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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晚辰全文阅读

作者:肥妈向善     大婚晚辰txt下载     大婚晚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6】遇上

    姚奶奶昨晚上听大儿媳打来电话说,明早大孙子要带准孙媳妇上门拜访他们两老。这使得老人家很紧张,一大早推了老头子起床。两个老人忙活着吃完早餐后,又是担心两个年轻人到他们这儿来时没吃,特意留了一大锅包子豆浆。

    “我看,他们不一定这么早过来。”姚老头见时间到了八点种儿孙未到,琢磨来琢磨去留包子不对,和姚奶奶说,“应该预先留午饭才对。”

    “留什么午饭?”姚奶奶听老头子这种抠门观点,直瞪眼睛,“我早知道他们不会这么早来的了。就生怕他们来了没吃午饭前有点饿,给他们两包子先垫着肚子。中午留他们在这里吃饭的话,肯定是他们忙活不忙。上馆子吃是最好的。”

    老婆都前前后后考虑周全了,姚老头能说什么呢?真心感觉自己说的是废话。拿手拍拍自个儿嘴巴,道:“行,我们坐客厅里开电视等他们到。”

    “你去看电视吧。我还得找点坚果什么的。昨晚上儿子儿媳报道消息慢,害我不能提前准备零食。喝个茶什么的,总需要点零食拌嘴吧。”姚奶奶絮絮叨叨地说。

    “没有吗?那我下去买。”姚老头真心是想帮上忙的,边说边已作势穿鞋子要往外走。

    “不用了。”姚奶奶摆手,要他这个不懂的不要瞎插手搅和越帮越忙,“这附近小卖部超市里卖的,连瑞士糖都不是正宗的。你下去买,既买不到好东西,道不定会被骗。幸好我记得上回有人送过一袋说是美国进口的坚果过来。”

    姚老头见被自己老婆说的一无是处,一片热忱全被丢进了北冰洋,气呼呼地坐在了沙发上,叫道:“美国货?什么好东西?能比得上我们北京正宗的雪糖葫芦吗?”

    姚奶奶不和自家老头子吹牛较劲了,走进厨房里翻箱倒柜找零食。

    同一天早上,沈佳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她平日里习惯于五点钟起床,今早起晚了,可能是因为坐火车刚回来给累的。爬了起来后,见六点多。走到门口没开门时,听外头客厅里传来姚夫人的声音。

    “嘘!都睡着呢。”姚夫人起的早,张罗着给家里上班的人做早餐。

    姚书记和姚子宝都休完假要上班了,两个人边穿衣服边咬包子油条。昨晚太兴奋,今早上都起的有些晚。

    姚夫人拿勺子帮他们舀碗豆浆,送到他们面前,接着帮老公拿布擦一擦公务包。

    “不用擦了。反正放车上没人看外面。”姚书记说。

    “那也是脏的。”姚夫人看不过眼,使劲儿地擦,意图擦掉包表面沾上的泥土,一不小心,泥土连着公务包的表皮一块蹭下来了。

    姚子宝见着,用力咬下半根油条嚼着说:“妈,你这是借口给爸送新包是不是?”

    姚夫人瞪小儿子一眼,真是把她给气的。好端端的擦个包都能蹭破皮。

    姚书记赶紧安慰老婆:“没事,这包是在摆地摊买的,一个连五十块钱都不用。”

    怪不得老公说脏了也没有关系。

    “我送你那包呢?”

    “你送的那个,搁柜子里,我不敢带出去,太好的包容易遭人抢。你知道我包里放的虽然不是现金银行卡,但那些资料远不止这个价钱。”

    姚夫人跺下脚:“我真是白送你包了。买了不用放柜子里供着,算什么?”说完老公说儿子:“你看,我给你爸五年前买的包他都还供着呢。你叫我给他买什么包?”

    姚子宝缩着脖子说:“那,那就投其所好,买地摊上的包——”

    姚夫人听此,火速走到儿子后面摩拳擦掌要给儿子松骨头。

    “妈,妈,嫂子听着呢——”生死关头,姚子宝叫,转移母亲注意力。

    姚夫人果然把视线转移到客房那头。姚子宝趁机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冲出家门。

    姚书记出门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外套扣子,对犹豫的老婆说:“不然,你过去看看佳音醒了没有吗?”

    “人家坐了两天的火车不累吗?昨天回来又闹那么晚才得睡。能让她睡晚点就睡晚点。”姚夫人体贴到连声音都有意放低。

    姚书记冲她笑了笑:“你啊,真是把她当女儿看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姚夫人点着头,“虽然囡囡是我干儿女,但人家终究有自己的亲妈,不一样。”

    沈佳音父母去世的早,光是这点,让姚夫人心疼的。

    姚书记走出家门前,亲了亲老婆的额头,道:“年轻人的事我们不要管太多。”

    “是。”

    两公婆在门口依依不舍。

    沈佳音这会儿悄悄打开了房门。这是在姚家住的第二个晚上,虽然姚书记姚夫人对她都很好,但终究于她而言首先是个长辈。面对姚家夫妇时,她心头会禁不住像小兔子蹦蹦跳。

    她蹑手蹑脚走到了洗手间,只要斜眼望过去,能隐约见着姚夫人和姚书记在门口说话的亲密状。人到中年了,夫妻感情能维系到如此好,羡煞人。

    再一想,这对夫妇今后要成为自己的公公婆婆了,一种奇怪的情愫在心头里漫开。是微微的期待,微微的尴尬,微微的忐忑。

    在卫生间里拧着毛巾洗脸。

    姚夫人和老公说完话了,送了老公走,回来,可能察觉到她房门开过,问:“佳音,起来了吗?”

    “起,起来了。”

    听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姚夫人就没有催她,只说:“你慢慢洗漱。没人进厕所。”

    沈佳音倒不敢放慢动作,洗完脸刷完牙,马上出来。

    姚夫人见她头发上沾了些水珠,回屋拿了条新的干毛巾递给她:“来,这条干的,擦擦。”

    她接了过来,看着姚夫人的眼神是如此温柔,不知怎的,慌忙低下头。

    这孩子,这么容易害羞的?

    姚夫人笑,给她摆上碗筷,道:“我去喊子业起来,不能让你等着。”

    “没,没关系。”她忙道,“首长,首长累的话,多休息会儿。”

    “傻孩子。在家他哪是你首长,就是你老公。你是他老婆,都可以管着他了。”姚夫人提前给她纠正观念。

    管着他?

    沈佳音想都没有想过。感觉是不可想象。

    姚夫人见她闷声没答应,直接拉起她的手,道:“走,我教你第一课,怎么在他敢睡懒觉的时候弄醒他。”

    姚爷平时是很少很少睡懒觉的,军人的习惯使然。偶尔那么几次,一般都是因为明知道第二天是休息,第二天早上要做的事并不急的情况下,他会偷偷地睡会儿懒觉。在他决心睡懒觉的时候,那就真是天打雷劈都叫不醒。

    姚夫人知道儿子工作累,平常依着儿子自己安排。可今天准儿媳在这,她不能惯着儿子,她要有婆婆的威信。

    走到姚爷门前,举起手,砰砰,砰砰。

    敲了约有十下,里头纹丝不动。沈佳音凑近门板听,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不见。

    姚夫人叉起了腰,喊:“子业!起来了!”

    姚爷拿被子盖住脑袋:母亲这大清早的吼什么吼,不就七点钟,拜访老人家不用那么早的。

    “姚子业,不起来是不是?你当着你老婆赖床害臊不害臊?”

    姚爷砰,从床上坐了起来。

    母亲这招够毒辣够凶悍。

    抓起件衬衣完美换上,对着卧室里的试衣镜系着整齐的扣子,拿把梳子先梳梳头发。打开门走出来现身时,虽然脸没洗牙没刷,衣服头发整齐得依然光彩照人。

    “妈,早。”冲母亲露出个儿子的完美微笑,另一边桃花眼冲着站在母亲身边的媳妇放放电。

    沈佳音吃惊地看着他早上在自家里起来都能这么的风流倜傥。因为之前在其它地方,总是他起的比她早的样子。在她面前,他处处都是保持完美的模样。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刷牙洗脸。”姚夫人对儿子今早过于甜腻的表现,都感到腻歪,催促儿子去洗手间。

    姚爷边走去洗手间,边卷着衬衫袖口,露出两只结实的小臂。

    从他后面的背影,怎么看都是极好看的。沈佳音默默在心里发觉,如此下去,自己不想当花痴都很难。

    “吃早餐吧,佳音,不用理他。”姚夫人招呼她到餐台坐。

    姚爷一听,从卫生间里伸了个脑袋出来,嘴里咬着牙膏的泡沫:“妈,你怎么能叫她不要理我呢?她是我老婆。”

    “哦,她是你老婆还是你老妈?你三岁小孩?不会自己吃饭?我是你老妈都没理你,她凭什么理你?”姚夫人抬起头来和儿子拌嘴。

    姚爷像是很无奈地,冲准媳妇抛去一个眼神。

    沈佳音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又怕被姚夫人发现,赶紧低下头来。

    姚爷一边刷牙一边瞧着她害羞的模样,不亦乐乎。

    姚夫人不管他了,只顾给儿媳递筷子塞碗。

    洗漱完毕,姚爷神清气爽,问母亲:“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了吗?”

    “打了。本来这电话应该你自己打的。”姚夫人念叨儿子推卸责任。

    “我这不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吗?”姚爷毫不在意,风轻云淡,狡辩如流,“我要是亲自打电话过去,他们肯定问东问西的,哪有什么惊喜可言?”

    “那你和佳音是打算今早去还是下午去?”姚夫人真是有些担心,“你们去的话,若是遇到吃饭时间,老人家恐怕不好侍候你们。”

    “不急。反正他们两老接到电话后肯定是在家里等我们。”姚爷说,心眼里只顾着拿勺子给准媳妇舀多点豆浆。

    “喂,这事不止你的事,对佳音很重要你知道不知道?”姚夫人提醒儿子收敛下吊儿郎当的性子,在这个面见老人的重要关头上。

    “妈,爷爷奶奶又不是那种老封建思想的人,他们都是革命家。”姚爷以为母亲完全大惊小怪了。

    姚夫人听儿子都这么说了,而且当着佳音的面当然不能把姚家老头和老太说得太可怕,于是闭上了嘴巴。回身,去帮他们收拾房间。

    沈佳音见状,刚要起身去帮婆婆的忙,被姚爷拉住。

    “吃你的,要帮以后有的是机会帮,不急于一时。”姚爷道,“还有我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她巴不得都把家务活揽自己一个人身上,就怕退休在家后闲着没事干。”

    沈佳音一边听他这么说,一边是想着沈奶奶在她回来前教育她的话:你要嫁到人家当媳妇了,就不能想着人家叫你不用做你真不用做。人家那是客气话,你不能当真的。没有一户人家能受得了不干一点家务活的媳妇。

    俨然,老一辈说的话都中了。

    吃完早餐,她主动拿了自己的碗到厨房里刷洗,然后见洗碗盘里有没戏的,通通洗个遍。

    姚夫人进他们两人房间简略收拾下后,出来,看到儿子一个人喝着豆浆,问:“佳音呢?”

    “在里面洗碗吧。”她要洗碗,姚爷这回没有阻止。

    再疼她,也要稍微体会下她做媳妇的难处。

    姚夫人知道洗碗盘里就那么几个碗,没有走进厨房帮手,坐到像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儿子身边,道:“怎么,心疼她洗碗了?”

    “她在家都要干活的。我有空帮帮她就是。”

    “那就对了。结婚不是你和她两个人连饭都不用吃碗都不用刷了。你即使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她总得吃饭刷碗吧。”

    “妈。”姚爷失笑,“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偏袒她,不让她帮你一样。”

    “我哪需要她帮。要帮,也是你帮我。你毕竟是我儿子,我养了多少年养出来的,我这辛苦费你肯定是要用劳动来还给我的。她嫁到我们家,又不是我养出来的,我怎能要求她给我们家白干活。”姚夫人振振有词道。

    姚爷差点哈哈大笑:如果天下的婆婆都像他妈这样会想事情,早就不存在婆媳之间的矛盾了。

    婆婆和他的话她都听到了耳朵里。沈佳音抿着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说实话,能遇到姚夫人这样的婆婆,真是她的幸运。

    姚夫人比他们两个早出了门,要去菜市场买菜。

    姚爷拿了把刷子擦一擦自己的皮鞋。

    沈佳音在自己的行李袋里挑来挑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见老人家。如果严雅静在就好了,她最少可以有个人问问意见。

    擦完鞋子感觉很满意的姚爷抬起头,看时间不早了,她从房间里一直没出来,于是走了过去敲门:“佳音,好了吗?”

    她慌的要命,情急之下,习惯地拿军队的衣服套上。

    走出来时,他见她穿着军装,眉儿一挑,美睐闪过一抹促狭:“你这是去哪里见领导吗,沈中校?”

    她掰了掰指头。

    “来来来,我看你都有些什么衣服。”说着,他推着她进了房间里。

    拉开行李袋,内衣直接忽视,剩余的——真心是除了军装没有一件好看的。

    “哎呀,怎么办?难道我带你去见爷爷奶奶前,必须带你先去买衣服?能来得及吗?”

    她听他口气焦急,跟着也焦急:“那,那随便吧。”

    “随便?就你这种对衣服的随便态度,瞧瞧,现在怎么办好?”飞扬的眉梢底下那双美睐坏坏地看着她。

    咬下嘴唇:“首,首长——”

    这一声叫,直酥到他心底里去了。

    额……

    他这是再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STOP!

    “行了行了。我带你去找衣服穿。”他生怕等会儿自己会先扒了她衣服再说。

    关上门,带她下了楼梯,到了楼梯口,想着是要开车杀到百货大厦,还是找人借衣服。只是稍微一犹豫,他带了她转悠到了后面那幢楼,直上三楼。

    白露昨天加班,今天周一调休,于是在家里整理整理收拾收拾,再准备带小孩上婆婆家里。小包子在妈妈叠衣服的时候,小手抓着衣服的一角,想帮忙。

    “征征,在旁边坐着,玩你的小汽车,好吗?”白露说。

    小包子摇摇头:他对玩具兴趣不大。

    “那你试着叠你自己的衣服。”白露转变态度,拿了件儿子自己穿的衣服放到儿子面前。

    小包子对妈妈能信任自己感到很高兴,坐在地毯上,学着妈妈折衣服的样子,把自己的衣服袖口往里面叠。

    门铃声叮咚一响,白露跑去开门,先从门孔往外看一眼,见到了姚爷的影子。

    拉开门,姚爷对她微勾唇角说:“猜到你会在家,你果然在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老公不在,你找我?”白露邀请他们进屋,说话和姚爷那是青梅竹马间的无所顾忌,冲跟在姚爷后面进屋的沈佳音笑。

    沈佳音看是个大美女,再见到屋里地毯上坐着的小包子,很快地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君爷的妻子,忙道:“嫂子,早。”

    “早,都是兄弟的老婆,不用客气。”白露笑道。

    小包子这会儿抬起了小脸蛋,看到姚爷时小眉头皱皱,再望到沈佳音的一刹那,脸颊两个小酒窝像花儿绽开。

    见孩子对自己笑,沈佳音倒有些害羞了。

    “征征说见过你一回后很喜欢你。”白露趁机拉拢老公兄弟老婆的关系。

    听见这话,沈佳音对着小包子笑一笑。小包子见着更高兴了,爬起来,走到她脚边,拉拉她裤脚:“军,军装。”

    “对了,她怎么穿军装?”白露正觉得他们进门时哪里感到奇怪,现在儿子一说才发现,姚爷没有穿军装而沈佳音穿了身军装,老大的不协调。

    “和你借衣服。你想想,你衣柜里有没有什么衣服给她穿比较合适。到商场去买衣服怕来不及。”姚爷解释,“最好十分钟内能解决,我要带她去见我爷爷奶奶。”

    听是这么说,白露认真地为他们绞尽脑汁地想:“我生征征前,倒是有一些衣服以前瘦的时候留下的。她个子和我差不多,应该她可以试试看。”

    说着,她很快地从自己衣柜里找出了件白衬衫和线条毛衣,再有一条西装白裤。鞋子的话,刚好有一双鞋码偏小自己穿不了的正闲置着,就此送了出去。

    姚爷抱起小包子在自己大腿上坐着,免得小包子去偷窥自己媳妇换衣服。白露带沈佳音去了换衣间后,回来,和他说:“你预备两手空空上你爷爷奶奶家?”

    “路上我记得有一家卖雪糖葫芦的。我爷爷就爱吃那个,带几条过去。”姚爷答。

    “你这样都行?!”白露说他太马虎。

    姚爷笑:“什么呀。她从老家带了那么多腊肉玉米的,我爸昨晚上已经派人过来先搬了些过去,应该今早给我爷爷奶奶先送去这份厚礼了。”

    原来这货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光让不知情的人着急。白露暗暗叹气自己中招。

    “你觉得她怎样?”姚爷问她。

    “我老公都对她没意见,你说我会怎样?”白露扬扬眉。

    姚爷耸肩膀:早就知道白问的。

    君爷那般挑剔的人都没意见,谁能有意见?

    门咔哒,沈佳音换完衣服走出来。

    白露打量她上上下下后评价:“没觉得哪里不好。不过,看得出,她穿军装最好看。像宁静。”

    姚爷不用其他人说,其实也察觉出来了:军装,像是天生为她存在的。只能说这孩子是天生当兵的料。

    “阿姨,爸爸,穿军装,好。”小包子点点小脑瓜。

    沈佳音冲小包子笑。

    小包子再冲着她笑。

    一大一小又是傻呵呵地笑个没完。

    看得姚爷又生妒忌了。把孩子直接塞回白露怀抱里,道:“办完事,回头我让人把衣服送回来给你。”

    “不用了,这些衣服我生完孩子都穿不下了。她不嫌弃的话就帮我收了吧。”白露笑哈哈说。

    姚爷拉着她的手急匆匆走出屋子,感觉背后小包子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盯着他老婆。

    下了楼梯,姚爷的妒忌心犯了:“你刚和他笑什么?”

    “没。”

    “可你们不是在笑吗?”

    “不,不知道,就是,就是他笑,我想笑——”

    “如果我笑你会跟着我笑吗?”边说,边转过脸,冲着她咧开白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

    她愣眨了两眼后,缩圆唇,吐:“首长,犯傻了吗?”

    额头掉下三条黑线。一把搂住她肩膀,切齿:算了,不和小孩子争风吃醋了。再怎样,小孩子只能叫她阿姨。

    姚老头在家里打开戏剧频道,听戏听得正带劲时,听到门铃响,以为是孙子来了,跳起来边喊老婆出来:“来了来了!”

    姚奶奶的耳朵差点被震聋了,出来时埋怨老伴:“你这是喊鬼子进村吗?那么大声做什么?”心里其实和老伴一样忐忑。

    门打开后,却见是小区门卫帮手搬麻袋进来,称:“这些都是你们孙子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见面礼。”

    见面礼?三个大麻袋?

    姚奶奶和姚老头懵了,一人解开麻袋看姚爷是送什么厚礼来着,一人则赶紧打电话问姚书记是真是假。

    麻袋里装着玉米、马铃薯、水果、腊肉等。够他们两个老人家一年吃的了。年货都不用办了。

    姚老头和儿子通着电话。

    “爸,这些都是佳音和佳音的奶奶从老家送来孝敬你们两个的。”姚书记说,“绝对是没用化肥的无公害食品。对你们健康有好处。”

    这礼太重了,听得姚老头汗颜,冲儿子骂:“送这么多,你好意思全收下?”

    “爸,送都送了,收都收了,你备一点厚礼还给人家,不就完了。”姚书记淡定地说。

    “你叫我和你妈送什么回礼呢?”姚老头再骂,“在我们这地方,有无公害食品吗?”

    姚书记答不上来,赶紧借口公务忙,挂了他电话。

    姚老头冲着话筒骂儿子不厚道。

    姚奶奶这个蹙眉苦脸的,继而眼睛一亮:“玉镯子。”

    她屋里存着个玉镯子,早备好要给长孙媳妇的。

    “人家哪稀罕什么玉镯子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姚老头从亲家送来的礼物感觉到亲家为人的踏实,这种踏实真心是连金子都比不上的。

    姚奶奶拿出帕子包着的玉镯子,说:“只是个镯子的话肯定比不上。可我这镯子身份代表我们姚家的长孙媳妇,专配的。”

    “那还差不多。”姚老头点了点头,接着抬头看表,“怎么礼送到了,他们两个还没来呢?”

    姚爷把车开到路边靠停后,带着她进糕品店里买雪糖葫芦。

    华妙冰开着车,正好也路过这里,每次出来她都会习惯带点吃的回去给同事们当下午茶,于是停下了车,打算进里面买点饼干。

    走进店里,不是节日不是上下班时间,顾客不是很多,就几个都看得见站在货架前。

    有个整理货架的服务员转过身来问她需要点什么。

    她刚张口,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一个声音:

    “沈佳音,我说你多少回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知道吗?”

    沈佳音……

    华妙冰全身仿佛被灌注了一桶冷水,僵住不能动弹,连眼球想动一动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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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拜访两老

    拎了桂花糕、雪球儿,都是老人家爱吃的甜点。不敢买太多,是由于姚奶奶本身糖耐量不是很好,已经有点糖尿病的征兆。

    “我爷爷年中去做体检的时候,身体检查各项指标没问题,但也不能奢甜品。我奶奶蛮自觉的,不会随老头子乱吃。”固然挑是这么挑,给老人家送礼物是心意,姚爷第一次带准媳妇挑礼物送老人,总不能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沈佳音其实有想过:“如果,如果迟两天的话,我,我可以做护膝套。”

    瞪了她眼,小鸡肚肠的姚爷再次发难:“我不是说过,你只能给我做东西,你答应的诺言到哪里去了?”

    和自己爷爷奶奶都争风吃醋?

    沈佳音:无语。

    挑完,让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帮手装进纸袋子里,走到收银台准备付款时,沈佳音肯定是要拿出钱包来付款,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上门拜访他爷爷奶奶,要她来买才对。

    径直推开她的手,毫不客气:“说你多少回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知道吗?”

    看着自己手里的钱包被硬推回来,并被他鸡婆的手硬塞回自己口袋里头,沈佳音很想蹲到地上画圈圈。

    付完款,拎起袋子,瞧她脸蛋好像有点鼓,像个小BABY发闷。

    “生气了?”姚爷眨了下眼。女人不是都喜欢大方的男人吗?女人不是最喜欢到外面都是男人付款吗?

    “不,不生气。”秀气的眉头揪一揪,小嘴一张,忍不住地吐槽,“只是,首,首长不公平。”

    “我怎么不公平了?”

    “我,我想花钱,都,都不让。”

    画圈圈,一点花钱孝敬老人的快乐都被他剥夺了。

    这丫头,真是纯的可以。别人为他人花钱是肉疼,她倒好,叫快乐。

    牵着她的手,姚爷一路走,一路继续教育:“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花了我的钱你要觉得快乐,知道吗?”

    “那,那首长,花,花我的钱,也,也要快乐。”

    “不行!我要是去花你的钱,会被人看不起的!”

    谁说她傻,她觉得他才是真的傻。

    唇角偷偷地小抿成一个飞扬的弧度。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连在进店门的中央愣站了个女人都毫无所觉。在他们眼里,此时此刻只有彼此。

    华妙冰只听着说话声笑声从自己身边擦过后,愈来愈远,她自己的两条腿几乎软了下来。

    服务员看着她大冷天的竟是满头大汗,很是吃惊:“同志,你没事吧?”

    “我,我想坐一坐。”

    马上有人搬来张椅子给她坐。问她是不是需要打120。

    华妙冰弯腰喘息着,让人帮手从她手提袋里拿出个手机,按到她老公的电话号码。

    冯四海在单位接到了她电话。

    “老冯,过来接我。我人不舒服。”

    冯四海一听,听出她声音虚弱,很是紧张,追着问:“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你来了再说。我在,我在甜品店。”说着,手机递给身边的服务生让其告诉对方这里的准确地址。

    向单位里紧急告了假后,冯四海打了辆车前往事发地点。坐到出租车上,想起需要通知儿子,慌慌张张打到冯永卓的单位找人。

    姚爷请假不在的时候,姚爷负责的事务是由冯永卓和李俊涛两人协同打理的。

    两个小伙子正头挨着头在办公桌前协商计划。坐在他们对面的严雅静,磕着办公杯盖子,时而用古怪的目光瞟一瞟他们两个。

    方敏走进来,见她样子奇怪,拿手推下她:“你看谁呢?”

    “没。”收回视线,严雅静低头吹着杯口的热气,佯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俊涛早就察觉她的阴阳怪气了,今早上不知怎的,总盯着他们两人。

    “兄弟。”冯永卓看出他走神了,合上钢笔盖说,“想和你领导说话,就过去说。”

    李俊涛听这话,见他起身忙跟着起身澄清真相,抓住他悄声问:“你不觉得我领导很怪吗?”

    “她早就那么怪了。”冯永卓见惯不怪。严魔女之所以能修炼成魔女,能不怪吗?

    “怪不得,到现在都——”后面三个字“老处女”,李俊涛哽在喉咙里头不敢说出来。

    冯永卓不和他二话了,眼见徐美琳进来找他,说是他家里人打电话有急事找。

    接过电话筒,听见是冯四海的声音,讶:“爸?”

    “是,是我。”冯四海说,“我现在要去接你妈。你妈开车开到半路说是身体不舒服,我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被车撞了吗?”

    “不知道。她说完就让别人接了电话。”应说老婆向来强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突发状况,冯四海有点六神无主,招架不住。

    相较而言,做儿子的淡定多了,说:“爸,你先告诉我,妈现在在哪里?怎么打电话找的你?她身边现在有些什么人?”

    “帮她打电话的人说她在甜品店,人看起来好像低血糖,冒大汗。”

    冯永卓照着父亲报告的情况琢磨,琢磨了会儿后,据做大夫的感觉初次判断,并不算是很严重的症状,因此不像冯四海那样紧张,说:“这样,爸你带妈去附近的医院挂急诊做个检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这里去你们那里的话时间比较长,如果遭遇堵车更麻烦,你们找医院挂急诊更快。”

    “好的。我照你说的办。”冯四海在这种情况下全部听儿子的。

    冯永卓挂断了电话后,在旁听见的李俊涛问:“伯母没事吧?”

    “我想应该不是很大的事。”冯永卓说,“我妈有时候犯低血糖的,不过我爸不知道而已,因为我妈在我爸面前惯来是女强人。我爸身体又不好,她不想我爸担心。”

    经这样一番话说来,倒是突出了另一个问题。华妙冰居然会主动打电话找冯四海求助?按理来说,既然担心冯四海的身体,儿子又是做大夫的,突然生病的话也应是通知做大夫的儿子瞒着丈夫比较好。

    李俊涛替他担心,说:“要不我在单位里帮你顶一顶,你过去瞧下伯母?有什么事我回头和陆队说清楚。”

    冯永卓并不担心自己单位的领导会不通情达理。只是,既然华妙冰选择了找他爸这样一个微妙的情况存在,他谢绝了李俊涛的好意说:“没事。有什么事我爸会再打电话给我的。再说了,哪家家里没有人突然生病的,要是遇到这种事都要请假外出,工作怎么办?”

    李俊涛听他这一说,也就不好再勉强:“希望伯母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

    为这个问题,冯永卓的眼稍稍一眯。

    出租车杀到甜品店时,已过了半个多小时。冯四海慌慌张张下了车,扔了张钞票叫出租车司机别找零了。实在是老婆突发的状况令他担忧。想他第一任妻子就是,突然间的,脑溢血倒在了工作室里。那时候儿子刚满周岁,巨大的悲痛造成的打击,令他的身体瞬间被击垮,好长一段时间都振作不起,要不是遇到了华妙冰,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站起来。

    痛失的创伤,一直铭刻在他心头,成为他的噩梦。

    冲进甜品店里,店里的人见状,不需问,都主动给他让开条道。

    他急迈几步走过去,蹲到华妙冰面前,急唤:“妙冰,妙冰——”

    “你来了。”华妙冰伸出一只手给他握住,轻声说,“没事。”

    店里给她冲了碗糖水喝过后,她已经慢慢地是缓过劲来。只是,这头仍隐隐约约的,好像被团云雾弥漫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清过往未来,认不清这个世界。

    冯四海抱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说:“我打电话给永卓了,他说让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他,他会马上赶过来。”

    听见他这话,她立马抬起头来:“你打电话给他做什么呢?”

    冯四海一愣,没有体会出她话里的意味,只说:“你生病我难道不打电话告诉他,不说他是不是大夫,他是你儿子他都有权知道。”

    华妙冰皱下眉头,叹口气:“我这不是大病叫他来不是小题大做吗?他现在是大人有自己的工作的。再说,我这心口添堵的事儿,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听她说到这里,冯四海终于听出点问题来,满脸的讶色:“你,你这是说——”

    华妙冰点了点头,接着从他身上下来拉开车门坐进自己的车。

    冯四海在犹豫了会儿后,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里。

    把车开上路。车内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默默无声的。

    冯四海本想把车按照冯永卓的吩咐开到附近医院去,华妙冰却是要他就这么开着车吹吹风。

    车窗打开,冷空气降临,冷风肆虐地灌进来。一口冷气吸到肺底,华妙冰感觉浑身被冻成了冰棍。

    她现在是巴不得让自己掉进地狱。

    寒冷,是把她的脑袋刮醒了,一瞬间,眼眶里满满的热流,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老冯,我不应该还活着。我早该死了才对。”

    “你这胡说什么呢?”冯四海慌张地抽着车内纸巾筒内的面巾纸,递到她手心里。

    她没接,只是任脸上的泪流纵横:“你不该救我的,我那时候该跳河的。跳了就对了。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地留在这世上?”

    “谁说你没心没肺了?”冯四海着急的很用力地说,“别说我救了你,我觉得是你救了我才对。要不是有你在,我和永卓两个人能有到今天这个成就吗?”

    “我没有做什么——”

    “不,你做了很多。像永卓,到今天,他都只知道你是他妈妈,这不就是最值得我们俩骄傲的一件事吗?让一个闪失母亲的孩子能自小没有缺失过母爱,仅这么一点,妙冰,你是我和永卓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不,不是的——”她吸着眼眶里的热流,望着窗外,一排排从车前镜中后退的树木,好像时光的镜头往后退的情景。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想的往事,她一样。

    “我不是一个值得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我对永卓尽到了分内的义务,可是,我对另外个孩子不仅没有做到——”

    “别说了!”他容忍不了她这样一味指责自己,“是,我老冯自私,只要你对永卓好,你就是个好母亲。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而且绝对不会因其它事情改变。”

    说完,看她一直别开脸依旧放不开,他放低了音量:“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你突然这么激动?你以前不是有了解她的情况吗?”

    “所以说做虐。我不该去问的。早从我决心做出了选择之后,一直我都是不问不理的。你知道的这点的。都是她二婶,突然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我这不多余地问了一句她现在在哪里。不然,你看她在北京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遇上过,怎么就今天给遇上了?”

    对她这般自责的话,他又有另一番见解:“谁说你是离开后都不闻不问了?你看你自己好了以后,不是第一时间帮助她二婶吗?就是希望她二叔家能好起来替她做主不是吗?至于怎么突然遇上的,她二婶告诉你,你会问,那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儿。她要结婚了,长大了,成家立业了,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应该最值得高兴的事吗?你哭什么?若是永卓要结婚了,我会哭吗?或许会,但肯定是喜极而泣。”

    哎,他这些宽慰的话都没错。可为什么会突然遇上呢?

    而且,她认不出她是谁!

    在她记忆里,可能她一直都是躺在棺材里的人,按照她当年和沈奶奶说好的约定。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呢?”冯四海对此疑问了,“你不是没有看过她长大后的照片?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

    是,她是不知道她长大后成什么样的一个大闺女了。可有些东西不需要解释。她就是凭着感觉,都能感觉出来没有错。

    冯四海不管三七二十一,送她回家,两人约好,和冯永卓什么都不说,就说低血糖。

    冯永卓后来抽空打了电话,到甜品店周边的几家医院询问母亲情况,结果没有一家医院说接诊到他的母亲。对此,他没有再打电话追问冯四海或是华妙冰本人。

    “伯母没事吧?”见他打电话问医院,李俊涛关心地问。

    “没事,低血糖。”冯永卓挂了电话筒。

    李俊涛看他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心里疑惑。

    “对了,姚科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吗?”冯永卓问他有关姚爷的消息。

    “本来说今天回来的,不过临时有事。”李俊涛作为部下作为兄弟,当然要体谅这会儿正值人生关键时刻的姚爷,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来上班,也或许是婚假一块请了都说不定。”

    “他们要结婚了吗?”

    “你不知道吗?这次姚科回去就是提亲。”

    “我知道是提亲,可提完亲这么快?”

    李俊涛愣:“难道提完亲下一步不是结婚办喜酒?”

    两个没有结过婚的在这里议论半天没有结果。赵文生从旁边路过听见了,一人拍一下肩头:“不懂的,自己结一次婚,马上就懂了。”

    论及结婚两个字,明显对于结婚二字仍旧有些抗拒的单身汉,一闪避开了。

    最头痛的,要算君爷。眼瞧姚爷这假越请越长,什么活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都快顶不住了。今儿姚爷说带女人去见长辈,不知见得怎么样?

    中午没有吃饭,君爷开个车去姚家长辈那里探个情况,其实是奉了自家老爷子的命令去给姚老头送点东西。路上,和在家里的老婆透过气,得知姚爷带女人先到他家借了他老婆的衣服给自己女人穿。

    “抠门不抠门?丢脸不丢脸?”君爷直接吐槽到姚爷脸上。

    “他说是时间来不及。”白露笑着说。

    争着和妈妈抢电话筒的小包子冲电话里面的爸爸说:“我见到阿姨了。”

    阿姨,阿姨,儿子的心被阿姨拐走了。

    君爷叹息,先给老婆提个醒:“我今早接到干爸电话,貌似,他们以后要在我们家对面定居了。”

    “没问题。”白露很宽容,再说对沈佳音和儿子一样,印象很好。

    老婆儿子都没意见,君爷自然更没意见,道:“行吧。干爸送我们一袋马铃薯,说是贿赂我们用的。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收了它,他们白蹭了你衣服鞋子,你也不需要和他们客气。”

    白露呵呵呵笑着,答是好,又问他回家不回家吃饭。

    他答要去姚老头家。

    姚爷左手拎桂花糕,右手拎雪球儿,对着爷爷家的门喊:“奶奶——”

    因为不清楚姚老头会不会等不及他们先到其它地方玩会儿去了。

    屋里的姚老头比老伴冲的快,哗,拉开防盗门,冲大孙子开口就是训:“怎么不叫我?光喊你奶奶?”

    “爷爷,我不知道你在家嘛。”姚爷不在意地和老人家拌着嘴。

    “你说你们要来,我可能不在家吗?!”姚老头冲孙子生着气,这心里是紧张得直跳。老伴这会儿走到他身边扯下他衣角: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以为你还在部队里吗?客人都来了!丢脸不丢脸?

    姚老头是觉丢脸了,红着脸躲到老伴身后。

    姚爷见状,把手里拎的桂花糕和雪球儿通通塞进姚老头手里面,再把身后的准媳妇带出来,在两老面前亮相,道:“奶奶,这是佳音。”

    “爷,爷……爷,奶,奶奶——”感觉心跳在舌头上蹦跳,完全控制不了。

    以前,见姚夫人和姚书记,都没有这般紧张。都是因为她和他关系定了的缘故吗?

    “瞧这孩子紧张成这样。”姚老头从老伴后面探出个脑袋,有人和他一样紧张,他心里平衡,舒坦了。这叫做出丑的话大伙儿一块出丑。

    姚奶奶二话不用说,拍打了下自家老头今天把控不住的嘴巴,接着,转回身来,笑眯眯地冲低着头的小姑娘说:“孩子,在我们家像在你自家里一样。不要客气,快进来坐。”

    姚爷听到不禁挑了下眉:怎么两老都喊她孩子呢?

    只听姚奶奶和老伴嘀嘀咕咕:“看起来年纪好小,上中学了吗?”

    姚老头也傻了目:莫非大孙子是喜欢老牛吃嫩草?所以到今天方找到对象?

    姚爷气闷着,刚要回身来纠正两老。跟在他后面进门的人儿,出了声音,这回,倒是不见了一开始的结巴,道:“爷爷,奶奶,我今天二十七了,是剩女。”

    姚老头和姚奶奶瞬间目瞪口呆。

    倒不是被她那剩女一词给震的,是这孩子多可爱,居然这般坦白的,白得像白纸。

    “这闺女我看着喜欢。”姚奶奶高兴地拉住沈佳音的手,笑眯着眼说,“我觉得一点都不比子业以前认识的女人差。”

    这哪门跟哪门?姚爷惊呆了眼睛。他奶奶一直以来不是很会说话的吗?怎么今儿在关键时候犯了懵。说他有好多女人?!

    姚老头不得帮孙子在旁扯老伴的衣服提醒提醒。

    姚奶奶没好气地瞪他们两个:“我说的有错吗?子业以前不是被女人甩过几回了吗?”

    姚爷无语,拿指头悄悄揉着额门。

    老人家想说他感情坚贞,也不用拿他被甩的经历当榜样。

    姚老头叹气,想,老伴这时候心窝口里跳的心脏必定和自己的一样太快,所以说话都不像平日里的风范了。他于是拉着老伴坐下来,和孩子们说:“坐吧,都坐吧。我们不坐,会害佳音不能坐。”

    这个爷爷真好,很贴心人。

    沈佳音坐了下来,和姚家两老面对面坐着。看着两位老人家脸上的笑纹是那么真,她心窝口一阵温暖,想起自家里的奶奶了。

    “怎么样?我家奶奶爷爷不亚于你家奶奶吧?”他凑近她耳边,吹口热气。

    她耳朵子一下烧了起来,直点着头:“嗯。”

    这丫头就是这点好,该是怎样都会坦白,不会做样子装样子。

    他笑着,手里拎了水壶进厨房里倒热水,让她和自己爷爷奶奶独自相处会儿。

    姚老头抓开雪球儿的纸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啃了起来,连道:“好吃,好吃。”

    姚奶奶拿白眼瞪他,一边和沈佳音说:“别管他,我家老头爱吃甜的,遇到甜的,就是这幅德行。”

    “奶奶喜欢吃什么?”

    好孝顺,已经开始问她喜欢吃什么了。

    姚奶奶乐开了笑眼,道:“我什么都吃,不挑食。”

    把姚老头给妒忌的,举起手道:“我不止爱吃这个,子业可能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最喜欢吃的是麻薯!”

    姚奶奶再度白眼,对沈佳音说:“不用买给他吃,他吃得都快烂掉牙了。”

    “我哪里蛀牙了,我牙齿好的很!”姚老头说着咧开一排白灿灿的牙齿。

    两老这般卖萌,可真是前所未见。躲在厨房里的姚爷见着,都目瞪了。想自己和一帮家里兄弟到两老家时,哪见过两老这般卖萌过?

    两老是完全把沈佳音当天使般的孩子了。为什么说天使般呢?因为他们家里养出来的子孙,基本都是恶魔般,不然是一边长天使翅膀一边长恶魔翅膀,哪有像眼前这孩子可爱到家的。

    君爷两手抱着个纸箱进了姚家两老的院子,远远,能听见两老的笑声像麻雀似的,很是热闹。心里感觉是咚,一块石头落了地。陆家对姚家来说,始终存在的某种愧疚终于到了今天算是消淡了。

    从窗户看到他的身影,姚爷走出来给他开门。

    姚老头看着他抱着纸箱进来,跳起来说:“你爷爷让你给送过来的棋谱?”

