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答应他了
被什么人知道是个大问题。老葛想,即使是发生在君爷自家单位里面,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想对付姚家的人,早是蠢蠢欲动了吧。
有人替爷忧心,爷自个儿却不忧愁。至少,爷忧愁的看起来都不是这些。
电子病历送了过来后,一群人在会议室里研究开会。
桑虹想进去看看沈佳音,都遭到了拒绝。沈佳音的病房,除了姚爷指定的那几个人有权利以外,其他人全部不准进入。桑虹气恼,她照顾这孩子都那么多年了,人家却不信她。
老葛拉住她说:“他们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想想,如果你进去看这孩子了,不等于和他们一个阵营的。如果中间又出了什么纠纷,牵连到你我不也不好。”
桑虹的心哪有老公的细致,听老公这一说真有点道理。郁闷中,她被老葛先拉回了家。
姚家,姚子宝将姚爷的求婚戒指揣在口袋里先带回家。本来,路上他打了通电话打算询问姚爷的意思要不要他把戒指送到医院去。姚爷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是君爷替姚爷接的。
“这样,你把戒指带回去后,不要把现在发生的事和你爸你妈提起。有什么问题,我和你哥会直接和你爸说。”君爷琢磨了番后,交代。
姚子宝不像兄弟陆欢做事只听哥的吩咐,无论什么长辈和他说话,他都会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听了君爷的话,他没说好没说不好,只道:“我明白了,陆大哥。”
君爷听到他这句答复唇角微勾,挂了电话,心里偶尔想:如果自己弟弟陆欢有姚子宝对事一半的心思就好了。应该说,陆家的血统造就了陆欢这样的个性,姚家的血统造就了姚子宝的性格。陆欢因此和兄弟姚子宝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姚子宝踏进家门时,姚夫人和姚书记都没有睡,好像在等着他们兄弟俩。两公婆这是急,因好不容易见大儿子的婚事有了曙光。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哥呢?”姚夫人冲进门的小儿子问,不见姚爷的身影有些吃惊,诧异时什么话都说出了口,“哎,我不是交代过他不能太晚送人家女孩子回去的吗?现在可好,他不是一激动怀了其它心思吧。要是来个先上车后补票的话,我和你爸到时候怎么和沈奶奶交代?”
姚子宝心里感叹自己这妈联想力太丰富太跳跃了,简直是三连跳,能跳到姚爷的孩子都出来了。
“妈,哥是你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哥什么为人你能不知道?”
“我知道吗?”姚夫人效仿儿子狡辩,装傻,“你哥没错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可你和你哥自己肚子里早长满了蛔虫,我哪能知道你们肚子里蛔虫的想法。”
姚子宝不和母亲争了,反正母亲这也是一时心急说的话,无心之话。对着父亲,他倒是认认真真地说:“等会儿哥会打电话给你解释,爸。”
姚书记和小儿子交流眼神。
姚夫人着急,拉下老公的袖口:“那还不赶紧打电话问子业是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好睡觉。”
“行吧,你先去睡。有什么事我扛着。”姚书记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那就是驷马难追,家里最高命令。
姚夫人被老公打发,临走时不忘盯老公一眼,要老公牢记了。
姚书记已经很久很少亲自处理家事了。自从大儿子长大后,基本,都是姚爷代他管理家里大大小小的问题。可这回大儿子自己出了事,他这个老爸必须亲自出马。
小儿子的话他刚才只听了三分,已经都听出来了。他没有找姚爷的电话,是找了干儿子的电话。
君爷在会议室里紧盯下面的人赶紧将所有资料综合起来,一边接到电话见是干爸打来的,由是走到了窗口去听。
“陆君,我听宝儿说,子业回单位了?”
“是。”
“佳音呢?”
姚书记问话那是一针见血,君爷躲都躲不过,承认:“她伤口发炎感染,所以被送回单位里做抗菌治疗。”
原来是这样,病了。
病了可以直说,他和老婆又不是介意这些东西的人,为什么姚子宝都支支吾吾的?
