人一看这爷孙俩的杰作,无不夸口称赞的。同时惊讶老人家何时来的这个性情。叶老说是个老顽童,但干起事来哪件不会是正经事,曾几何时能放下身段和小孩子玩起了游戏。
他人看着吃惊,叶思臣和叶思泉两个当事人,同样对自己太爷爷的改变抓不住头脑。
“思臣,过来。”那天给一个戴帽子的雪人加了根胡萝卜鼻子后,老人家招呼小二孙子过来。
“哎。”风有点大,叶思臣手心往头顶按住漂亮拉风的蓝色绒帽子一溜小跑到爷爷身边。
老爷子一只手搭到他肩头,在他软软的耳根上吹口气:“听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叶思臣愣了足三秒钟,白皙俊美的俊颜在风中被吹得一丝薄红,嗫嚅道:“太爷爷,你这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喜欢女孩子了?”
“那你什么时候不见那条蓝色围巾了?你不是最喜欢那条围巾吗?什么丢的?”老人家拉拉他领子上变了颜色的格子围巾。虽然他这孙子长得好看,配什么围巾都好看。
那条蓝围巾是他最喜欢的,原因在于蓝围巾是太爷爷叶老某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记起这个事儿,叶思臣抱了点愧疚说:“太爷爷,对不起,围巾丢了的时候,我该早点向您汇报的。”
“向我汇报做什么?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想怎么处置它是你的自由。”叶老边说边拍他的小肩头,老脸充满的感慨好像一下子老了不少,说,“就像你喜欢谁,太爷爷出于好奇,出于关心可以问你。但,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身上,谁都不能夺走的。”
“爷爷——”叶思臣仰起脸,好像,终于稍微明白老人家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是为何了。
叶老见孙子深邃的目光射过来,往孙子又拔高了不少的头顶上宠爱地拍拍,冲另一个孙子叫:“思泉,你听见没有?”
叶思臣冷酷的唇角弯了弯,知道老人家这话有一半对着自己,因为自己管了弟弟的闲事。
“知道了。”冷酷嘶哑的声音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七八岁小孩的声音。
叶老瞧着这两个曾孙子,一个像是温柔如水,一个像是冷酷如冰,完全两种性格。不知为何,从这两孙辈身上,叶老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曾经以往与今日。于是,这让他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心情又郁闷了。
冷酷如冰的叶思泉,叶老可以想象这孩子以后在事业上会一帆风顺,无人能阻挡,就好像他自己和陆家那个陆君一样,但是,反观之,他的感情生涯,注定是一辈子要舍去的。
温柔的叶思臣,却是比较像他的小孙子叶长问,事业上中规中矩,做不到最大的霸主,只能说稳健,不过,在处理感情方面比谁都细腻的他,或许能收获感情的硕果。
“思泉啊。”老人家双手交背着,带着两个孩子回屋,一路在前头走,一路说。
“太爷爷有话请说,思泉听着。”叶思泉在老人家后面不卑不亢地答应道。
“嗯。太爷爷只是想告诉你,你,选择了哪条路走都好,记住,不要后悔你自己做的决定。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完美十足的,你做好你想做的自己就够了。”老人家唠叨的这话,更像是在唠叨他自己。
叶思泉皱着好看的小英眉,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知什么想法。
“思臣——”
“哎,太爷爷。”
瞧这孩子声音叫得那么甜,叶老回头,双眼似笑非笑地望了望这孙子,说:“你,太爷爷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你这孩子一直比你哥哥少让人担心。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两个孩子齐声问。
双胞胎如出一辙的表情,让叶老看着都叹为观止。
“因为你这孩子,受得了委屈。”叶老这话也不知道像不像是夸奖叶思臣。
叶思臣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不知如何回应的表情。
叶思泉闷闷地低下了头,往地上蹭了两把脚底下的雪。
爷孙俩进了屋,叶老脱了外面的大衣,想趴到在书案上把没写完的字写完。只是,这写了多少天了,总写不好一个字。老人家很自然地想起家中的毛笔大师,随口,就打发了曾孙子打个电话给庄如玉说:“让你们小婶婶过来一趟。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自从我病着,她好像也隐居了一样。”
叶长问是不敢和老人家直接说自己媳妇受家里人排斥,只说庄如玉近来工作忙来不了。老人家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也就没有仔细考究这事的真实性。
叶思臣应了声,走去角落里的电话机拿起电话筒,拨打小婶婶的电话。
叶思泉对叶老说:“小婶婶近来心情好像不大好。”
这话的判定,来源于那天庄如玉在这里照顾叶老时他们所见到的。
叶老惊了有一秒,问:“什么人欺负你们小婶婶了,是你们小叔?”
叶思泉听见这话冷哼:“我们小叔怎么可能欺负小婶婶,小婶婶想欺负我们小叔,那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
曾孙子这话却是坦诚地道出了几分道理。叶老停笔驻思。
叶思臣放下了话筒,转过身和叶老报告说:“小婶婶说她马上坐车过来。”
“嗯,今天周末,她也该休息休息了。”叶老道,提眉,提笔,在庄如玉到来之前,庄重地写下另外几个字——清静,尘去。
庄如玉坐车经过检查,进入老人家的老宅时,过了有一个多钟头。
在那个时候,等不及她的老人家和孙子们,一齐坐在了院子的走廊,一面喝着糖水,一面观赏院子里的雪景,好不惬意。
庄如玉匆匆穿过院子的时候,一身雪白的羽绒衣与雪景相配,美若天仙。
叶老笑眯着眼问两个曾孙子:“你们小婶婶漂亮吧?”
叶思臣点着头:“漂亮。”
知道弟弟这话不是恭维,叶思泉心里更哼了: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就像陆家那个小女王,一张臭嘴巴,讨人嫌。
庄如玉走到他们三个面前,微微笑道:“爷爷,身体好点了吗?我听长问说,近来你精神好了不少,平日里不玩的事儿现在都拎了出来玩。”
“长问说的是没错,写字,斗鸟,下棋,看看院子里风景,你瞧瞧,我和他们两个堆的雪人,如何?”叶老一只手揽住一个孙子胳膊,自夸自卖说。
庄如玉笑盈盈往院子里望了圈,嘴口像是惊叹:“真美。”
这句话,从各人口里说出来的,听的人感受就是不一样。
叶老听她这句称赞很满足,一点都不觉得她在拍他屁股。叶思泉却不这么认为,冷声冷眼看着庄如玉。
叶思臣进了屋子,帮老人家给庄如玉倒了杯水。
庄如玉双手捧着玻璃杯,走到老人家的书案前,看着老人家写的字,秀眉微耸,颇有英气,道:“爷爷你这字,看来心情起起伏伏,写的并不完整,下笔顿凝,定是被什么思路给阻断了。”
“我是想,你说这个道字,人家都说走之底慢写,可我怎么写都不顺。”老人家提出难处说。
“那是因为爷爷你是想着鲁迅那话,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去走之前,都没有路的存在。走之底先写也是没有错的。”
叶思泉叶思臣两个人,在旁听她和老人家交谈。应说,两个小辈极少有这样机会听她和叶老的个人交流。庄如玉本身的才华,也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显露。
“小婶婶,真才实干啊。”叶思臣对哥哥小声说,口气嘘叹,惊叹。
人家再怎么私底下诽谤庄如玉,泼到庄如玉一身黑都好,该是金子的,终究是金子。不可否认,庄如玉的才华,是足以可以傲视同业界的同龄人,令人震惊。
叶思泉紧抿嘴角,看着庄如玉的目光,又蒙上了一层颜色。
叶老提笔,终于把那个道字写出来,写完后自己有些得意,看着自己写的字直道:“不错,不错!”
庄如玉跟着嘴角含笑,眼底里,却抹不去一丝惆怅。
老人家早已发现了她这次进来后,表情俨然不同于以往,似乎和他一样有些心事。于是叶老搁下了自己心头的心事,招呼她一块走到沙发里坐,轻声道:“如玉,虽说你是我孙媳妇,但是,我一直当你像亲女儿亲孙女一般。”
庄如玉听了老人这话,嘴里头不禁哽咽:“我知道,爷爷。”
她知道的,听到老人家口漏钰珍几个字后,她心头更明白了。老人家对她的感情,说是不纯,但其实比什么都更纯,老人家纯粹就是想弥补过去某个人。庄如玉可以想象到。
“爷爷。”和谁都说不出口的话,面对叶老,庄如玉的心情泉涌而出,就只觉得老人家就是她最亲的人一样,诉说着,“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其实,不是被我爸妈扔在民政局的,是有人瞒着我爸妈把我骗走抱走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叶老大吃一惊。
对于她的身世,这么多年来,他没少过派人四处调查,只可惜那个年代没有摄像头,没办法记录下当时她被抛下的情景,导致事隔这么多年旧案难查。
“你这消息来源靠谱不靠谱?你怎么听人家说的?”老人家仔仔细细问,脸上焦急的心情不亚于她。
庄如玉为此小心地点了点头。
叶老站了起来,在屋里背着手来回走。叶思臣和叶思泉都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老人家脸上密集的乌云,像是一团炸弹,随时要爆发。
“岂有此理!”叶老一掌打在书案上,双目咄咄如出鞘的宝刀,迸出势不两立的誓言,“让我捉到是谁在背后干的好事,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家是飚了!
庄如玉心里头,却犹豫着另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和老人说。那就是,老人之前一直关心的沈佳音,其实就是她妹妹。
“你刚说,你亲人是谁?”叶老听到她吐出的真相后,果然更吃一惊。
“沈佳音。”
百货商场,周末的缘故,来逛百货的人比平常多了些,一些不喜欢网购的人,都提前来办年货了,再加上圣诞和腊八。
商场里布置的光鲜漂亮,彩带气球,吸引了小朋友的目光。
小包子抬着的小脑瓜,小眼睛痴痴地看着在楼顶上飞的气球,迟迟不肯低下头来。
白露都怕孩子扭到了小脖子,强硬着把孩子的脑袋按下来说:“征征,妈妈给你买,不要看了,要是弄到脖子住进医院要打针吃药,你愿意吗?”
小包子不愿意,小脑瓜藏到妈妈怀里撒娇:“不要,我不要气球了。”
这孩子,怕起打针吃药,比怕老虎还怕,情愿什么都不要了。
姚爷见到扬起唇角,和君爷说:“征征他爸,你当大夫的,儿子都怕打针吃药,你当什么大夫?”