    “是的。”君爷点头。

    姚老头立马带着他把棋谱搬到书房里面。

    姚爷眯下眼,问奶奶:“爷爷什么时候跟陆爷爷借棋谱了?”

    “他近来迷围棋,迷的要死。”姚奶奶说,“你爷爷现在象棋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姿态,所以说要改战围棋,调调口味。”

    自家爷爷和自己一样自恋。姚老头哪是象棋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是在象棋上该赢的人赢遍了,该输给对方的人都输遍了,生怕一辈子都是输,这不改变策略想从围棋杀出条血路,称之为迂回战术。

    姚爷耸了耸肩膀,回头,见几步远的她好像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说话,于是走过去,悄悄问:“你知道围棋?”

    “知道。”

    这丫头感情是下过围棋?

    “下过。”

    转出书房的姚老头正好听见了,眼睛瞬间发亮,冲她招手:“刚好,我手痒痒,来,陪我杀一盘。”

    其他人一听,一懵。紧跟姚奶奶直冲老伴喊:“人家来家里做客,你让人家陪你下棋?”

    “怎么不可以了?”姚老头笑着,亲自牵拉起孙媳妇的手,拉到书房的棋盘边,问道,“可以吗,佳音?”

    “嗯。”

    傻孩子向来不会拒绝像沈奶奶一样的老人的请求。

    眼见杀棋成了定局,姚爷和君爷两个站在了旁边观战。

    姚奶奶头疼,直骂着自家老头不管你了,口上这么说,却是进厨房里为大家准备吃的。

    姚老头搬起黑子,和她交换白子,笑问:“下过棋,学校教的?”

    “老师,我的小学老师,以前到陈老师家里看到棋盘,后来老师带我参加过俱乐部的比赛。”

    姚老头的目光一闪:这孩子先天条件不错啊?居然能杀进围棋俱乐部?

    不是说父母早逝吗?不知道她父母是什么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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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沈家人来北京

    围棋,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推算能力。在数理化领域里,男性比女性优势大不容置疑。但这并不意味女性没有这方面的优秀人才。往往,在这里面表现出色的女性会成为一枝独秀。

    姚老头的小指头搔了搔下巴颌,浅黑色的眼珠子眯眯,掠过沈佳音的脸。

    这孩子,看起来,结巴,自卑,木木呆呆,闷闷骚骚,任谁都只能联想到两个字废物。

    真人不露相,指的即是沈佳音这种人。

    姚老头右手从棋盒子里抓出只白子,刚落到棋盘的点上。对面的秀手伸出来,不需思考一分一秒,马上落到了位置上。

    啪。

    清脆的落子声,配合指尖推着黑子在棋盘上滑动的声响,唰,好像飞机在跑道上滑飞,好像一个十分圆弧而飞扬的音符,恰到好处的干脆,利落,美妙到不可思议。这样的音色,无论是放在哪个领域,都绝对是最出色的表现,因为其完美。

    老手。

    姚老头的年纪是眼前这小姑娘的两倍多,可心里很明白,论年纪,他比她大,论围棋界里,他可能要当她的孙孙子。

    老头子困扰地拿手扒着脑瓜,旁边站着的大孙子和陆家的大孙子,都不时拿眼角瞧瞧他,看他要怎么办。

    他这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让他自以为是,以为这小姑娘呆呆的,哪怕进过棋院俱乐部,不一定能赢过他这个老头子。不是他自夸,他在象棋界算是有些名气的,所以转到围棋界虽然不过一年功夫,但是进步飞快,在本市俱乐部里和一些有级别的专业选手对峙过,都没今日输的这般惨。

    足以说明,他大孙子要娶的这老婆——好,帅气!

    “啪啪。”大手爽快地拍拍膝盖头,姚老头道,“我输了。”

    对手突然间认输,沈佳音好像没有回过神来,问:“爷爷输了?”

    “是啊。不是我输是什么?”姚老头冲她大眼瞪小眼,是觉得她可爱极了,她故意这么说是不是为了怜惜他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于是益发大方地指着棋盘说。

    说实话,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这个棋盘,哪怕是不会围棋的人都看得出谁输谁赢。她基本已经把他的地盘杀得个片甲不留,他早该在她杀到他后方领地前就知道自己输定的了,只是老了这脸皮拉不下脸,一直拖着,拖到拖不下去了,基本是没有他白子落地的地方了,只好举手投降。

    沈佳音说:“我以为——”

    “以为我没输?”姚老头朝她咧咧老牙依旧雪亮的牙齿卖萌。

    “以为爷爷会下到终局。”

    以为他这把老脸最少会挺到终局,或许死活不认输。因为他之前不就一直赖着。

    姚老头的眼一呆,紧接收起了卖萌的牙齿。

    这丫头,原以为是个单纯的,原来是个腹黑系的。

    而且这孩子胆子大,他让她不要让棋,她真没有让他棋。有这种帅气胆量的年轻女娃,他真见不到几个。丫头值得称赞。

    只是,耳听身旁两个大孙子,早是拿拳头捂着嘴努力地忍着笑。

    没好气地瞪自家孙子一眼:“有本事你和她杀一盘?”

    听到这话,姚爷和沈佳音皆是一愣。

    姚老头得意了,让开自己坐的小板凳,指着非要让孙子坐下和他一块出洋相不可:“来,你下下看。要笑话你爷爷,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我强再说。”

    姚奶奶捧着茶点进来,听见自家老头子又在倚老卖老地耍杂技,冲自家老头子不客气地说:“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好丢脸的。不过就十分钟内被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老伴这话一出,姚老头抬头看到钟,才知道原来自己输的不止是自己原先以为的这么惨。

    这把老脸丢不下去了。

    甩手到背后交叉住,嘴头咕哝咕哝:“我这不是刚学围棋嘛,哪像她是个老手。输给老手很正常。”

    “你明知她是老手,你自己都下不过她。你让不会围棋的子业和她下,不是更强人所难?”

    听见奶奶维护自己的话,姚爷感动地冲过去,接过奶奶手里的茶点盘,说:“我在酒店订好位子了,等会儿请爷爷奶奶给脸,与我和佳音一块吃顿中饭。”

    “给脸不给脸?就冲她一盘棋把你爷爷杀到片甲不留,你爷爷敢不给这个脸?”姚奶奶冲自家老头上扬眉道。

    姚老头听老伴把自己形容成小鸡肚肠,不买账了,气冲冲地说:“哪怕她输给我,我都要给她这个脸,谁让她是我大孙媳妇。我看她就是顺眼。”

    一屋子的人全在笑,有眉笑,有眼笑,有嘴巴笑。

    沈佳音早是默默地站了起来,站在一旁。听着老人家对她直言的喜爱,她微微低着脸,闹红。

    极少被人坦言喜欢。哪怕她拿了再多的奖状,做出多出色的成绩。更多人口头上即使赞美她的成绩,背后总忍不住会说她是个结巴。她对此习以为常,认为社会百态就是如此。遇上突然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姚家老人,而且是他的爷爷奶奶,心头的滋味,热流,都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或许,这才是幸福的真实体现。有着忐忑和不安,有着兴奋,更有着被人喜欢的温暖。

    “你们吃吧,我回去。”上姚家办完正事,打探完风声的君爷,自然而然不想打扰姚家人自己的聚餐。

    “一块去吧,陆君。”姚奶奶马上说。

    “对。”姚爷转身接上话,对兄弟说,“这个点上,你应该和白露说不回家吃了。那你去哪里吃?食堂吗?食堂应该过了点。”

    “我可以在路上找一家。”君爷道。

    大城市里不愁找吃的。

    姚爷不依:“你在路上找一家吃和我们一块到酒店吃,有什么区别?我们这又不是去吃鲍鱼海鲜,不就家常饭菜。只是在家里做来不及了。”

    姚老头把拳头搁到嘴巴上,清了两声嗓子。

    收到姚家最高长辈的示意,君爷不敢再婉拒了,只好说:“那好,我和你们一块吃完饭再回单位。”

    姚奶奶听他接受了很高兴,道:“可惜征征没来。如果你早点打个电话告诉我们就好了,可以让白露抱着征征过来。人多热闹好。”

    “照你这么说,是提前两家搞PARTY更好了。”姚老头不禁念一句老伴,眼看大孙媳妇已经够害羞了。

    其实,沈佳音更情愿小包子来,因为小包子很可爱,和她沟通无障碍。但是,君爷……自家号称最可怕的领导。记起之前和君爷在食堂吃过饭,吃过烧烤,君爷所在地方,全是低气压,再好的食物都要变成冰冻食品。

    最终,决定了开姚爷的车,姚爷开车,君爷坐副驾座。沈佳音陪两个老人家坐在后座,一辆车载满五个人前往酒店。

    姚奶奶坐到车上,牵着大孙媳妇的手,却没忘记大儿媳,问姚爷:“你爸和宝儿在单位不回来吃中饭的话,你妈岂不是在家一个人吃?你把你妈叫过来吧。”

    “奶奶——”姚爷的语气飘出了一丝无奈,“我妈不一定在家吃的。她经常上朋友家串门。而且,都过点了,她可能都吃饱了。”

    眼见姚奶奶很兴奋,兴奋到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过来和她一块吃饭,好让她炫耀自己孙子要娶媳妇了。姚爷只怕老人家血压飙升超过临界值,在老人家的兴头上先泼把冷水。

    姚奶奶被孙子泼了这把冷水后,兴致并没有消减,开始追着孙子问另一个问题:“你带我们去的这家酒店,是不是打算好以后在那里摆喜酒的?”

    “奶奶!”姚爷要飚了。

    他哪能一下考虑到那么多,连摆喜酒的酒店都先预备好了。哪怕预备好了,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匆忙带老人家去过目吧。

    “不要以为这是很遥远的事!”姚奶奶冲孙子教训了,教训孙子不该不紧张,道,“你现在都把人带给我们看了,难道不打算摆喜酒,要等到孩子出来再摆喜酒?我先告诉你,我们姚家丢不起这个脸!”

    姚爷直接想晕倒算了。这哪门和哪门。

    坐在副驾座的君爷可是一直笑扬浓眉,眼里满是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眼瞧姚爷总算是可以尝到当年和他一模一样的苦头了。

    姚夫人中午,倒是没有像姚奶奶想的,一个人苦逼地在家里吃饭。事实上是,丈夫和小儿子一块突然回来要饭吃。她本来都想不做饭,到陆夫人那里蹭饭吃的,这可好,又得亲自动手侍奉爷俩了。

    趁老婆赶着去厨房给他们爷俩煮面条。姚书记把小儿子招到了一边说话。原来今早姚书记刚接到一个消息,急忙电召了小儿子回家过问事情真相。

    “我听说审计局的领导亲自打电话给你了。”

    姚子宝扶了下眼镜,很是镇定:“嗯。”

    “什么时候的事?”姚书记问。

    “我还没毕业的时候。”

    姚书记怔了怔:是没想儿子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瞒到他现在。

    一个领导在一个学生未毕业前先打电话招呼,明摆着什么呢?明摆着这个学生是这个单位看中的。只要学生通过国家笔试,面试是绝对没有问题了。而姚书记很清楚,让能轻松保送清华的儿子去笔试,绝对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过关斩将。

    决定权,只在于姚子宝愿意不愿意进入这个特殊的部门。

    “爸,你不是没反对吗?”

    姚子宝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如果他爸反对他进入这个部门的话,早在他要报考国考时,先招他谈心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姚书记肯定不会反对。这是个好部门,很好的部门,国家的中心部门。儿子能进去,能在进去前已经被领导看好。他高兴都来不及。

    吃惊的是,儿子把这事是否告知家人的态度。

    “爸。”姚子宝托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虽然之前,我已经接受他们的邀请了,但是我以为家里你和哥都不会反对这个选择的,而且,我们家又从不需要走后门,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特别地去说明。”

    从某方面而言,说明这孩子成熟了,真正长大了,沉稳了,哪怕进了他人羡慕不已的岗位,也是自己的能力理所当然能办到的事情,没有必要去特意的炫耀。

    “嗯。”姚书记对小儿子的表态重重地肯定一声,“只要不是歪门邪道,我和你哥又怎会反对你?好好干。宝儿,你长大了。”

    父亲后面的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包括他在上大学初那段近似疯狂的不理智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让所有长辈失望和心惊胆战。那个时候,虽然父亲像是没有出过面正式管过他,一切都是他哥在暗中操作。但是,说姚书记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其实是父亲默许了姚爷去做这一切事情。

    “爸,对不起。”事隔整整三年,期间他无数次想找个机会和家人道句歉意。事实证明,道歉的机会只有当他自己在家人面前能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时候。

    姚书记接受了他这个道歉,拍着他肩膀,小声说:“找时间,和你妈道句歉。你哥肯定没在意过。可你妈不同。”

    姚子宝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暗中戒备过自己的妈。他闭上眼,很是后悔。

    酒家里,趁姚爷带着沈佳音以及姚奶奶去挑鱼时,姚老头靠近到君爷身边,悄声问:“觉得子业找的这女人怎么样?”

    “我部下,你说能怎么样?”君爷转手将烫手山芋扔了回去。

    姚老头竖起指头指着他:“油嘴滑舌,和你爷爷一样,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你们是石头,其实狡猾的很。”

    换做平常,君爷肯定很不耐烦不再二话。不过,今日既是看得出姚老头心情很好,他定不会在这会儿扫老人家的兴头,和老人家拌着嘴说:“我爷爷能和我比吗?若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没有意思了。”

    “你强!”姚老头把他当成了一个平辈那样说话,这样的态度,对自己大孙子都基本没有。

    君爷在几家长辈心里都是个特殊的存在。

    姚老头突然找他说悄悄话是问什么呢。

    君爷也正好奇着。

    姚老头指责陆老头比自己狡猾,实际上,都是彼此彼此。

    “我听人说,你找人去调查叶老了?”

    君爷面色一肃:这老头,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连他自己爷爷都不知道的事情,姚老头从哪儿得知的?

    “你找人调查我孙媳妇的奶奶。这是我家孙子要娶的媳妇,我能不跟踪?”

    早该知道姚家会去查沈家,但没想到不止姚书记查,一幅置身事外的姚老头瞒着所有人悄悄地搞暗查。

    君爷不清楚姚老头查到有多少,当然不敢随便应声。

    姚老头说他是:“你这是在老虎脸上拔胡须,知道吗,陆君?”

    想动叶老的人,尤其是像他这种小辈,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对,胆子够大!

    “您错了。”君爷对此不敢承认,“我这么做,只是想给我们自己留点后路。总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以为我们都是在他控制中。”

    “如果你和他能好好相处,需要留后路吗?”姚老头并不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姚爷爷,您这么说,是想说我做错了吗?”君爷轻轻地扬着眉后,反将一军。

    当然,姚老头不能说他有错,能抓住叶老的把柄的话,对他们两家来说肯定不会有坏处。

    “以后这种老虎脸上拔胡须的事儿,和我以及你爷爷先打声招呼,不好吗?”姚老头改变了态度,对他宽容地说。

    “你会把这事告诉我爷爷吗?”君爷必须考虑陆老头知道后的态度。

    陆老头的个性和姚老头比,还有些不一样,不见得像姚老头这般宽容。

    姚老头看了他会儿,不解的是:“你该担心的,难道不该是我会不会告诉子业?”

    “子业我不担心。”君爷对青梅竹马的兄弟可是信任的很,“再说,那些老一辈的事情,和佳音什么关系都没有。沈奶奶不见得能记得叶老。”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姚老头反诘他。

    君爷对这个问题真一时答不上来。让高大帅去查,他纯粹都是由于自己一些猜忌。至于沈奶奶和叶老之前是否有发生过什么联系,他的确现阶段,甚至有一点无从下手。

    “而且,你让高大帅拿了叶长问当兵时的照片给人家看?亏你想得出这种主意。虽然人人都说,叶长问和他爷爷长得最像。”姚老头十分佩服的是,这种歪主意,居然能被君爷给歪打正着了,“都不知道你怎么推想出来的。如果那个说认得照片的老头子是早是花眼的呢。如果叶长问真是以前去过沈奶奶的村子呢?”

    “他以前没去过那地方。”这点君爷可以打包票,都查过了。或许叶老的行动以前年代久远没有记录没法考究,但是叶长问不同,放到了现在进了部队参与部队什么行动都有记录在案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叶长问穿的那套军装,听说是叶老保存的很好的一套,留下来送给孙子的。可以说,叶长问穿上叶老当年的军装,和叶老当年有九分相同让人混淆眼球并不夸张。

    眼见君爷是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姚老头叹:“这么说,你是肯定叶老和沈奶奶以前是认识的?”

    “我是这么推想,证据暂时没有十全十美。”所以君爷自己保留着这个调查结果,谁都没有说。没有证据如果打草惊蛇的话,是很蠢的行为。何况要碰的是叶老这座泰山。

    “你真想查叶老,很难。”姚老头道,“不是你一个人想查而已,想查的人太多了,可至今谁查得出叶老的私人秘密?再说那是人家的隐私。”

    查一个老人家过去的隐私,是很不厚道。可对君爷来说,只要有必要,他绝对不会顾忌改用的手段。

    姚老头见他不接话,决心已然,也就不多说了。年轻人,就该放手让他多去锻炼,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除了沈奶奶,姚老头其实更好奇沈佳音这孩子的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遗传基因很优秀,若只是会在田间劳作的农民,我不相信。”姚老头问专家君爷的感想。

    君爷早就翻过沈佳音的档案,谁让她是他部下。沈佳音的学习成绩等各方面的确很优秀,不能否认有后天的勤劳加上先天的一些天赋。

    只是这个问题,恐怕姚爷比他本人,更容易察觉到,因为姚爷一直跟在她身旁。

    “子业应该心里有点谱吧。”君爷思摸后道。

    听说大孙子自己心里有谱了,姚老头挑起了眉梢。

    在酒店的大鱼缸里挑了条活鱼,称重后再送去厨房。沈佳音顺道去了洗手间。姚奶奶趁机拉住孙子问:“她爸妈什么人?”

    老人家问的直接。姚爷有点措手不及,说:“奶奶,你忘了?我说过,她父母早去世了。”

    “那她爸妈去世前干什么工作的?”

    “佳音她自己那时候太小,不记得。我没有问过她奶奶。”姚爷道。

    再说人都死了,再去追究死了的人,有什么意义。

    “哎,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天赋很好,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姚奶奶说。

    和君爷想的一样,姚爷早就察觉了。而且,去了她老家一趟,沈毛安说漏了嘴巴。

    她妈妈活着吗?如果活着,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沈家上下非要说一个活着的人是死了的呢?

    不在沈家当面解决这个问题,是因为能在沈家决定这个大事的只有沈奶奶。姚爷不可能当面为难沈奶奶。

    而且,事情过了这么长远,已经二十多年了。她想知道吗?如果她压根不想知道呢?早把自己父母当成上天堂的天使了呢?

    没死,活着,却没有和自己女儿在一块,对女儿不闻不问,女儿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这种当妈的不是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叫什么?

    想到这里,姚爷的眼里早已冷的了。

    他情愿那个当妈的真是死了,免得回头来祸害女儿,伤害女儿的心。

    站在洗手盆前,沈佳音梳理着头发,对着镜子,看了看有没有弄脏小包子的妈借给她的衣服。

    身后,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叫着自己的妈说:“妈妈,我要洗手。”

    洗手盆太高了,小朋友个子矮够不着。

    孩子的妈走过来,把女儿抱起来,让女儿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洗手。小女孩快乐地洗完手,感觉身边的女人在看着自己,好奇地抬起脸。

    沈佳音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妇女倒没有察觉,把女儿放下地,抓了把纸巾给孩子擦擦手,带着孩子走了。

    沈佳音回想刚刚那孩子投过来的眼神,突然感到一丝狼狈,又用力地洗了洗手。

    妈妈?

    她没有妈妈,她的妈妈早死了。但是她有奶奶,和妈妈没有区别。

    姚爷见她出来时,头发沾了好多水珠子,感觉她每次洗手洗脸头发都要沾水珠,于是抽出条纸巾给她擦着。

    姚奶奶笑晏晏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回头打算催问儿媳妇操办喜酒的事。

    姚夫人接到婆婆追问的电话,说:“他爸中午回来过,我和他爸又商量了下,可能今晚会打电话到佳音的老家,让她老家里的人最好过来一个,提前和我们商量。还有这聘礼给多少,给什么,他爸说要找你们商量。”

    聘礼的事姚奶奶一点不担心。沈佳音老人家看着满意。亲家什么要求姚家只要觉得合情理的,肯定给。姚奶奶只想快点见到沈家老家的人。

    姚夫人被婆婆催着,不敢耽误。到了下午晚一些,和姚书记要了沈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打的是尤二姐小卖部的电话。

    尤二姐送儿子去学校参加活动,只剩沈二哥在家看铺子,结果是沈二哥接到了姚夫人的电话。

    刚好,沈家三个妹妹都趁尤二姐不在,来这里想蹭沈二哥的口风。刚走进店口,没出声,听沈二哥在说电话。

    姚夫人听说他是沈佳音的二叔,并不知道他是个二愣子,很尊敬地询问他的意见,问沈家能不能派人过来。

    沈二哥没有老婆在,自己拿不定主意。

    这会儿,已是听出是姚爷家人打来电话的沈毛安,兴冲冲抢站到沈二哥的面前,指挥自己的二哥说:“快应好啊,难道要耽误佳音的好事?”

    沈二哥一听会说害了侄女的好事,连忙答应姚夫人说这两天,会让人北京去。

    姚夫人听沈家的二叔都答应的这般爽快和热忱,分明是很给他们姚家和自己的面子,没有怀疑一二,高兴地挂了电话,只等沈家来人。

    尤二姐在学校办完事回来,见沈家三个姑子在自己档口排排坐,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却不像上回沈毛安冲进店里要找她吵架的。

    “哎呀,二嫂回来了。”沈毛安第一个站起来,上前迎接她,脸上带满笑容。

    尤二姐真心佩服,想沈毛安上次到她店里且骂她尤二姐一无是处,里外全是坏人。

    “你们坐吧。”擦过沈毛安身边踏进档口,尤二姐低着头冲三个姑子说了这句话,就此进到后面去。

    沈家三姐妹被她像是冷落了面子,无不气恼的。

    沈毛安由此和沈二哥说:“你看,你媳妇对佳音的事都不关心。不如,我找个时间,亲自到北京一趟为佳音办这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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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今晚就想娶回家

    沈二哥听妹妹要亲自插手这事,懵了,张口结舌,不知道该答是或不是。心底里直觉不该答应,可他舌头笨,想不出可以反对沈毛安的理由。沈毛安到底是沈佳音的姑姑,沈佳音父母不在,她作为长辈代为插手沈佳音的婚事不是不可以。

    间着块隔板,尤二姐并没有走远,沈毛安的话传进她耳朵里后,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杯水,按兵不动。

    果不其然,比沈毛安更着急抢这份活的人比比皆是,

    “二哥,不要听我大姐胡说八道。”沈毛庆走上来挤开沈毛安,站到沈二哥面前,“她都从没有走出过我们乡镇,最远只去过县城。去北京,她能懂得什么?去到那里给我们沈家丢脸,误了佳音的喜事怎么办。”

    二妹说的理由正好可以驳斥掉沈毛安,沈二哥抓住机遇连连点头:“是,毛安啊,你都没有去过大城市,不懂,还是不要去了,会惹麻烦的。”

    沈毛安气得往妹妹瞪上两眼:“噢,你就去过大城市?你就去过北京?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沈毛庆和小妹沈毛颖对上眼,笑道:“我没有大姐这吹牛的本事,我是没有去过北京,所以,压根也不敢和二哥提去北京操办这样的大事。”

    这两个妹妹肚子里究竟打了什么鬼主意呢?沈毛安一怔。

    沈二哥心里毛毛的,自小到大,说实话,沈毛安被两个妹妹捉弄过的事儿真是不少。如此想来,他说不定掉进了更大的陷阱里头。

    尤二姐听到老公犹豫的喘息声,眉微微一皱。

    几个姑子,她嫁进沈家这么多年,都是些什么德行她略知一二,说起来,这大姑子沈毛安还算好的,出主意都是馊主意,一眼都可以被人看透肚子里的坏水,因此被沈奶奶骂的最多。相比之下,两个小姑子,那就真的是,平常不会专门来找沈奶奶遭沈奶奶的骂。偶尔做的一些事,也尽是躲在别人背后让别人出头。

    可以说,比沈毛安不知道阴险上几倍。

    “二哥,你想想,我们沈家里,有谁去过北京?”沈毛庆对沈二哥说。

    沈二哥脑子里没转过弯来,举着指头顺溜了一遍,答:“就上回,妈带着孩子们去过北京。”

    “妈一个人带不了这么多孩子吧。”

    “你是说你三嫂?”沈二哥的脸色瞬时大变,这两个妹子真够阴狠的,是想让许秀琴代替她们去北京吗。

    “怎么,不是三嫂吗?除了三嫂是谁?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比三嫂更合适的人选呢。”沈毛庆洋洋得意地边说,边和妹妹姐姐都互相交流眼神。

    沈毛安这会儿可算回过神来,明白两妹妹的算计了。怎么说,她们几个和许秀琴的关系,绝对要比和尤二姐的好。谁让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她们都看不惯尤二姐,即使彼此之间有矛盾,面对尤二姐这一共同的威胁最大的敌人时肯定要同仇敌忾。和两个妹妹一样,她是情愿让许秀琴去,也绝不愿意让尤二姐继续占着这块甜头。

    “二哥,如果三嫂去的话,我们几个都举手同意!想必三哥绝对不会有意见。这样,家里同意的人占了一半以上,你能有什么意见?”沈毛安态度一变,哗的转变立场支持许秀琴。

    沈二哥结舌:“这,这,这……”一张嘴说不过他们几张嘴。

    “我们先去和三嫂透个信吧,让三嫂快点知道这个喜讯,好早点收拾早点出发帮佳音张罗。”三个妹妹不会等二哥结舌完,径直当沈二哥这是投降了,一起手拉手走去沈老三的家宅。

    沈二哥脚软,瘫坐在藤椅上。

    他知道这事肯定是错了错了,但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尤二姐拎着杯子和水壶走出来。她这个老公,窝囊是窝囊,但幸好心眼儿不像几个姑子机关算盘全部算计。

    拿手碰了碰沈二哥的肩膀,说:“妈不知道这事,你先和妈说了再说。”

    媳妇的话等于一道曙光。是,家里论起大事来,沈奶奶开口说一句话比什么都有力,三个妹子也都屈服于老人家的威信下面。

    沈二哥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突然想到,回头问她:“如果妈问让谁去呢?”

    尤二姐对此没有明白表示,只道:“到时候再说吧。”

    沈二哥突然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按理说,她疼佳音的话,应该会主张自己去,替掉不靠谱的许秀琴。

    他纳闷着,抢在几个妹妹之前,去给老人家报信。

    目送他脚步飞快的背影,尤二姐弯腰在档口里,像没事似地整理着摊位,其实脑子里在飞快地飞转着。如果她这时候主动开嘴说自己去,恐是婆婆要起疑心的。

    沈奶奶并没有那两天她对沈佳音好,对她完全放下芥蒂。终究,在老人家心里面,她再好,只是个儿媳妇,不是姓沈的。很难保证她对沈佳音好是出于什么私心。

    果然,沈奶奶在屋里接待了沈二哥,听了沈二哥火燎火急的一通报信后,出乎意外地很是沉静,并没有马上出声反对让许秀琴去北京。

    “妈,你是怎么想的?”沈二哥讶于母亲居然在这事上好像要沉默。

    “你出来和我报信时,你媳妇没有说什么吗?”沈奶奶说。

    “没。她让我只问你意见。”沈二哥都没听出自个儿妈和媳妇的意思,却是极其不解的,拍着膝盖头焦急,“但是,再怎么说,让老三的媳妇去,不合适吧?”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沈奶奶老眼里面锐利的光一闪。

    沈二哥哪能看出老人家眼里的光,照实说:“冬冬上回不是跟着你们去北京吗?说老三的媳妇惹了好多麻烦,妈,她都得罪你了你能不知道?而且,她和佳音的关系那么差。”

    “照你这么说,由你媳妇去最好是不是?”

    “当然了。我媳妇和佳音好,说得上话,佳音来那几天,不都是我媳妇在里在外忙活着招呼客人。”

    所以说沈二哥这人说话不懂技巧,在自己的妈面前,媳妇做的再好也不能这么夸,夸到自己母亲都毫无作为似的。媳妇做的再好,首先也应该是在母亲的英明指挥下干出的成绩。这和在单位里下属干出成绩领导首先沾的是大光一个道理。

    沈奶奶心里叹气,要不是知道老二就这性子,凭老二这话都能让她把尤二姐嫉恨上了。

    “妈,怎么说?”

    “你催我做什么?如果我同意了让你媳妇去,你媳妇愿意不愿意去,你有没有问过她意见?”

    沈二哥想起尤二姐那模糊两可的态度,结舌了。

    这老二媳妇真是的,明明可以开口主动要求去,却来闹这遭,想是摆面子吗?在他们沈家里摆架子?!这种骄傲的脾气惯不得。沈奶奶心里想定了,道:“行吧,你回去,先和你媳妇商量好了,想到要谁去,再和我说。我会征求全部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佳音没爸没妈的,去的人,是要代佳音抓一辈子主意的,绝不能马虎。”

    “是,是。”沈二哥应着,同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老人家遣了回去。

    回到家,他见尤二姐又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姿态,闷声不吭的,他看着烦,直抓着脑瓜,甩开袖子:“我不管了。有什么问题你和妈自己商量吧。”说完,直接上三楼找地方睡觉去了。

    搞不定这种麻烦事的时候,沈二哥习以为常变成鸵鸟。所以人家说他窝囊废,就是这么来的。不作为比做坏了事更让人生气。

    老公当了甩手掌柜,那可是他自己亲侄女的大事,又不是她娘家的甥女。尤二姐再好的心态,心头都得升起股火。这一刻,她一样想不理了。就让他们沈家人自个儿折腾。可想到最后这个事吃亏的是沈佳音。她没办法看着置之不理。

    她抱着脑袋,坐在竹凳子上,想自己现在这生活宽裕的日子,可都是沈佳音的妈带给她的。只论恩情,她都不能辜负了华妙冰。

    一脚踢了椅子,她匆匆起身,走出档口的时候,记起没人看店,干脆将档口关了,再走去老人家那里慢慢琢磨。

    沈奶奶家,沈二哥前脚刚走,沈家三个妹子和许秀琴一同上了门。

    “妈,让三嫂去吧。没有比三嫂更合适的人选了。”坐在老人家对面,沈毛安一边掰着花生一边和母亲说。

    沈奶奶抬眼,瞧向站在对角的老三媳妇。

    许秀琴今日在婆婆面前一反常态,羞羞答答的,一声不吭。

    沈奶奶冷哼。想许秀琴这幅模样,倒是和之前嫁进沈家前,第一次上门给她瞧时一模一样,可惜当初自己并不清楚许秀琴的本性并不是如此纯善,让她被骗了个十足,误了老三半生都有。

    “妈——”见老人家许久没开口,沈毛庆和沈毛颖微微感到一点忐忑。

    “你们大姐推荐你们三嫂去?你们是一样的主意?”沈奶奶瞧两个小女儿。

    两个小女儿被老人家一双眼这样打量上,很快地发虚。

    许秀琴开始有些暗暗心急了。本来,她也就没有想过老人家可能会答应,毕竟,当初她在北京惹了那么多麻烦,给了老人家那么多难堪。早知今天,她那时候就该忍下来,和老人家发脾气不值得。结果,现在错已经造成,她只能指望几个姑子一同给老人家施压,让老人家屈服。

    拳头抵在嘴巴,向几个姑子咳咳咳咳示意:别忘了,我到北京捞到好处的话,答应过分你们一勺的。

    “咳嗽,伤风了?那还怎么去北京?去了北京不是更惨吗?病了让佳音照顾你?”沈奶奶懒懒地抬起眼皮,说话却很利索。

    许秀琴无奈地放下拳头,心里的焦急不言而喻,让她终于说出了口:“那妈是什么意思?是预备让二嫂去吗?”

    她这本是要将老人家一军,同时提醒几个同仇敌忾的姑子。你们再不争取,我们一块要在尤二姐面前败阵了。

    几个姑子是一转头,齐齐从窗口看见了走进院子的尤二姐。

    “妈,三嫂哪里比不上二嫂了?!”沈毛安第一个急得蹦起来说。

    沈奶奶瞪大女儿一眼:有这么急吗?急到都原形毕露了,丢脸!

    尤二姐掀开门帘走进里屋,看着屋里这么多姑子妯娌,转了一圈后,对沈奶奶说:“妈,我老公让我来和你商量去北京帮佳音主持大局的人。我想来想去——”

    “妈!”沈毛安又叫。

    “你让你二嫂先把话说完,会割你的肉吗?!”沈奶奶一拍桌子发了火。

    见老人家发火,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头缩了回去。

    沈奶奶回头对被打断的尤二姐:“你继续说!”

    听老人家对尤二姐口气一样不好,几个人重新燃起了希望,都用钉子样的目光钉着尤二姐。

    尤二姐却是风轻云淡的,只对着沈奶奶说自己的:“我想来想去,有这样的人选,妈您先听听看合适不合适。一是我老公,他是佳音的二叔,佳音的父亲死的早,俗话说的好,家中的老大去世的话,叔当半个爹。我老公不管怎样,都是要去的,给佳音撑撑场面都该。二是妈是肯定要去的,妈和佳音的关系最亲,佳音的婚事都是妈做主定下来的,缺了妈怎么行?可妈年纪大了,路上需要有个全程照料的,男人不方便。我看,大姑是个人选。”

    每个人其实在听见尤二姐说沈奶奶去需要个女人照顾时,都冷哼心想肯定接下来推荐你自己了。突然爆出的人选是大姑——沈毛安的刹那。

    一刹那,除了沈奶奶,屋里个个瞬变的脸色可谓精彩绝伦。

    不用想,被推荐的沈毛安,机会失而复得,还能继续站在许秀琴的阵营吗?

    “妈,二嫂,二嫂她向来明智!”沈毛安欣喜若狂,对尤二姐另眼相看,口气态度均一百八十度改变。

    沈奶奶叹气:刚先是谁一再说尤二姐不行的,一再要阻止尤二姐说话的。

    “妈,大姐她不行吧?她都没有去过北京——”沈毛庆再次拿之前的借口进行反击。

    有了尤二姐撑腰的沈毛安,这会儿变得理直气壮了,不会被妹妹同个理由再压着了,昂着头:“我们这家里,谁最有本事,谁就最有底气做这个发言权,谁呢?是二嫂!你们家赚的钱有二嫂多吗?没有少出声!”

    沈毛庆和沈毛颖被气得吐血。

    许秀琴瞪着提出让沈毛安去的尤二姐。

    沈奶奶也清楚:老二媳妇这是耍的离间计,还正好得逞了。

    “妈,这事,就照二嫂这样办,二嫂说的肯定没错。”沈毛安一句话斩断几个妹妹要反驳的声音,生怕事情再有变故,把妹妹她们都赶出屋子说,“好了,妈要休息,要收拾行李,哪里有空和你们解释。你们有问题问我就可以了。”

    听着这群闹哄的人散了,沈奶奶睁眼,瞧着在原地待命的老二媳妇:“还有话说吗?”

    “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带冬冬一块去。”

    “冬冬的功课怎么办?”

    “不怕的,只是一点功课,我会在路上教他。”

    “你自己推荐了毛安,却不放心毛安?”

    沈奶奶每一句话都是见血的针。

    尤二姐只能步步为营:“妈,我都说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这话算是当媳妇的,总归要先请示她婆婆的意见。

    沈奶奶心头这口气被捋顺了,自然也就口上没有那么别扭,道:“行吧,不过这事你自己把握好,避免再节外生枝。”

    “嗯,我都想好了,我带冬冬慢你们一班车出发。到时候再到北京汇合。”

    老二媳妇办事就是不一样,周道。

    沈奶奶摆摆手,无话可说了,让她可以出去了。

    尤二姐从她这里得了同意,出了门,心里并没有就此松下,是愁着眉开始想:是不是该和华妙冰先通一句声。

    姚家,姚爷下午拜访完爷爷奶奶,带了沈佳音回到家。姚夫人立马招呼儿子通报喜讯称:沈家同意了下礼拜派人过来商议喜酒的问题。

    突然间听婚礼变成了倒计时,姚爷感到了压力。

    “怎么?”见儿子没有反应,姚夫人感到奇怪地拨儿子比自己高的肩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是想说你们不想摆喜酒吧?”

    可以的话,没有年轻人想先摆喜酒,最好是先领了证享受下两人世界,再来被老人家们娱乐娱乐。

    “没有。”很快恢复了镇定的姚爷,问,“妈是和谁通了电话?”

    “就你给了你爸,我和你爸要的那个电话。”

    姚爷记起,自己给姚书记的电话号码是尤二姐档口的号码。既然母亲联系的是尤二姐,姚爷觉得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他们有说来几个人吗?”

    “说这次来,连同老人家,是五个人。”

    五个人?姚爷原先还想,可能只是尤二姐陪沈奶奶过来。

    “有问题吗?”没有亲自去过沈家老家的姚夫人,感觉儿子很奇怪。

    “没有。”姚爷一口咬定。

    有他挡在她面前,谁敢欺负她?

    “行。今晚上,佳音还住我们这吧?”

    “这个我要问问她。”

    结婚前,每个单身男人女人,都有一点留恋单身日子的念头。

    姚爷很尊重自己的准媳妇意见。在开车送她回来时,他已经看出她脸上蕴藏的一丝疲惫。

    对她来说,上门去见对方的长辈,回来,又要和对方的父母相处,不累吗?当然累。因为都是陌生人,一开始相处总是需要非常小心翼翼的,需要磨合的。一旦弄不好,结婚前给长辈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会是直接影响到婚姻的。而且,还会影响到他。

    “明天要上班了,今晚回去后好好休息。如果觉得累的话,我再给你请一天假。”姚爷边说,边帮她将收拾好的行李袋提在手里。

    “首,首长明天,明天上班吗?”虽然他问都没问她,直接让她今晚回严雅静那里睡,让她感觉很窝心。可不知为何,现在要和他分开,却心里突然觉得很不适应。

    他抬起头,美睐一眯,伸手捏了把她的脸蛋,道:“怎么,不想和你严姐姐一块住,想和我去酒店住?”

    “首,首长?”她一乍一乍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不是在旅馆开过房了吗?”他吊儿郎当地指出上回在县城小旅馆开的双人房。

    她咬咬嘴唇:“嗯——”

    这傻丫头,关键时刻就来句嗯,挠痒痒死他。

    把她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搂,他低头亲她的鼻子:“不想离开我?没关系,过几天后,我们可以天天住一起了。”

    “嗯,我知道,这几天我和首长都是天天住一起。”

    姚爷听她这句答应,越听越是哪里觉得不对劲,走到门口,终于领悟到哪里不对,开始刮她的鼻梁:“沈佳音,过几天后我就不是只和你天天住一起了,是天天睡一起了,懂不?”

    沈佳音:“嗯。”

    这丫头究竟懂不懂?姚爷苦闷。

    拉着她手下楼梯,送她到严雅静家里前,两人在小区里绕了绕。反正没人注意。

    傍晚的斜阳很惬意,风吹的有点大,他想拿条围巾什么的给她披上,发现自己忘了带上美美的围巾。只因他家,本来离严雅静家,同一个小区,距离压根不远。

    最后,他摸了摸她被风刮的脸,心疼说:“冷了?上楼吧。”

    “不冷。”她道,手被他握着,好暖和,靠在他身边,他身体像个大暖炉。

    舍不得分开,明明近在咫尺。

    有点冲动把控不住,很想今晚上就把她娶回家。

    终于,还是步步艰难地将她送到了严魔女家的门口。

    按了两下门铃,居然没人应?

    严魔女竟然不在家等小妹妹回来?

    姚爷在考虑打电话给严雅静时,沈佳音掏出严雅静给的门钥匙,打开了家门。于是,不用二话,他陪她进了屋里等严魔女。分开的时刻再次被往后推延了,姚爷很高兴,没想严魔女今晚如此体贴他。

    严雅静如果知道姚爷这么想,八成吐血。事实上是,严魔女左等右等等不到小妹妹回家,自己在家里实在呆不住,这不找人一块喝酒去。

    方敏本是陪她在酒吧里泡,可到了中途,老公一通追缉电话过来。

    严雅静这会儿已经有点醉了,趴在酒吧台上。她本来就不善于喝酒,点了一杯鸡尾酒,喝了半杯就不行了。可她是严魔女,不能说自己连鸡尾酒都不会喝,于是向被老公通缉的方敏摇摇手:“你回去吧,我再泡会儿,再走。”

    酒吧里的灯光暗,方敏瞧不出她是醉了,只听她说话吐字清晰,没有怀疑,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喝太多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等方敏一走,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吧台服务生说:“帮我打这个电话。”说完这句话,她蓦地趴倒在吧台上。

    一看就是醉了的。服务生马上帮她拨了号码。

    “喂,你的朋友在我们酒吧里喝醉了,你赶紧过来接她吧。”

    突然接到这么一通电话的李俊涛,在家里正忙着打报告。心里正奇怪会是哪个兄弟喝醉酒了呢。没想多,既然是兄弟喝醉酒,他肯定要帮忙的。

    打了辆出租车火速赶往酒吧,到了那里,服务生一指趴在酒吧台上的女人。李俊涛一愣:女人?再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来电号码,原来自己那女上司的。

    “严教授,喝醉了吗?”无奈下,他拍打她的肩头,想拍醒她。

    结果她倒好,任他拍了老半天,一动不动,貌似有些不省人事的征象。

    当女上司的下属就是苦力。

    李俊涛叹了气,认命地将她背到了自己背上,背着她往外面走。走出酒吧,到外面截出租车。

    趴在他背上的眼睛,睁了一条缝,又很快闭上。

    来往的出租车没见几辆,天冷,这出租车不好打。李俊涛背着她倒不觉得累,当兵的,负重训练惯了,只是她那高跟鞋,一摇晃,总磕到他膝盖。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她睡的时候,在把她挪进出租车时,拨掉了她那双高跟鞋。拿手掌一量,跟高竟然有八公分。骂一句:“不摔死你自己!”

    沈佳音在严雅静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些食材,问:“首,首长今晚上在这里吃吗?”

    眼看这个时间段,严魔女应该是不会回来吃了。姚爷很舒坦地脱了外套,好像是这屋里的主人了,道:“我在这里吃。”

    “吃面,好,好吗?”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这句话甜的腻歪。

    沈佳音赶忙拿出胡萝卜等配料,走到厨房里。她忘了,严雅静这个厨房是开放式的。也就是说。她做饭的时候,姚爷可以坐在餐桌旁看着,赏心悦目地观赏她做饭的身影。

    菜刀在刀板上跺的声音真美妙。他已经可以幻想以后和她住在一起的日子。

    咔。

    这时候门外门把突然的一声转动。

    姚爷反应的快,在她没察觉前,先跑去看是不是严魔女回来了。

    走到门口,见着一个男人艰难地背着个女人进来,而且两个都是自己的部下。姚爷眨了下眼,不厚道的,先没做声。

    李俊涛哪里顾得及查看屋里是不是有人,只是背着个女人一路上上下下,都累出他在大冷天里一层汗,蒙了眼睛。进屋后,赶紧先把背上的女人放到沙发上。接着找地方洗手。走两步,抬起头,这时候,才看清楚了自己长官正站在离自己不过三步远的距离。

    “姚科!”

    两个字,让那头挺尸的严魔女,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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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到北京

    “继续,你们现在下班了,我又是请假,和你们现在干什么没有任何关系。”姚爷很大方地说,摆摆手要两个部下放轻松。

    李俊涛顿时感到舌头艰难,百口莫辩,可总得辩一句出来澄清:“姚科,严教授是自己在酒吧喝醉酒了,那里的服务生随便打个电话求救,结果打到了我那里——”

    此地无银三百两,指的即是李俊涛这话。

    姚爷打从心底佩服这个新来的李木头就是棵天的李木头。当着女士的面说这个话,而且是自己的女上司,与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若是高大帅,肯定是再有牢骚再想澄清,都会躲着严魔女说。

    严魔女报复心很强的。

    果如姚爷所料,严魔女那张喝醉本来红彤彤的脸瞬刻变成了一片乌鸦的黑,黑得头顶都要冒出工厂释放的滚滚浓烟。

    女性的特大耻辱,都被李俊涛一句话激发出来了。

    砰,一脚踢翻了个椅子,严魔女现在当着姚爷的面子,不,是冲着姚爷吼:“你怎么进到我家的?!”

    李俊涛吓得跳到了一边:她这是疯了吗?对自己的上司吼?

    借酒发疯,并且丢不下这个面子和李俊涛辩证,这不冲着他来了。

    姚爷只担心她这一吼把自己的女人吓坏了,扬扬眉:“李中校,带她去水龙头下冲一下脑袋。”

    严魔女自然不依,趁李俊涛踌躇的片刻,冲姚爷继续吼:“你信不信我打110?”

    结果,她这话,没把姚爷惹火之前,先把李俊涛惹恼了。

    这回不需要姚爷发令,李俊涛直走过去,拉起她手臂,直把她拖着往卫生间里走。她本是反抗两下,可压根抵不过他力气。都是兵,男兵相对女兵的强势依然是有的。而且脑袋有酒精的催眠作祟,她想使出些防狼招数都无能为力。

    哗!喷水头被他拧开后,往她头顶上如倾盆大雨似地浇。在大冬天里,这盆冷水可想而知,哪怕是在有暖气的家居室内。

    脑袋清醒完三分后,她将他猛地一推,骂:“李俊涛,你有种?!敢对你上司用这招,你——”

    “我只是奉你上司的命令做事。”李木头把那哗哗哗还喷着水的喷水头往浴室的地上一扔,甩手走人,一边走一边拍打衣服上被溅到的水珠子。

    她瞪着他背影气得半死:他敢这么做分明是对她怀恨已久了,借了姚爷这个借口对她报复。

    李俊涛走了出来后,才望见厨房里有人。是谁不用多猜,姚爷在这,只会是沈佳音在。

    沈佳音听见刚才的动静没有,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唯一确定的是,她并没有走出来帮严雅静说话。

    再怎么喜欢严姐姐都好,道理在那里,分寸在那里。

    姚爷笑晏晏的,别看他的女人看起来很单纯很小,但是做事有进退有分寸。招呼李俊涛过来,问:“吃饭了没?”

    “吃过了。在单位里吃的。回家打报告的时候,接到酒吧的电话。”李俊涛趁这个机会,再次和领导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是在部队里,部队里的男女关系直接关系到一个军人崇高的名誉,再实际点的话,关系到以后的军人仕途。

    这个李木头在他这里,工作了有几个月了。姚爷算是多少摸清李木头的脾气。李俊涛做人处事,从某方面来说,就是直,耿直。应该,李俊涛是不会和自己的女上司发生关系的。只是酒吧服务生一通求救电话会阴差阳错打到李俊涛那里,姚爷对这个问题有所保留。

    “既然吃过了,那就坐会儿吧。”姚爷刚这么说。

    严雅静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俨然,刚那盆冷水没有把她浇醒,又嚷:“你招呼他在这里坐算什么?这里又不是你的家!”

    看来她今天是非要和人大吵一架了。姚爷不怕吵架,身份都可以压死人。

    “严部长,我一句话都可以让你这房子今晚上收回来。”

    耳听姚爷这话似有些较真了。

    严魔女今晚火力全开:“你凭什么理由收我这房子?!你凭什么弹劾我?不要以为你比我官大能怎样?”

    “说对了。我是比你官大,不仅如此。你下班后跑去酒吧喝酒,有没有先和单位里打过招呼?酒量不行,还喝醉酒。要是突然来了任务,你打算怎么办?”姚爷说到这,毫不客气地像包青天黑了脸,“军人做事好比打仗,没有重来的,机会只有一次,输了就是输了,输了用死都不能谢罪,我告诉你!”

    严魔女没了声。

    领导就是领导,能力稍微要比她强悍一些。

    姚爷平日里是不像君爷,处处严到不近人情。可一旦被惹恼了,一样是阎王爷。在旁听宣判的李俊涛都心感敬畏。

    “知道错在哪里了,明天我上班之前,你给我交一份自我检查报告到我桌上。同时我会对你进行一段时间的考察期。考察完之后,队里会对你再有个综合评价。至于处罚不处罚,到时候会通知你。”

    “可你一开始,不是说没看见——”严魔女突然意识到麻烦了,咕哝着说。

    一开始放水,是他姚爷平常人情的一面,放了两次水都不认账,那就不怪他事不过三。不止事不过三,还要加倍严惩。可见,严魔女在他底下干了多年,都摸不清他真正的脾气。

    “我改变主意需要你同意吗?”

    眼见自己确确实实是踢到领导的铁板了,严雅静好像终于醒了神,敛了脾性,走去卫生间。

    姚爷冲她背影哼了声气,转头看李俊涛的目光追着她,扬眉:“怎么,同情人家了?”

    “没有!”李俊涛火速,正经地回答。

    姚爷照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瞧,拉了椅子坐回餐台边。

    厨房里的身影,这会儿绕过餐台飘了出来,稳当地在餐台上放下了炒面盘子和汤碗,给他毕恭毕敬地递上双筷子后,轻声说:“首长,你趁热吃。”

    他没接过筷子,而是径直将她拉下坐下,道:“你不饿吗?就我饿?我妈会说我虐待你的。”边说,边柔情脉脉地帮她把垂落在额前的刘海拾起来。

    李俊涛在旁边看得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怪不得人家都说领导变脸比翻书快。瞧姚爷这脸色,刚明明是一张铁不容情的包公脸。现在望着沈佳音的脸,却是柔得快拧出水来。

    “李,李中校,吃过了?”她转过头来看李俊涛,接着站起来说,“我去,去给你倒杯水吧。”

    有客人,当然要招待。姚爷倒没有阻止她。

    李俊涛诚惶诚恐地接过她递来的水,只见姚爷监视的视线随之而来。想来想去,高大帅说的小鸡肚肠男人处于热恋期中。他接过水杯后,走去了客厅的沙发里坐。

    在浴室里,严雅静洗澡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想到家里有男人在,她哪敢洗的慢。哗哗哗,随便冲了下,穿上衣服走出来。

    本想直接走去卧室算了,想到姚爷的命令不敢,走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李俊涛对面。

    李俊涛别开脸。

    她牙痒痒的:都是这人惹的祸。原先以为是个老实人,才让服务生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却给她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沈佳音在她面前摆上了粥,说:“严姐姐,吃吧。”

    严雅静这方是意识到她回了家。看着小妹妹蹲在自己面前为她递上只勺子,粥上漂浮的热气都能把她眼眶给热的:这小妹妹多好,可恨的是要被某人抢走了。

    瞧她这个怨恨的念头刚闪出半秒钟,姚爷的声音立马追到了,叫道:“佳音,快过来。”

    “严姐姐慢慢吃。”勺子塞进大姐姐手里后,她起身走去餐台服侍首长。

    严雅静嫉恨得眼珠子瞪成两个圆球。

    “吃你的,她是大人了,不需要你喂。”姚爷一面当严魔女的面挑衅放言,一面把另一双筷子塞进自己女人手里。

    这要出嫁的妹妹等于泼出去的水。严雅静终于体会到了妹要嫁人天要下雨的心情。

    狠狠挖了一勺粥塞进嘴里头,尝起来是五种滋味酸甜苦辣都有。抬头,正好撞上对面男人一双好奇的眼神。

    “看什么?!”现在当着姚爷的面不敢大声了,口气里面的傲气仍旧不减。

    她好歹是他的上司。

    李俊涛闷闷地喝口水:他这只不过好奇地瞅两眼。如果她嫌弃寂寞了,完全可以找个男人嘛。以她自身条件又不差,不可能找不到对象。

    搁下水杯,李俊涛站了起来,对姚爷说:“姚科,没有我的事,我家里的报告没有写完,先走了。”

    姚爷忙着拿调羹喂自己的女人喝汤,顾不上抬头,只应:“行,你走吧。”

    严雅静端起碗,一不做二不休,在李俊涛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一口气把粥倒进了肚子里,跳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今晚她真够狼狈的。问题是这个狼狈不是当着领导的面的缘故,尽是当着自己部下的面出的丑。这才让她失去了以往的潇洒,快抬不起头来了。

    听着房门砰一声关上,沈佳音看过去。

    姚爷的手伸过来,挪过她下巴,让她的脸对着自己:“你要嫁给我的,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吧。”

    醋意横飞,姚爷是什么醋都能吃。

    沈佳音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舀着碗里的汤,说:“她,她今晚,好像,好像不大一样。”

    “当然不一样,在自己在意的男人面前丢那么大的脸。”姚爷坏坏地贼笑了一声。

    迅速抬起头,瞧定他飞扬的眉角,吐出:“首,首长,坏,坏的时候,好像,好像就这样翘着眉。”

    这傻丫头,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捏把她鼻子:“知道我坏就行。以后,你是我老婆了,我坏的时候,你不能泄密给其他人知道吗?不然,就没有那么多好戏看了。”

    这是在教她一块学坏。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那眉梢翘起来和他一样,高深莫测。

    严雅静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皮时,房门被人轻声转开,一个人影轻手轻脚走到她床边后,给她拉了拉被子。她没有做声,等着这个人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哎,小妹妹终究要嫁人了的。再体贴都好,终究是男人怀里的猎物了。

    严雅静苦逼地皱着眉头想:莫非,自己某天,也需要找个男人来陪自己?小妹妹要嫁人这事,还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第二天,方敏听说她喝醉酒了,念她:你昨晚上给我打包票说自己没有喝醉酒?这下好了,被领导抓了个正着,活该。

    “我都不想这个了。”严雅静倒是不紧张,她几乎不喝酒的,所以姚爷说的什么观察期对她来说压根不算考验,只是念到要嫁人的小妹妹直叹气。

    “小妹妹是可爱,不过,人家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小妹妹,都二十七了,不是吗?”方敏打算拿这话安慰她。

    “真不是小妹妹吗?”

    “不是。你不知道她要当领导了吗?”

    沈佳音早上回到单位时,走到自己办公桌,突然察觉自己的办公地点又被挪了个地方。

    徐美琳找到她,说:“快过来这边,给你单独弄了个办公室,陆队交代的。”

    单独的办公室?

    挨着姚爷的办公室的,原先是一间储物间,放了台打印机让人打印文件的。现在挪了出来,清出了个完整的空间。这些,都是君爷在他们两人去沈家老家时,已经着手开始办的。

    他们两个都要结婚了,继续同在一间办公室里呆着,肯定要被人说假公济私。

    正好,君爷有意要提拔她的位置,推进改革,于是拨了个单独的办公室给她。

    这么做,有利有弊,在今早上,和姚爷私底下谈话时,君爷说了:“八成有人要妒忌,说她是攀上你这棵大树才有今天的辉煌。”

    说不定有比这个更难听的,比如说,靠色相取得上位,同义词某女,不需多言。

    姚爷天不怕地不怕:“有本事说她,没胆量和她单挑。”

    他的女人哪会是好欺负的。

    话是这么说,心里小小的牵挂和担心肯定是有的。

    “在我们单位,有你罩着。”换过来君爷安慰他,岔开话题,“我听干妈说,她家里人要上北京来了?”

    “是。”

    “都是些什么人?”

    “没问。”

    说是五个人。姚爷却想,商定好五个,偷偷跟着来的可能不止五个。所以问不问是谁一个样。反正,他这里只要先做好准备就行。

    君爷一块琢磨:“你家里肯定招呼不了这么多客人,打算把亲家的人都安排在哪里?”

    “我妈已经张罗好了,向人家租了套房子,离我们小区不远。有事好联系,好安排。”

    “租房子是便宜点,天天住酒店的话,没人吃的消。而且他们来这里,办这个喜酒的事,可能没一个半个月没能办完。”

    说是操办婚宴要勤俭,摆酒可以少,但是一些礼节性的来往不能少,礼数不能少。

    姚爷光想到这问题都要挠脑瓜。

    “婚礼的东西都添置了没有?”君爷又问。

    “想等她奶奶他们过来后,再仔细问一下他们的意见再做计划。”姚家这边开放,倒是没有多少礼数要约束。就不知沈家有些什么乡俗需要遵循。为了避免浪费,姚家也不敢提早准备。

    说来说去,首要是沈家人过来到北京。

    几天数过去,日子过得快。沈奶奶在家里早收拾好了行李。火车票尤二姐一早让人去订了。期间,她两个小女儿怏怏不乐地跑她这里来磨过几次嘴,反正是不甘心让沈毛安一个人霸占尽了好处。

    沈奶奶直接放话给两女儿:“我这把老骨头在,别说你们大姐想从我这里分得好处,就你们俩,也别再想歪念头了。还有,别以为毛安上了北京就能捞到好处。人家首长那家里是清廉的家庭,没有给你们任何机会动坏脑筋的。你们若敢想歪了,是想人家大义灭亲把你们送进监狱吗?”

    沈毛庆和沈毛颖听老人家这一说,不由纳闷:姚爷那是什么家庭。

    总归对老人家这话将信将疑,却因有了老人家这话,不敢轻易妄动,没有追着要去北京的念头了,只想再观察清楚情况后再说。

    打定了主意非要去北京的,除了已经占据名额的沈毛安,就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许秀琴了。想之前,她跟着去北京后连甜头都没有尝到,被沈奶奶赶了回来,这股不甘心,好在现在有了弥补的机会。

    沈奶奶不给她名额。她照样有借口可以去北京。那就是她家的女儿沈佳慧出息了。

    沈佳慧托朋友的口告诉她,自己现在在北京里有单独的房子住了,可以招待客人。

    许秀琴于是和沈老三说:“我去看看佳慧,顺便,看能不能在佳音的事上帮上忙。”

    沈老三听说她要去凑佳音的热闹,马上联想到沈二哥说过她到北京给人添过麻烦的话,不同意:“佳音的事,有妈主持,有二哥和大妹去帮忙了,人太多反而帮倒忙。”

    许秀琴听他这窝囊的口气,偏袒的口气,瞪他一眼:“你没听我说清楚前面的话吗?我说了,我是要去看佳慧。至于你那侄女佳音要嫁人,你以为我稀罕吗?她又不是我亲生的。佳慧才是我们亲生的,你不关心佳慧吗?”

    沈佳慧是自己亲生的,沈老三当然关心。但是,沈佳慧早就是不可救药的一个女儿了。沈老三抱着膝盖头不知道怎么说。

    “我告诉你,佳慧现在在京城买房买车了。”

    沈老三更害怕她把这事嚷到沈奶奶耳朵里去。毕竟,沈佳慧既没学历又没本事,在京城里能突然买房买车,这不意味走了什么歪门邪道赚的钱吗?

    “歪门邪道怕什么?佳慧又不可能去抢劫银行!”许秀琴感觉老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并且不顾家的,尽是站在外面人的阵营说她们母女,“现在这社会,只要有钱,就是有钱!知道吗?佳慧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一样在农田里面打滚!”

    “我知道。”沈老三也希望自己女儿能吃得好穿得好嫁得好,嫁进豪宅当少奶奶,问题是凭佳慧那本事能有这可能吗。

    许秀琴骂他是看低了自己的女儿,边说边收拾行李,准备在沈奶奶他们出发后,自己也坐车去北京,因此伸手向老公要车费。

    沈老三刚是把自己收成卖出去的粮款,交给了沈二哥,预备给佳音添嫁妆用的。因而口袋里掏不出几个钱,顶多几百块能当来回车费。

    许秀琴并不知道他已经变卖了粮食,以为他就是买了材料全身只剩这么多钱,骂骂咧咧把他口袋里的钱全搜罗走后,照样是要去北京的。

    到了那一天,沈奶奶、沈二哥和沈毛安,坐上第一趟列车出发。

    许秀琴跑去坐班车,准备到城里坐另一趟火车,和婆婆错开。结果在去赶班车的时候,儿子沈晓贵没有上学,直接跟踪她偷偷跑到了车站。许秀琴没有赶儿子走,将错就错,把儿子带上。可怜沈老三听学校里说儿子不在,在家里找半天找不到儿子,急花了眼睛。

    尤二姐带沈冬冬出门时,听说了这事,陪他一起找,同时知道了许秀琴跑京城去了,由是不假思索:“晓贵应该和他妈一块去北京了。”

    “是。”沈冬冬一样不假思索,“三叔,你不用找了。晓贵比我都想跑北京去呢。他妈这一去,他要是不跟着去,会和三叔闹的。”

    沈老三听着有理,叹气,回头问冬冬:“你为什么也没有去上学?”

    和母亲交个眼神,沈冬冬反应极快:“哦,我们学校里陈老师不是要到城里开刀吗?我妈受佳音姐的委托,要去城里探陈老师。我跟我妈去慰问老师。”

    听了这话,沈老三没有怀疑。

    尤二姐赶紧趁这个机会,打辆车和儿子直奔机场。她给自己和儿子订的是飞往北京的机票。这样,可以完全错开路上和沈毛安许秀琴等人碰面的机会。

    “妈,你真聪明。”沈冬冬在沈老三走后夸母亲,“你怎么料到三婶肯定不死心,会去北京的。”

    其实没有佳音这事,尤二姐也料定许秀琴在村里呆不住的。有关沈佳慧在京城买房买车的传闻,她做买卖的,四通八达,消息灵通,难逃她耳朵。佳音这事,不过是给许秀琴提前去北京的借口。

    “去到那里后,我们可能先不和你爸爸你奶奶见面。”尤二姐和儿子先交个底。

    “哎,不去见佳音姐,我们要去做什么?”沈冬冬被吊起了好奇,“妈,你不会是想瞒着奶奶和爸,先去玩吧。”

    尤二姐眯眯眼笑着,摸摸儿子脑瓜:“去玩不好吗?”

    真的只是去玩?沈冬冬愣住。

    去机场的路上,一辆玛莎拉蒂超过了他们的出租车。

    “这不是唐老板的车吗?”沈冬冬趴到车窗口看。

    唐向东独有的玛莎拉蒂的车牌号码,村里的小孩半数以上都能背诵出来,沈冬冬不例外。

    “可能是出差。”尤二姐知道唐向东向来去外地谈生意喜欢坐飞机多于坐火车。

    “可里面坐的不是唐老板。”沈冬冬眯着猫一样的眼睛,看出车后座里面坐的是个女人。

    尤二姐突然想起,好像是听说唐向东早在几天前已经去外地了。

    他的玛莎拉蒂除了他本人能坐,只剩另一个人。

    尤二姐对此微微感到惊讶,到了机场后和儿子一块见到了唐母准备登机的身影。好在唐母排在队伍的前面,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妈,她也要去北京?”沈冬冬贴着尤二姐的耳朵问。

    “可能,唐老板在北京开会?”尤二姐完全捉摸不定了。

    唐母是属于深居简出的阔太太,极少去外地的。更别提去外地找在办事的儿子。莫非唐家里面出了什么事?

    不过那是人家家里的事,她尤二姐管不着,也不会去管,和儿子聊聊八卦,聊完丢到脑后。

    飞机飞到北京,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整。

    尤二姐和儿子冬冬,一人提着个行李袋和小背包,跟着涌出机场的人流,走到出入口。尤二姐接着让儿子看行李,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不会儿拨通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接了她电话。

    “你是尤二姐吧?”

    “是。请问你是——”尤二姐吃疑着,她明明打的是华妙冰给的号码,怎么是个男的。

    “我是妙冰的老公。我姓冯。你这样,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出入口,我把车开去接你们。我开着车来的,已经在这附近了。”

    尤二姐好不容易吞下口里的这口惊讶。她和华妙冰有联系,但的确不知道华妙冰已经改嫁了。其实,华妙冰对于自己离开沈家后做了什么,经历些什么,都极少与她提起。按理说,华妙冰既然不是沈家的媳妇了,也没有必要和沈家人交代这些事。

    沈冬冬看着一脸蓝色的小轿车冲他们开了过来,看外观,和唐向东的玛莎拉蒂各有千秋。小男孩很吃惊地看着妈妈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冯四海在上下车点下了车,打开后车厢,招呼他们把行李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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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尴尬的见面

    放完行李,尤二姐先是对冯四海道谢:“谢谢你。”

    冯四海只是弯下腰,看了看沈冬冬,笑:“这是你儿子?很像我儿子小时候,都长得虎头虎脑的。”

    沈冬冬看着他,好奇地眨眼睛,不清楚他究竟是谁,和自己妈妈什么关系。

    华妙冰和他连儿子都有了?尤二姐又怔了下。

    没察觉她异样,冯四海拉开车门让他们母子上车。

    尤二姐拎过儿子的书包先丢上车。沈冬冬被尤二姐推上车前,转过脑袋,见斜对面站了个人。

    “妈。”贴着尤二姐的耳朵,沈冬冬向母亲指了方向,“唐老板的妈在那里看着我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

    唐母哪能知道他们是谁,一路唐母和他们一架飞机,都认不出他们。唐母是大老板的母亲,认不出他们小平民很正常。尤二姐刚想捏儿子耳朵说弄错了。不经意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一眼。这可好,就这一眼功夫,见唐母似乎真是头向着他们这边瞧。

    站在机场门口的唐母,一袭褐色的毛草大衣,手里抓着墨镜,露出一双在阳光下显得像两个幽潭的眼珠子,森森的,有些吓人。

    按着车门的冯四海见他们母子没动,正觉奇怪。在他转回头去看的功夫,唐母戴上了墨镜,走进司机开来的车里。冯四海望不到任何奇怪的动向,再回过头来时,看着沈冬冬和尤二姐已经都钻进他车里。他只能以为自己花眼了,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沈冬冬趴在后窗口,左顾右盼,见不到了唐母的车踪影。

    冯四海瞧着他样子,问:“遇到熟人了?”

    “哪有熟人。”尤二姐边说边把儿子的脑袋按下来,唐母是大人物和他们没关系,“冬冬只一个堂姐在北京工作。沈家、我娘家都没有其他亲戚在这。”

    冯四海似乎知道她是要来参加佳音的婚礼的,于是心里琢磨着话该不该说。

    尤二姐见他不说话,心里一样堵住。既不清楚他和华妙冰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还有他们那个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都弄不清楚的话,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佳音。

    到了单位小区。冯四海帮着他们母子把行李提到楼上,开着家里的门锁说:“妙冰应该去菜市场买菜了,因为得知你们下午飞机到。她白天和我一样要上班,没办法请假,只能这时候去买。”

    “真麻烦你们了。”尤二姐说。

    “不麻烦。只是,请你们这两天,就住我们家客房,好不?酒店贵不说,而且怕不卫生。”

    “我们只是住两天,什么样的房子都可以的。”尤二姐只觉冯四海很客气。

    按理说,冯四海这住单位小区的,恐怕身份至少是个机关干部之类,对她这个乡下来的农妇这般客气,让尤二姐都感到不适应。

    沈冬冬脱了鞋子,进到屋里。刚到客厅,眼睛马上瞄准了古玩架子上摆的一个相框,指着道:“军人!”

    冯四海听他话放眼过去一看,是自己儿子穿军装的照片,笑道:“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也是军人?”沈冬冬兴奋地说。

    尤二姐立马捏了把他耳朵:“什么你儿子,叔叔的儿子你要叫哥哥!”

    “没事,没事。”冯四海哈哈大笑,应说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小孩子来了,越看越觉沈冬冬好,对尤二姐说,“孩子都这样,不要大声训他。”

    沈冬冬摸摸自己被母亲捏的耳朵,听见冯四海罩着自己,胆子益发大了,和冯四海说:“我们家的佳音姐也是军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冯四海答孩子三个字显得意味深长。

    “你知道?”孩子都是单向思维,沈冬冬很吃惊地问,“你认识我的佳音姐吗?”

    尤二姐听见这话正紧张,不知道冯四海会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冯四海笑笑,伸手摸了下他脑瓜,指着相片里自己的儿子,说:“我儿子刚好和你那佳音姐,是一个部队的。”

    原来是这样,这位叔叔是佳音姐的同事的爸爸,所以妈妈认识。沈冬冬若有所思。

    小朋友暂时被蒙混过去了。

    尤二姐松出口气,和冯四海互相望了眼,两人原来都很紧张。

    冯四海拉开间客房的门,让他们把行李搬进去。自己走到客厅里煲水,准备招呼客人。

    不久,门锁咔一声。冯四海以为是老婆回来了,只开口没转头看人,说道:“妙冰,我把人接回来了。”

    “爸,有客人来了吗?”

    不是老婆的声音。冯四海猛地掉回头,看见自己儿子穿着军装外套,在玄关脱皮鞋。玄关处明显放了一双小孩子的运动鞋。冯永卓很稀奇居然有小孩子到他家里来玩。不是说冯家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大伙儿都知道冯家夫妇搞科研的,爱清净,小孩子却闹腾,来做客,一般也都是不带小孩。

    “你怎么回来了?”冯四海急匆匆站起来问。

    “我今天没在单位吃,所以就早回来了。”冯永卓却是以为父亲这态度有点奇怪。

    什么客人,有必要瞒着他这个儿子?

    冯四海是没想儿子会比老婆早回来,有些拿不住主意,不知道怎么向儿子介绍尤二姐母子,于是心里有些慌张。

    沈冬冬这时候听见客厅里有声音,从门口伸出了脑袋子张望,见到个穿军装的,想到沈佳音,对着冯永卓眉开眼笑,咧着串白白的牙齿示好。

    冯永卓突然被他出现的样子吓一跳。

    “哥哥好!”沈冬冬向他招着小手说。

    “妈的朋友?”冯永卓扬起眉,这小朋友素昧平生没见过他,一见面讨好他,他总得知道来龙去脉。

    “嗯。”冯四海慌张时,只能先瞎应着。

    “冬冬,你做什么呢?”尤二姐刚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好,回头发现儿子已经跑到了门口。

    “妈,佳音姐姐的同事来了。”沈冬冬说。

    这小朋友认识沈佳音?

    冯永卓来兴趣了,弯下腰,冲沈冬冬招招手:“过来。”

    大哥哥要示好,沈冬冬机不可失,跑了过去。

    冯四海已经是紧张到在旁边站着不敢动。

    “你刚才说佳音姐姐,是叫沈佳音吗?”冯永卓弯着腰问小朋友。

    沈冬冬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没有坏意,点着头说:“沈佳音是我堂姐。刚刚叔叔说了,说佳音姐姐和你是一个部队的。”

    “这样啊——”冯永卓抬头看向父亲:我怎么不知道我同事的堂弟要来我们家做客。

    “是,是这样的。”冯四海终于找到了个借口,道,“他妈妈,和你妈妈认识,是朋友。他们说要来北京玩几天,你妈妈就把他们先邀请到我们家里来了。听说他堂姐近来很忙。”

    沈佳音是很忙,据说家人明天到北京,要和姚家商量办喜酒的事情。只是,同是沈家人,为什么分成两批走。

    “我奶奶我爸爸明天坐的火车才到。我妈妈坐飞机,快他们一天。”沈冬冬皱着眉头说,至于分批走的原因涉及家丑,作为小朋友他心里也明白,不能告诉外面的人,“因为我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坐飞机。我和我妈妈先到。”

    小朋友蹩脚的自圆其说,冯永卓当然不信。

    尤二姐离门口两步的地方,不敢走出去,感觉冯四海和华妙冰这个儿子是什么都不知情的,要是出去后说错什么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冯四海感觉快要被儿子的压力压垮的时候,华妙冰回来了。

    “来,老冯,快帮我把菜篮子拎到厨房里去,可重死我了。”华妙冰站在门口时就说。

    冯四海得了这个解放的机会,还不快点帮她拎篮子。拎过篮子时,不忘在她耳边交代情况:永卓以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华妙冰点了头,让老公离开现场,自己走了进去。外套脱下来,儿子接了过去。

    “妈,我帮你挂。”体贴地接过母亲沉重的毛呢大衣。

    “你自己不是没脱外套吗?”关爱儿子自己都忘了脱外套。

    尤二姐凑在门缝里往外瞧,见他们母子那么亲昵,加上个冯四海,等于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完美的家,心里不禁叹了口长气。

    冯永卓帮母亲挂完大衣,回身来指向小朋友:“他这么可爱,让我进来时只注意到他。听说是妈的朋友的儿子。”

    “哎。是。”

    “什么时候的朋友,我都没听说。”

    “我的朋友多着呢,都在乡下,你都能听说过能见过吗?”

    冯永卓像翻了下眼皮:“是不能。”

    “那就是了。”华妙冰说着,冲在旁干杵的沈冬冬笑道,“把你妈妈叫出来吧,等会儿再收拾行李,先到客厅里歇会儿喝口水。”

    “好。”沈冬冬感觉这家人都挺热情好客,于是并不感到害羞,答应一声后,跑进客房把母亲拉出来。

    尤二姐与华妙冰面对面,互相像是打量了两眼,能见彼此的眼神里都有些岁月如梭的感慨。想当年,她嫁给沈二哥不过一年功夫,华妙冰刚是要走。

    “妙冰姐没什么变。”尤二姐说。

    “你,我也看不出什么变化。”说完这话,华妙冰笑着招呼她坐下。

    冯永卓在她们坐下时,已是跪在茶几旁取出茶具。沈冬冬站在他旁边,像是很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尤二姐见着儿子这样粘着人家,都快不好意思了,解释道:“冬冬他喜欢军人。”

    “我堂姐是军人,我堂姐夫也是军人,穿军装很帅!”沈冬冬生怕母亲说不清楚,着急地接上话。

    “那你觉得这位大哥哥穿军装怎么样呢?”华妙冰笑问。

    沈冬冬不假思索:“大哥哥只要穿着军装,都是很帅的。”

    “那你以后也当军人?”冯永卓冲他挑起眉。

    “当军人好,我当然也想当。”说着,沈冬冬有些不安,两只手的指头互相交叉捉摸。

    “怎么,想当,当不了?”停下手里冲洗的茶杯,冯永卓看着他问。

    儿子能这样耐心和小朋友说话的姿态,华妙冰都属第一次见,和出了厨房的老公一块,眼里都微微闪现出了丝惊讶。

    冯永卓是对小朋友没什么耐性。因为在单位里接受小病号多了。现在独生子女多,部分娇贵的小病号,很让人抓狂。

    “佳音姐姐学习成绩很好,才考得上军校。我怕我考不上。”沈冬冬老实地说。

    “那就好好努力。大哥哥我不信你佳音姐姐是一生出来就能考上军校的。能考得进部队里的人,没有努力两个字是不行的。至于轻易放弃自己,更不会是部队想要的人。”

    沈冬冬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大哥哥说的话,不得不让他服气。

    尤二姐伸手要把儿子拉过来,冯永卓却先于她,拉了沈冬冬的手说:“走,你妈在这里和我妈要说女人家的话,我们都是爷们,进我们屋里说。”

    沈冬冬一听爷们,立马甩了母亲的手,跟了大哥哥跑。

    尤二姐被儿子甩了,愣了会儿,冲华妙冰歉意道:“他平常都不是这样。”

    “没事,都是男孩子。让他们男孩子一块玩,总比让他们坐在这里听我们女人说家长里短好。”华妙冰往茶碗里塞茶叶,嘴上对尤二姐说一点都不在意,心里头却是对儿子今天异于往常的反应有些挂心。

    冯四海在厨房里帮老婆摘菜,心里从接尤二姐回来碰到儿子开始,就一刻都没有停止忐忑。

    三个大人在大屋子里静默无声。

    沈冬冬进了大哥哥的房间后,往大哥哥的床上滚了个跟头,兴奋地直蹦。

    冯永卓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像老哥们一样和他说话:“来,你告诉我,你妈怎么和我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和你妈认识的。今天才知道的。”沈冬冬坐了下来晃小腿。

    冯永卓笑一笑,伸手拿了自己桌上一架模型飞机。

    沈冬冬瞪大眼看着那漂亮的飞机模型。

    “喜欢吗?”

    “喜欢。”

    “喜欢的话告诉我,你妈和我妈怎么认识的?”

    “我真的不知道!”边嚷,沈冬冬边流口水地看着大哥哥手里的模型飞机。

    这孩子看起来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把飞机塞进了小朋友手里,冯永卓看着小男孩在他床上举着飞机玩耍,目光迷离,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以至于沈冬冬不经意回头时瞧着他面色有些可怕,吞了把口水说:“大哥哥,飞机我还给你。”

    以为他这是心疼飞机?

    冯永卓一笑:“送给你,你带回家去。”

    沈冬冬惊讶:“大哥哥好大方,和我堂姐夫一样大方。”

    说起来这小子的堂姐夫,应该是他领导了吧。

    “你堂姐夫怎么大方?”

    “他请我们吃过饭,好大的一桌。”沈冬冬夸张地形容着姚爷对亲家的热情。

    “觉得他和你堂姐在一起好吗?”

    “好。”沈冬冬点头,“我奶奶都很喜欢我堂姐夫。”

    冯永卓听完他这话,微笑着转回身去,面对书桌。

    沈冬冬瞧他像是要做功课,不敢大声玩耍,只是纳闷,大人了还得做功课吗。

    儿子在家,华妙冰与尤二姐说话,只能把音量放到最低。

    “大嫂,你这是什么时候再婚的?”尤二姐私底下才敢继续喊她为大嫂。

    “到了北京,要出国的时候。老冯帮着我出国的。”

    “这么说,你和你老公是离开了佳音后才认识的。”

    “是。”华妙冰答完这句,冲她感到好笑,“怎么,你以为我在你老公大哥没死之前有第三者?”

    “当然不是。”尤二姐为自己之前一些乱想感到可耻。

    “嗯,即使你会这么想不会奇怪。八成,妈知道的话,肯定会和你一样这么想的。”华妙冰回想起提起沈奶奶,口气淡薄,“你和妈现在处的还好吧?”

    “婆媳之间都那样。不过,妈还算很好的了。”尤二姐坦诚地说。

    沈奶奶已经算是十分开明的婆婆了。有时候占着儿媳也不占着女儿儿子。这种老人,实属难得。

    “妈那性子,只要顺着她,没有不好的。”华妙冰依旧淡淡的,往茶碗里冲热水。

    尤二姐想到她和沈奶奶过去的关系,也不好说。

    “你们打算在我这里住几天?”华妙冰问。

    “一两天吧。妈和冬冬他爸明天到了后,对了,这回大姑子也来。还有,老三媳妇偷偷带了儿子来。路上被我知道了。”尤二姐想到这么复杂的来客,不烦都得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如在我这里住长久些。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再出面比较好。”对于许秀琴和沈毛安都有了解,华妙冰如此向尤二姐提议。

    “可我带冬冬在你这里长住行吗?”尤二姐想到对方的儿子,摸了下胸口。

    “你不用太紧张。他不是我亲生的。”

    也是,都说她和冯四海是离开沈佳音后才遇到的。冯永卓年纪比沈佳音大的话,根本不可能是华妙冰亲生。

    尤二姐为此看着华妙冰,叹:“你这后妈,当的也——”

    “像亲妈是吧?”华妙冰苦笑,“他确实不知道我是他后妈。我当他后妈的时候,他小,都不到两岁,分不清后妈亲妈。”

    两岁。华妙冰离开自己女儿的时候,差不多是沈佳音的年纪。尤二姐当着华妙冰的面,为沈佳音感到微微的心酸。

    华妙冰这时候拿着茶碗的手已经在抖了,说:“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原谅我。你也不必和她说。”

    “大嫂,我之前是不知道你在北京。你遇过佳音了吗?知道佳音长什么模样了吗?”