这关他什么屁事!君爷冲姚爷一个瞪眼:“行了行了,和你媳妇过两人世界去吧,都知道一路细细哼哼的,哼的不就是和孩子要妈妈一样,只不过你哼的是要老婆。”
在旁听着的沈佳音红了脸。
姚爷厚脸皮,伸手搂住媳妇的肩膀,冲他们夫妇俩,尤其是小包子,道:“拜拜。不是叔叔阻止你和阿姨见面,是你爸爸的主意,有问题去找你爸爸。”
小包子躲在妈妈身后,对挑拨离间的姚爷拉了个鬼脸。
“这孩子,倒是会调皮了。”见到小包子小动作的姚爷一撇嘴,哼哼道,“八成是被陆家那对小恶魔教坏了。”
沈佳音这会儿注意力,却全是投到手机商城上了。没忘记要给老公弄个新手机。
姚爷跟在她背后,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怎么给他挑手机。接着,发现这丫头,真的是自己给他挑,连他主意都不问一下的。
咳嗽两声,提醒一下:“沈佳音,你这手机是买给你自己吗?”
沈佳音哪会听不出他话语外的意思,直接说:“你买手机的品味太差了。”
姚爷像木头人愣了会儿,紧跟上她,嘴头喋喋不休,辩解着道:“我这为的是防止被盗窃。再说,我挑的山寨机,除了性能差一些,外观不差。”
“陆队用的是苹果,你用苹果的话,会不会说陆队怎样?”沈佳音要考虑老公和君爷斗嘴的功夫,免得她买了手机,两面不讨好,讨好了老公,说不定得罪了君爷。
“苹果——”姚爷直接避重就轻,手摸了摸鼻梁,装作很专业的语气,“苹果据说系统的安全性能很好,就是贵了点,性价比不高。”
“你要说性价比高,不就是山寨机吗?几个月坏一次,你不烦,看见的人都觉得烦了。不过看你选山寨机,也知道你不怕你手机信息被人家偷。”沈佳音说。
姚爷看了看老婆一本正经的脸,突然发现,老婆今天好像和他对着干。若换做往常,她事事都是听他的,哪会他说一句,她辩驳三句。扬眉,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是恼了我吗?”
“没有啊。”沈佳音比他更吃惊他问出这话。
姚爷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只要自己认定对他是有优势的地方,就会变得很强势,就像,现在手机问题上他先吃了败仗,她就要乘胜追击。
“你挑吧。你买吧。反正不管你买苹果还是三星,只要是你买给我用的,我都会喜欢。”姚爷佯作很有老公的绅士风度。
沈佳音听见他这话,反而是一怔。她原先考虑到花大钱他会不满,因为他有钱本来用的都是山寨机,怕是不想在手机上花大钱,于是她想给他挑华为或是小米。现在,他突然一口咬定了要三星或苹果。既然和苹果名列在一块,他要的三星肯定是不能亚于苹果的价格。
给老公花这笔钱,她心甘情愿,问题是,怎么——好像她不怎么了解他了。
一双乌亮的眼珠子冲他飞闪。
姚爷像是内心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扯扯自己衣领问:“怎么了?”
“没有。”丫头歪了歪脑袋,暂时想不明白不要紧,他们刚结婚,彼此了解漫长着呢。
他既然要苹果,那就苹果吧。哪怕他要和君爷再怎么斗嘴,她管不着了,老公最重要。
她给他挑了部土豪金苹果,由于商场现场土豪金缺货,要调货,对方让她明天再来提。只能先付定金款了。
老婆给买东西就是爽。不是钱的问题,是自己突然好像好幸福,除了爸妈以外有人疼。姚爷左顾右看,想着这种幸福感要回归给老婆才行,看哪里有地方给他给老婆花钱的。
在这时候,有个人影飞上了扶行电梯,在看到他们小两口的身影时,冲姚爷一叫:“姚科!”
这煞风景的!
刚告别君爷那家子,这又是谁争着来破坏他的周末约会。
姚爷回头,冲来人先很不客气地用眼睛瞪着。
叶长问奔到了他面前,擦擦额头的热汗,接着,像是绑架人一样,将他的胳膊一拉一拽。
“喂喂喂,你做什么?抢劫我?”姚爷指住他不像样的手,“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知道嫂子在,我这不有些话不好当着嫂子的面前问你!”叶长问焦急,语无伦次,放开他的手后手舞足蹈。
“你瞧瞧你这样子,多少人都在看着,还叫要偷偷说话。”姚爷都觉得自己是被他这疯子似的举动牵连到了,皱着眉头,不客气地问,“什么事!我告诉你,有屁快放,我和我老婆事情多着呢。”
叶长问喘了口气,对着他:“姚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姚爷斜眯起眼睐,邪魅地勾一勾害死人不偿命的嘴角,“有什么我知道的事需要你像大地震一样跑过来问?”
“我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知道——”叶长问的指头焦急时又指到他胸口。
“喂!”姚爷严重警告。
叶长问焦急地收回指头甩指头:“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老婆和你老婆的事。”
“你这话有严重歧义。我老婆和你老婆,若有事,也是你们夫妇提出来的,要我老婆照顾你老婆。”
“不是的!”叶长问快哭了,眼看对方有意无意地故意和他绕着话题,“姚科,你就饶了我吧。告诉我实情,我老婆的亲人,真的和你老婆有关系吗?姚科你是不知道,我当年结婚娶她的时候,就发过誓言要帮她找到亲人的。”
没想叶老这孙子挺长情痴情的一个人,和那老头子不像。
“哦,你知道了。”姚爷淡淡地说。
不想和这群叶家人继续打交道。被坑过几次后,他和君爷早学乖了。
“你知道多少?”叶长问挡在他去路前追问。
“你们知道的事,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因为我老婆说了顺其自然。认亲这事儿,不是说谁单方面想怎样就能怎样。”
“你意思是想说你老婆那家人不认如玉?!”叶长问温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可怕,让人觉得前所未见。
姚爷皱着眉瞥了他眼:“我没说我老婆不认。然后,你要先问你老婆心里愿意不愿意认。因为现在,大家都没法完全弄清楚这三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叶长问因他的话,冷静了下来。
沈佳音拎着发票和手机袋,走了出来,看见了叶长问,好奇:“叶司令你好,也是来逛街吗?”
叶长问在她脸上打量,仔细地瞧下去,确实,是长得和自己妻子庄如玉有点像,尤其那眉毛和眼睛。
沈佳音看见他专注看自己的脸,好像联想到了什么,稍稍低下头。
眼中快速地掠过一道光,叶长问问:“她知道了吗?”
姚爷往他肩头捣一拳,道:“离我老婆远点。”说完,拉了老婆的手就走,甩下叶长问一个人。
沈佳音被老公紧紧地握着手,低声说:“他刚问的是我吗?”
“你不用理他。”姚爷觉得这叶长问简直笨死了,直接跑过来问,这不是影响所有人心情吗。
丫头往他身上一靠,暖和和的,说:“谢谢。”
谢谢他一直保护她的心情。
“傻丫头,你是我老婆。”温柔地长臂一伸,搂她入怀,再不放手。
叶长问问完姚爷,想着该怎么去问沈家人自己的意见了。虽然叶老叫他千万别急,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确实是急了,急得像马力全开的火车头,没法刹住车轮子。他想,让她早点都看到自己的亲人。
沈家人,除了沈佳音在北京,有其他人在北京吗?
好像是没有。
叶长问考虑着,是不是直接乘坐飞机赶往沈家老家一探究竟。
在叶家老宅,叶老的心情,可就比年轻人们想的都要复杂多了。庄如玉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却是面对着沈家人那份背景资料,迟迟不敢动手去翻开那份档案。怕,一动,什么都浮现水面了。包括,他之前,好不容易按住下来的心情。
“钰珍,会是你吗?”叶老抖动的指头,掀开那第一页纸后,眼前赫赫出现的名字,让他眼球瞪了瞪后,眼前晃过一黑。
姚子寒在接到叶长问打过来的招呼电话时,正周身繁忙,忙得不可开交,直接道:“你想过来就过来吧。我给你安排军人招待所。”说完,挂了叶长问的电话,急急坐上公务车,直奔华妙冰下乡的工作地。
刚才来的消息,说村民暴动,华妙冰和她所在的团队,都被人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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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暴动
消息怎么传开的,谁先开的头。一时谁也说不清楚。尤二姐只记得,冬天他们家要开铺,不像其他种田冬天可以偷懒的农户,每天依旧五六点钟早起的时间,却仍挡不住一群人拍着他们家的店门,像是打仗似的,咚咚咚撞着他们家小卖部的拉闸铁门。
尤二姐和儿子沈冬冬一块骨碌地坐了起来。睡在床外侧的沈大哥一溜下了床,提了裤子,大衣袖口套了一半,就走去了下面探究竟。
尤二姐多了个心眼,拉住要下床的儿子沈冬冬说:“你在这里不要出去,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妈妈随爸爸下去看看情况。如果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你马上把门反锁了。”
沈冬冬睁大着骨碌骨碌的圆眼珠子,知道母亲不是和他在开玩笑,再加上下面一直像打仗一样的响着声音,这孩子被吓得够呛,伸手拉住母亲的衣摆,说:“妈,你不要去,我怕你出事!”
“傻孩子,都同一个村的,哪能真闹出什么事来。”尤二姐故作镇定地捉下儿子的手,再拍拍儿子的脑袋,“你已经年纪够大了,能帮妈妈做很多事,又是男孩子,你若怕了,妈妈怎么办?”
沈冬冬听妈妈这么说,只好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听母亲声音下了楼,他小脑袋瓜呆不住,掀了屋里窗户的窗帘,偷偷往自家楼底下望着,结果看见小卖部门前围了至少四五十号人。自家里前所未有的情况,让这孩子在被坑里瑟瑟哆嗦。
楼下,沈二哥艰难地弄着卷门,尤二姐胡乱在厨房里用点热水抹了把脸走出来,刚好撞到沈二哥先打开了卷门上的小铁门,一群人,像马蜂窝里的蜂群,哗,从小铁门挤着进来。进到里头,有人看见他们屋里货架上摆了什么东西,拿起来就往他们两口子身上扔,边扔边骂:“滚出村去!”
“这怎回事啊?”沈二哥拿手挡住头叫道,慌措之下和尤二姐一块越退越后。
尤二姐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阵仗,她和老公在这村都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除了一两个全村人基本都讨厌的,和村里大部分村民和家庭都相处融洽,不缺经常串门的朋友。
在一袋零食包砸到尤二姐头上,尤二姐捂着像是出血的额角,又见有人擦过身边要上他们楼下,想到儿子在上头,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那人衣服后头,硬是把那人从楼梯上生生地拽了下来。
等那人摔到了地上后,她冲进厨房拿出了面棍,站在了通往楼上儿子房间的楼梯口上,冲着众人吼:“我儿子在上面,谁敢想从这里上一步,我让他断子绝孙!化成鬼都不放过,有本事你们来啊!”
村里人都知道她性情和蔼可亲,说话温柔细致,从不知道她有这样另外一面。一群人看着她脸上拼死一搏的表情,不禁都一怔。
沈二哥借机抓住来闹事的人群里头一个熟悉的茶友,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和我家里人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倒说个明白。要是我们真做错了,要我和我媳妇怎么样都可以。你们要把我儿子也怎么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冬冬是这个村的孩子,和你们大叔大婶说到祖上都是一个亲。你们自己也有孩子,是不是这个理!”
这人被逼到尽头上,沈二哥这个二愣这会儿和尤二姐一样,如果谁敢上楼动他们儿子一根毫毛,他这就拿刀按到谁打死谁。反正一块死了都不怕。
人群里头,有人听了沈二哥和尤二姐这话,沉默下来了。有人叹气。有人则像了点燃的火苗,满脸怒红,怒冠冲天,冲尤二姐他们嚷:“我们来找你们,当然是有根有据的。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最明白不过。像你们这样全家,死了最好!免得来祸害我们村!”
尤二姐在这个气头上,操起棍子直指人群中叫得最凶的那个:“谁不知道你王大牙是村里最好赌的赌徒,散尽祖辈的家财不说,还把债主牵涉到村里来,让其他人和你一块受罪。你不说你自己祸害村里,有本事来说我们!”
王大牙被尤二姐这一堵,气得直跳脚,狼狈相表露无遗,更是咄咄逼人:“尤二姐,谁不知道你收了多少黑心钱,才有今日的富裕!你不用狡辩了,你和那个谁,华妙冰,就你们沈家走掉的那个儿媳妇,勾结起来坑村里人!我王大牙再怎么坏,有坑过村里人吗!”
说着他一招手,人群里三三两两跟着他吆喝,冲向沈二哥和尤二姐:“我们今天就是要把你们这里砸了烧了,让你们全家都滚出村去!”
见这排山倒海的气势,尤二姐站住脚,又是一怒:“你们说我坑过村里人,我坑什么事了!你们的凭据呢?!还有,老三叔你们这些,谁不知道王大牙这伙人煽动人闹事就是想趁火打劫,你们不帮着阻止,还助纣为虐,能当得起村里的老人吗?”
被尤二姐指住的老三叔,面上颇有难色,冲尤二姐跺脚:“那你倒说说,说清楚了,为什么华妙冰不把项目落到我们村,便宜了市西那群本来就富裕的家伙。你说她不是帮着富人欺压我们是什么?她好歹是我们村的,居然忘本,忘恩负义!”
原来是这事!
尤二姐和沈二哥对上一眼,这会儿倒不愁自己了,要担心的是华妙冰了。
“哎!”沈二哥叹口大气来着,那天沈老三来这里和他转述华妙冰的理由他都知道的,“老三叔,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我糊涂也就算了,你是个精明的,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呢!如果要种植的水果与我们这里的土壤不合适,非要种在这里,这不是更让我们遭罪吗?不是更祸害我们吗?”
“对,合适不合适,都是你们家华妙冰说的算!她就说我们这个穷村不合适了,人家市西富得流油,给她钱花,她觉得合适了!也不想想,当年她在我们村里干出的那些事儿,要不是她忘恩负义,将自己女儿都抛弃了,她能有今天!”
“老三叔,你这话都会说了。她是被我妈赶走的。我妈当年和她势不两立的话,你们也听见的。”
“那就对了。你们把她赶走了,把她气着了,所以她今儿来报复我们了!你们不用再狡辩了。隔村,你们沈毛庆嫁的村里,抓了沈毛庆出来赶出了村。谁让你们家赶走华妙冰,华妙冰现在连沈毛庆村都报复了,项目不给不说,还把人家支书村长都给告了,这都是被你们家牵连的!”
说来说去,一伙人愤愤不平,全是因为项目没有落到这,去了市西,之前的打算全泡了汤,有人还遭了坐监牢的罪。那些贿赂的干部,本就都在地方上有些势力的。这样被一抓,岂不是全民骚动。大家急于找一个发泄口,最终,在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时,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罪魁祸首,可以让大家都同仇敌忾的,是沈家和华妙冰了!
“今天,我们就是要砸了这里!”王大牙率先叫。
尤二姐却是定了住气,道:“你们要砸就砸吧。请容许我和我老公穿两件衣服,现在我们就出村去,不用你们赶了。”
众人突然听她这话,由于出乎了他们的想象,全部一愣。
王大牙第一个记起来这是打砸的目的,跳道:“你们必须把财产留下!”
“你说储蓄本和现金是不是?你放心,都在那儿呢。一个都不会带走。”尤二姐说,“你们不信的话,等会儿我们走时,你们搜索我们身上,有一分钱你们都可以把我打死!”
听了尤二姐的话,别说村民们傻住,沈二哥都傻了。
“我说,媳妇,这——”沈二哥没法接受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家,突然间,变成一贫如洗,“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吃饭?”
“上民政局说我们现在是需要救济的群众了。”尤二姐气定神闲道,乌亮的眼睛看着老三叔那群老一辈的。
老三叔们对着她这双眼睛,不禁都觉得狼狈,他们好像做的真有些过火了,但是,若不出这口气,这事谁来负责,谁都咽不下去。
“行吧,你们带孩子走吧。走了后,赶紧拦辆车进县里找政府部门去,不然,我怕你们在半路,还得被人拦住。”老三叔摆摆手,说,“搜身就不用了。免得别村说我们自己村太欺负自己村人。”
“三叔!”王大牙不依,“如果她真的带了银行卡出去了怎么办!她要赔我们钱!”
尤二姐不和他们多话,道:“搜身就搜身,这样我们清清白白出去,你们心里才不会想着,后悔了的话追我们要债。”
在楼上的沈冬冬听见妈妈叫,自己穿好衣服跑了下来,手里抱着尤二姐的大衣。
王大牙抢先抢过尤二姐的大衣,将大衣两手拎着起来抖索几遍,又里里外外几个口袋都摸了一遍,连里头的棉絮夹层都仔仔细细地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有。
沈冬冬见他这贪婪又失望的模样,哼一声:“我妈才不会做这种事呢。钱不过是身外之物。”
王大牙气不过,伸手要拿沈冬冬开刀时,尤二姐挡在了儿子面前,叫道:“老三叔。”
老三叔咳一声:“大牙,不要把事情做的过火了,到时候公安机关拿你办事。”
沈二哥一家三口,就此身无分文走出了自己家。沈二哥走的飞快,不敢听后头传来家里被砸的声音,他的心会很疼,会不知道怎么办。
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家,就没了。
想想都心酸。
沈二哥拿手擦眼角。
沈冬冬对父亲道:“爸,钱都是妈赚的,妈都不心疼,你心疼啥?”
沈二哥无语。
尤二姐一出家门,沈二哥都没惦记的老人她却是很记得,和沈二哥说:“赶紧去看看妈家里怎样。”
三口往老人家家里走。
去到门口,果然见老人家门口一样堵着人。但是,这些人不像王大牙那样一般凶狠,可能都觉得来沈奶奶这里讨债没意思。一是老人家老了,二是,老人家也不见得有钱。瞧瞧沈奶奶这屋,都老掉牙了,随时可能塌的那种,比沈老三好不了多少。所以,像王大牙那些要有机可乘的,全奔尤二姐那幢小楼去抢了。
“妈——”沈二哥叫了一声。
围堵在门口的人,可能都听说尤二姐一家已经变成一穷二白了,给他们三口子让开了路,一面像看好戏似地嘲笑着:“现在好了,连村里都住不下了,看他们今后怎么办?谁让他们尽干些缺德的事了。”
尤二姐听着左右两边这些人说的话,只怕老人家听了会生气。等穿过人群进去一看,沈奶奶坐在院子里,脚上套着双布鞋,和沈二哥说:“我这都穿好了,我们一块走。”
“妈——”沈二哥再度哽咽,自己对不起母亲,没有能力保护一家大小。
“你这窝囊样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沈奶奶冲二儿子瞥了瞥,脸上平静无波,比尤二姐更镇定。
不愧是早都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
尤二姐他们扶了老人家出门。一个老人家,人家也就没有再去搜老人的衣服看有没有钱了。
刘老支书在村委会默默地抽着烟,听说沈家四口人走了,哎,对自己儿子道:“你找辆车,把他们送到县城,别让他们在路上被人伤到了。”
可沈奶奶他们究竟是连刘老支书的车都没有坐到,只见他们四口刚走到村口,沈老三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车,匆匆开了过来,把沈家一家的人全接上车了。
沈二哥他们钻进面包车里,只见车里坐着老三一家子,倒是不见大妹子,问:“毛安呢?”
“别提了!”沈老三现在说起这个妹妹都要大发脾气,“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若是抗日时代肯定当了汉奸,毙了。”
沈毛安一见众人来闹,马上表面了自己立场,说自己一开始就是和沈家势不两立的,而且自己是沈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叫沈家人,还信誓旦旦从今天起要改姓,不姓沈了。
沈奶奶老长一声叹息。
子不教父之过。
女儿变成这样,都是她自个儿以前给惯坏了。
“毛庆我听说是被她村里人赶走了。”
沈家现在一家除了当汉奸的,就是像这样坐在面包车里逃难似的。
“为什么她婆家不护着她?”