    “自己女儿哪会认不出来?”华妙冰抽下鼻子,“上回,她和她未婚夫在甜品店,被我见到了。”

    尤二姐一紧张:“那怎么样?”

    “能怎样。”华妙冰再度苦笑,“她肯定认不出我。她知道的妈妈已经上天堂了。妈肯定这么和她说的。”

    “妈其实——”

    “我知道。”华妙冰让她不要再提沈奶奶。

    尤二姐住了口。过了会儿,终需问这么一句:“佳音她要结婚的话,婚礼你去不去?”

    “我去做什么?我又怎么能去得了?”

    “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华妙冰抬头,眼神里确确实实闪现出了愿望,可很快,这抹光被理智按灭:“不行的。妈和毛安她们,肯定能认出我来。到时候,不是给她婚礼上添乱吗?这可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我既然都对不起她了,怎么能破坏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尤二姐听她这样一说,只得绞尽脑汁想着。

    冯永卓披了大衣走出来,和两个母亲说:“妈,还没开饭,我带冬冬下去逛逛。”

    沈冬冬跟着大哥哥出来喊着:“我要和哥哥去玩。我保证乖乖不乱跑。”

    这孩子说话,真是伶俐。华妙冰笑着,连冯四海从厨房里探出的脑袋都在笑。尤二姐可够尴尬的。自己儿子在家里从来没这样过。到底是大北京,是首都,儿子来了一次再来一次仍旧兴奋。

    “行,你们去吧。饭快好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别走远了。”华妙冰放了许可令。

    “哦也!”沈冬冬一蹦三丈高,冲在前头。

    冯永卓赶紧跟在他后面,怕他跑丢了。

    尤二姐站起来,看着儿子那兴奋过头的样子,直摇头。

    她不知道,沈冬冬急着出门,是由于冯永卓答应带他去看佳音,而不是去玩。

    他是想念佳音,看到冯永卓穿的军装后,更想念了。

    “大哥哥,你知道我姐姐住哪吗?”坐上冯永卓的车,沈冬冬问。

    给小朋友系好安全带,冯永卓才敢踩油门:“我不会把你拐卖了。”

    “我不怕你拐卖我。我只希望你把我拐卖到佳音姐那。”

    “那么喜欢你佳音姐?”

    “是。以前好奇怪的,我都不喜欢她,总觉得她说话结巴,丢脸。可上次我们来北京的时候,她对我们可好了。我发觉,对小孩子很好的人,都是好人。”沈冬冬用力地说。

    冯永卓轻车熟路,不用很长时间,开到了姚爷的小区。找个地方放好车后,他记得沈佳音是住在严雅静家里。打个电话先去严雅静家里问问。

    沈冬冬站在车旁,看到迎面走来的小伙子不是堂姐夫的弟弟吗,把手围在嘴巴边喊:“宝儿哥——”

    姚子宝帮母亲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酱油,听到喊声,见到沈冬冬,吓一大跳,马上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哥知道不?你一个人来?”

    “我和我妈来的,住在我妈妈朋友家里。”沈冬冬答,手指指一指冯永卓。

    大哥的同事姚子宝认得,吃惊地看了眼打电话的冯永卓,感觉这事赶紧通知大哥要紧,提着酱油瓶三两步跑上自家的楼梯。

    沈冬冬见他一阵风地跑了,正觉奇妙。没想,不过一两分钟功夫,又一阵风,姚爷穿着拖鞋冲下楼,直奔到了他面前,低头把他瞅了好长一会儿辨明是不是真身。

    “姐夫。”沈冬冬卖力地叫姚爷。

    姚爷听声音没错了,愈是皱起眉:“你和你妈什么时候来的?”

    “就,就下午。”沈冬冬拿手挠挠脖子,突然感到害怕。一个两个这么问,好像自己和妈妈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姚爷直起腰来,和打完电话的冯永卓面对面,问:“他们住你家?”

    “嗯,他妈说是我妈的朋友。”冯永卓道。

    尤二姐和冯永卓的母亲是朋友?姚爷想起自己父亲调查尤二姐的事,说尤二姐有贵人相助。莫非这贵人即是冯永卓的妈?

    “去见佳音姐吗?”沈冬冬见着他们两人的眼神都有点可怕,吞吞口水问。

    “和佳音打了电话?”姚爷问。

    “严教授说她在家。我正想带他上去。”冯永卓答。

    姚爷当机立断:“我陪你们去。”说罢,果断拉起沈冬冬的手。

    冯永卓这时候,也感觉到姚爷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一样。他紧着眉头,看着姚爷的背影。后来,方才埋头跟上前面的人。

    客厅里,严雅静和沈佳音正坐在一块看电视。严雅静没有急着告诉沈佳音家里来人了,打算给小妹妹一个惊喜。

    门铃一响,沈佳音刚要起身,严雅静按住她:“我来。”

    谁来呢?沈佳音知道严雅静家里几乎没有客人的,好奇地把脖子伸一伸。

    严雅静拉开门,高兴的脸在见到门口首先站的是姚爷时,等于迎面泼了捅冷水。

    姚爷不管她,带着沈冬冬进门里。严雅静只好责怪后头的冯永卓:“你没说领导要来!”

    “他半路遇到的。”冯永卓冲她爱莫能助地说。

    屋子里,沈佳音果然是被突如其来的沈冬冬吓了一跳。

    “佳音姐,哈哈,把你吓到了吧。”沈冬冬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快意非常,指着她拼命笑着。

    “你,你是什么,什么时候——”沈佳音回了神来,问,“奶奶呢?”

    “奶奶和我爸坐火车明天到。我和我妈坐的飞机快。”

    “你妈呢?”

    “她在朋友家里。我妈的朋友,是佳音姐的同事的妈。”

    小朋友一段话绕过来。别说沈佳音晕,不明就里的人都要晕。

    被沈冬冬拉出来的冯永卓,站在她面前,突然嘴唇僵硬吐不出话。他的眼睛望着地上,好不容易,十分艰难地动了动唇:“他们,今晚住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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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沈奶奶到

    沈佳音轻轻的:“哦。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二婶和伯母是朋友。”

    他人从她脸色,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冬冬问:“我妈妈和大哥哥的妈妈是朋友很怪吗?”

    小朋友是感觉到大哥哥和堂姐夫在这问题上的气场很怪异。

    奇怪吗?当然不奇怪。至少,严雅静在旁听着,没听出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刚好认识吗?

    “不奇怪。”沈佳音笑道。

    沈冬冬摸住胸口呼出好长一口气。刚刚真是把他吓的,害他以为自己的妈妈做错什么事了。

    冯永卓看出,沈冬冬和她似乎什么都是不知情的。

    华妙冰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过来,是来催他们回家吃饭的,说:“你爸把菜都炒好了,快带冬冬上楼吧。”

    今晚是冯四海下厨招待客人。

    冯永卓挂了电话,和他们几个说:“我带冬冬回家吃饭。”

    沈佳音一听,回卧室里拿了包零食出来,塞到沈冬冬手里说:“今晚,今晚看电视吃。”

    “佳音姐,你准备这东西,是本来打算明天给我的吧?”沈冬冬一边向她挤眼睛,一边把她递来的零食抱进怀里,一点都不客气。

    “嗯。”沈佳音点头。

    沈冬冬高兴这次没有白来,当然他今晚过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零食,是为了先给她报信的。于是小朋友贴起她耳边说:“佳音姐你小心一些。大姑明天要和奶奶过来。还有,三婶偷偷带着晓贵上了班车,被我妈和我看到了。”

    来的人不多不少。不多是因为她本来最坏的打算是沈家人一群人全来了,包括另外两个不亲的小姑。不少是,沈毛安和许秀琴果然是最耐不住的,赶在前头冲锋陷阵,使劲手段不落于人后。沈佳音心里想。

    姚爷耳尖,将报信的沈冬冬拉过来,问:“你刚说谁来?”

    “我大姑,还有我三婶。”沈冬冬对堂姐夫只报忧不报喜,因为堂姐夫要担任起保护他姐姐的责任。

    “行。”姚爷接到他指示,摸他脑袋保证。

    冯永卓带着沈冬冬出了门,一路下楼梯,问孩子:“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谁来了?”

    “我大姑我三婶都很坏的。喜欢找佳音姐的麻烦。我这不让佳音姐小心一点。”沈冬冬小心下楼梯,一边说。

    这么说,她在沈家过的不好吗?没人护着?

    “你佳音姐的爸妈——”

    “在佳音姐很小的时候过世了。”

    冯永卓听到这话,眉头揪了下。

    见他落到了后面,沈冬冬回头看着他:“大哥哥,你很关心佳音姐吗?”

    “没——”先是这么慌张地应了一声,后来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跳下台阶的冯永卓,拉起他的手说,“不过她是我战友,我肯定要关心一下。”

    “哦。”沈冬冬拿眼角偷偷打量他忽而变来变去的脸色,早看出来了,这个大哥哥只要提到佳音姐的事都有点奇怪。

    姚爷握着下巴,对沈冬冬透露的情报加以琢磨。

    严雅静等老半天,不见他跟着冯永卓出门,有点急,接着扫到他脚上的拖鞋,有话说了:“哎,领导,你这鞋子好像不是我家的吧。”

    接到情报冲的太快,姚爷的飞毛腿忘记了换上皮鞋。

    出丑了,对于外相完美主义的姚爷来说,有点难以接受,而且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出的丑。

    姚爷只好把穿着袜子的脚往拖鞋里面缩了缩,当然是完全无济于事的动作。抬头,碰上她那对笑盈盈乌亮的眼珠子。

    “首,首长,没关系的。”傻孩子想以这话安慰他。

    姚爷倒是差点被她这话闹了个红脸。

    严雅静可幸灾乐祸了,向他摊开手:“领导,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住男人,也没有男人的鞋子给你换。”

    知道这魔女就是想赶他走。姚爷哼一声,冲自己的女人说:“我刚买了一套不列颠百科全书,要不要去我那看看。”

    几乎不用勾引,沈佳音跳了起来:“首,首长真有不列颠百科全书?”

    严雅静瞪着眼睛看姚爷,现在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最可耻的男人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她怎么就不知道小妹妹喜欢不列颠百科全书?

    姚爷洋洋得意:想和他斗?想和他抢女人?

    回首拉起自己女人的手,擦过目瞪口呆的严魔女身边,扬长而去。

    沈佳音被他拽着走去他家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离他家真心不远,几步距离。可就这么几步距离,也够热恋的人相思的。

    姚夫人晚上去闺蜜家磕茶了,姚书记加班未回家。姚家里只剩下小叔姚子宝。

    姚子宝给他们两个开了门后,冲大嫂十分热情:“嫂子,快进来。”

    沈佳音换了鞋子进门,看到了桌上放着姚子宝给姚夫人打的酱油瓶。今晚姚家吃面条,吃完姚夫人让小儿子去打酱油。姚子宝打完酱油遇到沈冬冬,赶回家通知大哥,就把酱油瓶落桌上了。

    见大嫂看着桌上的瓶子,姚子宝赶忙收拾收拾。

    姚爷招呼她到书房,同时对弟弟吩咐:“弄杯柚子茶给你嫂子。”

    姚子宝乐得恭维嫂子,二话不说去了厨房弄柚子茶。

    沈佳音感觉挺那个的,悄声和姚爷说:“这,这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他是你小叔,你让他做点事,有什么不好?”姚爷说着边拍她肩膀,鼓励她使唤小叔。

    他希望她能和他弟弟打好关系。毕竟那是他最重要的弟弟和最重要的女人。

    沈佳音明白他是要她把他弟弟当亲弟弟看,点了点头。

    等姚子宝弄好柚子茶端进来时,沈佳音已是趴在了书房的大桌子上翻着百科全书。

    “放那吧。”姚爷对弟弟说,声音尽可能地放低,眼见她痴迷成那个样子,和个小书呆没任何区别。

    “哥。”姚子宝倒是挺好奇的,站在兄长身边问,“嫂子是书痴?”

    说来,他知道她是书痴这事儿,还得从他偷偷拿了她的IPAD翻看。好家伙。她平常省是省,可买了部IPAD居然用了128G的。而且,这128G里面除了办公软件,不见任何游戏和视频。装的全是PDF书籍。

    这傻丫头整个是个书痴。

    可为什么没见她买书呢?原来,她经常搬家,没个固定住处,在其他人家里住买了也没处放。所以只能买电子书装IPAD里了,随时随地能看,比手提电脑方便。

    咳咳。姚爷咳了两声嗓子后,提点弟弟:“你以后知道怎么讨好你嫂子了吧?”

    姚子宝点头:“等你们大婚的时候,我送嫂子书,她要什么书我都给她买。”

    买书这钱不便宜的。姚爷为弟弟大方的礼物预算竖起大拇指。

    不列颠百科全书,是她小时候到现在的梦想。虽然她买了电子书,可一直想有一套真实的纸质书捧在手里。

    摸着这纸都倍感幸福,忍不住低下头想要拿脸贴一贴感受幸福。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串低笑。失态了。蓦地直起腰来:“首,首长——”

    “你口水都流在上面了,来,我给你擦擦。”边说,姚爷边机不可失地用手抚摸她的脸,趁机吃豆腐。

    姚子宝跑出去拉上门时,看见他大哥在亲吻他嫂子了。姚爷这动作越来越利索了,简直是吃过一次羊的狼露出十足本性。

    吃完她的唇,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一圈,姚爷道:“明天他们到是几点钟,我和你一块去接奶奶。”

    她学着他,舔着嘴唇:“说是下午三点。”

    “那我们明天下午请假吧。”姚爷毫不客气地说,准备把摊子再次扔给君爷。

    君爷在自己家里打了声喷嚏。

    白露赶忙抽了条纸巾给他。君爷低头看见自己儿子拿着帕子和妈妈争献殷勤,接过儿子的。白露当然不会和儿子争,把纸巾扔一边,问:“伤风了?”

    “我感觉我快累倒了。”君爷第一次感觉到累,这兄弟要娶老婆比他自己娶老婆更让他累。

    “那休息两天。”白露心疼他。

    “你这话要去和子业说。”君爷第一次感到悲观,前途无亮。

    白露眨眨眼。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去和姚爷说这话。

    小包子却是亟不可待了,伸着小手问爸爸妈妈:“阿姨,什么时候搬家?”

    小包子很记得爸爸说过阿姨要搬家到他对面。

    哎——他的父母齐齐叹口气。

    姚爷这娶了老婆搬到他们对面后,不知道会不会因他们儿子乱吃醋。

    “我听说佳音的家人明天到?”白露问。

    “嗯。”君爷应。

    白露私底下问丈夫接下来的安排:“上回你让我去拿叶长问的照片,是怎么说法?”

    “没有,只是我个人猜测。其它的,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君爷高深叵测地说。

    他当然不会像那些阴险小人样去故意安排沈奶奶和叶老见面。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他做的再好,安排的再周密,叶老那是只老狐狸,被叶老察觉的话,像姚老头说的是,他这是在老虎脸上拔胡须,不要命的行为。他之所以调查,不过是给自己家先做个预防,能抓到叶老的把柄更好。

    白露听他心思慎密,不见得会做激进的事,心里不禁宽松。从另一方面而言,她老公,真的是,很冷,从不会到丢失理智的地步。

    人算不如天算。君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可算是多了,自小到大,最痛苦最挫败的事都经历过了。

    走到窗前,儿子拉着他的裤脚没放手,他低头那双浓得似深黑的眼睛看了眼儿子,接着是放眼到窗外。

    小包子抬起小小的脑瓜,能见着他屹立的身影犹如座大山,森威不动。这座大山,并没有低下来把儿子扛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让儿子借助他爬到顶峰。他要让儿子只能瞻仰着他,让儿子自己爬,看哪天自己能超过父辈。这就是陆家的训子真言。父辈永远不能罩着子辈,子辈必须靠自己超过父辈。

    想到这些,君爷那双浓得像黑夜的眼珠再一闪,望着窗外,是飘飘扬扬的几滴雪点。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将临了。

    其实东北早已下雪。

    火车里有暖气。沈奶奶下车前,女儿沈毛安着急下车,并没有记得要给老人家添件衣服。沈二哥是个二愣子,更不会想到这点。三个人下火车的时候,才知道北京变天了,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好冷好冷!”沈毛安被风一刮,浑身直哆嗦的模样,哪顾得及母亲,自己先赶紧抱出大衣来穿。把行李袋搁在站台上,拉开拉链,在里头翻来翻去翻老半天,只能翻出一件薄棉袄。记起,自己嫌弃那些厚重的衣服会让她丰满的身材变得更胖,怕难看,于是都没有带过来。

    沈二哥这会儿倒记起了要给老人家找衣服。一件漂亮的花色棉袄从沈二哥的行李箱翻出来,那是尤二姐让他带上的,给沈奶奶需要时穿上。

    沈毛安看着老人家穿的这新棉袄比自己的还漂亮,直唬着双眼,酸溜溜的:“二嫂这是从哪里买来的衣服?近来没见过二嫂进城里。而且,只给妈买?”

    那是沈二哥自己带来的大衣都是很普通的。沈奶奶那一件,一看,大气的很,绝非是小县城里能买到的东西。

    沈二哥看妹妹妒忌得快吐血了,傻呵呵地笑着吐出:“哎,这哪是我媳妇买的。我媳妇都没这个本事。这是上回佳音的男朋友来的时候,亲家送给妈的。”

    沈奶奶这才知道姚爷来的时候带了一堆礼物来送她,于是想到了自己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的东西,原先,她只以为是尤二姐拿来给她的。

    “这,这衣服该多贵!怎么好意思收了首长的东西呢?”沈奶奶慌慌张张地摸着身上棉袄的布料,一摸,都能感觉到是真丝。

    沈毛安听沈二哥这么说后,那眼珠子更要瞪了出来,跟着沈奶奶摸沈奶奶身上的新衣裳,一摸把她心头给醉的。这衣服哪止是好,是真丝。真丝的价格,听说一条真丝围巾都要上千,可想而知姚夫人送沈奶奶这礼物,该是多昂贵。哎呀,这首长家就是不一样。在沈毛安眼里,可以浮现出姚爷的家,至少像皇宫一般富丽堂皇。说什么,她都得巴着。只凭沈奶奶这件真丝棉袄。

    “妈,你就穿着吧。我只带这一件来。”沈二哥照尤二姐教的说法,阻止沈奶奶把棉袄脱了。

    “我自己带了衣服。”沈奶奶还是觉得周身不舒坦。这么贵的东西收了,好像显得她是要卖孙女一样。

    “妈,你不穿给我穿。”沈毛安已经急着接过沈奶奶的新衣裳,“我带的那件太薄了,冷,你这件刚好。”

    沈奶奶一听这话,冲扒着她新衣裳的大女儿瞪眼:“我有说要脱下吗?”

    “妈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吗?”

    “我哪里说我不喜欢了。佳音的亲家送我的东西,哪怕是件破的,我都喜欢的很呢!”

    沈毛安被迫收回了手。

    沈奶奶当着女儿的面把棉袄的扣子一排给系整齐了,再整整衣摆,明确表明给女儿看不用指望她这件棉袄。

    沈二哥帮他们两人拎起行李袋。

    沈奶奶问儿子:“打电话给佳音了吗?”

    “忘了。”二愣子沈二哥一怔。好在尤二姐早有发条短信告诉沈佳音他们什么时候坐火车到。

    沈毛安努力拉着自己身上那件冷飕飕的薄棉袄,怨着沈二哥:“你还不快打电话给佳音。要把我冷死了!”

    “谁让你不带衣服?”沈奶奶不高兴女儿把责任无辜地推给孙女。

    沈毛安翘翘唇,嘴里依然咕哝着:我这姑姑要是病倒了,惨的可不是她?

    沈二哥放下行李打电话。沈毛安只顾着拉自己身上衣服,没想过提行李。沈奶奶弯下腰帮着儿子拎。沈二哥忙道:“妈,您腰不好,放着。”

    “我两个月前还不是帮你们下田呢?”

    老人家这么咕哝,沈二哥瞪了眼没有帮手的妹妹。沈毛安咬了口牙,伸出手把母亲推开,弯腰去拎行李。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一下弯腰的功夫,让她扭到了腰。

    “哎呦哎呦,我的腰啊,直不起来了!”

    沈奶奶和沈二哥一块儿傻了眼。

    姚爷亲自开着车来火车站接沈奶奶,姚夫人非要跟着来,于是和沈佳音一块坐在后座上。一路上姚夫人和准儿媳交代:“房子你不用担心,我这边都帮奶奶准备好了。”

    “嗯。”沈佳音点头应着,婆婆办事她再放心不过。

    姚夫人抓着她的手,高兴得咧开了嘴。

    车子开到了火车站,三个人通过询问,知道火车未到点进站,有些延迟。火车晚点是常有的事情,于是他们一齐在车站出口找了个地方等。等了约有半个钟头,期间姚书记和姚子宝至少都打过三次电话来问接到人没有。最终,连姚老头都打了电话来问情况。

    沈佳音这时接到了沈二哥的电话。

    “佳音,我恐怕得先带你大姑去一趟医院。”沈二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电话里说。

    “二叔,你说什么?”

    “你大姑扭到腰了。”沈二哥道。

    电话里跟着传出一旁上沈奶奶教训女儿的声音:“谁让你整天在家里好吃懒做的。你看看你,提个行李都能扭到腰。我比你老多少岁了,叫我挑扁担都没问题!你这叫做活该!”

    沈毛安那腰被老人一按,疼得她半死,嚷起来:“妈,我这都快死了,你还折腾我?”

    “我这给你推拿呢!一点小毛病喊的要生要死的,你妈我都没死!”

    姚爷那边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赶紧求助于火车站工作人员,得以进入站台寻找沈家人。

    来到站台,一眼放过去,因为下车的旅客都走得七七八八的,跪在站台上的沈毛安很是显眼。

    “奶奶——”

    听见声音,沈奶奶抬起头,只觉一阵风吹过时,自己孙女和孙女婿都站到了她面前。老人家看着两孩子,就忍不住把嘴咧开来,笑不拢嘴。

    “妈,妈,我这腰——”沈毛安看没人注意她,急得又嚷。

    几个人顺之看向沈毛安。

    沈奶奶一拍女儿的头,对亲家说:“我这女儿不争气,提个行李都扭到,没事,我推两下已经好了。”

    姚夫人这算是第二次和沈奶奶接触,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都觉得老人家不凡,这会儿一见,更是不同凡响。

    沈毛安揉着被母亲扫的头发,可够委屈的。

    姚夫人作为主人家,总得意思意思地说:“真好了吗?送到医院再给大夫瞧瞧吧。”

    “不用不用。她这个腰就那样,又不是富家千金,推两下就好。”沈奶奶忙说。

    “妈。”沈二哥总算说句公道话,“还是到医院里先瞧一瞧,早治早没事。真没事了,也不会给人家添麻烦。”

    沈奶奶当然不是真不担心女儿,只是碍于当着亲家的面子,原先想要么带女儿偷偷去医院看的,听沈二哥这么说,便转了口气和姚夫人说:“那麻烦你们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奶奶你真客气。”姚夫人笑道,“我们都是快成一家人了,奶奶您到了我们这里还哪里会没有熟人?”

    其他人帮着提行李,沈二哥把妹妹背起来。这一背,他顿然醒悟原来妹妹已经胖得像头猪,把他这个庄稼汉子的背都能压垮。

    “你少吃点,毛安!”沈二哥直话直说,皱着眉头说妹妹,“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怪不得会扭到腰。”

    沈毛安脸上打了鸡血似的,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这脸真是丢到大西洋里去了。

    “我,我哪里胖了?是你自己都没有怎么下地干活,被你媳妇惯的。”

    沈二哥是二愣,但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驳了沈毛安:“那你让你老公背你看看!”

    “我老公,这不没来吗?”

    “不信你到医院量个体重。我保准没有一百四,也有一百五。”

    姚夫人听他们兄妹说话,都快笑歪了嘴,当然当着老人家不能给老人家面子,只好忍着。哪知沈奶奶不客气的,和她道:“我女儿就那副德行,该骂。”

    沈奶奶这硬朗的风格还真像部队出身的人。

    姚夫人看着喜欢,于是第一次和老人家谈判不成的不愉快回忆一抹勾销,问老人家:“听说奶奶是红军军嫂呢?”

    “红军谈不上,那会儿应该叫解放军了。”沈奶奶笑眯眯地说,对于自己是军嫂一事,一直深感骄傲。

    姚夫人拉着老人家的手。

    沈佳音和姚爷一块跟在她们两个后面,一人提着袋行李,另一只手互相牵着。听到前面姚夫人和老人家相处甚是融洽,两双眼睛不禁相视而笑。

    姚爷算准了客人来的多,开了辆面包车过来,接人接行李都刚刚好。沈二哥把沈毛安搁到后面的沙发时,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沈佳音见状,从口袋里掏出条帕子递给他,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二婶和冬冬已经到了。”

    沈二哥一听脸上掠过抹高兴,感觉自己近来和侄女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起来,都亏是姚家人带来的功劳,于是对姚爷更是客气。

    姚爷让沈二哥坐副驾座上,道:“我先送病人到医院,然后我们再把行李和奶奶先接到住的地方。酒店太贵,我们借了别人的房子,环境不比酒店差。”

    “行,行,由你们安排,我们都听你们的。”沈二哥素来没意见,连连称是。

    车开到了自家的单位,姚爷先打了电话派人下来接。到了目的地,沈二哥也就不需要背沈毛安了。沈毛安直接被推床运送进去拍片子。

    一群人,早已好奇地从窗口探下去,瞧姚爷的亲家长什么模样。

    赵文生走进办公室,看一群人都挤在窗口看热闹,吆喝一句:“都做什么?不用干活吗?”

    所有人方才是散了。

    李俊涛拉了拉冯永卓。冯永卓看着下面沈奶奶、沈二哥的身影,惊疑不定。

    “你认识他们?”李俊涛感觉他奇怪。

    “不认得。”冯永卓只觉心跳得厉害。

    沈毛安拍了片出来后,没有大碍,只是肌肉稍微拉伤。找了个针灸师给扎了两针。扎完针要温灸,需要时间。怕老人家累,姚夫人建议先带老人家和沈二哥去住的地方。因此姚爷叫了个人,帮手先送母亲和客人走。自己和沈佳音留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不止平常人,君爷也耐不住。走到针灸室外头,找着姚爷,道:“什么状况?”

    姚爷笑着:这沈毛安真是活该。不怪他不厚道,每想到沈毛安上尤二姐档口找茬的那次,他早觉得这女人是该老天爷教训下了。

    “看来极品到处不少。”君爷叹了叹。想到自己妹妹那婆家。

    沈佳音去了卫生间回来,看见君爷,忙行礼:“陆,陆队。”

    这孩子,对着他,还是要结巴。

    君爷冲她点了点头,生怕吓坏了姚爷的媳妇,转身要走。结果突然想到家里小包子的话,回头和她说:“征征很喜欢你,让你有空上他家里和他一块玩。”

    想到可爱的小包子,沈佳音露出小酒窝。

    君爷见她这模样,总算明白为什么姚爷乱吃他儿子的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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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婚礼要返璞归真

    姚夫人带了沈奶奶和沈二哥到住的地方。沈二哥是第一次进京,怎么看都不够看。

    “这地方好。”沈二哥说。

    摩天大楼,大路宽敞,沿路可以碰见外国人。感觉比他们附近的小县城都强多了。

    “现在是风大,昨晚下了点雪,不然,雾霭到来的时候,连外国人都不敢来了。”姚夫人笑道,“哪有你们乡下地方好,空气好,人长寿。要不是因为儿子老公单位都在北京,抽不开身,我们都有打算全家搬到乡下去住。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这个说的对。”沈奶奶连连点头,“怎么说,都是家里最好。我们那地方,村支书本来说想把地弄出去给人家开发办工业开发区。说每户人家能拿个几十万的补贴费。我说把钱扔给我我都不干。有意思吗?到时候东西都污染了,人生病了,乡下人能享受城市里那样的医疗条件吗?这是多少钱都补不回来的,是亏本生意。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了!”

    沈二哥摸着膝盖头听老人家说话,干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某方面来说,他还是很希望能拿到多点现金。

    “把庄稼地卖了的人,叫做鼠目寸光。”沈奶奶再教训。

    说明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少有沈奶奶这般想的长远的。

    姚夫人再次对老人家刮目相看。这会儿两个年轻人不在,她就心里对上次和老人家碰面的梗,悄声问老人家:“奶奶,上回我和你说的事,你真觉得可以了?”

    被姚夫人这一提,沈奶奶似乎恍然大悟,方才想起上回已是和姚夫人见过面的事来似的,老人家笑呵呵的,对姚夫人挤眉弄眼,稍稍显得有丝尴尬地说:“上回,那时情况不一样嘛。”

    此一时彼一时。姚夫人陪着老人家点头:“奶奶同意了就好。我们家对佳音可是很喜欢的。不仅我儿子,我和我老公都喜欢。”

    姚夫人这般直率地赞美自己的孙女,沈奶奶当然是好不欢喜,跟着谦虚起来:“哪是,是我们佳音三生有幸,能得首长喜欢。”

    沈二哥愣眨眼,想自己的妈,真是难得嘴巴这么甜地夸一个人。

    沈奶奶的嘴,在村里早是有名的刀子嘴。乡里的村长支书都要让三分。

    只能说,姚爷和姚家人很得沈奶奶的心。说是有缘分,还真是有缘分。

    姚书记从老婆电话里得知亲家来了,专门抽了个空,赶了过来会沈奶奶。这是办私事,姚书记没有带随行人员,自己开着车过来的。一身朴素打扮。在沈二哥眼里看来,这姚家人,并不像妹妹私底下夸的有架势。

    之前,在沈毛安给沈二哥路上灌输的理念里,这姚家是个天堂,有钱有势,啥都有。只要借助到姚家这根高枝,母猪都能爬上树。

    当真如此吗?沈二哥从火车站开始,脑子里一直连打好几个问号。姚爷穿衣服是讲究一点,可那开的车,比他们那里的唐老板差远了,开着辆好像小货车的小面包车来接他们,说不好听一点,和每天给他们档口送货的小货车差不多。姚夫人的衣服是挺体面的,但是一点都不花俏,不像花大钱的。至于姚书记,那就够朴素的了,一件灰色的中年夹克,长得和姚爷一样俊俏,却穿得和他沈二哥一样寒碜。

    不知为何,沈二哥看到姚家人这般没架势,反倒是在心里松口气。沈毛安那些话,害他一路上都想着是不是要在姚家人面前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坐正姿呢。

    要说失望的,绝对只有沈毛安。

    姚书记进了门,先和老婆打了声招呼。

    姚夫人接着向老公介绍了沈二哥和沈奶奶:“这位是佳音的二叔,这位是佳音的奶奶。”

    “你好,二叔。”姚书记主动向沈二哥伸出只手,热情地说,“上次我们两儿子到你们家拜访,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二哥本就二愣,被人夸,脸蛋薄,红了脸,说:“不不不,不麻烦。”边说,边握住姚书记的手,反而感谢回姚书记的样子。

    “怎么不麻烦呢?上回我两个儿子到你们那里可是偷了一堆玉米腊肉水果回来。”

    沈二哥不知有没有听出姚书记的笑侃,连忙给姚爷他们兄弟洗脱罪名,说:“他们绝对不是偷,是我们主动送的!”

    姚书记只听他这话,看出这是个忠厚老实的汉子,微笑着松开他的手,转向沈奶奶。第一眼,发现老人家身上穿的棉袄很眼熟,正是自己家老婆塞进儿子行李袋带去送给老人家的那件。于是,偷偷先在背后对老婆伸了只大拇指。

    沈奶奶穿姚夫人挑的这身新衣裳,确实是颜色搭配的刚刚好,很配气色。怪不得沈毛安都妒忌到眼睛发红。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一样。姚夫人能仅凭一次见面经历给老人家挑到这般合适的衣服,够强。姚书记由衷敬佩老婆。

    被老公夸,姚夫人娇羞地躲在后面,偷偷地笑。

    “我是子业他爸,奶奶。”姚书记向沈奶奶介绍自己。

    是领导他爸,岂不是地位比领导高。沈奶奶不像沈二哥是个二愣,不会凭姚书记一身外表武断姚书记的平凡。相反,这越大的官越朴素。沈奶奶对此有经验。于是对姚书记崇敬地肃起面孔,说:“首长的父亲,你好,我是佳音她奶奶。”说完,反客为主,忙请姚书记坐。

    这老人家怎么看,都像是经过大场面的人。

    姚书记笑眯着眼,陪老人家面对面坐下。

    姚夫人看沈二哥舔着嘴唇好像干渴,走进厨房给客人煲茶准备点心,离晚上吃饭还有些时间。这般张罗的时候,出来时,看见老公和沈奶奶坐在那里一直在说话,谈话甚是投机的姿态,很是稀奇。不知老公和沈奶奶是在谈什么。

    针灸室里,沈毛安被针灸师针了两针后,果断好了不少。自己坐了起来,本是要自己把衣服整整,后来想起沈佳音不是在这里吗,突生个主意,冲那针灸师说:“能不能让我侄女进来帮我穿一下衣服?”

    她这不是好利索了吗?针灸师正觉奇怪。走出去,见到在外面等着的姚爷和沈佳音,说:“病人好了,说是要侄女进去帮她穿衣服。”

    姚爷一听,眼神陡地一变:这沈毛安俨然是教训吃的不够。

    “那我,进去吧。”沈佳音说。

    姚爷的手伸出去果断把她拉住。

    回头:“首长,没关系的。”

    没关系?他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去给沈毛安欺负?

    “首长,我给人欺负过了吗?”

    一句话如一盆水,把他过于激情满脑子英雄救美的念头给浇醒了。

    她把他拉住她袖口的手轻轻脱去。他看着她走进去,只等那针灸师走远了,走近门,从门缝里偷窥进去——即使不担心她,也要看看有没有好戏。

    沈毛安看她走进来了,马上按着腰说:“哎,我这腰疼,还是疼。佳音,你来扶我坐起来。”

    沈佳音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她,扶住她一只手。沈毛安马上把半身重量压到她身上。

    一路被沈奶奶沈二哥骂得,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拿这个傻丫头撒撒火,不然可得憋死她了。结果,她这重量刚压过去,没压到个像沙包一样的背,却是陡然一空,她差点儿趔趄,吓得她冷汗冒出了全身,整个人歪坐在地上,一只手被沈佳音抓着。

    抬头,沈毛安破口就骂:“死丫头,没良心的,你想害死我?”

    “大姑,你,你和谁,谁说话?”

    仰着头看不见人,沈毛安再听这声音,方发现沈佳音和她一块坐在了地上,于是喉咙里突然失去了声音。

    “大姑,你,你鞋子掉,掉了——”沈佳音没爬起来,一只手像是不敢放开沈毛安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去勾沈毛安地上的鞋子。手指头勾着鞋后跟,勾着勾着,那鞋子被手指勾到的刹那飞了起来。

    沈毛安“呀”一声,来不及躲,被自己飞来的鞋子砸中了正脸。

    于是两只手赶忙帮她拍着脸,用力地拍,并且说:“大姑,你,你脸脏了——”

    完了。这结巴的,她早不让她扶的,早该不让她帮忙的,她早该知道的,太傻了,这丫头。

    “去去去,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能站起来。”这会儿的沈毛安像极了躲瘟神的,跳起来后,往旁边站,距离她一米远。

    “大姑,真,真不用我帮忙了?你,你不是腰疼——”

    望着这傻丫头一脸诚恳的表情,沈毛安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孩子究竟真傻还是假傻?她真是没有勇气试探了。

    “不,不疼了,赶紧去找你奶奶。”沈毛安说着,为摆脱她,率先冲出了房间。腰是不疼了,可那被鞋子砸中的鼻梁疼得她无话可说。

    这样的傻丫头,怎能考上部队被姚爷喜欢上呢?

    沈毛安越想越想不通。

    姚爷躲着,等沈毛安冲进外面的厕所后,背交手走进房间里。

    沈佳音正低着头,拍打身上的衣服。

    姚爷走过去,用指头帮她梳一梳头上乱蓬蓬的头发,道:“我还真小看你了。”

    被他看见了。傻孩子笑呵呵的,小抿着唇角的小酒窝:“奶奶,奶奶小时候教的,要,要聪明点。”

    这孩子能不能这么可爱?推卸责任给奶奶?忍俊不禁,姚爷哧一声失笑,愈加温柔地揉着她头发,轻轻问:“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吗?”

    “没。”傻孩子铁定的,她很聪明,从不遭人欺负。

    姚爷想到了开初她到单位时,被朱护长和卢小嫚给陷害,最终吃瘪的变成对方自己。所以说越是傻的孩子,越是不能小看的。

    开车送沈毛安去沈奶奶住所的时候,沈毛安一路坐在后车座,本想巴着姚爷说几句话。可姚爷那张笑脸笑归笑,看着她的眼神冷得像冰,道:“大姑,腰还疼吗?”

    沈毛安硬是不敢吭句疼。

    只听姚爷继续说:“我媳妇佳音是人笨手笨了些,大姑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是看着自小到大的亲侄女。”

    沈毛安连句告状的话都不敢说。

    什么都不能说的情况下,拍姚爷的马屁沈毛安觉得亏本了。拍了姚爷的马屁,最少是指望姚爷给她出气。可明白着姚爷站在沈佳音那边。

    这开到了姚家给沈家人安排住的地方。沈毛安先是看到不是酒店,又感觉亏了。她本以为最少住个五星级酒家享享福,来北京一趟算是参加豪华旅行团也好。终于,有点体会到为什么许秀琴上回带孩子们来北京后回去,根本不敢在她们面前多提在北京的经历。

    原来,真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

    姚夫人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和沈毛安回来了,为做礼貌,询问沈毛安:“大姑腰好了吗?”

    “好,好。”沈毛安当着沈奶奶,真不敢做戏,生怕沈奶奶的魔手要往她腰上推拿。

    所以说沈佳音那些招,真是沈奶奶给教的,没冤枉人。

    “都进来坐吧。”姚夫人让开路。

    沈毛安坐在了沈二哥身旁,看沈奶奶和姚书记坐一块说话,问:“妈在和谁说话?”

    “领导的爸。”沈二哥说。

    领导的父亲?她妈居然能和领导的父亲谈的这般欢?