“她婆家怎么护着她,全村的人,都把毛庆当靶子。毛庆又是嫁到外村的,不像是在本村里头,都是一块长大的,多少会有点怜悯心。再说,毛庆那村,忒惨了些,塞了红包半点好处都没有不说,还被抓进牢里了。不像我们村,没送红包,倒也说得过去。”
沈奶奶开了句声:“不要去找毛庆了。她总会自己想办法的。我们先到县城,打个电话给佳音和首长。”
现在这车里不仅有几个大的,还有小孩子。老人家要先顾着小孩子,而且,束手无策时,老人家第一个想到自己最可靠的孙女。
沈二哥他们身上的手机都没能带出来。面包车,只能急匆匆是往县城里走。
到了县城,啥都没说,老人家在一家县城的小卖部,给远在北京的姚爷先拨了电话。
百货商场,姚爷和叶长问刚分开一会儿,就接到了沈奶奶的电话。
他正觉奇怪,老人家先打给了他而不是打给他媳妇。
沈佳音撞见到了和爸妈一块的小包子,偷偷地躲着老公和小包子眼对眼,招手。
小包子放开妈妈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她跑了过来。
沈佳音情急之下,只能跑过去伸手去接包子,顾不上老公了。
好在老公在接电话,好像没注意。
这种情况下,君爷他们一家,又与他们重逢了。
白露问:“你们买了什么年货?”
“给他买了手机,现在要去看餐桌。”
“我们这些家具,家里都很齐全了。可能要去地下超市买吃的。你们一块去吗?”
沈佳音想起自家冰箱几乎空了,点点头。
姚爷这头,听见老人家说自家都无家可归了,俊颜骤然变色,冷静了会儿,再和老人家说:“奶奶你们不要离开县城,然后在县城公安局门前等,那里安全一些。我打个电话,让我那朋友去接你们。你们先到他家住。然后,他会安排,让你们坐上飞机,到北京来。到了北京你们就不用愁了,我和佳音都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果然孙女婿是最可靠的。沈奶奶听完姚爷这番话,心里踏实了,和姚爷说:“佳音的话,你先别告诉她,我怕她心急。反正我们现在都安全。”
“行。”说着姚爷赶紧先换了电话,打电话给老四。
老四在县城本来就有人驻守,接到姚爷的电话后,轻轻松松,就把沈家一家接到自己家去了。
其他人,都见到了姚爷打完两通电话后,脸色都不大好,有些不明所以。
沈佳音心口悬挂,看着他:“子业?”
“没事。”姚爷探出的长臂勾住她肩头,拍拍,低头亲吻她鬓发。
君爷的电话响了。
见来电是冯永卓的号码,君爷直觉地看了姚爷一眼,背过身走开去接电话。
冯永卓今天周末一样回家了,在家里陪着父亲一个。冯四海打华妙冰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结果电话打到一半,只听对面一阵嘈杂声,电话线骤然断了。
“后来我爸打到他们当地农科院去,知道了我妈被那里的本地人围住了。虽然那边说,已经有警察出动去救人,但是,我和我爸都决定马上坐飞机过去。不知道能不能在周一赶得回来,所以先和单位学校都告个假。”冯永卓说。
既然是如此,君爷这边肯定是放行。
“姚科——”冯永卓又迟疑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之前我想打电话给他,一直打不通。”
“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君爷凭刚才姚爷的脸色都能看的出来。
姚爷知道的话,离她知道也就不远了。而且,姚爷能为她做的事,比他能为她做的,要多得多。
冯永卓一句话都没再说,挂了电话线。
姚爷是不想急着和老婆说这个事,因为现在他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该做的事都做了,老人家和尤二姐一家现在也安全。
和君爷一家到地下超市,小包子坐在购物车上,像个小指挥官,指挥自己妈妈和沈佳音阿姨买东西。
君爷和姚爷两个人,落在了后面一大截,为的是方便说话。
君爷说:“冯永卓刚打电话给我了,说华妙冰出事了,他和他爸要赶着去那边接他妈。你知道华妙冰出事吗?”
“不知道,但是,也可以想得到。”姚爷的眉深深地锁紧,“佳音她老家,把她奶奶,她二婶家,都赶出了村。我让老四先帮我把他们安顿好。”
君爷一听都一愣,没想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问:“你不打电话给子寒?”
“怎么打给他?说实话,我还叫老四帮我先关照下子寒呢。因为你知道他处境不怎样。我生怕他在冲突中被人无辜捅一刀。”
君爷对这话居然想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如果有人,故意弄这个骚乱,如果有人,借机想在这个骚乱中对某个人行凶,达到另外一种目的,都是极有可能的,以当地现在水深火热的情况来讲。因为纪委这次下去检查,直接触动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
也因此,华妙冰压根就不怕,她这个项目落到市西的话,太子这种人能从其中得利?她早就打听到了,说纪委现在不查太子,不是没查,是在暗访,同时省局的公安厅已经下来人,要一窝端。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如意算盘被太子洞察了,反正,在这次冲突中,本应和她站成一线的太子没出面摆平,这让本来坐上旁观的老四和唐向东都很吃惊。
唐向东这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被告知:“向东,我和潘老板都谈妥了。到时候,你参股就行了。”
“妈?”唐向东不仅没有高兴,是震惊远远超过了一切。
母亲是怎么办到他都办不到的事情!
“我说能办成就能办成,你偏不信。”唐母马秋霞对儿子的惊讶好像都皱起了眉头,说,“我以前的人脉都在呢。和潘老板开一句声有什么难的。”
母亲以前的人脉,唐向东确实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母亲在单位里干过,现在,有些同事好像还当了头。或许,真是唐母什么旧同事,和潘有余的关系好到无人知道的地步,才促成这个事。
唐向东回过了神,仔细想,也就没有怀疑了。怀疑自己的母亲本就不对,他这会儿高兴的情绪起来了,直点头:“那好,我合约让律师拟好,马上去和潘老板见面。”
在老四家里不用呆了,他已经攀结到太子了。
老四看着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只叹这世态炎凉,没有几个是真心朋友。幸好,自己也没有把唐向东之前一时的见风使舵当回事。
唐母在电话里是和儿子说的轻描淡写,挂了电话却柳眉皱紧,是又在动歪脑筋了。那天,高裕荣放了她,而且,答应了她,让唐向东入股。高裕荣唯一的条件,要她在村里放话,把华妙冰是这次项目负责人的消息放出去。
这招,虽然她在心里已经谋划许久,只等某个合适的时机来做。
未想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后,居然比她还狠。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这男人黑暗的心里面肯定只想着一个念头:和他有亲人关系的,能做亲子鉴定知道结果的,最好通通都死掉。这样的话,没有人能撼动他是高家继承人的地位了。
别人再怎么怀疑都好,只要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找不到他亲人,他即便和高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关系的。只能说科技上的错误。
唐母只要想到这些,心头乐不思蜀。
原来,这世界上,比她坏的人,更大有人在。她再坏,都不会想到去危害自己亲人。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华妙冰被那些人围住以后,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吧。因为那些人,可不全是普通的村民。
沈奶奶他们一行到了老四十分安全的家里,一行人心里松了口气后,尤二姐率先担心起华妙冰,虽然一路上她都在担心了。
沈奶奶道:“她那人,既然当年能离开我们村,一个人奋斗到现在这样有成绩,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你不用瞎操心她。”
“妈——”尤二姐想,这会儿的情况哪能比以前。以前华妙冰落魄是落魄,可没人动歪脑筋到她身上,现在不同了,明摆这事是有人策划的,目标是针对华妙冰的。
她想找老四,问问可以不可以帮她打探下华妙冰的情况。
这个时候,正好有人匆匆进了老四的屋里,和老四说:“四哥,不好,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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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某人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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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征,吃这个好吗?”白露从货架上拿了两种麦片,给自己儿子选。
小包子摇摇头,不要,小手指住货架上一包雀巢中老年奶粉。这孩子喜欢喝牛奶。
“我要这个,妈妈。”
“征征,这个是加在牛奶里面的,味道会更好哦。”白露对自己儿子又骗又哄。
在旁边的人听来,这做妈妈的好像在帮麦片商打起了宣传广告。
“征征只喜欢喝牛奶?”沈佳音听着他们母子对话,好像记起了上回在君爷家吃饭,这小包子,除了吃米糊,啥都不想要。上次,她代替白露给包子做午饭时,也是米糊一碗。
其实,小包子连米糊都不喜欢的,只是爸爸妈妈规定,他三餐最少要吃一碗米糊。米糊里面,有时候白露也会加麦片。可是小包子吃起来总是要皱巴小脸蛋。只有两只手捧着奶瓶喝牛奶的时候,最幸福了。
“他三餐以外,晚上睡觉前,晚上晚吃饭,下午饿了,都会给他再加牛奶。”白露边说,也是边皱眉头,“可能是我太宠他了,他不喜欢吃辅食,我也就惯着他。到现在都还抱着奶瓶不放手,实在是——”说着说着,当妈妈的白露面露愧疚。
“他喝的是配方牛奶?”
“他出生的时候,我就没奶的。”说起来,白露又对儿子惭愧了,“我是破腹产,征征出来有七斤重。”
小包子当时有七斤重?!沈佳音弯下身子,看了看小包子,小包子粉嘟嘟的脸有点儿婴儿肥,但是,在同年龄的小孩子中,绝对算是身材标准的,不胖不瘦,颇有爸爸妈妈俊男美女的身段。
小包子被阿姨看得有些害羞,害羞货的包子低下了小脑瓜,只抬抬小眼睛瞄瞄妈妈和阿姨,说:“妈妈,征征不胖。”
“他刚出生时的照片给他自己看,他都不承认那是他。”白露和沈佳音说起儿子的丑事一溜一溜的,完全不顾及小包子的自尊心,“其实,他在半岁以前,都胖得像只小猪。推着他到院子里和其他孩子一比,都是大人家一圈。我问我老公要不要紧,我老公说没事,慢慢,孩子长大,会瘦下去的,只要营养得当。”
“妈妈!”小包子生气了,当着他喜欢的阿姨的面,妈妈怎么可以揭穿他的丑事。他都快不能见人了。
沈佳音摸摸孩子好像冒起乌烟的小脑瓜,嘴角勾着微笑,回白露说:“现在他长得像小帅哥,我见过的孩子里面,征征长得最好看,唇红齿白的。”
被阿姨夸了,小包子刚乌烟腾腾的小脸蛋,即像向日葵一样开放,傻呵呵地冲阿姨笑。
“那是当然的。”白露说到这儿,不知是自夸,还是不想让儿子太得意,道,“他爸爸和我,都是俊男加美女。他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有愧于是我们儿子了。”
小包子鼻子皱皱,对妈妈刮去一目不悦的眼神,坐在购物车上放下来的两条小腿踢了踢。
沈佳音捂着嘴,笑不拢嘴。
一直别人给她传输的白露姐姐形象,都是高贵美丽,若腾云驾雾的仙女,高不可攀。接触多了,越觉得白露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其实可亲的很。而且和自己儿子开起玩笑,赌气起来,一点都不像妈妈,像是和儿子较劲的朋友。
“我,是和我儿子,从怀着他的时候,就和他说话。好像很熟悉似的,没怎么特别把他当成孩子来看。我老公都说我,是个怪胎。”白露说着,又摸摸自己儿子小脑瓜,笑容里头既有幸福又有些尴尬,当妈妈当的不大像样的尴尬,“有时候觉得蛮对不起他的,不知道做好这个妈妈。好在我老公比我懂。”
说起来,君爷自己当大夫的,当时孩子出生那么重?