    沈毛安二丈摸不着头脑。

    沈毛安的脑子,在沈家里面,其实只比两个哥哥好一点。

    和沈二哥这个二愣坐一块,那是闷,闷死了。沈毛安一时找不到事儿做,找不到可巴结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短信箱里有好几条短信。一条是女儿发来的,要她回去时带好吃的,要她和佳音打招呼。一条是老公发来的,神秘兮兮地告知她:听他人说沈老三在家里找老婆找儿子找不到人影。还有,沈晓贵和沈冬冬今天都没到学校上课。

    沈毛安的眼皮当即跳了两跳。

    “毛安,你家里出事了吗?”沈二哥见她表情异样,问道。

    “没有。”沈毛安琢磨了会儿,想沈晓贵和许秀琴失踪的事可不能被沈二哥知道,倒是可以试探下尤二姐的消息,于是笑问沈二哥,“我只是听人说,二哥出来后,二嫂连档口都关了,冬冬也没去上课。”

    沈二哥那是脑子转的慢,没听出她设套子,找不到说法的时候,正想吐出尤二姐的实情。

    “二叔,帮帮忙。”那边沈佳音叫了一声。

    沈二哥得了个机会,离开座位。

    沈毛安直骂这丫头傻的,却是尽坏她好事。

    没关系。她想都想到,尤二姐肯定是带冬冬来北京了。不止如此,许秀琴也来了。不管尤二姐什么动作。沈毛安经历这次扭腰后,明白到在北京光靠自己一个人,会被沈奶奶吃的死死的。能伤的了沈奶奶的,非许秀琴不可。这样一来,她要继续和许秀琴结缔联盟了。

    要找到许秀琴不难,她有许秀琴的电话。

    见屋里人各忙各的,沈毛安走到阳台,拨了许秀琴的电话。

    许秀琴果真已是到北京了,或许早料到她迟早会打电话来,从电话筒里能听出嗑瓜子的声音。

    “大姑?”许秀琴故作讶异的跑调。

    沈毛安忍着,佯笑:“三嫂,我打电话回家,听人说,你带晓贵追随妈到北京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秀琴像是满不在乎道,“妈那天不是说了吗,只要带大姑,大姑能办事,我不能。”

    可见许秀琴那天遭到的打击并不低。

    沈毛安心里感觉有了一亮光,笑了笑:“三嫂,我知道你怨我。”

    “我怨你做什么?”许秀琴没料到沈毛安这话是个套,被激怒时,不忘把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拿出来炫耀,解气,“我来北京和你们来北京是两回事。我和晓贵现在在他姐姐家里,这里是别墅区。”

    别墅区!沈毛安绝对相信,许秀琴口里的别墅区不会是假的别墅区,因为许秀琴就是那么个比她更爱奢侈的人。

    耳听许秀琴已是住在别墅区享福,自己却被姚家人带到一个连酒店都不是的小区家居房里面,苦逼。

    沈毛安蠢蠢欲动,舔舔嘴唇:“三嫂,要么我去你那里看看。好歹,佳慧和佳音一样,都是我亲侄女。我如果不过去瞧瞧佳慧,倒显得我这个做大姑的偏心。”

    许秀琴笑了,早料到她如此:“你要来,佳慧这里地方宽阔,招呼客人绰绰有余。这样,你说个地方,等会儿我们碰头。可是,你出的来吗?妈会不会说你,你毕竟是要陪着妈服侍妈的。”

    “哪里需要我服侍,这里不是有佳音吗?”

    沈毛安一句话把老母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许秀琴在心里都要佩服她够心狠手辣。

    挂了电话后,出来听说姚夫人在谈有关今晚吃饭的安排,沈毛安忙说:“我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在北京。我今晚想去会会她。”

    沈二哥一听,第一反应:“你能有朋友在北京吗?”

    这二愣子说得她有多寒酸似的。沈毛安直瞪沈二哥:“怎么,只准你老婆有,我没有?”

    沈二哥失了声。尤二姐在北京有朋友这事,他原先真不知情。

    既然人家说要走,姚夫人不好挽留。而且,从火车站接到人开始,姚夫人也明显地感到,这个沈毛安看起来不像是要为侄女在这里尽到心力的。关于极品亲戚,姚夫人从陆夫人的亲戚那里学到不少。确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碰到这样一些。

    沈奶奶和姚书记说着话,但没有忽视到女儿这般动作表态,黑了脸,道:“你要去就去吧。”

    老人家都表态了,各人均没说话。沈毛安拿了自己的包,出了屋门。沈二哥想她是大人了,也就不担心,和沈佳音说着话:“佳音,你大姑那性子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说起来,二叔二愣是二愣,窝囊归窝囊,人,还挺好。

    沈佳音微笑着摇摇头。

    姚爷推着姚夫人说:“妈,你不介意吧?”

    “有什么好介意的。哪家家里不会出一颗老鼠屎。只是多少的问题。”姚夫人笑眯眯地推下儿子,“去,去客厅里陪她二叔说话。她二叔一个人闷着,别总缠着她,她总是你的人。”

    姚爷就此陪了沈二哥回到客厅,一同坐在了老人家和姚书记旁边。

    沈奶奶对姚书记叹了声气:“我现在,就只怕村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多像我女儿这类的,整天只想着拿多几个钱,却没有想到以后子孙后代的事情。”

    “发展是要发展,但环境是个大事。你们那的农产品卖的好吗?”姚书记像是若有所思,道。

    “外销还是比较难的。中间被经销商市场吃掉了多少费用不知道。像我那老三,种的那个梨,卖给人家来收货的,也就一块几毛钱一斤,可卖到你们城市里,我记得上回和佳音一块路过你们这的市场看了看,一斤至少五六块,好的要七八十块不止。”

    物流其实不用那么多钱。姚书记很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情况。可以说农民难,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也难。暴利,都被少部分人拿了。

    沈二哥在旁听着很奇怪,为什么姚书记要和沈奶奶讨论这些农村发展的事。他本以为,沈奶奶应该是和亲家谈两个年轻人结婚办喜酒的事。这些大政治的事,和他们普通老百姓压根没关系。

    姚爷却多少能明白点自己的爸为什么要和沈奶奶讨论这些。到底是一方父母官,姚书记本就想找个可靠的农村人谈一谈了。刚好这沈奶奶不明他身份来历,说话又爽快,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吐话不俗,深得姚书记心水。

    和自己的老婆夸的一样,这沈奶奶不一般,怪不得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孙女来。

    姚书记满意地笑眯着眼睛,和老人家说:“今儿您都到这了,不如,把他们两个的事,趁奶奶你在北京的时候,办了吧。”

    听见父亲主动提起婚礼,姚爷心头一紧。

    沈奶奶正有此意,这来来去去多麻烦,可俗话说的好,要办的话,也得男方先提这个口,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才有面子。现在姚书记提了出来正中她下怀,老人家乐呵呵的,直答应:“我们初次进城里,什么都不懂,需要你们主办。”

    “喜酒摆在我们这的话,肯定是要我们来办的。”姚书记让老人家放心,姚家会把这事办得体面不会丢沈家的脸,又问老人家,“就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风俗需要履行的?”

    没想姚家会如此体贴沈家。沈奶奶直言:“先说,我那孙女佳音,父母早逝。”

    姚书记一听立马明白她话里含义,忙道:“我们家是搞革命的,不讲封建迷信。再说孩子早年丧失父母,又不是她本人的错,只是够可怜的了,我们心疼还来不及。”

    沈奶奶最怕的那根弦丝一松,心知自己孙女是嫁进一个公公婆婆明白事理的好人家了,刹那高兴到有点热泪,拿手擦了下眼角,道:“除了这个,没有其它的了。”

    “不用到时候我们这边摆了喜酒,再到你们村里摆酒席?”姚书记问。

    沈奶奶这会儿未答话呢,沈二哥插上了嘴:“这个要的。我们村里嫁女儿,出村的,是要抬大轿子抬出到村外,一路吹吹打打,叫嫁的不哭,喜乐。”

    姚夫人和姚书记听着这么有趣的风俗,直乐。

    姚爷和沈佳音听了只觉得脑子大,头疼:这不是叫他们现场表演吗?

    “还有。”沈二哥没顾得上沈奶奶频频发来的眼神,只顾自己的嘴巴说实话,“你们要把你们的鞋子,给佳音看看。最好把你们家那些鞋子穿了不要的,都送过来给我们佳音。”

    把自家不要的鞋子给准新娘,这做什么?姚书记和姚夫人面面相觑。

    “佳音要照着你们的鞋子给你们做新鞋子。这是每个嫁出去的新娘子要做的。当初我媳妇嫁过来时,就给我妈做了一双鞋子。我妹妹她们没嫁时,我媳妇也要做她们的。”

    应说沈二哥说的这些风俗,沈佳音都未听说过。毕竟,自己上大学后都没在村里过。而且,小时候在村里过日子,极少接触到这么具体的事情。至于尤二姐没有和她提过,可能觉得她嫁的是姚爷这样的新式家庭,应该不会搞这些风俗。哪里能料到,姚家居然主动提出来要配合沈家。

    这做鞋子倒也不算铺张浪费之举,甚至可以说是很简朴的一项传统美德。姚书记和姚夫人没有感到反感或是反对的念头。唯一就怕,让沈佳音做鞋子会不会太刁难了?

    沈二哥急着打包票:“做一两双布鞋算不了什么,佳音她小时候就给她奶奶做过鞋子了。”

    准儿媳这般心灵手巧的,姚书记和姚夫人于是都兴致勃勃,很想尝试下儿媳妇做的新鞋子。

    见亲家没反对,沈二哥又把话都说尽了,沈奶奶只好想着到时候自己偷偷帮孙女做鞋子。可沈佳音脑子里早想着自己怎么给未来的公公婆婆做鞋子了。

    归之,沈二哥说的这些农家风俗,都不叫奢侈,没有奔驰花车,只有便宜的轿子,没有冰箱电器,只有缝纫机和洗衣板,没有美国进口坚果,只有自家做的龙凤饼,自家养的鸡鸭鹅鱼。听得姚书记和姚夫人越听越有趣,十分向往,想:自家儿子的婚礼就得这样返璞归真。

    姚爷见着自己父母两张脸焕发出的神采前所未见,心头一乍一乍的:看来自己的婚礼注定要被老一辈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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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不舍得她累

    沈二哥找到了尤二姐的电话,打给媳妇汇报自己的战绩:“我和他们说了婚礼在我们那是怎么办的,他们听了很感兴趣。”

    尤二姐听他声音的调儿都飞了起来,分明是得到了姚爷家人的赞美,既是好笑又觉叹气的,和他说:“我到达的事儿,你要和妈私底下交代一声。我和冬冬不先露面了。”

    “为什么?”

    “毛安如果知道我偷偷来,不得闹吗?再说,听说你弟媳秀琴带着晓贵跟来了,可能这会儿在佳慧那住着呢。”

    沈二哥拍下膝盖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闲呢?以为到北京是来玩的吗?”

    尤二姐被老公这半吊子的话逗乐了:“怎么,你到北京来,不也是想来看看玩玩?”

    这点私心要是说没有,可以当神仙了。沈二哥乖乖地答:“我是想来看看咱们京城长什么样,但是,我们这次来主要不是做这个事,不能主次不分。”

    二愣即是二愣,哪怕道理想的明白,说出来像小学生一样。

    尤二姐对沈二哥交代完事后,挂上电话。华妙冰正等着她通完电话,问起情况:“怎么说?他要你回去吗?”

    “我老公那个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哪有不听的。应说他是懒,能指望别人拿主意的事情都推我这身上了。”尤二姐淡淡道。

    沈家三个儿子,也就华妙冰的老公好一些,是年长的老大,做事拿主意都比较稳靠,可惜病死的早。所以当年老大病死的时候,沈奶奶一度伤心过度,心里明白沈家唯一能作为顶梁柱的儿子没了,没有能主事的男人了,之后全得靠女人了。

    “累吗?”华妙冰问尤二姐。

    “累不累真不好说。有时候真是被他气得。但是,你说有几个幸运的女人能嫁个完美老公。再完美的男人婚姻都不会是完美的。生活里总是要吵架,要磕碰。”尤二姐嫁人这么多年,左右邻里的婚姻也看,自己也过,结果算是什么都想明白了。结婚不就过日子吗?想那么多做什么。

    尤二姐这般恬淡的心境,是连华妙冰都很羡慕的。华妙冰坦言即使现在自己成就有了,家庭算美满了,还是没办法像尤二姐这样什么都看得开。

    “现在村里是怎么样?我好多年没回去了,还是穷乡僻野吗?”华妙冰边问边自言自语地叹,“应该不是吧。我上回确实是有机会到你们县一次调研,只是没到你们村。听那里的县长说,你们现在搞农家乐,经济效益不错。”

    没想华妙冰会关心村里经济的事,尤二姐眨眨眼,道:“我和你说吧。大嫂。这唐老板说是我们村出去的,但是办的农家乐,真和我们村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现在雇佣的雇员,都是从大学毕业生里面招的,说是要好素质。村民如果去应聘,只能做底层的服务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他现在大企业家了,做慈善,做功名,捐一些钱给村里的老人过节。”

    华妙冰听她这么说,倒是以为很正常,笑:“商人嘛,总是要赚钱的。你看我们科研人员下海的,哪个不是奔着钱去。除非政府给养着。不赚钱,难道喝西北风?”

    尤二姐讶异:“大嫂,你真心变了不少。”

    那是,换做以前的华妙冰,多少钱,她都不卖自己的科研成果的。记得华妙冰以前在县里的农科所工作的时候,做出了项什么栽培的成绩。台湾商人来了后,要大价钱买她这个研究成果。她不干,无半分酬劳全部捐给了国家,最后只得国家一个奖状,奖金也就那么几十块钱。如果卖给台湾商人,她早发了。

    傻。

    真是傻。

    当年满腔热情,只想为国家贡献力量。后来发现什么都是扯淡。成果被上级盗取剥削了去。自己想升职,想到更好的工作环境贡献力量,一一受阻。再加上身旁的人都下海了。唯一能给她心灵慰藉的老公过世。她终于明白,一个女人,其实,想干得出大事情,想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实远比对男人来的残酷。男人可以不顾家,但女人不可以。她必须舍弃,必须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遇到老冯是我的幸运。”华妙冰道,“我当时跑到北京,发觉已经走投无路,又不能回村把佳音接回去,没工作,没收入。单位都是这样的,如果你辞职然后想回头,没有点本事人家把你往脚下踩,我那脾气又是说什么都不让人家看不起的。想跳河了,当时就这个心情。老冯他当时也刚好失意。我和他,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嫂,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尤二姐试探地问。

    “我回来的那年,不就先打了电话给你吗?”

    这么说,华妙冰回来的时候,沈佳音差点儿丢了命的那事已是过去的了。

    沈奶奶一直说幸运,那个时候,没爸没妈的沈佳音能从死神里头捡回这条命,连沈奶奶自己都没有把握。沈佳音能从死亡的世界里面挺回来,现在,事情似乎都明朗了,因为小姑娘心头那时候已经牵挂着姚爷。

    “我老公说毛安出去了,没和他们吃饭,说是去见朋友,不知去见谁。”尤二姐转回话题道。

    “你认为她是去见秀琴了?”华妙冰接上话,与她一块想着。事关自己女儿,她总得系挂着这群人想干些什么。

    “大嫂,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大姑子,再对佳音怎么讨厌或是喜欢都好,都是自己亲侄女。但是,秀琴的确,感觉得出来,是很讨厌佳音的。不知道为什么。”尤二姐说,心里于许秀琴对沈佳音的种种厌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按理说,沈佳音是沈奶奶一手拉扯大的,都没和沈老三家扯上半点关系,为什么许秀琴会那么讨厌沈佳音呢。

    华妙冰皱着眉头。有些事尤二姐不知道。那是因为尤二姐是外村嫁进来的,可以说尤二姐那村在另个县,是真正外地嫁进本村的。一些事嫁来之前都不知道,嫁来后当然也不会有人专门和她说这些事。但是许秀琴不是,许秀琴娘家那个村,离沈家的村落并不远,只隔了个山头。再有许秀琴是比尤二姐早嫁进沈家嫁给沈老三的。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有些端倪可想了。许秀琴为什么指明要嫁沈老三呢。

    沈老三和沈二哥一比,都是半斤八两。嫁给老二不是比嫁给老三会好一些。以许秀琴那般精明的人来说。

    被华妙冰这样稍微一点,尤二姐心里猛然吃一个大惊。怪不得,村里有些八婆的女人戏说许秀琴是对沈老三一见钟情嫁过来的,当时她尤二姐听了说什么都不相信,只觉这谣言传的可笑。能有谁对那么个沈老三一见钟情的?莫非,许秀琴当年一见钟情的男人另有其人?沈老三和沈二哥长得八分相似,沈奶奶这三个儿子都长得像沈奶奶的老公。

    原来,这许秀琴是一见钟情于沈老大,后来,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阴差阳错误认为是沈老三,就这么嫁给了沈老三。

    华妙冰深深叹口气:自己以前的老公沈大哥是很遭人喜欢的,尤其遭女人喜欢。若不是沈大哥病死的早,现在村里大多数女人,都会继续妒忌她华妙冰。

    尤二姐在旁,已经重新偷偷地打量华妙冰了。再这样一番仔细地打量后,她好像可以明白了,为什么老人家都说沈家那三个儿媳妇,就华妙冰长得最漂亮最好看。倒不是说华妙冰那个五官姿色能比她或是许秀琴好,只是华妙冰那气质,真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学得来的。华妙冰能吸引到沈大哥,她的学富五车,已是最大的武器。当年,哪怕是现在,在他们那破乡落,能像华妙冰这样真正搞科研的女人,能有几个。

    “如果,秀琴知道大嫂你不止活着,而且在北京——”尤二姐不敢往下想。沈家里的人,都知道华妙冰不是死而是被沈奶奶赶走的秘密。只是,要不是华妙冰几年前给她打这么通电话,就是尤二姐她自己本人,都觉得无依无靠的华妙冰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毕竟华妙冰的娘家,据说是在文革时期早已家破人亡了。华妙冰能存活下来,完全是幸运,有个老革命拿自己的命护着她活下来并送她上学。可是,这个老革命,后来是去世了,再也不能罩着华妙冰。

    如今,华妙冰活的很好,事业家庭双收。

    那些私底下见不得华妙冰活的好的,不是要想撞墙了。

    “也不用太担心。”岂知,华妙冰先反过来安慰尤二姐,“我看得出来,他对佳音是真心的,一心一意护着佳音。那些人想欺负佳音,这会儿恐怕踢到比我更强的铁板了。”

    说着这话,是回想到那天在甜品店,姚爷护着她女儿沈佳音的模样,华妙冰忍不住嗪起唇角的笑意。

    听这话,这姚爷的来路分明比华妙冰要强很多。尤二姐早好奇这姚家什么来历了,问:“大嫂,佳音这亲家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华妙冰只道:“姚家没有和你们说,你们也不需要去问。不是说结成了亲家,万事大吉。”

    沈毛安那些一心想巴姚家的打算,定是要落空的。说起姚家的背景,华妙冰心里都暗暗地打颤。别看人家都说姚爷到现在找不到女人是没人要,其实那都是戏言,是姚家和姚爷自己挑剔。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姚家的长孙媳妇的。对于自己女儿能进姚爷和姚家的眼,知道了真相后的华妙冰第一时间都是十分吃惊的。

    尤二姐同样被华妙冰的话震得一惊一乍的。

    该说,沈佳音那股“傻劲”,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也若不是这股子独有的“傻劲”,沈佳音进不了姚家的眼,也得不到姚爷和姚家人这般的厚爱。

    “佳音,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走的时候,我记得她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她走路不像其他孩子,只会一条直线走,直走到去撞墙。”华妙冰对女儿的那股傻劲,一样深深地感慨和钦佩。

    “她是很执拗,可很奇怪,一点都不遭我讨厌。”尤二姐笑道,“想必首长也是很喜欢她这点。”

    喜欢她女儿的会很喜欢,讨厌的,自然更是讨厌了。华妙冰可以想象得到,许秀琴该有多厌恶她女儿。因为,她女儿沈佳音,年纪轻轻,干出来的成绩,已经是让她华妙冰都深以敬佩。

    口头上说不大挂心,心底里必是更挂心。华妙冰接下来和尤二姐一块出了门,是去探查有关许秀琴和沈佳慧住处的消息。

    沈佳慧住的地方,真是一幢小别墅。两层楼高,与其它独立别墅连成一片小区。豪华,高档,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许秀琴把沈毛安接来的时候,已说了:她们邻居,住的就是电视里的大明星。

    沈毛安直夸:“三嫂你好本事,养的女儿怎么弄来这房子?”

    “所以说女人自己干的好,不如嫁的好。”许秀琴被沈毛安一夸,益发洋洋得意。

    沈佳慧却是在屋里烦着呢,因为沈晓贵刚到别墅不久,马上把阳台的一花盆给摔了,掉到底下没砸到人是幸运,问题是这种的花,是那男人喜欢的。她这不打电话给花店,要他们无论如何变出一盆一模一样的赶紧给她送过来。一边,她是不遗余力地刮弟弟的鼻子:“你再敢弄坏我这屋里一样东西,信不信我马上把你送回去,让你一辈子就和爸一块种田!”

    沈晓贵哪会怕她,向来就不怕她,见许秀琴进来马上躲到母亲后面去,冲着母亲告状:“姐姐她刮我鼻子!”

    “佳慧,不就摔了一个花盆吗?再买一盆不就完了。你弟弟的鼻子被你刮坏了的话,能给你弟弟再买个鼻子吗?”许秀琴果然站在儿子这边。

    沈佳慧一怒之下,甩了进门的沈毛安一个冷脸,甩门进了自己房间。

    沈毛安见到,冲许秀琴笑一笑:“三嫂,你就别怪佳慧了。这摔花盆的事可大可小。佳慧气成这样,说明这房子主人在意花盆可能在意过你女儿佳慧。”

    许秀琴脸顿然冷了下去:“不就个花盆?大姑你说的什么话,天下哪有女婿会喜欢花盆喜欢过老婆的?”

    沈毛安对她这个大言不惭笑了起来。女婿?老婆?若真是女婿和老婆的话,怎么许秀琴没有帮女儿摆喜酒昭告天下?

    不过,沈毛安这次来,真不是要和许秀琴吵架的,有关键的敌人需要两人一块对付。于是沈毛安和许秀琴托出了尤二姐可能到北京的消息。

    “哼。我就知道她是条老狐狸,嘴上和妈说让你来,实际上自己都盘算好了,借着老公来的名义一块来。”许秀琴气哼哼地说。

    “可是,三嫂,二嫂是来了,但不见人影。她能去住哪呢?去住酒店太烧钱了。妈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沈毛安这话说的有理。让许秀琴一下坐了起来,挺直腰板,认真地想。别说沈奶奶不同意,就是尤二姐自己八成舍不得。再说,敢这样单独住到外头去,真没个可靠的落脚点,沈二哥不担心老婆也要担心儿子。

    尤二姐这是找到什么人投靠吗?从没听过尤二姐有亲戚在北京。

    “会不会是佳音另外给她安排了?”

    “好像没有。而且,说不过去吧。为什么另外安排?这不是不看老人家面子了吗?”

    说的对。为顾忌老人家面子,沈佳宜不可能这么做。所以,这投靠的人,必定是尤二姐自己找的。

    “三嫂,你听听看,我这说的是不是有理。我总在想,这二嫂发财建房的事,本就很蹊跷了。难道二嫂瞒着我们,是和什么大老板勾结了。”

    这若是真的,就有趣了。尤二姐红杏出墙,要把沈奶奶气死。许秀琴和沈毛安互相对对眼,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要找出她住在哪里!”许秀琴和沈毛安商定。

    姚家当晚宴请了沈奶奶和沈二哥吃饭,接风洗尘。姚奶奶和姚老头一并到席。这下可够热闹了。连姚爷的二叔三叔都偕老婆儿子过来了。

    沈佳音是极少遇到这样的场面的,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突然一天变成在聚光灯下,被一群人围着当成话题中心,她感觉自己好比耍戏的猴子一样。

    这边姚爷把沈二哥介绍给自己的叔伯认识以后,回头,见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挣不开身。向叔伯请辞以后,走到她被人围住的地方,和一群婶婶阿姨们说:“可以把我未婚妻还给我一下吗?”

    这群婶婶阿姨立马笑了起来:“怎么?没过门呢,就心疼了。”

    姚爷厚着脸皮,冲一群女人依然笑得那个叫风流倜傥,潇洒自得:“说对了,是心疼。婶婶,你们就给我个面子吧。”

    难得姚爷自己要求给面子。一群女人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沈佳音见长辈们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笑捂着嘴散开,那挤眉弄眼的意思就不用多想了,直把她闹了个大红脸。等人都走完了,姚爷走到她面前,低头,低声:“累了吧?我带你到那边找个地方坐坐。”

    累,倒不是很累。只是这神经,绷得比打仗时更紧。

    捉住他伸来的手,两人走到外头,吹下冷风,似乎好多了,能透出气来。

    应该说,对他们两个人来讲,战场才刚刚拉起帷幕。沈佳音想都不敢想摆喜酒那天自己要被怎么折腾。

    姚爷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笑着捏一捏:“没事,即使当猴子,我陪你。”

    人生就一次当猴子,当就当吧,为了娶老婆。姚爷豁了出去。

    沈佳音咬口唇,心底:哎。

    黑夜里,高大帅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走到他们面前,向她问候了声嫂子后,贴着姚爷耳朵边上咬起了耳朵:查到地方了。

    姚爷的动作肯定要比华妙冰他们快。早在沈毛安出门的时候,姚爷马上打电话让高大帅安排人跟踪了。很快,查到了许秀琴和女儿真的是住在别墅。

    “房子的主人还在查是谁。”高大帅说。

    姚爷磨了下唇口:“嗯。继续查吧。”

    言外之意,按兵不动。

    高大帅接到指示转了身走。

    姚爷低着眉,是在想,是不是要查华妙冰的来历。就怕,真被他查出个什么来。

    在他屹立不动这功夫,她已经从里面端出杯开水来给他温手润渴。

    他接过她递来的温暖的杯子,另一只手把她胳膊肩头一搂,搂着她,安抚地拍拍她肩头:“沈佳音,嫁给我以后,你在这世界上第一喜欢的人,必须是我,知道吗?”

    好霸道。

    “奶奶是第一,不行吗?”

    “不行。”

    铁定的。

    往她额头上亲一口,淳淳诱导起傻丫头:“你要知道,我成为你第一喜欢的人的重要性。”

    “重要性?”

    “对。我会对你最好最好。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伤到你的心。”

    她想说,奶奶也永远不会背叛她。

    可他虎着脸,连她奶奶的醋都吃,太无语了。

    无奈之下,搬出严魔女教的一套:“严姐姐说,男人,男人都,都不可靠。”

    “你严姐姐说的都是胡说八道。如果不是胡说八道,她能到现在都找不到男人吗?”姚爷愤愤地说。早就想喷严魔女了,整天挑唆他的女人坏的。

    沈佳音面对他这番激动,眨了眨眼。

    一桌子快要成为一家人的两家人聚餐,三个长辈坐在上座。姚奶奶和沈奶奶坐一块,旁边坐的还有姚老头。三个老人,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后走到了现在,坐在一块,忒有话题可以说。

    姚夫人听三个老人家叽喳个不停,轻轻和老公姚书记说:“你看,他们好像老朋友一样,我都快以为爸妈和佳音奶奶是认识的。”

    “真是认识不认识,那还真难说。”姚书记觉得有认识的可能。想他爸参过军的部队转业的。沈奶奶的老公又是部队的。

    真被姚书记说中了。三个老人家回溯起往事。两两确认下来。沈奶奶的老公,和姚老头当年那部队,是属于一个集团军的。

    “可是,后来这部队又改了编制,原先的营队团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姚老头与沈奶奶确认沈奶奶老公去世后那支部队的情况,“比如你老公所在的营,应该后来发展壮大成为了独立团。我所在的那个师,师的编制没有了。底下几个团,要么解散了,要么像你老公那个团一样改成机动兵团。一切像现代化靠近。现在拼的不是人数,是现代化。”

    沈奶奶一听,还真是这回事,道:“上回,我老公部队里的首长,有个来探过我们家,大概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这位首长刚好是退休。是有提到,原先的部队基本都散了,改了,改到面目全非。”

    姚老头听见是对上了号,心里头琢磨到什么,突然不吭气了。

    倒是姚奶奶对亲家依旧嘘寒问暖的,问及现在军人家属的福利如何之类,老人家的晚年过的可是还好。沈奶奶答道部队给的补贴一直都有收到,部队到底是最可靠的,正因为如此的关系,才让孙女从了军。

    姚书记悄悄挪了椅子到老爸身边。

    姚老头察觉到儿子疑问的眼神,摆摆手。

    君爷在叶老脸上拔胡须的事情,他尚且不敢外泄。

    只是和沈奶奶今晚这一个对号入座,八成证实了君爷这一次,当真拔到了叶老的胡须。

    叶老当年,可是他姚老头的上头。也就是说,沈奶奶的老公,和叶老是一个部队的,已是证据确凿的事实。这层关系顺着往下理顺了的话,沈奶奶与叶老,真说不定是在哪里认识过的了。

    沈佳音长得像沈奶奶吗?

    刚好,姚爷搂着沈佳音回来。姚老头偷偷重新审视几眼。

    这傻丫头,皮肤好,水润水润的,那气质,像是从山水里面养出来的。和沈奶奶真的是像。别看沈奶奶这么老了,皱纹一条条巴拉巴拉的,但是,皮肤依旧水润水润的,那气质,山水里涵养出来的清净舒坦。想必这沈奶奶年轻时在村里是个大美女。

    叶老那老头,姚老头知道,是个喜欢美女的。瞧瞧叶家的儿子孙子,哪个娶的媳妇不是美女。所以,叶家那对长曾孙双胞胎,长得那个叫可以和他们姚家的基因媲美了。

    姚老头皱皱眉,是开始考虑:沈奶奶到北京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叶老知道。

    看来,他必须先打个电话给君爷。

    老头子摸出个智能手机,有模有样用微信给君爷发了条信息。

    姚书记这头转过脸,和自己的三弟说起话,道:“我记得三堂弟的儿子茂儿,是刚到XX市里任职吧。”

    这XX市,即是在上头管辖沈奶奶所在村县的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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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夜市约会

    挑选吉日,那是老一辈要做的事情。对他们年轻人来说,不是说除了婚礼工作都不用做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忙的。

    沈佳音瘦了,本来就不胖的身体不到几天,又瘦了一圈。姚爷自我感觉一样清减了不少。倒不是被体力活给压的,就是心理压力大。那天,有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听说他要结婚了,问需要送多大的红包,到那天几点花车出发,他好开着自己的车加盟凑个热闹给姚爷添个喜气。每个人都想蹭他的喜气,尤其那些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

    姚爷面对对方那个花车的问题,拐弯抹角了老半天,最终搬出中央颁布的新政策,说是要勤俭节约避免铺张浪费。姚家是要低调,因此,姚家两老和姚书记姚夫人等,一致认同了沈家抬轿子那个主意最好。花车免了,雇一抬轿子也才一千来块,在自家院子里逛一逛,算完事。

    这主意是挺好的,不引人瞩目,姚爷自己也挺赞成。可面对兄弟们频频要加盟蹭喜气的花车,他不大好开口扫人家的兴头。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传的,传到大院里,变成了七嘴八舌的八婆们都在戏说:说他娶的这个媳妇娘家太差,上不了台面,要悄悄地娶,不然被人笑话。

    姚夫人一听气得半死,沈奶奶和沈二哥住在这附近,若是被亲家听见了怒气了怎么办。

    确实,凭公平的话说,人家君爷当年娶媳妇,不也主张不铺张浪费,要低调。可白露,白大小姐,那是响当当的名气在外。再低调都好,那时候君爷娶媳妇时,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的门当户对,金童玉女。

    说来说去,沈家人的名气怎能比得上在京城里早已扎根的白家。

    姚家人自己再不怎么在意,可舆论在那里,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总不能一个个去封人家的嘴巴,封也封不住。

    姚夫人不想儿子儿媳妇受委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买通王凤等人扭转舆论乾坤。姚书记听她这盘算就笑:“孩子他们自己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他们的太监。”

    说起这事姚夫人更无奈了。想那天姚爷回来,经过大院,刚好碰到两个阿婆当着他面嚼舌根,问起他新娘子是从哪里来的。可好,姚爷居然一口咬定:从农村里来的姑娘,无公害,最讨人喜欢。

    不久,姚爷这话传遍大院。没有一个人知道姚爷是在说真说假,是不是在开玩笑,看姚爷表情又不像开玩笑。

    姚夫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想的。

    “那你让子业怎么办?去和人家吵吗?”姚书记笑得更欢了,“我觉得子业这心态挺好的。人家本是想看戏的,但我们不能跳到外面,看他们自导自演地做戏吗?”

    姚爷这是耍着这帮八婆玩呢。

    临近婚事,婚期愈来愈近,不知是不是为缓解压力的缘故,姚爷现在是每天都要拉自己准媳妇出去兜风。人家说人家的,他们玩他们自己的。

    车开到京郊,风挺大的。两个人窝在车里面,把车窗关紧了。姚爷把自己的女人抱着。这个感觉真好,小小的天地,只属于他们两人。

    他把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比量自己的手,一比之下,自己的手几乎是她的两倍。

    “首长。”

    “叫子业。”

    “首长。”

    算了,可他就想不明白了,她叫他名字有这么难吗?

    “为什么叫我首长?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不是首长吧?”

    这傻丫头,若是九年前已经喜欢上他的话,他当时不也只是个兵。

    舔舔嘴巴,道:“首长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

    这孩子是火眼金睛,单从气质,能判别出他绝对是出人头地的人。

    “可你以后是我媳妇了,天天叫我首长你自己不别扭吗?”

    “不别扭。”

    傻孩子只要自己叫的舒坦就行了。在这个问题上,完全准备忽视他的抗议。

    姚爷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个解释,或许在这傻丫头心里面,最理想的男人,就是要像首长那样顶天立地保护她。这样说来,她给他戴个首长的词,其实是很爱他的一种表现。

    于是他的观点就这么被她强扭了过来。

    “有想过蜜月旅行去哪里吗?”输定了,姚爷只好转话题。

    “可不是说结完婚后,单位要安排我去进修吗?”

    那是早已拟好的安排,那时候,她刚来,他和君爷商量好的,报上去已经审批了的,他却还没发现自己爱上她。

    姚爷高昂的兴致顿时蔫了一大半。

    她安慰他:“蜜月旅行,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

    这能叫蜜月旅行吗?

    他使劲儿揉她头发:你故意的,要逗我笑是不是?

    这孩子太聪明了,总是装的傻傻的,让他心情大好。

    开始吻她,想玩车震。

    她娘家人电话来了。

    沈二哥在电话里转告沈奶奶的意思,要她记得把未来公婆的鞋子拿回来,要赶紧做新鞋子了。

    姚爷没想沈家人真当真了,要他爸妈的鞋子。其实随便做一双,他爸妈都会高兴地蹦上天。然沈家人认真,他准媳妇更认真。

    去要他爸妈的旧鞋子还不容易?只是姚夫人觉得把扔破烂的鞋子拿去给亲家,太过意不去。于是将自己和老公买的但没来得及穿的鞋子拿出来。

    沈奶奶要教孙女做的是布鞋,材料什么的,这里他们不熟悉地方,劳烦孙女婿帮着去市场买。

    有了这么个借口后,姚爷益发正大光明地开着车,带上准媳妇夜晚逛街市去了。

    同时间,尤二姐和沈冬冬到北京后,一直住在华妙冰家,却没游玩过北京的夜市。今晚上,华妙冰抽了个空,冯四海加班没回来,她叫上儿子,带了尤二姐母子出来在北京里的夜市走走。

    北京地方儿大,夜市更是五花八门,只要是超市、购物中心、影城这样本就人流量较多的集散地,到了晚上,摆地摊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地域。叫做夜市,走鬼,和城管躲猫猫。不管这些摆地摊的人合法不合法,买的人,真是不少。而且价格便宜,和商场上的明码吊牌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贪小便宜的心理,只要是人,都会有。

    沈佳音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买东西,基本都是走地摊。在老家的时候,因为帮过沈奶奶挑过担子到县里摆地摊卖土豆,对地摊很有感情。况且,她在北京地摊买过一件棉袄,二十块钱,穿到现在都没烂。相比而言,商场那些动则几百上千上万的衣服,在她看来,不也就是穿着保暖的东西,太浪费钱了。

    不过,她真没有想到,姚爷会带她来逛夜市。

    姚爷是什么样的人呢?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从她第一次被他带到制衣店试衣服鞋子,在她眼里,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完全衬得上爷这个称号。立于尘世之上的人,有一天走下云端,步入凡尘,直让人看傻了眼。

    姚爷先是找到一个停车场放好车子。再紧紧把她的手一牵,放进自己大口袋里。两人一块走进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的两边,已是成为诸侯林立的地盘,有些小贩甚至前后摆摊,前面一个摊位,后面又有一个摊位。这里最奇特的是,人家开店铺的,不见得对这些小贩有多讨厌。有的店铺老板还挺开明的,因为这些走鬼给他们也带来了为数不小的客源。只要自家的东西质量好,价格又不贵的话,照样能赚到钱。所以,这里的小吃店是最赚钱的。逛个街的,极少不吃点东西的。

    夜晚两人是在单位食堂里吃完再出来的。平常,姚爷爱干净,极不喜欢在外面吃。可今晚不同,叫做情调,要浪漫。未深入那拐弯抹角的小巷子,先在巷头,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火锅店,要了几根麻辣烫。

    傻丫头只看着那辣味都要流口水。

    姚爷拿过纸巾小心包了包竹签的末尾,方是递了一根给她。

    这个动作,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怪异的。一般来说,都是女的照顾男的吃。他们这是反了来。

    沈佳音在接过竹签时,发现四周往她男人身上注视的目光络绎不绝。

    那是,姚爷长的帅不说,而且,体贴女人。简直是公猪楷模。

    她咬了一口,装作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

    姚爷早习惯了在聚光灯下的感觉,从来是视而不见的。只关心他的傻丫头吃的好不好,叮嘱:“小心点,不要烫到舌头了。”

    老妈子的口吻。

    什么叫专宠,这就是。

    羡慕死一批男男女女。

    “首长,不吃吗?会凉。”咬完一口,不忘递上去给他尝一口。

    于是一根竹签上穿的四个豆腐,两个人一人一口一块,刚刚好。

    他吃完,她赶紧给他拿纸巾擦擦嘴巴流下来的油渍。

    这丫头,怎么不想想她嘴角也流着油。抓过她擦完他嘴巴的纸巾,同样给她擦着。

    这对男女,简直是街头当众彰显恩爱嘛。

    有些酸溜溜的孤身男女总算想明白了,干脆避而不见。

    “走吧。”姚爷见到有老太婆都冲着他和丫头瞧时,终意识到自己的献恩爱有些过了,带丫头走开。

    只是这麻辣烫的滋味,残留在舌尖,让人想念不止。是愈辣愈让人留恋。和冬天里火热的恋情一模一样。

    夜市中间,就有一家影城。华妙冰本想请尤二姐和沈冬冬进里面看一场电影。结果,到达时过了场次,要么等下一场。在这等待的时候,就这附近的夜市逛了起来。

    尤二姐对华妙冰说:“让冯上校陪我们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这几天他们母子住华妙冰家里,冯永卓没有上班的时候,沈冬冬总是爱巴着他。尤二姐见着都过意不去。冯永卓年纪刚是年轻自己都好玩的时候,让他陪一个孩子,的确麻烦。

    “没事。他平常很少出来玩,是该陪陪我们出来走走。”华妙冰道。

    “他在北京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尤二姐以为华妙冰这是谦虚。

    “那倒不是。”华妙冰诚恳地说,“他参加部队前,一直都是在国外念书,跟着我和他爸天南地北地走。哪怕是进了部队,先是读军校,又下连队的。现在固定在这家单位不也才两三年时间。说起来,到京城的时间不长,关系非常铁的朋友都不在京城。再说,我这儿子性格怪,说是非常好的朋友很少。”

    “看不出来。”尤二姐没觉得冯永卓是个性子孤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相反,看得出是个豪爽的喜欢直来直去的小伙子。

    “他是说话不会说话,我和他爸经常担心他得罪人。所以,他这进了部队里还好。部队搞科研的,毕竟比较注重成绩。”这话说明华妙冰和冯四海,当初对于儿子是不是报考军校,都有过一番思考的。

    沈冬冬拽着冯永卓的手,活蹦乱跳的。大冬天的,寒流来京,硬是能被他跳到浑身冒汗。

    冯永卓看着他,不知怎的,有丝羡慕。沈冬冬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如果像他这样长大了的话,不想烦恼都不行。

    沈冬冬拉着他越走越看,不会儿,把华妙冰和尤二姐都落在后头了。前面,有人在卖唱。一个吉他手在夜风里头唱着王杰的歌,沙哑的歌声乘着风声,吸引着过往来人。沈冬冬往围观的人群里头挤着,挤到半截,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冬冬?”冯永卓问他。

    “我姐姐,和堂姐夫。”沈冬冬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在他耳边偷偷说。

    姚爷和沈佳音站在人群外头,远远眺望着那群看热闹的人。以他们两个性情,的确不喜欢凑热闹,只不过刚好围观的人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只好等人散开一些,让出条道来。

    被人隔着,沈冬冬那是个儿小,在人群的缝隙里头钻空子,给瞧到了姚爷他们。因而,姚爷和沈佳音倒还没有发现他。

    冯永卓怔了怔,第一反应是往后面望,在看不到华妙冰的时候,心头像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去叫我妈过来?”沈冬冬看他这反应,问他。

    “不用了。”冯永卓忙低下腰和他说,“你没看见吗?他们两个是出来约会的,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姚爷确实是和自己的女人出来约会的。说起来,他和她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若论正式约会,可能今晚只能算第一遭。

    和女人约会,姚爷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是现学现卖。

    拉着她在街上走,陪着她挑东西。然后准备好钱包,随时帮她付款。

    终于,人群给让出了条道来。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从狭隘的通道里小心经过,边问:“要不要去超市里看看?”

    问了后,没声音。奇怪着转头看她一眼。

    沈佳音的视线在人群里一闪,是捉到了沈冬冬和冯永卓两个忽闪而过的影子。

    “看到熟人了吗?”

    “没。”

    他都见到了,她居然答“没”。

    不过想想,可以理解。这几天尤二姐说是住在朋友家,只和沈二哥通过电话,没有和沈奶奶以及沈佳音直接联系过,更别提在他们面前露面了。就是他姚爷,也突然捉摸不清尤二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二姐若真要装作若无其事,更应该主动在他们面前露面才是。

    挑了挑眉,没有追问,只是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

    冯永卓带沈冬冬,不敢往回走了,怕去到华妙冰面前露馅。

    华妙冰和尤二姐,走到半路,找到一块坐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脚。两人一块眺望两儿子一齐在人群里消失了影子。但是,有冯永卓这么个大块头罩着沈冬冬,两个做妈妈的,并不怎么担心。

    这坐了下来后,华妙冰的胃隐隐作疼。坐办公室搞科研的,少有不犯胃病的,她不例外。因此,这老毛病,她向来并不搁心上。偶尔痛那么一两回,吃点药,就过去了。可现在是陪着客人时发作,麻烦了。

    尤二姐见她一直摸着肚子,立马警惕:“肚子疼吗?”

    “一点。老胃病,不碍事。”华妙冰说。

    “我去给你找点药吧。我们这一路走来我记得有看到药店。你平常吃什么药?”

    为了不让尤二姐担心,华妙冰说了个平常吃的药名:“喇叭牌正露丸。”

    尤二姐不敢耽误,急匆匆就走去药店。这会儿压根没想起要打电话让冯永卓回来。

    华妙冰更没想到为这点小毛病打电话让儿子回来。

    尤二姐这走路飞快,不看人,快走到超市旁边的药店门口时,迎头和走来的姚爷和沈佳音正面撞见。

    “二婶——”

    一句二婶,犹如当头一棒,尤二姐杵在原地变成了根木头。这,怎么突然给撞上了。北京夜市那么多,非今晚两帮人马挑了同一个夜市。

    孽债要还。尤二姐突然脑子里闪过这句华妙冰说过的话。

    “二婶。”见尤二姐没应声,姚爷代替未婚妻再叫了句。

    人撞都撞上了,尤二姐根本诋毁不了。她用尽力气拾回了神,冲他们两个僵硬地笑笑:“你们这是出来约会?”

    约会两个字眼,让本就有点害羞的这对男女,同时脸显赧色。

    “咳咳。”姚爷清声嗓子,道,“刚我们好像见到冬冬了,但他好像没有见到我们。我们在想,是不是二婶你跟着来了?怎么不见二婶呢?”

    “哦。那是我朋友的儿子带了冬冬走到前面去看热闹了。”尤二姐勉强接上话。

    “二婶你是要进去买东西?”姚爷看她走进去的方向是药店,问。

    沈佳音更是盯着她脸色。

    尤二姐知道他们这是关心,想到胃痛的华妙冰,心里滋味五味杂陈,说:“我朋友胃疼,我给她买点胃药。”

    “不严重吧?”

    这话出自沈佳音的口。让姚爷和尤二姐一块侧目。

    “应该,不严重。她说是老毛病了。”尤二姐小心地解说。

    “那二婶快进去买药吧。”沈佳音像是催促她说。

    尤二姐清楚她应该不知道华妙冰的事,对于她的催促,却很莫名地为华妙冰感到一种温暖,哪怕不是她只是把华妙冰当做个病人关心也好。

    冲沈佳音点了下头,尤二姐急匆匆走进了药店。

    这家超市药店并没有喇叭正露丸这个药。药店的柜员向尤二姐推荐其它肠胃药。尤二姐面对琳琅满目的药价,一头雾水,不知从何选起。

    沈佳音握着姚爷的手,此时已经走进了超市里面。两个人伫立在超市里卖鱼的鱼缸面前,一块蹲着观赏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金鱼。

    “首长,我刚在路上看到有人卖狗。”对小动物,傻丫头是很喜欢的,情不自禁地向心上人诉说着自己的喜好和过去,“那人卖的好贵,我们家里以前养的狗,都是别人送的,不用半分钱。后来奶奶经常到大姑她们家里住,才没有再继续养了。”

    姚爷眯眯噙着笑听她说话,怎么听都是这么的可爱。一块蹲着抱着她肩头,说:“你喜欢养狗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找来,也不用半分钱。”

    “小区里可以养狗吗?”

    她以前住桑虹那里,桑虹那片小区是不准养狗的。

    姚爷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们大院里似乎是没人养狗的。

    “如果养狗不行,我们可以养鱼。对了,我爷爷说想养鹦鹉,要不,我们让他送我们一只。”姚爷对于养小动物,爱心没有傻丫头那么大,但是,养一只嘴巴甜甜的鹦鹉,每天恭维他两句满足他的自恋,他以为未尝不可。

    秀眼抬起一角,眯眯笑着,瞥他一下,似乎已把他的心思摸了个十足十。

    “不行吗?”他问。

    “嗯。我喜欢鹦鹉。”

    哎,这丫头太聪明了,知道他正找借口养鹦鹉。高兴地把她肩头拍拍,只差竖起大拇指夸她是个大好人。

    那卖鱼的,看他们两个在鱼缸面前和金鱼近距离心灵感应了老半天,像是要入手的顾客。走过来想招呼他们买,结果听到他们当着金鱼的面大谈特谈鹦鹉,直愣:这是什么人啊?

    掏出嗡嗡响的手机,沈佳音听是尤二姐的声音。

    “佳音,你和首长没有走远吧?能不能过来帮我拿个主意,看有什么胃药能给我朋友吃。”

    放下手机,沈佳音对姚爷说:“二婶让我们过去药店。”

    事到如今,姚爷只好拉着她起来,一齐走回旁边的药店。

    尤二姐正一脸焦急地等着他们,见到就说:“她说平常吃正露丸,可这里没有卖。我也不知道上哪里买会有。”

    姚爷听到她是找正露丸,道:“正露丸在北京,一般超市的药店不会摆的,北方的人不常吃这个药。”

    “那要上哪里去买?”

    “非得正露丸吗?”

    姚爷又不是开药店的,当然不知道上哪里买可能会有。再说这种非处方药,哪怕是在他自己单位,都没有进货。一般大医院更不会有。

    尤二姐忐忑:“那有什么药可以代替?”

    找姚爷和沈佳音过来,是因为他们懂,她不懂。

    姚爷听到尤二姐都这么说了,想到尤二姐那朋友似乎隐藏的特殊身份。他眉些微地蹙紧,走到货架前面,伸手往货架上拿了盒处方药。只是听病人平常吃的是正露丸,一个有经验的大夫,都能大致推断其胃肠道是怎么回事。

    向药店要了张处方纸,姚爷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

    回头,把药给尤二姐前,先交代:“今晚吃一粒,如果能缓解,就不用去医院了。我想应该是能缓解了。不过,缓解后,最好还是去医院查一查查清楚了,看是胃炎还是胃溃疡。她这应该不是肠炎,只是胃疼并没有拉稀的话。”

    尤二姐仔细听完他的话,拿了他给的药,马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姚爷看她就这么走了,连邀请他一块去看看病人的意思都没有,只能干瞪下眼。不说尤二姐这是不是太过信任他,而是,尤二姐分明是不想他们见她朋友吧。

    他比较担心的是他那傻丫头的反应。于是回过身来,见她只是在原地站着,脸上无忧无喜。

    “首长,对不起,我二婶,忘了说谢谢。”

    她这话,让他差点儿失笑,只能把手搁在她头发上揉了揉,瞪目:“我和你是一家人了。你二婶就是我二婶,我会计较这句谢谢吗?”

    她咬咬唇,像是乖乖接受他的教育。

    这丫头,有事,在自己心里头装着。像是之前,要不是发了场高烧,不知道要把九年前的事瞒着他瞒多久。

    想到这里,他把她的袖管拉起来。

    她忙要把袖管拉下去,被他又是一个瞪眼。

    无奈把手垂了下来,任他拉高袖管。

    她那伤口是拆线了。可留了条疤。

    “回头,我看找个激光师给你祛疤。”

    “首长的脚上不是一样有条疤。”

    “你怎么和我比?你是男人吗?!”

    这丫头,就不能乖乖让他疼吗?非要拿他和自己比。

    被他骂着,可心里装的满满是幸福的滋味。除了奶奶,不,他比奶奶,更心疼她。于是,这种幸福,盖住了她本想往外眺看的目光。

    华妙冰和着矿泉水,吞下了尤二姐给的药,很快,感觉到舒服了。这时,才发现尤二姐拿来的不是正露丸。

    尤二姐没打算瞒她,和她说:“正好遇到佳音和她未婚夫了。首长给开的药。”

    华妙冰心口处猛地掀起个巨浪,闭上眼:到底,是她抛弃的女儿救了她这个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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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他丫头只要他疼够了

    未来孙女婿给买的鞋料,握在沈奶奶手里,沈奶奶拿尺子量了量尺寸,再和孙女未来婆婆拿来的鞋子比一下,量好了后,把鞋子放在纸上面,拿铅笔顺着外围画了个轮廓,最后又拿尺子量。

    老人家做这东西可算是仔细的很,三比,三量,三校正。

    沈二哥都怀疑自己的妈给自己做鞋时有无这般仔细。

    “你们都是我生的,什么样的脚我能不知道,不量心里都有底。”沈奶奶说。

    沈二哥拿了条牛肉干塞进嘴巴里嚼着,再看看对面坐的侄女。沈佳音坐的是端端正正,比老人家更仔细,拿那大头的针一针针缝着鞋帮。

    “佳音。”老人家边做活,边开始习惯性地唠叨教育儿女了。

    “嗯。”沈佳音应。

    “你近来天天和首长出去,有没有乱花首长的钱?”

    瞧吧,不用她说他,她奶奶都整天担心他的钱包,他还叫她非花光他钱包不可。

    “奶奶,首长,首长他,他叫我花,我,我没花。”

    “你没花就对了。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让你花的时候,其实是在考验你是否能勤俭持家。”

    沈二哥咳,差点被牛肉干噎着。怎么觉得沈奶奶这话是在说他而不是说姚爷呢。

    沈佳音低眉琢磨着想:他非让她花钱是这意思吗?

    “总之,首长惯着你,你不能因为这得寸进尺,知道吗?”

    沈二哥听沈奶奶说这话可不高兴了,说:“妈,佳音是你带大的,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能得寸进尺吗?”

    那是,论整个村,没有比沈佳音更“傻”的了。

    沈奶奶自然明白,可这些话,论哪家姑娘出嫁前肯定要被老人唠叨的。沈奶奶瞪沈二哥一眼:“去,没事干的话,给佳音和我倒杯茶。”

    沈二哥乖乖地走去厨房拿水壶。

    沈奶奶看着儿子的背影,皱个眉头,提起:“你媳妇和冬冬怎么说?”

    老人家本不想问的,可眼见尤二姐和沈冬冬一直不出现,说是在朋友家住。但一直在人家家里住是回事吗?又不是亲戚家只是朋友家。老人家感觉不大好的。怕被人说三道四,以为这尤二姐是带着儿子离家出走。

    沈二哥完全没有老人家这层顾虑,对尤二姐说是信任,还不如说夫妻这么多年习以为常了,拎来水壶给母亲倒着水,说:“她说她和冬冬住朋友家好,好在不用在这里和毛安面对面,怕吵架。一旦起了矛盾,妈要生气,被佳音的亲家看见也不好。”

    尤二姐这番考虑也对。想到大女儿沈毛安,沈奶奶这股气在胸头里直蹿:“你看你大妹子天天往外跑,今晚上都不回家睡了。又是什么朋友?家住皇家帝宫?不然怎能吸金似地吸着你妹妹?”

    沈二哥懒惰地耸个肩头:“我怎么知道?妈你应该自己问毛安。”

    “你是她哥,你都不问她!要我这个老母问!”沈奶奶一句话要二儿子拿出男人的本色来。

    沈二哥吓得把水壶拎进厨房里躲着不出来。

    沈奶奶被一个两个气得,手指头一用力,快折断手上的鞋料。

    沈佳音低着头,好像没有注意到沈奶奶训斥沈二哥的话,迷迷茫茫的眼神,像是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沈奶奶看她那针缝了又缝,快缝到三层了,出声:“佳音,你想什么呢?”

    沈佳音快速抬了下头,看了看沈奶奶。沈奶奶脸上的皱纹威严又慈祥,若以往一般。沈佳音再次低下头。

    沈奶奶以为她在想男人,叹:“女大不中留。”

    这句话沈佳音听进去了,脸蛋一红:才不是呢。

    冯家,冯四海晚上回来,在卧室里问老婆:“你们今晚出去玩了?”

    “嗯。”

    “我听尤二姐说你闹胃病了。”

    尤二姐没敢把她闹胃病的事告诉冯永卓,是因为冯永卓并不知情沈佳音的事。但是,总得告诉华妙冰的家人,于是告诉了回来的冯四海。

    “吃了药没事了。”华妙冰轻声说,依旧有点担心被儿子听见。

    “我听尤二姐说,说医生让你最好去医院做个仔细的体检。”冯四海仔细地把姚爷交代尤二姐的话都听进去了。

    “医生都是这样说话的,你不是不知道。”华妙冰笑着,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冯四海知道那是谁说的话,没有就此让她避开话题,道:“你儿子的首长说的话,你不给面子?”

    华妙冰脸一僵。这姚爷好死不死的,还是她儿子的直属上司。

    “我看你,赶紧明早到医院里查一查。免得哪天首长想起问起来,你儿子要被带上个不孝的名号。”冯四海这话说到重点了。姚爷可不是随意能被敷衍的人,既然姚爷都亲手插手了这事的话。

    华妙冰轻轻地叹口气。

    冯四海笑着拍拍她肩膀,道:“我本以为回来后,见到你在家擦眼泪了。”

    这么一说,倒真的撩起她今晚的一些遐思来。

    “我想见她。”面对冯四海,华妙冰没有那么多顾忌,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冯四海或许早已料到她是耐不住的,轻轻地“嗯”了声,说:“你想见她这很正常。她是你女儿。若不是顾着沈奶奶,你早就应该和她见面了。”

    “可我总想,这见了面又能怎样?我能和她说什么?说自己是她妈吗?”华妙冰这番话说下去,发现自己真的很贪心。有了见面又想认女儿,接下来都不知道自己想做到什么地步。

    “后面会怎样,我也没法想。”冯四海倒是像认真帮她想过这个问题的,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样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你想见,就去先见她一面,再说吧。”

    “老冯,你真好。”她感激地说。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有这般的胸怀的。那毕竟不是他自己亲生的孩子。

    冯四海笑笑:“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只要想到她是你亲生的,感觉就像是我亲生的一样。这和你见着永卓把永卓当亲生的一个道理。”

    华妙冰沉思了下,问:“那你说我该怎么见她呢?偷偷专门去看她一次,恐怕不好。”

    “这个倒简单。她不是和永卓同个单位吗?你去永卓那里探班,顺道就能看到她了。”冯四海帮她把路都想好了。

    “不怕被永卓知道吗?”

    冯四海其实,已是把近来儿子一些异常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道:“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

    华妙冰心头忧忧地紧:如果儿子知道她不是亲妈是后妈的话,又会怎么想她呢?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冯永卓心不在焉的,心不在焉到哪个地步呢,那晚上连自己的妈犯胃病都没有察觉。到第二天,他到姚爷那里报道时,姚爷问他:“你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妈?”他被问了个懵。

    俨然这愣子,连他妈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姚爷皱着眉,正想顺道教育他几句,可突然想到,这二愣的年纪应该比他准媳妇大上一岁吧,岂不是这其中的母子关系说不定有些复杂了?

    赵文生在这个时候敲门,抱了堆文件进来,和姚爷说:“陆队让你,务必在请婚假前,把这些都看完。”

    姚爷惊讶地拿手掌量了量文件高度,两掌高,反问赵文生:“你确定你没有搬错?陆君该不会把一年的文件都搬到我这里了吧?”

    “年底了,姚科。”赵文生在这方面,倒是比较同情君爷,因为是真正看着君爷快忙白了头发,实话实说,“年底的工作量向来比前几个季度大。再有,你这请婚假的话,不知请到什么时候,陆队也是因着有前车之鉴,看你三天两头请假的,不能误了你终身幸福的同时,最大可能让你把分内的工作干完了,只因姚科你这工作,真是没人能顶替得了。”

    对此说法,本就想过二人世界耍赖的姚爷当然不买账,道:“得了吧。我什么工作别人能顶替不了?再说,我准媳妇要去进修,和我都没法度蜜月了,我能请几天假?”

    言外之意,他和他未来老婆,对工作是十分尽责的了。

    赵文生将心比心地说,沈佳音那傻丫头的工作热情没的说,但是姚爷,嗯咳:“陆队说了,他是过来人,结了婚,总要生孩子吧。现在生孩子不止是女人的事情,男人也得跟着护着。不知道你请完婚假会不会又请其它假期?而姚科,您的一些工作,真是其他人想插手都插手不了,比如你那份预备在英国发表的论文——”

    提到论文,姚爷真是头大了。单位里的论文审核,向来是以他为主,谁让他写论文最利索,连君爷都比不上他。

    姚爷瘫坐在办公椅里,扶着脑袋,缓缓气。

    待缓过气来,看见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冯永卓那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在赵文生进来时就趁机出去了。至于赵文生,肯定是转告完君爷的话马上走,免得被他留下来帮忙干活。

    这一个两个没良心的,亏他平常那么厚待他们。

    姚爷骂一句,一边却不得不脱了钢笔套,乖乖拿起一份一份文件看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姚爷上班时,君爷有了些空闲,可以自己来饭堂打饭。一群兄弟端着饭盒坐在一桌子吃饭,众人发现姚爷没来。

    高大帅直接取笑姚爷肯定又是去陪女人了。谁不知道现在的姚爷天天粘着自己的女人不放。

    赵文生倒是为姚爷说了句公道话,拿起筷子指着那给姚爷打饭的勤务兵说:“今天陆队给了他任务,他肯定忙不过来了,别说陪女人,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会有。”

    君爷咳咳两声,严肃地挺着眉为自己辩解:“他吃饭时间或许不会有,但陪女人的时间难说。”

    要说是君爷了解姚爷多还是赵文生了解姚爷多,那是不用说的。君爷和姚爷是自小一个裤裆穿着长大的兄弟,互为肚子里的蛔虫。

    勤务兵打了饭到楼上给姚爷,说了句:“沈中校好像没有下去吃饭。”

    话说这些小兵哥,聪明的,很清楚怎么讨好自己的领导。

    姚爷一听这话,马上从文件里抬起了头来,对着讨好的小兵哥,英眉挑一挑,眼睛眯一眯:“这样,你去再打一份饭过来。”

    姚爷这表情,算是默同他的殷勤了。

    小兵哥立马飞奔下楼,预备给他们两个打一份情侣套餐。

    姚爷连自己办公桌都不收拾了,直接关了电脑,马上拎着两份情侣饭盒,走去准媳妇办公室里慰问准媳妇。

    推门进去,屋里热气一般般,窗户开了条缝,冷风从缝里钻进来,冷飕飕的。见着丫头,已是趴在桌上,连午饭都不用吃,直接午休了。

    看这丫头给累的,像是在他们这倍受虐待似的,姚爷这心口疼。先走过去,帮她把窗户关紧了。因为是城市集体供暖,没能调节单间的室内暖气。姚爷忙取下门背后衣钩上挂着的大衣,给她披上。着凉了可就不好。

    饭盒搁在了她办公桌上,手心摩擦下温暖了,才敢摸着她的脸,叫:丫头,起来吃饭了。

    她脸枕在一只手上,一边脸鼓起来,好像只小肥猪,睡得可熟了。

    见她纹丝不动,他只好再捏捏她脸颊,把嘴巴伏低到她耳朵里头:“吃饭好吗?我陪你吃。”

    “不想吃——”

    他陪她吃,她还不想吃。

    问题严重了。

    这丫头俨然是睡糊涂了,连谁和谁都认不出来。

    他揉着她耳朵:“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

    没声。

    他坏坏地勾起一唇角,低下声音:“我拿嘴巴喂你吃好不好?”

    坏心的假装婆婆的狼勾引小羊羔开门,就是这模样。

    沈佳音在感觉什么撬着自己嘴唇的一刻,如梦初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他那双笑盈盈黑亮的眼珠近在咫尺,要多美有多美,把她一惊,她瞬间挺直了腰板。

    “首,首长——”

    姚爷嘴里咬着饭团,像是若无其事地说:“好吃吗?”

    她摸了下自己的嘴巴,发现唇角有米粒。接着,像意识到什么,嘴唇立马像着了火似的。她霍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道:“我,我去,去洗手间。”

    标准的害羞姿态——尿遁。

    这打开办公室门,跑去卫生间,不忘在门外左右望一望,好在中午个个都去吃饭和午休了,没见有人路过。

    捂着胸口喘口气,低头小跑向卫生间。

    走廊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在她转弯进去卫生间的地方,站住了脚,只是看着她的影子。

    中午值班的徐美琳见到有来客来了,走过去问:“请问您是——”

    “我是永卓的妈。”华妙冰道,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目光却是掠过徐美琳,依然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徐美琳听到她说是冯永卓的母亲,马上把她迎到办公室,道:“冯上校应该到值班房午休了,我打电话告诉他。”

    “不用了。”华妙冰忙说。她按照冯四海给的主意,以儿子的借口来见人,现在被她在走廊看到了一眼,也算心满意足了。

    可冯永卓不用徐美琳叫,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缘故,自己寻了过来见到她。

    “妈,你怎么来了?”

    华妙冰刚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办公室的大办公桌上,就听背后儿子叫。她心虚心慌时,有点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饭盒。

    徐美琳早让开了,让他们母子自个儿说话。

    冯永卓走上来,帮母亲差点打翻的三层饭盒叠好。

    “永卓,你这几天胃口好像不是很好。你爸让我拿点你爱吃的过来。”华妙冰按照家里冯四海给拟好的剧本向儿子解释。

    揭开顶层的盖子,三层饭盒最上面一层,放的,即是他自小最爱吃的炸鸡腿。记得小时候,每次他吃不下饭时,华妙冰做这个来哄他吃。这个习惯,一直延伸到他上大学之前。考上了军校后,父母给的福利自然而然地被隔绝在部队之外。应该说,已经很久,自他进了部队以后,华妙冰从没有这样拎过饭盒为他做吃的。一方面,他是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现在,华妙冰突然拎饭盒,做他最爱吃的东西给他。冯永卓的心底里,五味杂全。

    她有必要这样突然讨好他吗?她不是他妈吗?

    “妈。”轻轻把盒盖合上,问,“你吃了没有?”

    “吃了,吃过了,在家里吃过再过来的。”

    “妈不用上班吗?”

    “今天请了半天假。”是被姚爷的话要挟到,请半天假去医院做个体检。

    搬了张椅子给母亲坐,冯永卓又问:“昨晚上,妈是遇到我们单位的领导?”

    没想儿子主动问起,华妙冰在愣怔下后,马上找到话说:“是我那朋友尤二姐,路上刚好碰到你们单位的领导了。刚好他们又是认识的。”

    “是,我领导要娶媳妇了,妈知道吧?”冯永卓像是有一句没一句和她接着话,眼睛看着地上。

    “我大致有听尤二姐提过。”华妙冰答的心惊胆战的,帮他掀开饭盒,说,“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我刚吃饱饭。等会儿再吃。”

    “那等会儿,让你单位的同事一块吃吧。我做了挺多的。”说着,华妙冰掀开下面底层的饭盒,给儿子瞧,证明自己做的确实很多。

    若不是有那件事,冯永卓一点都不会怀疑,她这是怕给他一个人做不好,做多了故意拿过来告慰他一帮同事的。可现在有了那件事,他不得不想,其实,她拎来这饭盒,是想给另一个人尝尝自己的手艺。

    于是他点了头道:“刚好我有个同事她没到饭堂打饭,应该还没吃饭,我拎过去给她吃吧。”

    听见他这么说,华妙冰犹豫了。她这辛苦做的,儿子女儿都吃不到一口,都给一个陌生同事吃了,真有点浪费了她的心意。

    似乎看出她所想,冯永卓道:“这同事,妈你可能听说过,她姓沈。正好是尤二姐老公的侄女。”

    华妙冰听他这回答,一下懵,没反应过来时,见他已是拎着饭盒走了出去。

    沈佳音在卫生间里冲刷下脸,脑袋被冷水一泼,好像清醒了不少,于是记起了刚走进卫生间前,眼前好像站了个女人。那是一个自觉的反应,她马上转过身,往卫生间外探出头,左顾右盼了会儿,并不见一个人影。

    做梦了吗?

    她拿袖口擦干脸,走回去办公室时想着。

    冯永卓这时候拎着饭盒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姚爷坐在办公桌边,随手捡了份她在写的东西,认真地审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冲拎饭盒过来的冯永卓一个挑眉。

    “我妈拿过来的,刚好给首长尝尝。”冯永卓见姚爷在她办公室,马上改了口说。

    姚爷点点桌子,示意他把饭盒搁下。

    沈佳音扯下衣架上的毛巾,用力擦着脸,一边听他们说话。

    “伯母身体好点没有?”这是姚爷第二次问人了,只是这次是为当着她面问。

    冯永卓看刚才华妙冰来的脸色,没看出异样,只好答:“我等会儿再问问她。不过,我妈是说自己没遇到首长。”

    “你妈有胃病的老毛病,你知道不?”

    “这个知道。”

    “什么胃病?”

    冯永卓答不上来。他只知道华妙冰有时候肚子闹不舒服,吃两颗家常便药马上就好了,因此从来都没想多。

    这种粗心大意的儿子。姚爷边叹,边掀开饭盒,见最顶层放的个鸡腿,道:“你喜欢的?”

    冯永卓后悔了,悔恨万分,在这里遇到姚爷简直是自找罪受。

    “佳音,你喜欢吃鸡腿吗?”姚爷手里拿着饭盒盖子问。

    傻丫头拿毛巾捂着脸:“我,我什么,什么都吃。”

    “扯淡!什么都吃,不就是不感冒这玩意儿。”姚爷轻轻扬扬眉,把盖子重新盖上饭盒,对冯永卓说,“伯母专门给你做的,你拿来拍领导的马屁,这对伯母不好。你拿回去自己慢慢吃。”

    当场吃了个闭门羹。冯永卓给郁闷的,郁闷到差点要对姚爷发火。可姚爷有一点说到他心里去了。华妙冰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说这饭盒是为谁做的,这不一眼分明吗?他之前怀疑华妙冰的地方,简直没道理。

    冯永卓抱着饭盒被姚爷踢了回去。姚爷接下来踢了张椅子给自己的傻丫头,道:“过来坐吧。我给你打了你喜欢吃的。”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心怀这个小小的好奇,她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得意洋洋在她面前掀开饭盒盖子,上面放了个玉米。

    “你忘了,你奶奶你二叔都告诉我了,你喜欢吃玉米。”

    瞧他高兴得意的这模样,好像等着被夸的三好学生。

    沈佳音眯眯眼睛,洗干净的手拿起玉米直接拿在嘴里啃着,说:“好吃。”

    这话可把姚爷高兴的,笑晏晏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她小兔子似地快速啃着玉米,高傲的眉眼里分明写着:他丫头有他疼就够了,其他人,滚粗!

    被姚爷踢回来的饭盒,冯永卓当然不敢直接抱回去被华妙冰看见,因此找了个地方藏起饭盒后,方才回到办公室里,对华妙冰说:“妈,你胃病又犯了吗?”

    华妙冰想这会是谁告诉他的?

    冯永卓继续说:“妈下午在我们单位做个检查吧。这样爸也放心。”

    “不用,我刚上午在其它医院看了。”说完,母子两人互相对了对眼神。

    俨然,母子俩是一块被姚爷要挟了。

    “你们单位的领导很关心部下。”华妙冰找出一句对姚爷的赞美词,解释。

    姚爷那人,就是嘴巴坏一点,心思有时候邪恶一点,论为人,还是个个夸的。冯永卓点点头:“这里的领导都不错。”接着,是不是迫于姚爷的压力难说,他主动道:“下午我陪妈去拿检查报告吧。”

    “你不是要工作?”

    “没事。我只有一个妈,不关心妈的话,那就是我不对了。”

    儿子这句“只有一个妈”,可真够让她心窝里一暖。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是拼命点着头。

    姚家两老,将吉日挑好了,和沈奶奶协商定下。两个年轻人的酒席,和陆家一样,不摆在酒店,只摆在大排档,一共只请三桌,一桌沈家,一桌姚家,一桌两个年轻人单位里的同事。一律不接受红包。这个节俭度,真可谓连普通老百姓都比不上。

    三桌菜单,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山珍海味没有,吉祥的面饼有。

    因为老公不好出头,只有姚夫人在忙,忙前顾后一个人,让她忙断腿。后来还是陆夫人看不过眼,主动过来帮她。白露受婆婆指示,帮手布置姚爷的新房。这新房,现在正式落户在了她家对面。小包子最高兴了,天天跟着母亲在后面跑,比姚爷先一步窥探新房的模样。

    陆南和小西西那对双胞胎,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三个孩子,于是在姚爷刷好墙的新房子里,一块叠着小星星和千纸鹤,打算串起来给姚爷这对新婚夫妇当礼物。

    小南南一边叠礼物一边叹:“姚叔叔终于是嫁出去了。”

    小西西被妹妹这话,逗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小包子眨眨眼睛,年纪小,还听不大明白堂姐这话里的意思。

    “征征,姚叔叔的老婆你喜欢吗?”小女王问小堂弟。

    “喜、欢。”小包子的回答不假思索。

    这包子,说起来,真和沈佳音有点像。不知是不是这缘故,小女王觉得,自己对沈佳音也不是那么反感了。

    “好吧,你喜欢的话,我也就喜欢。”小女王妥协道。

    小包子高兴地,呵呵呵笑着。

    姚夫人和陆夫人听小萝卜头们议论姚爷,一边听一边摇头笑。

    “子业嫁出去了,你这心里可就安心了。”陆夫人说。

    姚夫人扶眉。

    陆夫人方意识到自己不知觉跟着小外孙女的口吻说话了,窘道:“是子业要娶媳妇了。”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姚夫人笑望窗户上刚贴上去的大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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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接新娘

    听从许秀琴的建议,沈毛安回来和沈奶奶说起从老家把沈家人都叫来参加沈佳音婚礼的事。沈奶奶瞧她一眼:“你这是为谁说话呢?”

    的确,以沈毛安的个性,能为其他人着想吗?自个儿吃侄女的喜酒不就好了,别人再来沾光不怕被瓜分利益?

    做母亲的是女儿肚子里的蛔虫。沈毛安撅了撅嘴角,说:“妈,我这是为您和佳音好,您说佳音这婚礼,到最后只有二哥一家能全部出席,其他人,比如二妹三妹三哥他们,连个代表都没来,不得怨我们?”

    “你二哥哪里一家出席了。你没看到只有你二哥来吗?你哪只眼见到你二嫂了?”沈奶奶淡淡定定地说,心里却想,真被尤二姐给料中了。

    这么说,尤二姐不准备出席婚礼?沈毛安懵了下。

    “好了,你三哥没法来是由于田地里忙。再说了,三姐妹有你老大当代表,兄弟俩有你二哥当代表,这不正好。像他们姚家,说是喜酒在他们本地摆,但也不是全部亲戚都到场的。来这么多人做什么?讲排场?两家人又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说句实话,婚礼上,对他们年轻人来说,最重要是父母在场见证,就行了。佳音没有爸妈,可有他二叔有我代替父母,也就够了。”沈奶奶实事求是地说。

    姚家人讲究低调,城府并不浅的沈奶奶一听应同。

    沈毛安听着却不大高兴:“佳音嫁的首长,还不算大富大贵?”

    姚爷要是不叫大富大贵的话,她沈毛安嫁的老公叫什么?

    “首长和佳音不是一样是部队的吗?当兵的,哪来的大富大贵。”沈奶奶说到这,直指他们住的这地方,“首长家里我去看过,他家里四口人,住的地方还没有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大。”

    姚爷家是原本的三房两厅给改造出来的,所以姚爷兄弟俩住的房间,面积很小,主卧室也很小,客厅更小,为的是再隔出一个客户和一个书房。本以姚书记的地位,多好的房子不会没有。可偏偏真是没有。姚家夫妇辛苦这么多年,到姚夫人退休,总共就这么一套房子,单位给一部分补贴,自己要出百分之九十给拿下的房子。现在姚爷自己要娶媳妇,申请的这套部队房子,规格一样是三房两厅。可以说,如果不是姚爷两月前升了官,可能拿不到这套房子的指标。至于住房补贴,部队给一部分,其余照样姚爷要拿出自己的私蓄。

    清官不好当。

    沈毛安想都没想到,这姚家居然只是棵空心大树,外表看起来很鲜华,中间是空的,没半分钱可以让她巴结。

    “呸。”沈毛安唾一口。

    沈奶奶皱起眉:“你呸什么?!”

    沈毛安想来想去,她这呸的究竟是为啥。如果沈佳音嫁的不好,最高兴的,不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吗?

    于是她心里轻松了,套上拖鞋去阳台和许秀琴通电话。

    许秀琴听说她没有能说服沈奶奶反倒被沈奶奶说服了,心里直骂这人是头傻猪。自家婆婆那张嘴,那心底里的城府,许秀琴能不知道?老人家是见多识广,村支书都要听沈奶奶几分话。姚家做事这越低调,说明其官位越大,势力不可小看。

    不过在听说尤二姐也不出席婚礼时,许秀琴好像是能猜到自己和儿女是没机会出场这个婚礼了。既然尤二姐是抱了破釜沉舟这步棋。

    想到这点,真是让人不甘心。这尤二姐究竟是躲在京城哪里了。眼见,这大后天,就是沈佳音的婚礼了。可真急死人。

    许秀琴让女儿找人去打探。沈佳慧却迟迟没有动作。沈佳慧这住了人家的豪宅,拿了人家的生活费,但是,母亲和弟弟一来,那男人不能来。那男人早就对她发牢骚了,说她妈不懂人情世故。沈佳慧哪里还敢拿了这男人的钱为母亲做事。

    “难道你不想去参加佳音的婚礼?”许秀琴刺激女儿。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的婚礼?”沈佳慧不做刺激自己的事。再说,她现在除了没能得到那男人给的名分以外,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干活,有钱拿。

    许秀琴非要让女儿去看沈佳音的婚礼,其实,是想显摆。让女儿弄得漂漂亮亮的,带个豪华男友,把沈佳音和姚爷一块比下去。现在听女儿的口气,女儿没兴趣一说,这女儿的男人,好像一样没兴趣。

    “你现在都和他住一起了,他怎么不来看看我?”许秀琴以未来丈母娘的语气要女儿让那男人出场。

    沈佳慧受不了了,明明母亲心知肚明她这是怎么回事,还想她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妈,他不会出面的,他连来见你都没有兴趣。”

    “你说他见都不见我?!”许秀琴蹦,跳了起来,“他上了我女儿,能不来见我?!”

    “他自己有未婚妻的。”沈佳慧老实吐了,想让母亲快点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然未婚妻这三个字眼,却让许秀琴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原以为,她原以为女儿是和一个糟老头过日子呢。没想到,女儿居然有能力勾到一个年轻的。而且,对方连老婆都没有,只是有个未婚妻。俗话说的好,这男未娶女未嫁,什么都不算。

    “不就只是个未婚妻,你把她的位置抢过来不就是你的了?”许秀琴戳着女儿的额头教训。

    “妈,你知道什么?人家那未婚妻是大富豪的千金!我能抢得过人家吗?”

    “怎么不能?你明明都把人家抢到给你提供住房了。傻孩子,他肯定是和他未婚妻出现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被你抢到呢?”

    姜是老的辣。许秀琴后面这句话,点醒了沈佳慧。想那男人开着车到她工作的4S店洗车时,一脸那表情,好像参加丧礼似的。

    “可是,现在时间都来不及了。”沈佳慧道,“而且,佳音不邀请我们参加,我们怎么去?”