“方敏说,我体重没超重,就是胎儿大了些。这孩子营养太好。而且虽然重了些,但现在六七斤的新生儿也挺多的,不需要太在意。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时,先天吃的太好,什么都吃够,结果,吃厌了。弄什么东西给他吃他都不喜欢。要不是他爸爸对他下了命令,三餐不能任性,他现在都只抱奶瓶。”
小包子其实挺听爸爸的话,在家里,爸爸是权威。妈妈,服从爸爸。所以,小包子听妈妈的话,一般只听一半,而且会任性。
“征征任性起来什么样子?”沈佳音对这么可爱的小包子会撒娇的样子,有些不可想象。
包子多乖巧,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孩子斯文又讨巧。一点都不像陆家两只小恶魔。
“你没见过?”白露对于她不知道包子也会任性的事情,感到既吃惊又好笑。好笑的是,事实好像真是如此,小包子故意在阿姨面前表现出自己最良好的一面。
“我告诉你吧。”白露继续揭儿子的老底,也不管儿子又冲她气呼呼地晃动小腿抗议,说着,“其实,他在我面前,还不敢怎么闹的,因为他怕被他爸爸看见,或是我和他爸爸告状。但是,在他姥姥面前,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他姥姥最宠他嘛,也不会向他爸爸告状,他就什么都敢要了。”
“什么都要?”
“比如,吃饭的时候要喝奶不吃辅食,自己家的小电动汽车不要,见其他家小朋友里有飞机,要姥姥给买飞机和坦克。”
小包子再怎么装,本质上还是个孩子,好玩,好吃,任性,撒娇,好在包子不敢当君爷的面
【146】下场
寻呼机说是退出了历史舞台,几乎被人遗忘的一样东西。但是,寻呼台并不是完全被取消了。还有人,使用着寻呼机。其中,华妙冰有一个寻呼机的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尤二姐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中一人。
尤二姐打到了寻呼台一问,果然,不久,就接到了机主平安两个字的消息。
心口果断地松了下来。
华妙冰没事,可华妙冰等一行人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出现在公众视野。
这要说到,当时华妙冰他们早上从招待所出发,前往计划中的某乡进行实地考察的路上,正如大家所传的,被一群村民堵住了去路。
那时候,情况的紧张难以让人想象。
浩浩荡荡几百号人拦在了路口上,声势巨大,义愤填膺,像潮水涌了过来后,团团围住了面包车。那些人,抓起转头,鞋子,砸到车窗玻璃上。
面包车司机大哥是本地人,都从没见过这阵仗,吓死的时候,赶紧要打电话拨110。
华妙冰正与冯四海通电话,车窗上突然当啷一声,窗玻璃碎成好几块。她背过身,拿手捂住脸。那头,从窗窟窿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了她头发。
慌乱的时候,华妙冰先按掉电话,以免在北京的冯四海担心过头。
那些人砸了玻璃,堵住车,拽开车门。面包车上的华妙冰他们几个,被迫下了车。然后,那些涌上来的人,就把他们头发衣服扯着,往他们身上搜东西。不意外,手机、钱包,全都被翻了出来后,被人用脚踩到地上踩到稀巴烂。连华妙冰他们带来的检验仪器和设备,都不能逃脱被砸烂的厄运。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命还能不能保住。
华妙冰的一个助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人一拳揍下去,鼻梁歪了,眼镜掉了。
这会儿,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司机大哥是本地人,都跪了下来哀求,围来的几个大汉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他只能用两只手用力护住最重要的脑袋。
乱了!
整个乱了!
这些人想让他们通通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华妙冰是想不通了。
再有多大的委屈,这些村民,该是向她先提出要求,协商不成,再对她动手。而不是这样刚见面,就向他们抱以拳脚。好像这些村民完全没有其它要求,只要他们死。问题是即使他们死的话,对这些村民也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太子潘有余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若出了事的话,潘有余没有半点好处才是。
突然横冲出来的一个人,揪住她头发。华妙冰此时,脸上早已花了,下车时,被涌上来的几个妇女长指甲抓伤的。两个助手,一个是小伙子眼镜被打碎,一个是小姑娘身上衣服被扯到衣衫不整,脸上和她一样狼狈不堪。在这样的情形下,华妙冰突然感到,或许自己离死很近了。是要还债的时候吗?
可是,她连还债都还没还,怎么就要她死呢?
还债,不是说她这条命来抵有什么用的。她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
缓出一口大气,华妙冰刚想大吼一声,将心底里积压很近的话全吐了出去:你们要我死可以,但是,等我还完债再说!没还完债之前,谁也不能让我死的!
哪知道,她刚要张口,那揪她头发的人,将另外一只手掐在了她脖子上。她喉咙卡紧,一句声音都出不来。
两个助手和司机大哥,一下全傻住了。
四周本来纷乱的人群,骤然同时一片安静。几个本想再上来对华妙冰动武的人,见到这状况,不约而同退了下去。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着中间那两个人。
弄不好,这要出人命了!
华妙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掐着她脖子的人,只见这人是个瘦巴的女人,年纪不轻,力气却挺大,最主要的是,她从对方眼里,并没有扫见她想象到的杀气。
眼睛一眯。
瘦巴的女人,掐住华妙冰的脖子后,冲围攻的人们说:“这人交给我处理。”
那些围攻的村民奇怪,却是都很听这个女人的话。一听这个女人放了话后,一群人像涌上来时那样,哗一下,若潮水退了下去。
瘦巴的女人,催促华妙冰他们上车。
司机大哥抱着脑袋,率先跳上了驾驶室。
两个助手,担心地看着华妙冰,互相使着眼神,是不是该趁机,将华妙冰救下来。
华妙冰,却对他们两个,缓慢地摇头暗示:不要这么做!
果然,瘦巴的女人看他们两个迟迟不上车,放话了:“不上车是不是?要死吗?是不是要死,要的话,我可以爽快一点!”
两个助手只好先华妙冰上了车。最后,那个瘦巴的女人拿手抵着华妙冰的脖子,一块上了面包车,拉上车门后,对司机大哥喊话:“开车!”
司机大哥哪敢不从命,踩下油门,面包车缓慢地从围攻的人群里面让出来的通道里驶了出去后,继而加速。
一面把着方向盘,司机大哥就像无头苍蝇,不知开往哪里。照他想,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公安局报案去。因为这车上还有个劫匪呢。
两个助手,在面包车上,都是面部绷紧,只要华妙冰一刻没能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他们都要悬着颗出来,他们都要悬着颗心。
等车开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华妙冰突然嘴巴一张,发出的是一声大笑。
瘦巴的女子,早把抵着华妙冰的手放了下来,先是对那两个虎视眈眈要冲上来的助手说:“喂,叫你们老实点,你们还不老实点。你们这种脑子,能当好她的助手吗?”
两个助手听见华妙冰笑声时,都愣住了。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幕。
华妙冰止住笑后,冲那瘦巴的女人打量了一番,眯眯眼,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要不是,你主动在我耳边说了那句话。”
刚在车下,瘦巴的女人掐住她脖子时,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领导,还记得高山上的高粱吗?
这句暗语,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当年和她华妙冰在同一个单位,并且,曾经也在华妙冰手边当过助手的某人,叫梅雨彤。
“说起来,他们都要叫我一声前辈。”梅雨彤,冲华妙冰两个变成木头的现有助手说。
眼下华妙冰这两个助手,哪能想象,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夹克衫,戴着黑手套,像黑社会阿飞一样的女人,和华妙冰以前是旧识。真的是不可想象的。
别说他们不能想象,华妙冰都是没能认出来,若不是梅雨彤主动向她承认是谁的话。
“你变了好多。”华妙冰在更进一步打量完梅雨彤后,叹。
“哪里变了,我不是照常一样瘦吗?”梅雨彤听了华妙冰这话蛮不在乎的。
“你现在是——”
“像你看到的这样。人家误以为我是黑社会,其实,就是个摩托车司机,人脉比较广。没办法,改革浪潮一到,许多人被逼着下岗,我是其中之一。”梅雨彤说。
“你现在是司机,那怎么会和一群人过来,堵住我和我的人,要把我们打死一样?那些人,又怎么会听你的话动作?”
听华妙冰问到核心问题了,梅雨彤揽住华妙冰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想要你的命,这确实是真的。要不是知道,那人是想要你的命,我也不想搀和这个事。更不会,把我的人,先安进这群人里面,控制着这些人。谁让你是我老领导呢,当初,你有什么好事,都不忘照顾我一份。”
华妙冰离开当地太久,确实不知道这里本地人,都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但是,到哪里,都是有成帮结伙的。比如,像老四,自己就有一帮子人。而且,不是说有钱,才能号召一帮人。有些人,正因为没钱,才联合起来。比如梅雨彤这样的司机,因为开车的缘故,遇上各种意外的事件多,这群司机为了自保,不得不结成了一个联盟。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些人,有事联合起来,争取自己权利的时候,像是个帮派。
“他,是单位的司机,福利好,和我们这些靠自己卖命的司机,完全不一样。”梅雨彤指着开车的司机大哥说,“他不止开车,还帮局里领导采购,从中从商家那里拿到的回扣,比他的基本工资都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开车的司机大哥苦笑,说:“哪一个不是这样,又不是我一个。这种潜规则的事,你就不用说了。他们哪能不知道。”
这些属于公开的潜规则,只要没有在社会里混过的人,才会不知道。
华妙冰知道,两个助手刚进社会不久,确实听着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样。不管怎样,梅雨彤这番话下来,等于洗刷了对梅雨彤本人的怀疑。
“现在我们要去哪?”司机大哥问,眼看,都信任起了梅雨彤。
既然有人买凶,非要他们的命不可。只有梅雨彤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报案,或是?