    沈佳慧和许秀琴一样,也很想在沈佳音面前阔摆一下。

    许秀琴想来想去,症结依然在尤二姐这里,尤二姐究竟和谁在一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像阴魂不散一样一直困扰她。她于是催女儿:“办法不是没有。你赶紧像我说的那样,让人去调查尤二姐的住处。”

    沈佳音要出嫁了。出嫁前两天,她终于是请了婚假不用上班,同时,这意味着,她和他暂时见不到面了。之前一段日子,已经习惯了天天见面,朝夕相处,这突然没能见到面,心头像干枯了的井一样十分干渴。

    其实,她早是他老婆了。在前天,和他已经拿着部队批准下来的批条,到民政局做了结婚登记。当时,由于他和她工作都忙。中午抽了空,急匆匆到民政局办了这事又往回赶。整个过程,填表,打印结婚证书。不到十分钟时间。快得好像登火箭一样。让人一点都没有结了婚的感觉。怪不得说婚礼这种传统礼俗绝对不能少。

    不管怎么说,这红澄澄火烫烫的结婚证书拿在手里面,有分量。只有这个文书,证明了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合法的。

    明早要出嫁。老一辈给他们选的吉辰是四点半。沈佳宜晚上,便是在要出闺的屋子里先准备。这晚上,沈奶奶没有陪她。他们给她找了两个伴娘。一个是她最熟悉的严姐姐。另一个叫彭芳,据说和她小叔姚子宝曾经是发小,现在和她一样是准新娘,预备明年初嫁给姚爷的战友。

    说起来这两个伴娘,都没有做过伴娘的经历。

    三个年轻的女人,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面。严雅静是大姐姐,开始琢磨和安排明早的行动计划。突然愿意放低身段自告奋勇来做小妹妹的伴娘,严雅静是自有一番深思熟虑的,除了忒爱小妹妹以外,那就是特别想抢姚爷的钱包。所以,明早这场阻击战,首要任务,要把姚爷的钱包掏空了。

    彭芳睡在她们两个旁边,听严雅静的作战计划,眼睛瞪得大大的。

    严雅静瞧着她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劲,问:“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

    “没有,我只是想——”彭芳想,以姚爷那睚眦必报的个性,这位姐姐难道不怕以后遭姚爷的报复。

    严雅静没有想过姚爷会报复自己,这是大喜事里面谁都会做的事,叫越闹越红红火火,姚爷该感激她才对。

    沈佳音舔舔嘴唇。自己和他在一块这么久了,他一些性子,她大致能摸到一些。姚爷那性子,说实话,在某方面,的确有些小气,或者该叫做有仇必报。没人能对他耍阴的,只能他对人家耍阴的。严雅静这计划叫掏空姚爷的钱包,但在她们听起来,比较像是要刁难姚爷,连钱都不打算抢的态势。那当然,严教授本人有钱,对钱兴致缺缺。

    他对此会不会发飙?

    沈佳音想了想,闭上眼,不想了。原因是她不想扫严姐姐的兴,或是说她骨头里邪恶的因子在作祟,很想看看他明天的表现。

    既然新娘都没有意见,彭芳无条件举手投降。

    可以想象到明天热闹的景象,今晚注定的兴奋,难以入睡。说起兴奋这个程度,俨然,严雅静比两个小妹妹的兴致更高,活像打了鸡血似的。在沈佳音这个准新娘闭上眼像是摇摇欲睡的时刻,严雅静抓住彭芳说起话来。

    “这么说,你是陈上校的老婆了?”对陈孝义,因为都在一个单位里呆过,严雅静认得,对彭芳的事儿偶然听人说过。

    “领了证,但一直没过门,还不算老婆吧。”彭芳把脸藏在半边枕头里,露出一丝羞态。

    “为什么不过门?”

    “我经济没独立前,不想过门。”

    这话从一个刚毕业的小妹妹口里吐出来,让两个工作多年了的大姐姐稀奇。严雅静记得,这孩子,当年倒追陈孝义追的很积极呢,怎么现在变成了反对早结婚?

    “我不想什么都依赖他。自己是个大人了,更不能想着吃他白饭。吃他白饭的话,如果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两人有分歧的话,我怕我自己没有说话权。”彭芳其实不需要拿什么证明自己,就凭这话,都足以看出她要和她的陈教官平起平坐。

    严雅静没想现在年轻人想法都和她这个老太婆差不多了,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这样,婚姻能牢固就好了。”

    一句话,让两个小妹妹都睁着眼睛看她。

    严雅静像是失笑:“你看我经济够独立了吧?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

    彭芳支起半身,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沈佳音再闭上眼。

    严雅静推着闭眼的沈佳音:“你这个明天要出嫁的,难道心里没有不安吗?从明天起,你要和一个男人绑在一块生活了,不害怕吗?”

    “不,不害怕。因为,因为早已想过,死,死都不分开的。”

    哪怕是之前喜欢陈教官喜欢得要命的彭芳,听着她这话都要瞪眼。这孩子,比她当年更勇猛,有过之而无不及。

    “傻丫头!”严雅静直拍她脑瓜,“哪天他要是红杏出墙了,你怎么办?”

    “他,他不敢的。”

    傻孩子底气这么足?

    “你说他不敢他就不敢?”严雅静故意刺激。

    “嗯。”

    “嗯?!你不是经常被他说吗?他是你上司把你压得死死的。你还怎么教育他不敢?”

    “严姐姐没爱过人,不懂。”

    傻丫头使出的杀手锏,让严雅静一张脸冒出了难堪的乌烟。

    彭芳眨了下眼后,忽然,好像是懂了一些。想到自己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心情,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心境。那时候的自己,大概是单纯得像个孩子。可却是因为这样,才把他感动到的。

    男人心里面真正想要的女人,其实很简单。不是漂亮,不是能干,不是才华,不是家境,只要一个心里面都只挂着他这个男人的女人。如果一个男人看中一个女人不是她的内心,那么,别指望这个男人会有不出轨的念头。迟早的,无论他有钱没钱,无论他有官没官。

    严雅静摸摸小妹妹的脑袋,突然觉得小妹妹真的是幸运的,能爱上一个人。别说人家爱不爱她,至少,以她现在这个年纪锻炼出来的内心,已经很难说全心全意去爱上一个男人。

    早上,天都没亮。双方家庭都忙活了起来。沈二哥要带沈奶奶去到两个年轻人拜堂的地方。沈毛安忙着穿上体面的衣服出席婚礼。沈奶奶为孙女着想主张低调,没有向老家的人声张,沈家到最后,也就他们三个做了代表。沈毛安替许秀琴和两个妹妹感到“同情”以外,其实心里头挺乐的,乐的自在,因为眼看尤二姐都没能出面亮相。

    大概半夜三点钟,沈佳音已是爬了起来。严雅静睡的很熟。她蹑手蹑脚自己爬下床,到洗漱间里梳理。她醒来后不久,彭芳很快醒了。于是两个妹妹一齐收拾整齐,严雅静仍旧在睡梦中。

    彭芳拿出自己嫂子蒋梅交代的包子,蒸了后,要新娘子多吃一点,说是去到婚礼现场后,可能要饿很长时间的肚子。

    沈佳音像作战前一样,努力往自己肚子里塞包子。

    等她们两人各自吃完三个包子后,躺在床上的严雅静伸伸懒腰,终于有些醒来的迹象。彭芳跑过去贴在她耳边叫她。她睁开眼时,一看,已是四点钟。

    慌慌忙忙爬起来,冲进洗手间里。

    吃完早餐,没事的时候,彭芳拿着把细梳子给沈佳音打着辫子。本来,姚家要给新娘子请个化妆师的,可是严雅静自告奋勇自己能做,替姚家省了这麻烦。现在可好,严雅静自个儿都搞不定,只得新娘子自己给自己化妆。

    彭芳盘发髻还行,给新娘子插上了喜气的红色头花。沈佳音对着镜子一看,身上喜气的红色旗袍,发髻有模有样,一瞬间,自我感觉,从一个青涩的少女蜕化成少妇。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模样,好像被喜气的红火烧到了脸蛋,不用化妆,这脸颊都红扑扑的。

    彭芳掰开严雅静带来的那些化妆用品,不知怎么帮新娘子抹,叫道:“严姐姐,教教我们!”

    严雅静在洗漱间里刷着牙,冲出来咬着牙刷,指挥她们先拿粉底往脸上刷,同时告诫彭芳做伴娘的也要刷。因此两个小妹妹一人拿着一支粉刷,往脸上扑粉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门铃,好比在屋里投进颗炸弹。

    严雅静像蚱蜢率先跳了起来,喊:“才四点十分,回去回去!”

    过会儿,门外高大帅贴着门回答:“姑奶奶,你就给开个门缝吧。咱姚爷昨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呢。”

    姚爷从昨晚上睡不着了。准确来说,前晚上已经严重失眠了。原因在于这两天憋着没和她见面没和她通过一次电话,给憋的。

    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呢?这是老人家出的主意。为了让孙子履行这个游戏规则,姚老头特意和孙子形象描绘了当年自己娶姚奶奶之前,一样是几天几夜没有见过姚奶奶。结果小别胜新婚。那晚上洞房两人别提多甜蜜了。姚爷信了个十足,不认为老人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骗他。同时,这不见面不通话,日积月累的思念越来越强,老人家说的话有道理,可就是把他憋的,快不行了。

    昨晚一晚上,姚爷一直在给自己化妆,试衣服,同样,化妆师不需要了,不是省钱,而是他认为没有人的品味能比得上他自己。想当初君爷那身新郎装,都是他给打点的。

    打扮完自己,姚爷顺道地打扮起伴郎。因此两个当他伴郎的陈孝义和高大帅,夜晚一两点钟,就到爷家里被爷娱乐了。姚子宝庆幸自己当的是花童头目不是伴郎,拉了被子将自己裹成条虫,硬着头皮抓住了几个钟头睡觉。家里除了他,一个个都没睡。他哥当新郎兴奋,他爸妈要当公婆更是打了气的气球一样,一晚上活蹦乱跳。

    姚家忙,陆家一样忙翻天。几个小宝贝应邀做了姚爷婚礼上的花童。一早上,做妈妈的不得赶紧帮小宝宝们打扮。

    白露给小包子穿上了白色小西装,拿发油在包子油密的头发上抹了抹,感觉:儿子今天注定比老公还帅。

    小包子不会穿皮鞋,穿的是双虎头的布鞋,一摇一摆,很是神奇地走秀给妈妈先看看。

    君爷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想那么早起来,半睁着眼,看到儿子穿布鞋配洋气西装走进门的刹那,惯来的冰冻脸瞬间崩溃,发出一声大笑。

    被爸爸嘲笑了?

    呜呜呜。

    “妈妈,爸爸,爸爸笑,笑征征不好看。”在关键问题上,小包子说话完全不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很利索,配合悲怆的哭音,真情实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爸爸嘲笑了。

    想,当君爷的孩子容易吗?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结果要在参加喜欢的阿姨的婚礼时,爸爸并不认同小包子的打扮。

    白露忙安慰包子,把儿子抱起来哄着:“不会,征征很好看。爸爸那是没有睡醒呢。做梦在笑。”

    “爸爸,爸爸睡醒了。”小包子不信。以他小包子的爸爸,绝对不会做在梦里笑这种蠢事。因此妈妈的辩解让他更生气,鼓起两个腮帮子,好气好气。

    呜呜。小脑瓜埋进妈妈怀里,今天他不要当花童了,不要出丑了。

    陆家的双胞胎这时候穿戴整齐,一齐过来接小包子。

    君爷以部队的速度,不用一分钟打扮完毕,在开门迎接双胞胎前,从老婆手里接过闹别扭的包子,说:“爸爸那不是笑你,是喜欢你,才笑。爸爸以前不是很少笑吗?”

    这话说到小包子的心坎里去了。爸爸确实是很少笑的,哪怕是面对他和妈妈。爸爸笑,其实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小包子脸上重新容光焕发。等着门打开以后,和表姐表哥一块来的奶奶,见着他,夸:“今天征征真帅气,穿着虎头鞋呢。”

    小包子嘴巴乐开了花。

    只有那对恶魔双胞胎,知道这只不过是大人们安慰小孩子的话。小包子小,还是挺傻气的,被大人们哄得团团转。说实话,在看到小表弟居然是洋气小西装配虎头布鞋的时候,两个小恶魔的嘴巴裂成了一线开,幸好,他们妈妈两只手一手捂住他们一个嘴巴。

    “别笑,征征哭了的话,你们哄他?”蔓蔓在儿子女儿耳边警告。

    两只小恶魔想了一下,立马收了笑声,哄小孩子不哭,别说大人,他们这些小孩都不喜欢。

    花童是和接新娘的轿子一块出发的。姚爷等不及,提前了大概半个钟头到新娘子门前敲门。迎亲队伍在楼下等,等新郎把新娘子接下来。

    姚爷提早了来,可在这门外晾了快十分钟了。严雅静连条门缝都不给他开。

    高大帅甚至拿备好的红包诱惑严魔女。可严魔女纹丝不动:“钱,我自己有,用得着你们塞吗?”

    瞧瞧这是什么伴娘?这口气!

    有钱都不要!

    怪不得没人想过请严魔女去当伴娘。

    高大帅拿着圆鼓鼓的红包代替姚爷直嚷:“这不合游戏规则!”

    姚爷气得头上快冒乌烟了:“谁让她当伴娘的!”

    领导要追究责任。而且这事儿重大,关系到领导下半生的幸福。

    可是,这严魔女是自告奋勇,没能找到一个能负起责任的。所以说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

    新郎和伴郎赶紧召开临时作战会议,改变作战策略。好在,他们之前先安插了彭芳进去当间谍。

    陈孝义开始打彭芳的手机。

    彭芳边帮新娘子脸上打粉,边接了陈教官的电话,说:“我们真出不去。昨晚上,严姐姐说好了,那个门由她一人把着。”

    这严魔女和土霸王没任何区别。

    “那她要怎样,才愿意给我们开门?”新郎这一派做最后的努力。

    严魔女想要什么?

    严魔女不就想要折腾下姚爷,让姚爷出丑。彭芳不敢实话告诉。

    严魔女这时候抢过了彭芳的电话,道:“你们急什么?人家新娘子没有打扮好呢。”说完,直接把他们的电话一扔。

    门外彻夜等待的汉子们有股冲动,想拿锤子砸门。

    外面的新郎等得火燎火急,里头对着镜子打扮的新娘子愈来愈羞。在等待年轻人过来拜堂的老一辈们,个个伸长脖子等着。

    姚子宝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在楼下扯了扯太紧的领口,向上仰望,感觉大哥今天的情景也就是明天他自己娶老婆的光景,心头一下变得百感交集。

    到了老人家指定的时辰,严魔女手里举着精心策划的一百问本子,走到门边,开始当姚爷的考官。翻开第一页,严考官的声音顺着紧闭的门缝传到门外,听起来煞有气势:“从现在起,回答对一个问题,你们可以递进来一个红包。如果回答错一个问题,请新郎到楼下院子里跑一圈,再上来重新回答。直到回答对了,才能开门。”

    让姚爷到下面溜一圈,这不是遛狗吗?把领导当狗,这严魔女是不要命了。

    高大帅这小心肝儿为严魔女打起颤,耳听姚爷鼻孔里哼哼两声气。

    算他姚爷倒了八辈子霉,他一批战友结婚,都没一个像他,遇到这样的伴娘。

    “说吧,什么问题?”姚爷积累的火正没处发,打算炮轰严魔女的题阵。

    感觉领导有些怒了,严魔女终究是有些敬畏的,不敢继续拖延时间:“第一个问,说出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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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佳人如斯,岁月静好

    “六月二十二号。”

    这个不难,她的人事档案他早背的滚瓜烂熟。

    严魔女似乎也料到他这背了档案,挑眉:“领导,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难道我们单位里每个人的人事档案你都背了?”

    这一说法,让爷身边的下属一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个严魔女,这是打算拉同盟,策反是不是?

    姚爷耳听四方,肯定不接受这种刺探,淡定道:“我不是没答错吗?赶紧下一个,还是你的问题就这么点能耐?”

    严魔女受刺激,咬口牙:“连自己老婆的生日是几号都不知道的男人,不算男人。”

    姚爷跟着咬牙:“这用你说吗?!”

    咳咳。清声嗓子,继续:“接下来请一起回答两个问题。请说出她最喜欢的食物和最喜欢的书名。”

    哎呀,这些问题实在太小儿科了,姚爷气都不喘,回答的速度比提问还快:“她喜欢吃玉米。最喜欢的书是平凡的世界。”

    哎,不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吗?本想设个套给他下,没想就这么给他绕过去了。严魔女不得不重新估计新郎官的能力,开始跳过一些比较简单的,先拷问一些难的,来恢复自己的信心。

    “她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喜欢这种颜色?”

    “她喜欢粉色,因为她喜欢樱花,樱花是粉色的。”

    “她最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她最喜欢军装。”

    “她喜欢穿什么鞋?”

    “既然喜欢穿军装,当然喜欢穿军鞋了。”

    “她最有自信的技能是什么?”

    “缝扣子。”

    严魔女手里的一百问本子哗啦啦地翻着。

    姚爷叮嘱身旁两个伴郎:“别给她糊弄过去了,我刚回答了几个问题了?”

    爷直接把对错都给忽略过去了,分明没计算过自己会答错的可能。

    高大帅和陈孝义互相对了下眼:姚爷这自恋是无处不在,并且在娶老婆这一关发挥大本事了。

    “怎么?问不出来了?”姚爷让高大帅把答对的又一个红包塞进门缝里,于是鼓鼓的几十个红包将门缝挤成条宽敞的河那么宽,离开门大吉只差一半的事业了。

    已经翻烂手中本子的严魔女情急之下,滥竽充数:“背诵陋室铭第一段。”

    “姑奶奶,人家来娶老婆,你让人家背陋室铭干什么?”高大帅嚷嚷,抢着替姚爷提出正当抗议。

    “我这是为他们好。陋室铭,含了让夫妻同甘共苦的美好心愿。现在房价那么高,背一背陋室铭有益无害。”严魔女硬是把弯的扭成直的说。

    姚爷那是大将风度,管你是陋室铭还是其它的,自己忘了,敲敲身旁这会儿就该帮他救火的伴郎们肩头:“看你们的了。”

    高大帅不是背书的料,眼巴巴地望着陈孝义。

    陈教官幸好是当教官的,随身带的智能手机里放了很多古书,一翻,连百度查都不用。让高大帅帮着他掩护的时候,看着智能手机上的古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严魔女一听都听得出来,这哪是背,是照本宣科地念,嚷道:“你们违反游戏规则!”

    “你哪只眼看见我们违反规则了?你自己出来看看!”姚爷扬着眉,只等严魔女落入陷阱自己打开城门的一刻。

    情急时,她差点是把门开了。千钧一发,在高大帅的手伸进了门缝与她抢着门时,她大声喊了出来:“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们进来,答错了,你们都下去院子里跑步。”

    这严魔女是抓狂了,不止拿姚爷当遛狗,拿两个伴郎也当成狗来溜达了。

    “行行行,你问。”高大帅眼看门把快抓不住,私自帮自己和其他两人做了决定。

    哎,他当伴郎已经N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把自己都赔进去当狗了。

    生死一线,当狗还是当新郎官,全看姚爷这一答了。

    “说,她喜欢你的原因!”

    这还用说吗?

    姚爷脱口而出:“我人好!”

    扑通,第一个被姚爷雷倒的人是高大帅,整个儿在门边没站稳,滑了下来,同时不忘一只脚伸进门缝里帮姚爷叉开门。

    严雅静已经笑得抓不住门把了,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姚爷顾不上一个两个怎么笑他,大丈夫这会儿就该一口气冲上去抱走媳妇再说。

    可冲进客厅,要到房间里时,发现前面左右两扇关闭的房门贴着一模一样的喜字。

    严魔女抓住时机,再次冲到了他们面前,洋洋得意地耍出自己最后的一招杀手锏:“两个房间里,一个坐着新娘,一个坐着伴娘。来吧,选一个,选错了没的回头。只有一次机会。”

    当着兄弟的面如果抱错抱走了兄弟的老婆?

    高大帅倚在门边吹声口哨:个个都说严魔女狠,确实是够狠,这种招数都能想出来。

    “孝义。”姚爷大难当头之际,先和兄弟说话,“你说我会抱错你老婆吗?”

    “不会。”陈孝义以百分百相信领导的口气答。

    是好兄弟。

    有了这份自信的姚爷,往左走,快走到左边的门前,快速地扫了眼严魔女,严魔女拿手挠着下巴颌,好像在看着天花板。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手机铃响从左边房门传出来。姚爷直冲进右边的房间。

    严魔女这时才恍然大悟,发现着了姚爷的道。只见陈孝义低着头抓着拨自己老婆电话的手机。

    “你们违反游戏规则!”伴娘气急败坏,上蹿下跳。

    姚爷这一刻终于抱到老婆了,终于舍得甩给战败者一句话:“兵不厌诈。”

    他姚爷就是个兵,要他不奸是不可能的。

    推开房门,冲到床头,看俯视坐在床边盖着头盖的新娘子,两只手轻轻地一搂,先道一句:“我来接你了,佳音。”

    头盖下面,她轻轻地嘤咛一声:“嗯。”

    都是大喜日子了,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一个“嗯”。

    姚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有这心头,满是幸福的漩涡,把她抱起来,转一圈,自个儿都晕的,被这喜庆的大红字给炫的。接着,抱着她,在两边的欢呼声中,大踏步,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眼看新郎官得了手,严魔女赶忙去捡地上的红包。反正姚爷迟早会得到新娘子,她最重要的是要掏空新郎官的钱包。看着她捡的不亦乐乎,并且策动自己的老婆帮手捡,陈孝义主要怕自己老婆失望,悄悄在跟姚爷走之前,对老婆暗示了一句:“先看看红包里装着多少钱。”

    “哎?”彭芳听教官这样一句后,急忙拆开手里的一个。

    一看,红包鼓是鼓,可里面全是一张张一毛钱的人民币。一个红包算下来,哪怕一百张,也才十块钱。

    彭芳不得不拉一下怀里满抱一毛钱钞票的严魔女,口齿艰涩:“严姐姐,这红包里——”

    严魔女不知道自己抱的都是一毛钱,以为至少是十元大钞,领导再吝啬也不可能是一毛钱吧。等彭芳给她亮出哗啦啦全是一毛钱的人民币时,她赤着脚跑出了门口冲新郎官背影大喊:“领导,你太抠门了吧!”

    切。他有钱是给老婆花,哪舍得给她们这些伴娘花。

    “你不是说你自己有钱吗?”虽然早打定了主意不给她们这些伴娘花,可姚爷要庆幸,庆幸严魔女自己先声称不要钱的,省得他自己找借口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大帅叹着这句踩过严魔女精心谋划的一百问本子。

    严雅静套着高跟鞋,马上要追出去。彭芳看她是越战越勇,只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同时对老公悄声说:“解放军都是这个干劲?”

    严魔女这个抢钱的攻势,和人民解放军没有关系吧。陈孝义想。

    被他抱着,这不是被他第一次抱,可今天明明白白感受到是与众不同的。沈佳音第一次将脸,害羞地埋进他怀里。哪怕是脸上蒙着头盖,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掌声,喜庆的吹喇叭声,满目都是红的,满耳都是红的,满脸全是红的,整个身子像在火里面烤着一样。一种幸福的,如火如荼的浪潮,把她燃烧着。

    原来最快乐的滋味,飞上云端的同时,却是如此煎熬。

    “姚叔叔把新娘抱出来了!”小女王叫了一句。

    配合妹妹破天荒的这句叫声,小西西一块将眼珠子瞪得像牛铃一样大。

    应说,这对小恶魔,生平第一次见这样传统的中式婚礼,热烈的气氛出乎他们小脑袋能预计的。

    “大舅,大舅那时候都没有这样抱新娘。”小女王叹。

    当年君爷和白露只是办了酒席,哪肯像姚爷这样的孝子被老一辈们娱乐。

    蔓蔓笑笑,用手摸摸儿子女儿的脑袋瓜。在这时候,她终于能感觉到儿子女儿终究都只是小屁孩。

    新郎官要把新娘子抱进花轿。这个时候,小包子从人群里头挤了出来,小身影突然变得十分利索,是要钻进花轿里头。

    “征征,你做什么?”白露大惊失色,赶忙伸出双手去抱儿子。

    “看,看不见阿姨,阿姨的脸,被盖住了。”小包子诚恳地说。

    姚爷冲包子瞪上眼:我老婆是给你看的吗?

    白露见姚爷醋劲要发,抱着儿子躲到三尺远的地方,一边躲一边喘气。

    君爷老神在在地推着老一辈嘱咐的单车过来。这单车缠绕上了红色的彩带,末尾绑上了喜庆的气球。老人家们是把这单车当成了马,让新郎官骑着迎新娘。

    姚子宝看着那单车,拿手捂了下眼睛:哥今日被娱乐的景象,明天即是他的。

    姚爷倒是潇洒,老婆都接到了,骑单车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是没有骑过单车。

    众人皆叹。红色的新郎服,胸前系着红花,骑上单车,中西搭配,本是不伦不类,但是,经姚爷一张倾国倾城的红颜,硬是能扭转乾坤,变成了电视剧里帅哥出场唯美浪漫的一幕。

    花轿的轿帘早已放下来。独自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伴随外面一串赞美的嘘叹,轻轻小心地掀了掀自己头顶的盖头,透过花轿的红布,朦朦胧胧望着新郎官骑单车的美好身影。

    他回头一瞥,回转的眸,荧光流转,美不胜收,与她遥遥相对。咫尺距离,伸手可得。

    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姚爷益发潇洒地用手拨了拨刘海。

    冷风阵阵,本是寒风肆虐的季节,可迎亲队伍的火热,热得如火,所有人的脸被蒸的喜气洋洋,眉开眼笑。这样一个没有劳斯莱斯的婚礼,倒是乐到了在场的人,男女老少,一个个笑弯了腰。

    笑了又笑。

    姚老头从阳台,远远的,先是偷看一眼婚礼进行时,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站在他身旁的陆老头扶着老花眼镜,道:“要是陆君愿意像子业这样被我们娱乐,肯定那场景不会逊于今天。”

    这陆老头是在后悔呢,早知当初硬逼孙子就范。这种乐趣,放过孙辈,只能等到曾孙辈了,太难等。

    姚老头呵呵笑着:“那是,那是。”对孝顺的孙子和孙媳妇,赞不绝口。

    “你不到客厅坐着?”陆老头问他。

    姚家的客厅已经安置成了拜堂的地方。四把高椅,隔着张桌子两头各放两张。沈家人那边坐着沈奶奶和沈二哥。姚家这边,是姚书记和姚夫人坐着。

    按理来说,如果爷爷奶奶想亲自主持长孙的婚礼,那姚书记和姚夫人肯定要让出位置来。

    “他们好不容易当上公婆,只等这一天。我和老太婆不抢他们今天的光了。”姚老头摆摆手佯作很大度道。

    实际上是,今天的婚礼这么好玩,姚老头夫妇俩哪有不抢的道理。只是,这个姚书记和姚夫人太狠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谁敢抢他们跟谁急。父母都顾不上了。

    陆老头眼睛笑着:“那是,那是。”

    姚老头听出他口里嘲笑的意味,悻悻地背手。

    几个老人家接着走去书房喝茶。姚爷骑单车,把花轿带到这,按照计划,要绕上几圈。

    沈奶奶瞅到了个空,赶忙抓一把沈二哥的手,道:“快去看看毛安在做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沈毛安没有跟着他们出门。是由于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姚家的聘礼先到。

    六大箱的聘礼,按照姚家采的吉头为六六大顺。可照沈毛安的想法,六箱未免是寒酸了。采个八,八八大发,采个十,十全十美不是很好吗。最重要的是他们沈家可以赚了。

    沈奶奶和沈二哥怕耽误婚礼的时间,让人把箱子抬进门里,看都没看,先走了。沈毛安让人把箱子抬到她房间里,等人都出去后,关了门,自己掀开箱盖检查姚家都送了些什么。

    打开这六个箱子后,这六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两箱子布,一箱子棉被,一箱子书,一箱子文房四宝,最值钱的一箱子装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可能是因为姚夫人姚书记知道儿媳妇喜欢电子产品。

    沈毛安看着这些东西都傻眼了,又呸了声:说姚家这抠门相,的确够抠门的。

    接到沈二哥的电话,沈毛安马上就着姚家送的这些东西骂起街来,要沈奶奶赶紧悔婚:“这送的什么东西?彩礼钱呢?妈不会是一分钱都没有帮佳音收吧?”

    礼金是早就收了,在沈奶奶到的那晚上,姚奶奶代替姚夫人,在聚餐中间,塞进沈奶奶的口袋里的。可能考虑到沈家的经济状况,姚奶奶不敢塞多,只塞了一万块。

    一万,在城市里,尤其北京这种大城市,以姚爷姚家的收入水平,当礼金,已经算是中下水平了。可对于农村来的沈家来说,还这一万的彩礼,都不容易。

    沈奶奶东凑西凑,孙女在她账户上打的钱她不敢挪,认为挪来当孙女的结婚钱那绝对是有辜负于孙女九泉之下的爸,自己私蓄不多,好在老三在她出门前给了她一笔两千,加上沈二哥向尤二姐拿了些钱,加起来,凑够九千九,还了姚家。

    姚家未想到沈家拉着裤带都要挤出九千九来还,说明沈家对沈佳音这个女儿是十分看重,商议之下,其它都不敢给了。抬去到沈家的那六大箱聘礼只是意思意思,和沈奶奶私底下都说好了。到时候沈家让女儿带过去姚家的嫁妆,一样都不要多,家用电器什么的,房子装修什么的,一概他们姚家都包了。佳音只带缝纫机,针线包,棉被,枕头巾,这些已经足够。

    在这点上,沈二哥和沈奶奶通过气,都知道,沈毛安天天跑出去玩,理所当然不知情。沈二哥说妹妹不懂事,说姚家这是体贴沈家。沈毛安气得脸鼓鼓的。这算什么,辛辛苦苦来到北京,一分好处都捞不着吗。

    “妈说,如果你想不通,别到这里来给佳音丢人现眼了。”沈二哥一样气了,最终甩了大妹的电话。

    沈毛安是想不通,这农村里,哪一个不是拿了男方娶女方的聘礼,至于还多少彩金,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顾得着吗。沈毛安虽然不记得自己母亲拿了自己老公多少彩礼,但她相信,自己母亲肯定是拿了三个女儿的彩礼给沈二哥沈老三添补的。

    沈奶奶这明显是偏心,偏袒沈佳音一个。把沈佳音当成手心里的宝了,其她的女儿都不是。

    愈想愈气,拨着许秀琴的电话,看许秀琴究竟计划到哪里去了。

    花轿这会儿抬到了姚家楼下。姚爷刹住自行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进花轿,牵住新娘子的手走出来。

    一对新人,沿着楼梯往上来到姚家。

    沈佳音盖着头盖,只能看着脚下的脚步。一只手紧紧被他握着,耳畔传来他时而一句:小心脚下。

    不时,楼上楼下张望的目光,都盯着她蒙住脸上的头盖,想穿过红盖头看到她的脸。望眼欲穿新娘子的容貌,可不止新郎官姚爷一个人。

    “你们说新娘子长什么样呢?”

    或许有人,早在小区里看见过她。但是,今日的新娘子必定是与众不同的。肯定要比平常漂亮上好几倍。

    沈佳音的心头如小鹿般跳着。她脸上的妆容,都是她和彭芳自个儿画的。到底是如何,她压根没有把握。

    摸着她手心,能感觉到她手心里冒汗,姚爷在走到楼梯拐弯口时,故意等她走上来并肩的时候,凑近她脸边问:“累吗?”

    要说累,应该是他,大冷天的,把她抱下楼,又要骑单车。

    “不累。”

    “那你手心怎么冒汗呢?”

    她心口砰砰跳,其实很想先掀一下盖头给他看看,看她自己的妆容是不是很怪。

    “我,我没化过妆。”

    傻丫头实话实说。

    姚爷在愣了下后,马上意识到这纰漏出在谁身上了。

    严魔女!这个女魔头,果然最后还是要给他找麻烦。

    “没事,等会儿我找个空,给你化好妆。”事到如今,亡羊补牢的事,要靠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自我解决。

    “首长,首长会化妆?”

    “会。我今天的妆都是自己画的。”

    她抬头,隔着红盖头,很想看一看他的技术怎样。

    在其他人眼里,这对新人多有意思,没拜堂呢,一路上都唧唧喔喔,隔着红盖头都能眉目传情。

    看热闹的人全笑不拢嘴。没人知道,为新娘子掉链子的妆容,这对新人已经开始在心里愁眉苦脸了。

    新人进堂。从人们让开的道儿经过后,来到主持人指定的位置。

    两边家长们早是蓄势待发的坐姿,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像弥勒佛那样端正。

    “一拜天地。”

    大冷天的,冰冷的地砖。新人一块跪了下来,伏拜。

    “二拜高堂。”

    四个家长忍着笑,全做出一副严肃的家长状,接受新人的拜礼。

    四周看戏的人,早就笑了,笑到快不行了,被那座上几座如泥人像的家长。为此,姚爷可乐了。想必老一辈的没想到,最终被娱乐到的是他们自己。

    “夫妻对拜。”

    这个好玩。小萝卜头们从大人们的缝隙中伸出小脑袋,看着新人面对面行礼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小萝卜头先喊了一声:“新郎吻新娘了!”

    大人们哄堂大笑。

    “这是中式婚礼,没有吻。”妈妈忙捂住搞错了的孩子嘴巴。

    按照礼俗,接下来是新郎带新娘进洞房了。可新人的新房在另外一个地方。于是所有人又大部队地移动。在新房门口,搁了个火盆。等新房开门的吉时到,新郎带新娘子越过火盆,表示正式入住新房。

    姚爷跨过火盆后,理所当然,伸手将新娘子一抱。沈佳音猝不及防他会来这一招,轻轻地低呼一声,在脚离地后越过火盆时,伸出双手抱住他肩膀,用力地搂着。于是在这一瞬间,新人抱成了一团。四周,频频传出戏谑的口哨声。沈佳音在他怀里只想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顺其自然的,姚爷就把害羞的媳妇顺道抱进了新房里。

    一伙子人,趁机,提前要闹洞房,一个个争先恐后挤进新人房子里,围着刚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转悠。

    床上,大红的喜被叠得整整齐齐,床褥上的干果喜糖,都是沈奶奶亲自和姚夫人一块撒上去的。沈佳宜随手一摸,就能摸到自己喜欢的大白兔牛奶糖。

    “能不能打开新娘子的头盖了。”这回敢于说要瞧新娘子的,可不是小包子。小包子的妈妈怕小包子再惹姚爷醋劲,带着小包子躲到很远的地方。

    姚爷自然一个都不买账,伸出双手,像赶鸭子一样驱赶看热闹的人:“现在天亮着呢。回去,回去!”赶着要腾出空间给老婆补妆。

    到了晚上再闹洞房的话,不新鲜了。因为等会儿新娘子要和新郎官一块去出息喜酒宴的,谁都想第一眼看新娘子掀开盖头来是什么模样。霸道的姚爷却一路赶着大众出门,并且把门紧紧关上。感情要和刚进门的媳妇,趁着天亮先洞房。

    和一群凑热闹的人挤在一块,同样看不到第一眼新娘子的陆夫人,向姚夫人发了牢骚:“子业不厚道。本就该让大家都瞧一眼的。我好歹是他干妈。”

    姚夫人笑着,安慰她:“我是他亲妈,不也被他赶出来了吗?”

    陆夫人眨了下眼,知道她刚被新人拜过高堂后,早已心满意足了。

    新房里,姚爷摩拳擦掌,想用手,又觉得不对,眼疾手快,在看到桌上搁的一尺子时,回忆起电视里的情节马上拿到了手里。手里拿着尺子,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去掀她的盖头。

    没掀起来呢,红盖头下,她哧一声,先笑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人都走了,心头一松,加上他这动作太好笑,像极了小孩子拿木棍玩昆虫的样子,她没能捂住嘴巴,笑声飞了出来。

    姚爷被她笑得,脸一丝发烫,清清嗓子:“沈中校,正经点。”

    军人的反应,她马上挺直了腰,端正坐着。

    这可把他给逗乐了。

    “沈中校,你都不是我的兵了——”一边习惯地教育这傻孩子的时候,尺子掀翻了盖头。

    盖头一飞,两人眼前霍地一片明亮。

    他痴痴的一双美目,落在她娇艳如霞的脸蛋,脑子里只剩一句词:佳人如斯,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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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喜酒

    冯永卓在出家门前,接到李俊涛的电话,问到是不是带家人去参加姚爷的喜宴。李俊涛的家人都在大连。姚爷给了他张喜帖,他只能孤身前往。

    “我不知道我爸妈去不去,他们和姚科不认识。”

    冯四海和华妙冰都在农科院工作,和姚爷八竿子不搭。如果姚爷是建设兵团的,还有认识的可能。

    “你不是在姚科底下干了几年了吗?没介绍过伯父伯母给姚科?”

    冯永卓于是想起了最近的一次,姚爷把华妙冰送来的饭盒拒了。这其中微妙的联系,难以形容。好像,姚爷多少能察觉到和他一样察觉到的事情。

    姚爷不喜欢华妙冰。

    不知为何,冯永卓几乎能肯定这一点。

    “我问问我爸妈吧。”姚爷再不喜欢都好,做儿子的,孝顺第一。冯永卓走了过去,问父亲的意见。刚好今日周末,冯家夫妇都休息在家。冯四海体贴老婆近来心情不佳,早早去给老婆买了豆浆和油条。

    “说是中午摆的喜宴。”冯永卓靠在厨房门边,和冯四海提起。

    这个事即使儿子不提,作为沈家老二老婆的尤二姐,比儿子更早知道喜宴的时间,早与冯家夫妇说了。

    冯四海脸上戴着笑容,笑呵呵地背对儿子,道:“这个,我要问问你妈意思。不过,你领导发来的请帖不是只请你一个人吗?”

    “好像有同事带家人过去。”冯永卓道。

    李俊涛在电话里说的是方敏和赵文生两家。那都是姚爷的大学同学,关系不用说,亲密又铁。

    “大哥哥,你要去参加我堂姐的喜酒吗?”沈冬冬刚起床,一听这个事,抹着睡眼跑了过来拉着冯永卓的袖口说,那姿态好像央求冯永卓带上他一齐去,因为母亲和他说了他们不能去,可愁死他了。

    冯四海为此瞅了好急的孩子一眼。尤二姐不去,是为了大局做了牺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家不例外。就可怜了这孩子的愿望。

    “这样吧。”冯四海弯下腰对沈冬冬说,“叔叔今天不用上班,等会儿带你去看长城,怎样?”

    “爸!”冯永卓一惊,冯四海这身体能爬长城吗。

    “八达岭不高,我带这孩子和他妈爬一趟八达岭,很快的。而且现在有直达车去到八达岭底下。”

    “可这天气——”冯永卓望向窗外,从窗口望出去,天高气爽,蓝天白云,是个冬天里的好天气。姚家真会挑日子。

    冯四海嘻嘻笑着把孩子带到餐桌旁边,准备张罗早餐。

    尤二姐在房间里和华妙冰说着话呢,问:“大嫂,你真不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法子的。”

    “想什么法子?我都说了,我去到那,肯定会被妈她们认出来。”华妙冰认为这是她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了,那就是不去,不去搅乱了女儿的婚姻大事。

    说完,华妙冰不等尤二姐再劝,走出了房间。

    尤二姐这心头,却是替沈佳音隐隐地揪着。想如果知道自己母亲在世,做女儿的肯定也想母亲能看着自己出嫁的一刻。

    一家人走到早餐桌前。沈冬冬病恹恹地低着头和母亲说:“叔叔说今天带我们去爬长城。”

    男孩子,本来对长城是很感兴趣的。正好撞上了他堂姐的大喜日子,沈冬冬这股爬长城的劲头怎么都提不起来。

    冯四海是用尽全力游说孩子说:“叔叔可不是都有时间陪你们去爬长城的哦。而且叔叔知道很多关于长城的知识,叔叔做这个导游,人家用重金都请不到的。”

    “是吗?”沈冬冬果然被吊起了好奇心。

    “那是因为当年,叔叔是曾经作为科研考察团,到长城的地方做过科研调查的。”

    冯永卓咳嗽的时候好不容易憋住气:他爸什么时候,从搞农科的变成搞地理的?

    听冯四海说的有模有样,沈冬冬这条鱼儿被冯四海的饵勾住了。

    “妈,如果我们不去参加佳音姐的婚礼,佳音姐不会生气吧。”沈冬冬转过头问母亲。

    “不,不会。”尤二姐正想着怎么拦住儿子不去,现在冯四海主动请缨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感激地看了看冯四海和华妙冰。

    华妙冰一样微笑着:“既然冬冬答应了要去,我们直接开车去,我来开车,老冯准备午餐便当。”

    听说有午餐便当,还是孩子的沈冬冬“耶耶耶”高兴地喊。

    冯永卓看他们一行人去野游,自己则要孤身一人去参加姚爷的婚礼,不得有点悻然。

    吃完早餐,沈冬冬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抱着一大袋妈妈给他买的小熊饼干,委托他:“佳音姐小时候听说很喜欢吃这个,你帮我带给她,恭喜她新婚快乐。”

    小孩子大人样。冯永卓笑了,慎重地接过他的小熊饼干。

    荣华大排档,一清早清了场子,中午全被姚家包了下来。这家大排档是姚老头亲自挑的,地方很小,刁钻地钻在老北京的胡同里,即便热闹也不会影响交通和周边环境。

    因为排挡地方小的缘故,排挡里只能容下两张大桌。姚家订的规格是要到三十人一桌。商量好了后,在胡同的小巷子里,再摆了一张大桌给年轻人坐的。最终,特意加了一张儿童桌,专门招待小孩子的。

    未到中午时分,这到席的客人已是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一刻堵塞了胡同口。后来姚老头下了死命令,所有客人均不能开宝马奔驰过来,开的小车全停到百米外的停车场去,徒步前来。

    要得到姚家这份请帖,可谓是难中之难,十分难得。所有被邀请的客人,均是小心翼翼地遵守姚老头订下的规则。

    林老和林老夫人是坐着公交车到附近下车走过来的,见到姚老头姚奶奶,双手抱拱,恭喜道:“哎呀,你们两老总算要当太爷爷太奶奶了,高兴不?”

    “是啊,比你们慢了很多年。”姚老头抓着下巴的胡茬,感慨,要做到四世同堂这一步,真心不容易。回头,他要把老舍的四世同堂再拿出来啃一啃。

    姚奶奶已是先一步,抢着拉开林家两老送的新婚贺联。林家两老写的字画,可谓千金难买。这算是她家宝贝孙子和孙媳妇结婚收到的第一份重礼。

    由于姚家说明了不收一分红包。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需要自己亲手制作礼物。

    “你家孙媳妇我没见过长什么样。”林老夫人偷偷和姚奶奶说,“我和我家老头子商量了下,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字画,只好依子业喜欢的,来写了。”

    姚奶奶满意地卷好两老的山水画帘,叫老二媳妇帮着先替新人收起来,告诉林老夫人:“他们两个年轻人,至今,我和我家老头没发觉有什么他喜欢她不喜欢,或是她喜欢他不喜欢的。”

    “兴趣爱好相同?”林老夫人笑。

    林老打趣地加一句:“子业那个性,应该叫臭味相投。”

    被人调侃了孙子,姚老头和姚奶奶只是笑不拢嘴。

    姚爷长得帅气,漂亮,人无完人,优点有,缺点也很明显。超自恋的性子,在圈中早被这些老人们津津乐道。

    林老夫人都开始同情起姚爷进门的媳妇,道:“当子业的老婆必须整天把恭维的话挂在嘴边,夸自己老公多漂亮。”

    一群老人家哄堂的大笑声,震得停在屋檐上歇脚的喜鹊,都展翅欲飞。

    姚爷鼻孔痒痒,差点打了声喷嚏,不知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家里那边传来话,称姚家夫妇和沈奶奶他们,都移驾前往了喜宴。严雅静敲着新人的房门,喊:“领导,你想把新娘子藏到什么时候?”

    新房里头,新娘子抬起的长睫毛,快速地掠过新郎官一眼后,轻轻如蝶翼地合上。

    他的双手伸了过去,扶起她下巴。捧着她的脸颊,好比捧着个月儿一样,亮得他双目熠熠生辉。

    她害羞地想别过脸去。他这样专注的目光,她前所未见过,只觉得胸口里一颗心烫的厉害,一把火,要把她给熔解了。

    “佳音,我的佳音——”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情不自禁地流露着不舍,一手依然扶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捡起她落在脸边的一缕头发。

    乌亮的青丝,蘸了一点胭脂红,娇艳如蕊。落在他掌心,挠得他心头发痒。

    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先啄了下她嫣红的嘴唇。

    呼吸,在两人之间,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轻轻搂着她,怕她化了似的,感觉铺天盖地的红色,像是团火围裹着他们两个。在这炼狱中,所有的风云,声音,都化为了乌有。

    只听她,哧,又是一声轻笑,她的秀手是摸到了他胸前挂的大红花。

    抬起头来,这会儿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在花轿里想象的帅气的西装领带,而是十分传统的新郎服,与她的新娘旗袍相映成趣。

    亏他这个天生的衣架子,哪怕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老土的新郎服,穿在他身上却又是好比电影明星一样,完全不会难看。

    “我好看吗?”他扬着乌墨画的显得更加俊俏英挺的眉毛。

    如果这话被林老夫人听见,八成林老夫人也要自夸自卖自己是预言帝。

    “好看。”

    他的丫头,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要学会像鹦鹉一样时时刻刻恭维他。因为发自真心的,他真的很好看。

    没有甜言蜜语,率直得让人更感到怜爱。他拿手使劲儿揉揉她脸颊上没有化开的胭脂粉,道:“猴子脸。”

    她赧颜,衬得一张猴子屁股胭脂益发红灿灿的。

    “可好奇怪,这么一张猴子脸,我都想吻。”他调皮的睫毛下,一双乌亮的美睐若月华勾着魅惑。

    她的脸更红了:“为,为什么?”

    “傻丫头,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多难看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男人的甜言蜜语,直灌得她耳根子发烫。她情不自禁地用拳头捶了捶他胸膛:“首,首长,也,也会拍马屁呢。”

    他笑得牙齿都咧开了:“我什么时候拍你马屁了?我会拍你马屁吗?沈中校,你是我部下吧?我这领导有必要拍你马屁吗?”

    “那,那是,男人对女人,不是,不是上司对部下——”

    这丫头,总算承认他们不仅仅是上司和部下的关系了。

    感慨之余,他修长的手指继续在她发烫的脸上抹着。

    “首,首长,我脸很难看吧?”害羞完了,她真担心自己这张猴子脸出去见不了人。

    怎么办?她一双手开始捂住了脸蛋。

    或许,该先用水洗洗脸。她左右看,在环顾屋里四周的同时,惊觉他们这新房真漂亮。

    姚爷与她一同望着。这新屋子,他真是一天都没有来过。母亲叫他们不要来,是要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现在,这屋子布置地这般漂亮,说明那些老人,自己父母,她的家人,都是那么地爱他们两个。

    心头一齐被感动着,不止是收获的爱情,还有源源不断的亲情。

    站了起来,沈佳音看到了沈奶奶让人从老家运来的缝纫机。这是老人家自己一直用的东西。很旧,很古朴,却没有给过自己的女儿当嫁妆,只给了她这个孙女。或许是由于她的三个姑姑都看不上老人家这台老旧的缝纫机,可她倒是很喜欢呢,而沈奶奶早知道她这个想法。

    奶奶,奶奶——心里念着,她手轻轻触摸,被沈奶奶仔细擦过亮晶晶的,被沈二哥上了油重新焕发生命的缝纫机。

    姚爷有趣地看着。原来女人家要带来的嫁妆是这样的,针线缝纫,棉被枕巾。他们这枕头上盖的鸳鸯枕巾,一看,就知道是老人家从老家弄来的。因为用的是老粗布,绣的图案又是十分简陋,在大城市想都别想买到这样返璞归真的东西。

    看完沈奶奶拿来的东西后,沈佳音挂念起了鞋子。她给公公婆婆做的布鞋做好了,交给了沈奶奶。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帮她送给了公公婆婆。

    姚爷这时候脱下了自己脚上的新郎鞋,朝她招招手。

    她走过去,看见了他卷起新郎的裤子,露出她做的那双护膝套。

    “首,首长——”她嘴角嗫嚅,大喜日子,穿护膝套,太奇怪了吧。

    “我喜欢。”他学着她口吻,撅着孩子似的嘴角说,“谁笑话我,我都要穿着它。”

    今天注定她是要被他调。戏的了。

    她把脸半掩进抱的膝盖头里面。

    “你给我爸妈做了鞋子,有没有给我做?”因于礼俗的原因,他容忍了她一次给他父母做东西。当然,如果她只给他父母做不给他做,他要抗议。

    “没,没——”

    “没做?!”

    她抬起一张笑脸:“没敢没做。”

    这丫头学会逗他了。

    他跳下床,把她搂着。

    两个新人,就这样蹲在地上,好像大小孩一样。

    严雅静努力地在门缝里睁大眼睛,想知道新房里的夫妇在做什么。

    “我说姑奶奶,你想偷窥,也不能当着领导的面。”高大帅好心地拍拍她肩头,提醒她,姚爷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看领导,我是看新人。”严雅静头也没回地答着。

    第一次当伴娘,可把她好奇死了。

    “你想看新人,你自己做一回新人。”高大帅说。

    “我就是对新人不知道怎样感兴趣。”

    陈孝义听到这插了句话:“严教授,还没有交往的异性吗?”

    彭芳忙拽了把陈教官的衣角,在他耳边说起昨晚上严姐姐怎么孤身一人的失意状态。

    严魔女这年纪,都三十老几了,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让他们这群男人深感诧异。怎么看,这严魔女条件一点都不差的,哪会找不到男人。

    “我不是找不到男人。”严魔女双手叉腰,想,最了解她的,还是她的小妹妹沈佳音。知道她这是不想爱人。可惜小妹妹是女的,要是男的,她绝对倒追。

    高大帅拿手指挠挠耳洞,感觉她这观点倒有点像他自己。他一样不想娶老婆呢,感觉娶一个老婆不知道来干嘛的,对于他这个富三代来说。

    那个时候,白露和君爷给他提过的建议在他脑海里像闪电般倏地一闪而过。

    转一下表,都去掉半小时了,这对新人在新房里真像是提前进了洞房冬眠了一样,既没什么动静,安静得要命。陈孝义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高大帅不得不走上前,礼貌地向里面的爷请问一声:“姚爷,嫂子准备好了没有?”

    高大帅的马屁向来拍的正道,没的说。姚爷听到他这句请示是正儿八经的,也就口气蛮好地回了指示:“再等等,给你们嫂子补妆呢。”

    “为什么补妆?”严魔女亟不可待接上问题。

    感情,这女魔头已经从补妆一词想到了许多限制级画面。

    姚爷切个牙齿,一并之前积聚的火冲她发了出来:“你好意思说?夸你自己是什么美容专家顶级化妆师,给人家画了个猴子脸!不信的话,你们都瞧瞧另一个伴娘的脸。”

    大伙儿刚冲的急,都只顾着今天的主角新郎官和新娘。彭芳又落在后头,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在意过自己的妆容,毕竟只是个伴娘。

    现在姚爷一提,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了彭芳脸上。

    高大帅抱住了肚子,一张脸努力地憋着,使得两颊鼓得像包子似的。

    陈孝义赶紧把口袋里的帕子抽出来,擦着老婆脸上过红的胭脂粉。

    彭芳自己真没觉得有异样,说:“老人家不是都说,这个要画得像猴子屁股,才算喜气。”

    “你教的?”高大帅眯眯眼,指向严魔女。

    严雅静忙连连摆手:“绝对不是我,你们可以看看我脸上!”

    严魔女的脸,今早为了敲诈领导的红包,连妆都没画。

    陈孝义对她们三个已经无语了,倒点矿泉水在帕子上,再帮老婆的脸擦擦。

    高大帅站到严雅静面前,再指指自己的脸,道:“你觉得我这妆怎么样?”

    说句实话,高大帅脸上这妆,画得好像没画似的,十分自然,一看即是化妆师高手。严雅静想都没想,切一声:“你能不能不拿你们用钱请的人和我这个免费的相比。”

    这话,让高大帅和陈孝义大笑。

    “你们笑什么?”

    “我们是姚爷给画的妆。”高大帅冲她竖起个拇指。

    严魔女的脸霎然一变,姚爷有这本事她怎么不知道,早知道绝对不抢这个威风了。

    果不其然,新房里头,一边给媳妇补妆的姚爷,冲着她再次骂了:“严雅静,我告诉你,以后有化妆的活儿,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别被我瞧见了。我会到处张贴警示牌,告诉人家你这是个滥竽充数的。”

    领导这是要绝她业余爱好的后路。

    “领导,我错了。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吧。我真没给你媳妇化过妆。今早上我起晚了,连给自己化妆的时间都没有。”

    “去!我还会给你机会拿我媳妇玩!”爷怒。

    骂完街,姚爷拿了卧室洗漱间摆放的护肤乳,给媳妇的脸仔细地抹上一层。这会儿真该夸他妈,连护肤品,一并都帮他准备好在新房里了。不愧是最了解他这个自恋儿子的母亲。

    沈佳音看着他这个拍护肤乳的动作,怎么看,他这个动作都比她熟练上百倍。

    感觉她看着他动作的目光像婴儿般,姚爷用力又一把抹下她的脸,教育:“女人,就该好好爱护自己。以后,我每天帮你擦擦。一看,就知道你以前没用过这些东西。”

    “首,首长介意?”

    “当然介意。因为我要我的女人有自信。我有义务帮着她自信。”说着,一抹邪恶的眼神从爷的美睐里迸出。

    可惜丫头,不懂他这眼神的意思,却是对他的自信一词肃然起敬:“我明白了,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绝对不给部队丢脸。”

    鸡同鸭讲,一不留神,她马上回到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姚爷苦逼,帮着她洗完脸,再让外头的人递进来化妆箱,给她脸上画着眉毛。

    她坐在了椅子上不敢动。轻轻抬起的长睫毛,能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这一刻,他倒是不敢怠慢走神,全神贯注地在她的妆容上下功夫。这是他姚爷的媳妇,他肯定要让她最漂漂亮亮地走出门,和他站在一块。

    不用说,他专注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他做的入神,她看得入神。

    一片刻,新房里又安静到像真空似的。新房外一行人,不得不都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

    铃——

    一串电话铃声。

    陈孝义接过来,听是君爷的声音。

    君爷大概是帮老婆抱着小包子,边问边夹杂有小包子在吃东西的咀嚼声:“子业还没带老婆过来吗?”

    小包子插一句:“阿姨来了没有——”

    稚嫩的声线好像白菜似的。

    这话若是被姚爷听见,姚爷必然变脸:你整天挂念我老婆做什么?

    陈孝义捂着话筒,答:“姚科正在帮嫂子化妆。”

    “哦。”君爷一时好像没有听明白,应了声后,思维第一时间和严魔女一样,都转到另一头去了,严肃道,“子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群老人家正等着。”

    陈孝义马上为姚爷澄清:“不是的,是这样的,听说她们早上自己没有办法化好妆。”

    可已经晚了,有关新娘新郎的消息是最敏感的,不知道是谁从旁听到了君爷的一句话,立马在宴席中传开了去。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新郎新娘等不及要提前洞房了。

    “哎,这子业——”姚奶奶都为孙子汗颜,拿帕子躲着众人擦擦额头。

    姚老头目瞪口呆的:难道孙子这么毛急,因为之前他让孙子给憋的几天逼出来的?

    姚夫人和姚书记倒比较镇定,不管事情是不是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把新人请出洞房给大伙儿亮亮相。

    主席团那边命令传过来后,高大帅不得不对里面的姚爷转达老人们最后一道通缉令:“说,只给我们最后半个钟头,必须赶到那里。”

    “行啦。”姚爷辛苦地画完妆后伸个懒腰,拿镜子给媳妇照照。接下来,又得预备自己被这群老人家娱乐的功夫。

    沈佳音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不好看吗?”姚爷见她这模样心头打起了鼓。

    “首长,我画了妆吗?”

    看来他媳妇对化妆的欣赏水平同样停留在猴子屁股。都是那个女魔头给教坏的。

    姚爷砰拉开门,先两个白眼球扔给女魔头,接着把被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媳妇带出来。

    “哎呀。”彭芳第一个叫,“这妆画了吗?”

    原来女魔头能得逞,原因是有一个相同水平的化妆师伴娘。

    为了弥补水平差异,姚爷灵机一动,见着客厅里一花瓶擦的海棠花,剪了几朵下来,去掉媳妇头上那红得土气的红花,给戴上了鲜花。不艳不骄的海棠,正好衬出他媳妇玉质葱葱的气质。

    好个心灵手巧的爷。

    在场所有人无不心服口服的,包括那些崇尚猴子屁股的化妆师。

    沈佳音被他的手牵着,突然抬头时,感觉他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姚家喜宴,在等着新郎新娘到场之际,一批又一批客人到席。不会儿,都坐满了场地。

    冯永卓和李俊涛约好一块来,发现到达时,已经是属于比较迟到的一批客人。两个人递上贺卡后,寻找位置坐。

    赵文生招招手,让他们两个坐过来。于是他们看见了赵文生带了自己媳妇过来。

    “我儿子在那边,那张小孩的专席坐着。”赵文生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子东子。

    小东子,带着小表弟小表妹,即陆家那对双胞胎,以及林老将军的孙子,与其他来参加婚礼的小孩子排排坐。一群小萝卜头围着个大桌子,景象颇为壮观,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为小孩辟专席,是姚老头出的主意。知道有些老人可能都不好意思来,或许小孩子会来。

    于是,当叶家那对双生子莅临喜宴时,不少人都伸长脖子眺望。

    “真是漂亮的孩子!”

    “叶老这对孩子太出色了!”

    赞美声此起彼伏。

    小萝卜头们都跟着大人们的唏嘘声转过了小脑瓜。

    小女王在见到叶家那对双生子熟脸的一眼功夫,猛地扭转过脑袋。

    小北子立马凑近她脑袋,关心地问:“南南不喜欢他们吗?”

    在妹妹要吐出喜欢不喜欢的答案前,小西西抢着打断小北子的话:“林翊北,你能不能有你自己的主见,不然我妹妹不会喜欢你的。”

    既然是喜欢的女孩子的哥哥发的言,小北子闷闷哼哼两泡气,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

    小东子好奇地把手枕在脸颊边,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笑得像猫儿一样。东子现在上小学了,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和小表妹亲近。所以,小北子想亲近南南的心情,他大致可以理解。只是,他小表妹太优秀了,恐怕,小北子的敌手防不胜防。

    瞧瞧,那头那对一亮相马上博得众人眼球的叶家双生子,在和老人家们打完招呼后,一前一后,是径直冲着他小表妹的座位来了。

    “嗨,南南,好久没见了。”叶思臣边扬着唇角好比清泉的小酒窝,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小女王的椅背子上。

    在一桌子小萝卜眼里,他们好像曾经相识,并且十分亲密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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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把她妈的事儿暴露出去

    “南南,他是谁?”小北子如一颗小炮弹蹦起来,两只虎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叶家兄弟。

    叶思泉其实并不喜爱被人瞩目,在弟弟身后绕了过去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可小萝卜头们的目光依然依依不舍地停驻在他们两兄弟身上,他想钻墙角都难不被人掘地三尺。

    “我是南南的朋友。”叶思臣狭长如叶的眼睛眯着,好像笑着在看对自己气势汹汹的小北子。

    “我有问你是谁吗?”小北子不自觉地捏着拳头,因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敌人。

    这如花似玉的少年站在陆南旁边,怎么看,都是金童玉女一对。

    周旁站着的许多大人都已经议论纷纷。

    小北子的妈见着儿子像战斗机站着,刚想起身过去说两句,被北子爸拉坐下来。

    “不就是小孩子在玩吗?再说他是男子汉,你这个女人帮他就不对了。”北子爸笑呵呵不在意地说,好像更喜欢看儿子出洋相。

    北子妈只好无奈地看老公一眼:老公随部队工作,极少回家,但不应该不知道儿子喜欢陆家小女娃的事儿,因为这是全院子都知道的事。

    “他抢女人,我们做爸妈的还得帮他抢?哪有这样的道理?会被人笑话的。”北子爸贴着北子妈耳朵说。

    于是北子妈发现,人家现在不止看她儿子,并且开始观察他们这些孩子的父母,目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子不教父之过。

    蔓蔓头疼,瞧自己女儿给惹出来的事。虽然自己女儿什么都没干,但瞧瞧她这个妈的预感对了吧。刚把这娃儿生出来,觉得长得不像她这个妈长得太漂亮,所谓红颜祸水,都是这么来的。

    小西西这个做哥哥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当然要先维护妹妹。因此抓住站起来的小北子的手说:“你坐下,坐下再说。你看看人家都看着你呢。”

    “我会怕人家看我吗?西西你真胆小,胆小鬼。”小北子火在当头,对小西西都口不择言。

    “哥!”小西西转过头,对向在旁看戏的小东子。

    这孩子就是聪明,没有和同龄的孩子吵,而是搬出大小孩帮着压小小孩。

    叶思臣虽然很喜欢陆南这个小妹妹,但是,对小西西这个小哥哥,越看越觉得是很讨喜的,不逊色小女王。

    很少同龄小孩子能做到小西西这样的性格,懂得进退自如。

    叶思泉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听见这声喷嚏,叶思臣和随行人员立马转过了头去,怕叶思泉冻着了感冒。

    这场冒烟的战争方才散了火。小北子坐下来时,嘴角依旧撅着,像有点高傲的态度冲那被人围着的叶思泉哼道:“娇生惯养,和小姐差不多。哪里像我们这些当兵的。”

    岂料这话,让一直没吭气的陆南开腔了。

    “吃你的!”拍了下小北子面前的桌面,陆南丫头俨然有点儿生气。

    嘴里嚼着开胃花生的小东子吃一惊,差点被噎着:难道他这个小表妹是向着叶家兄弟?

    陆南是觉得今天的小北子做的有些过分了,落井下石不是大将风度。她讨厌自己的朋友因此被叶家兄弟看不起。

    小西西安抚地把小手搭在妹妹的肩头上。

    大人们望着这一幕嘘声。

    这些孩子,父母都不简单,但是,这些孩子本身,小小年纪,脾气都也不简单了。尤其这个被誉为小女王的陆家小女儿。那压人的气势比起男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瞧那小北子因小女王这一生气,完全没了之前的生气。

    叶思臣帮着咳嗽的哥哥拍背,一边细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你坐的这地方风太大了,换个暖和的地方坐吧。”

    这时候,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一些工作人员,开始在孩子们坐的桌子外围,临时搭上帐篷顶和拉起帆布围墙,抵挡寒风。

    叶思泉接过旁人递来的一杯水,喝了口,对弟弟说:“你坐吧。”

    叶思臣见四周似乎暖和些了,仍让人挪来一个暖气炉搁在哥哥旁边,脱下自己的手套坐下来。

    他们两兄弟这位置坐的有些偏,在陆家那对宝贝的斜对角,与小北子正好又对着。

    小北子拿筷子戳了下豆腐块,咕哝:“冤家路窄。”

    姚老头这会儿见这席上的孩子都坐的差不多满了,走过来和孩子们打招呼,一只手搭着小西西的肩膀,对一桌子的小萝卜头们说:“你们都知道,我这个老头子呢,暂且还没有曾孙辈。这样,西西呢,是我干曾孙,今天你们这桌,就由他先代替我,招呼这群客人了。”

    小西西肩头突然被压下这么大一个重任,额头垂下好多条黑线。抓住说完话要跑的姚老头,悄声焦急地说:“我家里向来是我妹妹做主。”

    “这是要你招呼客人,又不是要你做主。南南能愿意吗?”姚老头气定神闲地与小孩子砍价还价。

    原来是要他对小萝卜头们阿谀奉承。他妹妹是绝对做不来这活的。小西西的小脸蛋更黑了:这姚老头,分明是把他小西西看成个小马屁精,才委托给他这样一个任务。

    “都拜托你了!”说完,趁陆家的人不明真相前,姚老头果断地从小萝卜头们中间撤出来。

    孩子难带,都是一群小人精,不如由孩子对付孩子。

    姚老头自认自己够聪明,这么快找到了替罪羊,将这桌小萝卜头搞定。

    陆南挑起两道小柳眉,颇有点幸灾乐祸于哥哥现在这副处境:谁让你平时爱卖萌的?这可好,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小西西耍起哥哥的脾气,冲妹妹挤眼睛:我不管了,今天你必须帮我。不然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也逃不掉。谁让你是我妹妹?

    哪有你这种当哥哥的?哥哥不是保护妹妹的吗?你让妹妹帮你收拾烂摊子,小心我告诉爸爸?陆南冲小哥瞪回眼睛。

    爸爸?小西西向妹妹摊摊小手。

    他们两个的爸,蒋大少,正乐着等自己儿子女儿怎么出洋相。谁让这对小恶魔出生至今,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倒是别人都被他们整的很惨。基于教育理念,当爸的当妈的,都是很想小宝贝接受些教训。

    小东子抛着花生入嘴巴,看着小表弟小表妹两人之间逗趣,越看越乐。

    “新郎官未到吗?”解下脖子上缠绕的蓝色围巾,叶思臣随意把围巾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在他身旁坐的一个五六岁女孩,已经伸出手去摸他的围巾。

    陆南见着,心头腹诽:这娃,长得和姚爷一样妖孽,整个小妖精,光迷女人用的。到时候恐怕和姚爷一样,迟迟找不到媳妇。

    叶思臣专注地问问题,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却是坐在他右边的叶思泉给瞅见了。

    那要摸蓝色围巾的女孩,只觉得突然间一双冰霜的目光冲自己射来,手腕好比被蛇的眼睛咬了一口,闪电式缩了回去。

    “哥,怎么了?”叶思臣察觉到时,转过身,事儿已经发生完了,没能看见。

    “没什么。”叶思泉端着口杯,慢悠悠喝着茶。

    那被他瞪过眼的小女孩委屈得快哭了,跳下椅子去找妈妈。

    小北子朝那个找妈妈的女孩拉个鬼脸:这么娇气的娃儿,真羞人。

    陆南女王撅撅小唇角,看了看完全若无其事的叶家长曾孙子。

    告状的女孩的妈当然是帮女儿抹着眼泪,却不敢去说叶老的两个孩子,哪怕叶老并不在这。

    在爸爸怀里的小包子眨巴眨巴小眼珠子,刚刚小萝卜头们发生的事,他都看见了。

    “征征,去和南南一块坐,好吗?”白露想儿子早点融进孩子们里面。

    小包子摇摇头,今天好不容易能粘在爸爸怀里,还有,今早上,他已经感觉到了,呜呜,他的表姐表哥都笑话他穿的虎头鞋。

    小包子不要在自己最喜欢的姐姐面前丢脸。

    君爷把虎头帽子往儿子头上一戴,拉拉儿子身上穿的小西装,和儿子悄声说:“征征,记得姚叔叔今天穿的衣服了吗?”

    姚爷今日穿的新郎服,是让人大开眼界,活像唱戏的。

    小包子的包子脸马上破涕为笑:“姚叔叔,今天,好笑。”

    “那就对了。”君爷见儿子不委屈了,拿湿纸巾帮儿子擦擦脸。

    坐在君爷和包子后面的赵文生李俊涛等众人,都很想装作捂住耳朵听不见。姚爷若是知道君爷拿他做对比来安慰包子,这,不可想象。

    唯一的一个,冯永卓是听了却完全没听在心上。李俊涛看他来了后一直心不在焉,再看他手里一直捏着个纸袋子,原以为他提的是礼物要送给新人的,却没在入门签名那会儿送出去,问:“你这里装的什么?”

    “小熊饼干。”

    沈冬冬交代的,他要亲自送到沈佳音面前。

    “有意思,婚礼送小熊饼干。”赵文生插进一句打趣。

    “冯上校年纪也不小了吧。”徐美琳趁机给年轻单身汉们说亲。

    婚礼,能算是个变相的相亲会,不少新人都是在别人的婚礼上结缘的。

    李俊涛放眼过去,真有姑娘家往他们这里瞧的,他赶紧低下头,故作玄虚地拿起双筷子夹小碟子里的咸菜。

    徐美琳见状,和赵文生等人笑了起来。像姚爷这样刁钻的都娶到媳妇了,想必其他人离这个日子都不远了。

    就是冯永卓依然心不在焉的,搁下手头的手机,问:“新郎官没到吗?”

    这个问题,几乎每张桌子每个等待的宾客都在问。

    姚夫人快急晕了,明明半个小时前,高大帅报告称新人从洞房里头出发了。这载着新郎新娘的车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肯定没人相信,高大帅开着姚爷的车送新人,姚爷的车不是刚修过一回吗,结果,再次在半路上抛锚了。抛锚本来不打紧,可以找辆出租车继续往前赶路。问题出就出在,姚爷见已经差不多到目的地了,再有前面大塞车的情况下,带了新娘子从胡同里走,准备直接走到喜宴那头。

    高大帅守着姚爷的车等拖车来,是不能走开的,因此,只有彭芳他们跟着新人继续往前。

    今儿天气真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还有喜鹊,停在四合院子的屋檐上,喜气洋洋,让人看着心情都好。

    陈孝义望着这块地方,从许久以前的记忆里像是找出了线索,恍然大悟为什么姚老头要挑这地方了。

    “教官认识这里?”彭芳问。

    “以前,姚科的爷爷奶奶,都住在这边,具体是哪个院子我倒是忘了。”陈孝义道,为了这个具体的以前,又加了一句,“那时候,姚科的父亲,姚书记不用下乡,但是,儿子老婆被迫是和陆家一家人一块到乡下去了。”

    所以,当姚爷那时候跟母亲刚回北京时,住的地方,是爷爷奶奶这个小四合院子。

    姚老头姚奶奶那会儿,十分怜惜这个和母亲一块吃过苦头的长孙子,这个疼,一直疼到现在。姚奶奶都坦诚,他们两老最疼的,就是子业。

    小胡同,老房子,喜鹊,无不都勾出姚爷儿童的回忆。

    沈佳音被他拽着手,能感觉到他指尖微抖所传来的心境。与她在老家时一样有不可忘怀的儿时,他的童年,一样是具备了酸甜苦辣。

    “佳音。”停在一面土坯墙前,他搂着她肩头,指着那伸出墙头的一条枝桠,说,“我们那时候,小孩子顽皮,爬墙头,偷别家院子的果子。”

    “没有被抓住吗?”

    “被抓过两回。可都知道孩子顽皮吧。大人倒没有怎么训斥。奶奶给赔了钱。”姚爷叹。想当初爷爷奶奶多么疼他纵容他。

    “首,首长下过乡?”

    “嗯,小时候在乡下住的地方,和你老家差不多,可能比你老家还要差一些。不过,现在那地方,和你老家一样,都有村民建起小楼房了。”姚爷尽力一笔带过当年自己度过的困境。

    可沈佳音听得却很认真,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他的过去。

    或许是想到她今后正式是嫁进他家了,当他的媳妇,等于是当姚家的媳妇,不止是要和他同甘共苦,更重要的是要与姚家同甘共苦。这个念头一起,姚爷难免想起之前李含笑的事,那个深刻的教训。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在小胡同里的石子路上走着,边说:“佳音,我家,可能和一般家庭有那么一点不同。”

    “嗯。”

    “嗯?你真的懂吗?”

    “懂。奶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丫头,他都没说呢,来这样一句,把他给乐得。

    “沈佳音,你严姐姐有时候都说你是从古代来的。这种嫁夫随夫,现在哪有女孩子愿意这么想?”

    “只要是,正当的,不违法的,没,没什么不可以的。”

    丫头只有一个准则:不干违法的事。

    标准的好孩子。

    姚爷叹,他娶的这老婆太好孩子了。

    “你奶奶把你教育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姚爷承认。

    “首,首长是指,是指我太好人了吗?”

    这丫头,对自己缺点优点,还挺清楚的。

    “不是吗?”他故意问。

    “不是。”她严肃状,好像很有必要在结婚时和他说清楚这点,“是人,都有私心。”

    瞧她说的这般认真起劲,他忍不住握起她的手亲吻一下手背,道:“你有什么私心,说来听听。”

    “很多。”

    这丫头居然说自己私心很多。

    他眨了两下眼。

    她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很多,不再解释了。

    平心而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希望能和他白头到老,她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学习事业能更上一层楼,不给他抹黑。她希望,自己能永远爱着他,他永远也爱着她。这些愿望说来简单,却是最难的。

    不用她说,他一样能感觉到,因为今天,注定是属于他们俩的日子。

    走到了喜宴,人们看见,新郎和新娘子是徒步胡同里面现身的,不由大呼惊奇。

    姚家人赶紧让新人先进到里面收拾整理下行装。

    冯永卓捏着小熊饼干的纸袋子,瞅不到机会,却是远远和其他人一齐望过去时,第一眼,见着她衣着新娘礼服,面容淡妆,姿色秀丽,清美可人,小鸟依人状站在新郎官身边。

    “看起来不比白露逊色呢。”方敏和赵文生两个大学同学攀谈着。

    掀开了盖头的新娘子,站在聚光灯下,确实很出人意料,无论之前是否见过沈佳音的人,都以为今日的沈佳音变了个大样。原以为这姑娘只是个小家碧玉,没想,站在众人面前时,举止落落大方,完全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大家闺秀。

    “这孩子下棋都不让我呢。”姚老头对孙媳妇的表现,像是了然于胸,一点都不吃惊,但是,喜悦满足的心情,仍旧表现在了飞扬的须眉上。

    “那是当然,人家现在已经是中校了。”姚奶奶一样高兴地接上话,对刚过门的孙媳妇不吝赞美。

    姚家人本来只要自己满意就够了,但是,四周这么多人夸他们娶的媳妇,这无疑给他们的脸上又增添了光彩。

    这时刻,心头能终于松口大气的,要算沈奶奶和沈二哥了。

    两个人,作为沈家的唯一代表坐在人生地不熟的喜宴上,感觉像沙漠里的孤岛。平常喜欢的沈二哥都不敢乱说话,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到侄女过来了,亲自露面了,博得众人喝彩了,沈二哥绷得紧紧的脸蛋,总算笑开了花。侄女被人赞美,他这个当叔的,脸上有光。都说他们沈家教育的好,养出来如此山清水秀的好姑娘。

    沈奶奶望着孙女戴红花穿喜服的模样儿,是突然间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出嫁的那会儿。那会儿,自己也都是那么的爱自己的老公呢,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他们两个人似的,明明四周这么多人围观。

    “妈,我和毛安说让她不要来了。”沈二哥因着被人夸,感觉自己当哥的气势也来了,主动出这个面不让沈毛安来捣乱。

    “嗯,你让她在屋子里呆着反省自己。”沈奶奶回了神,道。

    沈二哥刚急匆匆给大妹发了条短信,新人过来向他们长辈敬酒了。沈毛安后来冲他急拨的电话都被他按掉了。

    这喜酒究竟摆在什么地方?沈毛安真没听人说过,或许沈二哥说过,可她心不在焉没有记牢。最惨是,知道地方的人全走了,她不知道能向谁打听。这可把她急坏了。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不闹别扭和沈奶奶他们一块走,蹭顿山珍海味,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干晾要饿肚子。

    她不得已,又拨了许秀琴的电话,向许秀琴要主意。

    今天,她都拨了许秀琴有六七通电话了,许秀琴一个都没接。她只好继续拨,最后,是沈佳慧接了她电话,说:“我妈没睡醒呢。”

    “你妈没睡醒?!”打死沈毛安都不信,今天许秀琴都知道是什么日子,能不睡醒?

    沈佳慧只好老实和沈毛安说:“我妈拿着张照片,从昨晚上发呆到现在,人都不像醒来的样子。”

    说起自己妈的异状,沈佳慧自己都感觉十分稀奇。

    许秀琴那失神落魄的样子,是沈佳慧都没有见过的。

    “什么照片?”沈毛安问。

    “我妈不是让我去调查二婶住在哪里吗?我找了个私家侦探,花了点钱,让私家侦探给弄清楚了。私家侦探同时弄了些二婶住所的照片给我和我妈。那照片里有和二婶一块住的人。”沈佳慧说起事情来由。

    沈毛安一听知道尤二姐在哪里了,着急地追着问:“你二婶住哪里了?”

    “据说是住在佳音姐同事的家里。”

    这个答案,并没有能解释许秀琴发生异状的原因。

    “我早就和我妈说过了,肯定是佳音出的面才让二婶和冬冬有地方住,我妈那时候还不信。”沈佳慧道,更不明白了她妈为什么会被打击成这样,难道只是因为许秀琴猜错了的缘故。

    沈毛安直觉里,却是不大信沈佳慧这个推断。于是打了车,赶往她们住处,想看看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去到那里,果真见着许秀琴一蹶不振地躺在屋里。沈晓贵直接抨击自己母亲为大懒虫。

    因着许秀琴这模样,他们想去沈佳音的喜宴看起来都不可能了。

    沈毛安叫沈佳慧带沈晓贵离开,走到房间里关上门,先偷偷地拿走许秀琴手里的照片自己看一眼。

    被拿走照片的许秀琴坐了起来,看见是她,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气愤难压。

    “这,这,这?!”沈毛安指着照片上的人三个“这”字,充分表明自己和许秀琴一样被惊吓到的心情,“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弄错?除了佳音本人,我们谁不知道她是还活着走出村子的。”许秀琴打断沈毛安的惊叹词。

    沈毛安耳听她是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猛然吃一口惊:“要是妈知道她活着怎么办?”

    沈奶奶若是知道大儿媳妇华妙冰活着,或是说,说不定沈奶奶早知道了,因为尤二姐和华妙冰都住在了一块。许秀琴拿手又插着头发。

    “妈这是做什么戏?瞒着所有人和尤二姐唱戏吗?”沈毛安惊讶地嚷嚷。在她看来,如果沈奶奶真是和尤二姐一搭一唱的话,沈奶奶这个高深莫测无人能比。

    “妈真的知道这事吗?”许秀琴问她。

    沈毛安被反问后,认真地回想这几天沈奶奶的言行举止,感觉不大像沈奶奶已经知道华妙冰的事:“我记得妈前晚上,还追问过二哥,问二嫂和什么朋友住一块?二哥说是他都不认识的朋友,可能是二嫂生意上的人。我也就以为真是二嫂生意上的人。”

    她和许秀琴原都以为尤二姐这是红杏出墙,没想到是和一个进棺材的人在一块。

    “现在怎么办?告诉妈吗?”沈毛安因这突如其来的事儿,心情乱糟糟的,没个方向。

    “今天不是佳音的大喜日子吗?”许秀琴瞥她一眼。

    那是,如果在喜宴上当众告诉佳音她妈活着,该是多精彩的事儿。佳音会不会喜极而泣呢?原先以为死了的妈复活了,而且,正好在她结婚的时候出现。整个一电视剧里的大喜剧。

    沈毛安拍着手,叫好。

    许秀琴想的是,如果她们真这么做了的话,沈奶奶大概会被气得当场中风。沈家人里谁不知道,当年沈奶奶对华妙冰是发了多大的脾气,让华妙冰发毒誓,死也不准再踏进他们村子和沈家一步,更不准认回女儿。

    华妙冰在沈家人心里已经是个死人。

    最妙的是,本来已经博得沈奶奶好感的尤二姐一家,偷偷瞒着沈奶奶和华妙冰勾搭,一旦这事迹败露,尤二姐一家的地位,在老人家心里也就没了。

    “这太有意思了。”许秀琴道,“一箭双雕,天助我也。”

    “三嫂,我从不知道你这么有才华,出口成章。”沈毛安心情大好,奉承起许秀琴。

    “我当年上过小学的。”虽说没有华妙冰那高文化,但是在他们那年代那穷乡,能上到小学,许秀琴已算高人一等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拿着这照片到喜宴上把真相公布于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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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11/ 第一时间欣赏大婚晚辰最新章节! 作者:肥妈向善所写的《大婚晚辰》为转载作品,大婚晚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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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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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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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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