“你们先照着我的话做。不然,我不知道救了你们后,他们会不会很快派出另一帮人马对你们怎样。我自己有一帮哥们,倒无所谓。”梅雨彤接着指挥他们将车开上半山腰,全体人下车后,将面包车推下山,制造出一个假死的情况。
司机大哥看见面包车摔下去时,心里害怕道:“若单位到时候追究起来——”
“你们单位,只要想到没死,都会感恩戴德了。一辆面包车而已,能和你们的命比吗?”梅雨彤说,“再有,你们现在确实是被人逼的,谁能说你们一句错?”
公家财产重要,但是和人命,是不能比的。尤其现在不止她一人,有两个无辜的年轻人,跟着她受难。华妙冰清楚这一点,和司机大哥说:“到时候我自己来赔这辆车吧。”说完,是和梅雨彤走在前面。
梅雨彤一边是在打电话通知人,让那些人配合他们行动,报告公安消防说车掉崖下了。这样,自然有人,告诉买凶的买家关于华妙冰可能死了的消息。
“是谁,想要我死?”华妙冰冷静了下来后,问梅雨彤。
“记得马秋霞吗?”
“马秋霞是谁?”
梅雨彤听她这声反问,就知道她从来没有把唐母这个人放在心上,心想,唐母若是知道自己恨了大半辈子的人居然连自己都不记得,八成要吐血。梅雨彤张开嘴巴大笑不已,抱着华妙冰的肩头说:“你不记得她,她恨你那么久,你居然不记得她。当然,若不是她突然买凶要你死的话,我想,我也不会记得她这个人。只是,记起了曾经那些发生的事,才恍然大悟是这么一回事。”
听对方这样说,华妙冰表情严妙冰表情严肃:“她究竟是谁?”
有人对她恨意已久,她居然不记得这人是谁?
“当年,她丈夫死后,你丈夫就升官了。底下有人在传,是你丈夫做的好事。当然,明明就是件意外交通事故。和你们夫妇完全没有关系。你和你丈夫像听笑话一样,当成耳边风。谣言不攻自破。可她,倒是把你彻底恨上了。加上,你后来,在单位里,因你丈夫升职你自己也受到领导关注。她却由于死了丈夫前景一片黑暗,在家待产,在单位在村里都像是被丢了的废人。”
经梅雨彤这样一说,华妙冰隐约记得是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件事,却是更觉奇怪了,道:“但是,我后来老公也死了啊。我自己在单位受到冷待,不见得比她好。”
“对。这就是我一开始纳闷的。你老公也死了,情况都不好了。其实,看起来比她还惨的样子。你看,她现在儿子发达了,自己是个富太,不见得比你差吧。你说是在北京,不也就个在单位挂职的。她在北京买得起别墅,你在北京,拿工资,就一套房子,想买别墅,这辈子这点工资不能指望。她哪需要妒忌你,你该妒忌她!”
华妙冰越听越愣:“你说她干嘛恨我?”
“我后来,直到听说你是结了婚的,而且,对象是个搞科研的,姓什么?”
突然听梅雨彤问起自己现在的老公,华妙冰稍稍有点尴尬,道:“我现在这个老公,一样只是个拿工资的,不怎样,叫冯四海。”
“对了,冯四海!”梅雨彤一拍掌心。
“怎么了?”
马秋霞关乎冯四海什么事?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个时候,你落魄了。她,比你好一些。有人可怜她们母子。给她找对象。她这人,说起来以前就是总以清高的知识分子自居,当然学历完全比不上你。这也是我最看不惯她一点的。没的清高,总是假清高。说是一直要求找和你一样强的知识分子做老公。”
华妙冰一惊:马秋霞以前和冯四海有感情?
她怎么没听冯四海说过,他死了老婆后除了她以外有交往过其她女性呢?
“我相信你现在的老公和她从来没有过有一腿。知道为什么吗?你老公远在北京。听说她当年,为了嫁你这个老公,千里迢迢跑北京去见男人一面,结果得知,他娶老婆了,刚好娶的人是你。”
“她怎么会想嫁我老公?”
“好像是人家给她介绍有这么一个人,刚好也是死了老婆,要给儿子找个妈。她这不听着这男人的条件,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再有你看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孤身一人的,八成,是找不到比你老公更好的对象。”
原来,自己在无意中,将唐母得罪到这么深。
华妙冰越想越气:“这些事关我什么事!我对她做过什么吗?!她凭什么都怨到我头上?”
“是没理由怨到你头上。但是,她确实把你恨之入骨。”
“所以买凶来杀我吗?”
“买凶来杀你的,好像不止她一个。那帮子人,先找的也不是我。刚好,我家里一个小弟,是另一个帮的。那个帮,就是有点像真正的黑社会了。我是整天监视这个小弟,担心他走上邪道,不让他和那些人混。那天,被我逮到了我小弟接到任务。我趁此顺藤摸瓜,被我知道了这些来龙去脉。”
“除了她,有谁?”
“太子你知道吧?听说你这个项目落在太子地盘了。但是,太子没插手帮你,是由于比太子更厉害的人来了,说要你的命。”
“什么人比太子更厉害?”
“太子有个妹妹,嫁的是真正的豪门。即使是太子,对这个妹妹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个富太太?”
“找马秋霞。我打听清楚了,一切,她才是始作俑者。因为,她和太子的妹妹好像有勾结。”
华妙冰想着,找到马秋霞以后,是举起拳头,先揍一顿马秋霞为自己出气,还是怎样。
一群人赶着往唐母的别墅去,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假死,让几乎所有人为之惊慌。直到尤二姐打了寻呼台。华妙冰的bb机响了。
那些人拿了她的手机和钱包,却没有动到她bb机,是由于bb机被她扔在了车里另一件外套里头。刚下车时,她重新换了一件外套,兜上了bb机。
赶紧利用这东西,给那些急着找她的亲人,发回平安的信息。
他们来到唐母的别墅。
马秋霞当时,听着人家报信说,面包车确实掉下山崖,华妙冰要是没死的话,定是去掉半条命,在自己屋里放声大笑。
钱太太和钱月秀都出去了。
只剩下个保安看门。
梅雨彤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保安诱拐了出门,交给华妙冰和两个助手及司机大哥看着门。她自己和华妙冰,从唐家大门轻松地进了别墅。
听见门铃响,马秋霞因为敌人死了很高兴,走到了大门口,没有问清楚就开了门。
门,噹一声打开后,面前站着的华妙冰,与三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气质容颜,出现在马秋霞面前。马秋霞失声尖叫:“鬼!”
若不是情况过于严峻,梅雨彤想抱住肚子大笑。
“我不是鬼,我也没有如你所愿死了。”华妙冰两手插着口袋,冷静地审视马秋霞的面孔。霞的面孔。
她真的对这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马秋霞倒抽口凉气,在确定了真实的情况后,抖着嘴唇:“你,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那么有能耐,指挥人家杀我,连太子都指挥不动的人。”华妙冰一路听梅雨彤说的情况,知道这个最大的疑点,不问马秋霞本人,恐怕谁都不知道答案。
“我找人杀了?”马秋霞反口反的极快,“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买凶杀人了?”
“你买凶的人,正好是我朋友的小弟。你说呢?”
“那就该知道不是我买凶!”激烈地吐出这句后,马秋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双手捂住口。
华妙冰冷冷地看着她:“你果然是知道有人买凶要杀我的事,你敢说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当然,公安机关应该很快就有人到这里来抓你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该结了,你说是不是?”
公安?都知道了?来抓她?
马秋霞害怕了,腿软了,她唯一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如果她儿子知道的话,知道她母亲是这样一个真面目的话。
“你们报警了吗?如果你们报警了的话,我没有什么话好和你们说了。我要通知我的律师过来。”
眼见马秋霞说这话的时候,两条腿明明都抖着像快站不住,却吐字清晰无比。华妙冰和梅雨彤两人眼中划过一抹疑问。
恐怕,马秋霞和潘裕华兜着的这个秘密,比马秋霞去坐监狱,都来的更重要。
外头,警车的笛声随之而来。
姚子寒在事发地,正想着华妙冰会上哪里去时,接到了公安机关的电话,说是找到华妙冰了,和买凶案犯在一块。
同时间,老四他们得知了华妙冰安然无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四接到家里老婆打来的电话,老四媳妇在电话里和他说了许秀琴带着儿女鬼鬼祟祟到太子家的动静。老四吃一惊,看向沈老三。
沈老三见他对着自己看,问:“怎么了?”
老四是摸不清其中的状况,感觉沈老三不像是阴谋派的人,不如打个电话先问问姚爷是怎么回事,顺便汇报情况。
老四打电话的时候,离他们不远的那辆豪华车,静悄悄地驶离了现场。
北京的百货大厦超市里,钻在沈佳音怀里的小包子,抬起小脑瓜,说:“阿姨,心跳好快。”
沈佳音听孩子这么说,脸上一尴尬,一摸自己胸口,确实心跳的有些快,都是因为——因为见着老公好像不大对劲,不知出了什么事,自己跟着担心。
站在后头的姚爷,听说老婆可能生病了,急急忙忙走上来,拿住老婆的手腕就把脉,问:“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沈佳音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转身,走到了一边。
心跳快,知道,这事,终究是不能违背自己心意,于是,她拿出了手机,找出某人的电话号码,深吸口气,拨了下。拨完,一串长长的电话忙音,没人接。
姚爷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完她拨完谁的电话号码,等见到她确实拨不通脸上怅然所失时,轻启唇口:“她安全的。只是手机被人弄坏了。”
急速地转回身去,乌亮的眼珠对着他:“你都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让你担心。”双手握住她双臂,感受到她双臂有些事后余惊未平的瑟抖,于是眸中颜色益发深沉,看着她,“你很担心她吗?”
沈佳音低下视角,看着地上:“担心。”
担心归担心,但是不代表其它。
丫头很诚实,不为难自己半分。
“她安全就好。我担心她,是想,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的话,冯上校也会很伤心的。他真的是把她当成了好妈妈,比自己的亲妈妈更亲。”沈佳音想起上回和冯永卓的交谈,对方话里透出的丝丝情绪,都是洋溢着对华妙冰的尊敬和爱戴。
论起相处的时间长短,或许,华妙冰更像是冯永卓的母亲,不像是她的母亲。
一只手搂在她肩头上,他问:“你不妒忌吗?”
“不。她也是他妈妈,我为什么要妒忌?再说,除了她,世上还有许多人爱着我。哪怕没有人爱我,我自己也得爱自己,不是吗?”
丫头真坚强,可见,之前她受过的苦,没人能想得到。
益发令他心疼了。
小包子坐在购物车上,见阿姨被姚爷带着,两人越走越远,好像其他人都成了空气,惊讶地张开小嘴巴问爸爸妈妈:“不叫阿姨回来吗?”
白露笑着,摸摸儿子脑瓜,说:“征征以后呢,也会有这样一个人,只会陪着征征。”
小包子无奈地从沈佳音那头收回自己的视线,别扭地说:“可我想要阿姨陪我,不想要其他人。”
君爷赶紧挡住自己儿子,免得被姚爷听见,又要大发醋劲了。
一群人,买完东西,坐上君爷的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沈佳音才知道,冯永卓他们赶着去她老家找华妙冰了。
在冯永卓他们抵达目的地机场时,下机的时候,和叶长问撞在了一起。叶长问是自己一个人先偷着过来,想为老婆打听情况。冯四海和冯永卓都还不知道庄如玉的事,只以为叶长问是来这边办差事的。三个人在一块,叶长问正好从冯家父子那里,得知了华妙冰平安的消息。
叶长问有车来接,冯家父子搭上叶长问的顺风车,去招待所找华妙冰。叶长问的车离开机场时,与迎头而来的豪华宾士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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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婆媳和解
华妙冰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记者,有公安,什么人都有。工作人员清开条道,华妙冰他们快步穿过时,能听见两侧的声音此起彼伏。
“华专家,听说你们的车在山上翻了,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吗?”
“华专家,出车祸前,你们的车被当地的百姓围堵了,你是什么想法?”
“华专家,有人说你是当地出生的,这个谣言可靠吗?”
“华专家,华专家,别走——”
招待所的玻璃门关紧,隔绝了外面,终于得一片清净。然几个人,都看着华妙冰,目光中有疑问,有担心,有焦虑。
华妙冰却是一脸轻松:“让别人说就怎么说吧。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又不能控制。”说完,轻松一笑,淡然处之。
对她来说,陌生人站在外圈,是瞧她这个当事人热闹。没有意思。她只介意家人的看法。
姚子寒之前,已和她通过电话,说她丈夫和儿子,都先到达了招待所。
此刻,华灯初上,寒流充斥南北大地。围聚在招待所的人,见华妙冰等当事人今晚像是不可能再出来了,讨了个没趣,又被公安清场,到了八九点钟终于是散了去。
华妙冰和一众人,已是在招待所内部的餐厅里吃饭有一阵时间了。
冯四海见到她安然无恙,一口大气松出来后,大起大落,心脏反而是不大舒服。冯永卓给父亲匆匆含了片药,和华妙冰说:“妈,你如果出点什么事,我看爸也不用活了。”
华妙冰愧疚,早知道先打个电话,懊恼地拍下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
冯四海握住她拍头的手,着急:“小心,别弄到头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颗脑袋有多昂贵吗?多少人争着要。”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出声。
笑声,像是把今天发生的过山车一样的意外,都吹散开了。
华妙冰接着向冯四海介绍了梅雨彤,说:“今天是这个人救了我,她是我以前的老同事。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见见你。”
“对我感兴趣?”冯四海和梅雨彤握手的时候,疑问。
“都说你是个大帅哥,现在看你儿子长相,都可以相信这个谣言确凿可信。”梅雨彤一边说,一边冲华妙冰风趣地挤眼睛。
冯四海听着,斯文的脸上略显尴尬之外,同时是一头雾水,想着梅雨彤是从哪里听说他的事的。他不认得梅雨彤,当然,也不知道当年马秋霞跑到北京想和他求婚的事。
几个人边说边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吃完晚饭,梅雨彤跟随公安机关的人员回去再度配合调查。华妙冰和冯四海、儿子冯永卓一块回到客房。
华妙冰说他们两个了:“你们爷俩,这样放掉了工作过来,单位怎么说?”
“你都出这么大的事了。我们当时在飞机上,没有手机才不知道你翻了车。不然,不得担心死。”冯四海回想起这事都心有余悸,问她,“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马秋霞被带到了公安局接受调查。面对梅雨彤等人的指证,却不认罪,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等梅雨彤说到她与华妙冰过去的种种恩怨时,马秋霞大声狂笑,对所有人说:“我现在儿子家财万贯,我有必要妒忌她吗?再有,你们该查的方向查错了吧。我们家没有对她的项目进行投资,和她没有利益争执,完全就没有对她下手的动机。”
唐向东接到消息,急忙带了律师到公安局,听见母亲这番话,更觉陷害他母亲的人可恶至极。与此同时,对华妙冰的印象直落千丈。
调查取证的事,一度陷入了僵局。
“怎么会这样呢?”冯四海亦觉不可思议,“不是都有买凶的人证物证在?”
梅雨彤听说是唐母马秋霞和潘裕华干的,但是,她是从她小弟那里听到的。她小弟上面的头,跑了。公安机关一时没抓到人,导致证据链条中间断裂。
“不管怎么说,妈,你觉得她为什么要针对你,非要你死呢?”冯永卓给父母倒了杯水,站在旁边越听,越一样糊涂了。
这是华妙冰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说唐母妒忌她成这样,非要她死的话,为什么潘裕华会插这个手。她与潘裕华真的算是无冤无仇了,连潘裕华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公安机关在这方面质问马秋霞。但是马秋霞既然都否认了自己买凶,潘裕华的事自然也不会承认。公安机关想找潘裕华调查时,潘裕华和儿子高裕荣,说是北京家中有事,急着坐上飞机回了北京。
一群人像走进了迷雾里。
在这个时候,尤二姐打电话来了,问能不能过来瞧瞧她。
华妙冰心思这招待所门口,不知会不会还有记者在,尤二姐在电话里说没有关系,他们这边有人,能瞒过记者进入招待所里。
挂了电话,华妙冰对儿子冯永卓说:“冬冬很想你,听说你来,急着想来看看你。他们现在因为我的缘故,家里都被人抄了。”
“什么?!”冯四海和冯永卓乍听说沈家被抄的事,流露出震惊的口气。
现在这个社会,都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
所以说从城里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了解乡村?华妙冰听着是不感到惊讶,想当初,她那时候不也是被村里人赶。冯四海是地道的京中少爷四海是地道的京中少爷,祖上一直都是北京人,而且,民国时代,还是有名的书香家族。
老四家里,沈老三和沈二哥打听完消息,和老四一块回来。对等消息的众人说:“都平安,据说那车,是自己掉下去的。”
众人高兴,沈奶奶坐在角落里,别过脸,没人能看清楚她脸上什么表情。
尤二姐急忙打华妙冰的传呼机,华妙冰给她回了电话,确认了自己平安的消息,尤二姐提出要连夜去探望她。沈二哥兴奋着,说要跟着去。沈老三在家里四处找自己老婆孩子,才知道,自己老婆带着儿女不知上哪去了。
老四不敢和沈老三说许秀琴他们是去投靠太子了,躲着沈老三的眼睛。
沈老三见老婆孩子不见了,焦急,开着那借来的车,想去外头找。
沈奶奶见到,发话了:“老三,回来。你媳妇女儿儿子比你聪明,不会饿着自己的。再说这夜里黑咕隆咚的,你上哪里找人?”
“妈——”沈老三吞口唾沫,眼睛看着地上,“你知道他们会上哪里去吗?”
“不管他们上哪里去了,他们不告诉你,就根本没有把你当老公和当爸看,你担心他们做什么呢。”
沈老三是很觉丢脸,在别人家里,闹出老婆孩子自己出走的事,而且,把他老母都丢在这了。这样的媳妇儿子女儿,说出去,没脸见人。
可现在叫他怎么办呢?
如果跪下可以解决事情,他真想跪了。
“照我看,老三,你坐下来先。”老四搭着沈老三肩膀,看到沈老三的样子,没有一个人不可怜这个汉子的,“我告诉你,你妈说的没错。他们既然都带了你的家产走掉的,几天吃饭生活都绝对没有问题。或许,等他们哪天吃不上饭了,就得回来找你。若是你真着急,明天我叫人再帮你去打听打听,看是什么情况。”
沈老三摸自己口袋,半分钱都没有。有件事老四说对了,家里财产都被许秀琴卷走了,他现在比老婆孩子还穷。他去找他们的话,他们要嫌弃他。
尤二姐一家,要老四帮忙带他们偷偷进到华妙冰的招待所。老四一口答应。沈老三一个人寂寞,要和尤二姐一家一齐去见华妙冰。只剩下沈奶奶一人。老人家到此骑虎难下,若不跟着去,显得自己多没人情味,被老四家里了看到也不好。于是,沈家一家,挤在老四的面包车里,朝华妙冰的招待所开去。
十点多钟,华妙冰让招待所的同志帮忙,开了个小房间,专门招待到访的沈家人。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沈冬冬,孩子最活泼调皮,像小炮弹冲进了冯永卓的怀里,叫着:“大哥哥,想死你了。”
冯永卓没想到孩子这般热情,被吓了一跳,继而摸着冬冬的脑袋瓜,说:“我也挺想念你们的。”
“真的?”沈冬冬抬起头,乌亮的眼珠子用力地看着他。
冯永卓点头:“嗯。”
沈冬冬高兴的,把两只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回头,和妈妈说:“大哥哥说他想我们,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常住北京了?”
这,却是不大可能的。只要老人家要留在老家,他们就不可能迁去北京。作为孝顺的儿女,必须是老人家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尤二姐对儿子笑了笑,不敢接话。
沈冬冬又回头,和冯永卓说:“大哥哥,我们没有家了。”
“没事,住大哥哥家。”冯永卓爽快地道。
“可是,如果佳音姐姐要我们住他们家,怎么办?我和姐夫关系也很好。”沈冬冬自己的手摸了下自己的脑瓜,对于一个受宠的孩子而言,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他一方面想讨好大哥哥,一方面又想讨好姐夫姚爷。
尤二姐见儿子当着华妙冰一家的面这么说,脸上尴尬,拽回儿子,对冯四海他们道歉道:“冬冬,说话有时候不懂事。”
“孩子小,没关系。而且,他说的是实话,你们去北京的话,佳音那边肯定要帮你们安排好的。”冯四海宽厚的笑容对着孩子,沈冬冬这孩子很得他心,既聪明,又不失善良和纯真。
见面的人一阵寒暄过后,冯四海和冯永卓招呼孩子和沈二哥他们,尤二姐和华妙冰两个,单独在客房里说话。
相比华妙冰这个当事人,尤二姐似乎有更多的苦水要吐,说道:“你不知道吧?妈她人她——我真不知道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听着都心寒。哪怕是没亲没故的人,也不带说这样冷酷无情的话。妈,她再讨厌你,都不该。”
“妈她说我什么了?”
“叫我不要跟着去。然后,让我老公和三叔一块去看现场,说看完报个结果,她再想怎么办。你说,她不关心你倒也算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你死不死就是一件麻烦事一样。天底下有这样冷血心肠的人吗?她还是你和我的婆婆。”
华妙冰听完尤二姐吐的这个苦水,若是低头沉思,最终,抓住尤二姐的手问:“你讨厌妈吗?”
“讨厌——不知道。”尤二姐觉得自己对婆婆的感情,像极了过山车,有时候觉得这老人家还行,有时间觉得这老人家简直该杀。
“我和你几句实话。就从你刚告诉我的这些事来说。首先,妈,你我和妈相处久了,妈她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确实不该跟着到现场去,妈现场去,妈拦着你没错。如果你走了,冬冬怎么办?而且你一个女人家,容易出事。妈接着再说看我出了什么事再做打算。妈若是一点都不关心我不紧张我,不会让你老公和三叔一块去打听情况,更不会说出下面她要怎么办的事来,她完全可以对我置之不理。”
“这么说,是我误解妈了?”
华妙冰接着说:“做人家媳妇的,在老人家底下做事,哪个能容易。古往今来,当儿媳肯定是不能比得上当人家女儿好。老人防着你,是很正常的,因为你究竟不是她亲生骨肉,你也不可能把她当亲生的妈看,对不对?”
“你这话都没错,可是——”尤二姐接不上下面的话。
“照我说来,你我看这社会上的老人,看的会少吗?妈比起那些,整天真的刁难儿媳妇的老人家,不知道好多少。妈不管再怎么说,有一点,真的是其他老人比不上的。你说,妈对她自己有私心吗?一点都没有吧。妈有钱都是掏到子孙口袋里,妈自己节约了再节约,就是为了给你们钱花。你发达了,妈有说,要和你们住一块享福吗?你不要以为,妈是嫌弃你那里不好,妈她是为你们着想呢。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尤二姐听着她这些话,吃惊地看回她:“大嫂,妈这么讨厌你,你居然——”
“我这人实事论事,讲求事实。妈和我,是个人恩怨。但是,不能因此,抹灭老人家的优点。其实,做她儿媳妇和她相处那段时间,和你一样,怨言也不少。但是,仔细想来,都是些生活上的小摩擦。大道理上,老人家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你看,她把佳音教的那么好,如果她本人端不正,怎么能把佳音教的这么好呢?”
尤二姐服气了:“大嫂,你这些话,如果妈听见了,不知道会怎样?”
“妈听见也不能怎样。我当年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事情。老人家坚持的原则没有错。我是无话可说的。”
房间门口边上,沈奶奶一字不漏地听完里面两个儿媳妇谈论自己的话。她本是找卫生间的,哪知道经过这里顺道听了。不过也好,窃听这样一回,她终于知道两个儿媳妇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前面华妙冰为她说的那些话,老人家心里本还想:不要以为你给我说好话,我就会怎样的原谅你!最后面华妙冰一句说清楚她老人家牛一样的性格后,老人家反而一懵,有点悻悻然了。
这个被她赶走的大儿媳,聪明伶俐,是真正的读书人,一个真正优秀的人。她对其是又爱又恨。到底,她对这大儿媳是没法真正地恨起来。
“你家里这样被砸了,储蓄本都没有带出来吗?”华妙冰问。
尤二姐神秘地一笑:“不是和你商量过的吗?”
原来她们两个,早些天,在华妙冰刚下到乡里时,就料定了或许会出事。因此,尤二姐早把家里的现金都挪走了。银行卡什么的,也都先委托到一个可靠的朋友家中。小卖部的仓库,接连数日是没有进货,加上尤二姐私底下清仓。村里人要砸,只能砸那些日常家用用具,砸不到什么。因为他们家本身装修简朴,没有买值钱的家具和电器。
“这些事,我不敢告诉我老公和其他人,怕他大嘴巴说漏了。也好,这会儿,家里好像变穷了,他和我私底下说过,说如果真不能回村的话,他让佳音给他找工作,他干活来养活我和冬冬。”
沈二哥想发愤图强了,是好事。
华妙冰听了为尤二姐高兴,道:“我这回回来,发现二叔真变了不少。”
“都是托首长的福气。”尤二姐话声里由衷感激姚爷。
女人有时候说男人,男人只会觉得烦。但是,男人和男人说话不一样。尤其,沈二哥对姚爷很崇拜。姚爷私底下说沈二哥两句,沈二哥都听进去了。
“如果你们想去北京,就此定居,也行。”华妙冰把话说回来。
“不行的。妈她喜欢老家,不会离开这里的。还有,你不是另有项目落在我们村了吗?到时候,村里肯定会把妈接回去的。”
沈奶奶听到这,暗暗吃惊:不是说项目不能落在沈家村吗?
同时,冯四海正是那另外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和沈老三及沈二哥他们正解释,道:“妙冰,把标本都用飞机第一时间送回北京了。据我们初步预计,这个项目落到你们村,没有问题。妙冰先不和你们说,是担心这地方太乱。关于投资商的问题,她在北京帮你们联系正规的大集团,这样,手续齐全,不怕本地官商会勾结来欺负你们这些弱小的。到时候,她还会帮你们村请正规的律师,全程帮你们处理事情和拟定合同。”
沈老三一瞬间热泪满眶,冲动之下,想对着冯四海等人跪地。
沈奶奶在外头看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左手捂住胸口,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固执了些?
华妙冰确确实实是来做实事,是来报恩的。
这边,尤二姐听完华妙冰有关马秋霞的事后,从中想到了另一件事,虽然两件事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拧了拎眉毛:“大嫂,你可能不知道。上回,佳音突然打电话问我,我问过我老公,才知道你好像怀佳音之前,有个小孩。”
这个事,在华妙冰的心里埋藏的太深了。因为是个悲伤的记忆。当时方春云出来和她以及她老公,说孩子刚出来就没气了。初为人母的两个人,伤两个人,伤心欲绝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段时期,好久都没能走出这个悲伤。直到又怀上了佳音。所以,对她和她老公来说,佳音就像个小天使,为了弥补死去姐姐的遗憾,来到他们身边的。只是,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亲手丢下了这个小天使。
“是有这回事。可是,佳音怎么会知道?”华妙冰问。
沈奶奶告诉沈佳音的?
不可能。要说的话,沈家人早和沈佳音说了,也不是到现在。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奇怪。”尤二姐说。
华妙冰想亲口问问女儿怎么想,但是,女儿和她,现在在一个地球上,却好像隔着个宇宙,连通话的机会都很渺茫。
叶长问送冯家父子到达招待所,得知华妙冰平安,为冯家父子高兴后,去找姚子寒,想打听沈家人的具体情况。
晚上,他就此住在姚子寒的住所,说:“听说上回姚科他们来,也住你这里。”
“他们来的时候,半夜了,找不到旅馆。”姚子寒吃惊于对方说话和他这么随便,想这姚家和叶家,本来就关系不是很融洽。
叶长问不知道他知道秘密没有,但是既然要求他做事,就和他说了实话:“我老婆,和姚科的老婆,是亲姐妹关系。”
“什么!”
这么说,叶家和姚家算亲戚了?
在姚子寒被震的有些懵的时候,叶长问开始阐明这次来的目的:“我想和我老婆的亲人们见一见面。你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下?”
“你想帮你老婆认亲?”一边问,一边姚子寒内心喊着坑爹。你要找人认亲,干嘛扯上他,难道不知道他在他堂哥面前到时候会很难解释吗?
“子寒,我知道你人很好。”
“高帽子你不用给我带了。”姚子寒苦笑不已。
叶长问不安地摩擦着双手,问他:“你不会不帮我吧?”
“沈家他们现在,被村里人赶出村了,可能会先到北京我堂哥堂嫂那里住。你跑这儿来,不是白跑一趟吗?”
叶长问不知这个事,又愣。
姚子寒瞧他这样子,就知道很多事情他可能都不清不楚的,于是一只手拍拍他肩膀:“叶司令,这个没调查清楚就做事的风格,不像你啊。”
应说一旦遇到他老婆的事,他全变样了。
叶长问苦涩。
“今晚你在我这里睡吧。明天,再看看情况。”姚子寒眉头皱紧,比起叶长问认亲,有人想杀华妙冰的谜团,更让人感到内心里一股莫名的焦急,好像危险并没有度过,是要接踵而至。
北京的晚上,灯光璀璨,繁花似锦,一片太平盛世。
夜晚那餐饭,既然今晚都让老婆劳累了一天,没理由让老婆回家做饭。姚爷带了老婆出来吃西餐。
沈佳音被老公硬逼着喝了杯红酒,清秀的娇颜顿浮现起两朵酡红,像极了盛开的梅花,在冬天里妖娆极致。
姚爷带她吃完饭出来坐车时,将她半醉的身体塞进副驾座里,给她系着安全带。他知道她酒量好,但是,没想,她只对白酒酒量好,对葡萄酒居然如此敏感。
血管里流淌着酒液的热流,热,秀手的指尖,碰了碰脖子的拉链口。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她的手塞进口袋里,免得着凉了。
她忽然扭过脖子,半眯的眼睛,见着他车灯下的俊颜,完美的弧形轮廓,白里透红的皮肤,怎么看,好像比她还要更诱人。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她突然间仰起脖子,往他靠自己最近的地方,迅速地出击。
脸蛋上突然被老婆的嘴巴侵袭了,姚爷周身若是道电击拂过,颤过之后,回头。狭长的美睐见着她吻完他,却像全身失去了战斗力,跌了下来,闭上眼皮,好像梦周公去了。
这丫头,最喜欢玩这种挑了他起来,自己又逃之夭夭的把戏。
正好前头没车没路人没交警,他扶起她下巴颌,在她醉醺醺的嘴巴上咬着。
“子业。”
“嗯。”
“你灌我喝酒是因为担心我心情不好吗?”
“……”
“我没有心情不好,你放心。”
一声长长的怜惜,拂在她额头上。
这丫头,明明自己的事,还总是先担心他。
开着车回家时,放了首回家吧的乡村摇滚乐,调剂气氛。
高大帅这时候发来了一条短信,称:因为潘裕华和高裕荣常年不在这边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标本,但是,这对母子,今晚上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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