“干爸。”君爷给姚书记先心里交个底,“这事可能要姚爷爷亲自出马。”
“什么事?”姚书记的声音一变。
策动到他爸出马,那绝对不是小问题。
“我的意思是这样,让姚爷爷亲自去找叶老。我和子业现在手里有两张牌,一张是叶老的曾孙子叶思泉,一张是佳音。两张牌换叶老手里一张牌,我相信叶老应该不觉得自己会亏。不过这老头是个吸血鬼敲诈鬼,我怕其他人会上了他的套,只有姚爷爷亲自去讨价还价。我想会有转机。”君爷说这些关于自己和姚爷生死的问题时,声音不急不慢,以谈笑风生来形容毫不夸张。
姚书记都被他卓越的底气臣服了,一口笑着应道:“好。我和我爸说。我爸和我应该不相信那个叶老头,但是,相信你也够了,陆君。”
却听君爷淡淡地回答他:“我和子业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里最靠得住的人。”
这孩子,真真像他小时候那样,不,自小到大都一个模样,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天。
姚书记不知怎的,是突然想起了冠上陆姓的陆家小女王。君爷最卓越的成就,应该是把下一代全都计划好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姚家里也能出来个像小女王这样的,他们姚家可以安心了。
姚老头很快从自己儿子口里得到了消息。那时候,他正好,大清早的喝着自家老太太鲜榨的豆浆,一边端着大碗喝,一边咬着根油条,听当书记的儿子说着这些事儿,先是摆出一副不爱答睬的模样。他和陆老头不同,向来认为儿孙自己能解决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不然等他们这帮老头都两眼一闭去见马克思的时候,儿孙怎么办呢?
“陆君的意思是——”姚书记了解自己的老爸,说话抓重点,“这是你们上一代遗留下来的问题,由你们自己协商比较好。”
姚老头嘴巴一撇:好你个陆君,要将他军。
不过看在陆家小子是为自己孙子出头的份上,姚老头嘴里砸吧砸吧豆浆汁,说:“等你走了,我给叶老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见不见人的。”
“如果他不见,你和他说,说如果是不想要两个人的命的话,可以不见。”
这是直接将叶老的军了。
姚老头斜看自己儿子一眼:“他们底气这么大,你不说他们两句?”
“他们底气大不是好事吗?我说他们做什么,夸他们都来不及。”姚书记笑眯眯地说。
“哪有你这样当爸的,儿子都翘起尾巴了,你竟鼓励他们孔雀开屏,不知道树大招风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爸。”姚书记正色道,“若换做其它事,我会让他们收敛,但这次为了子业我无论如何都会豁出去的。因为我是子业他爸,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儿子错失下半辈子的幸福。”
这话,令在厨房内外进进出出的姚奶奶猛地刹住了车。
姚爷的花边新闻太多,以至于姚家两老听谁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除非是姚爷一家向他们汇报。可这么多年来,姚爷一家在这方面完全无消无息的。姚夫人急着抱孙子,姚奶奶盼这个曾孙子一样盼了好多年了。
直走到自家老头旁边,狠狠推一把:“我告诉你,这事儿你一样必须给我豁出去了!”
“是,是!”姚老头天不怕地不怕,最听老婆的话。夫人发令,他听从就是。
赶了自家老头去办事,姚奶奶却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非拽着姚书记不让走,先和她说说姚爷究竟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是个挺好的姑娘。”姚书记笑着说。
“怎么个好法?你得说具体了。比如人长得怎么样?在哪里工作来着?和子业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和子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姚奶奶一串问题数下来,如火车那般长,最后像是记起什么,说,“对了,上回在菜市场遇到你们院子里那个八婆的,说子业是找了个幼儿园老师——”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姚书记在这点上必须更正老人家落伍的信息。
“不过几个星期前,落伍了?”姚奶奶听完儿子这话是大惊,拍拍自个儿的腿说起了儿子,“人家都说子业风流,我一概不信。可你现在说他不到几个星期换女朋友,这不是比换衣服还快吗?”
“妈——”李老师的话说来话长,姚书记一下也不知道和母亲怎么解释,长话短说道,“你不用想外面怎么传子业的坏话,归之孩子是我们自己家的,我们自己家的孩子我们自己不了解吗?”
“是,是。”
“子业是被人甩的,那个幼儿园老师比子业先结婚了。”
“噢——”原来受伤的是自己孙子,老人家安心了。
“还有,这回子业找的这个,我和他妈都很满意。”
“话说你和他妈挑吗?”姚家两老向来不会管到孙子的头上去,管好自己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孙子归儿子儿媳管,他们只负责监督。
“我和他妈只一个准则,要喜欢子业对我们子业时刻放在心头上的。其它的,通通不是问题。”
姚奶奶一边首肯儿子的话,一边叹:“现在这样的女孩不好找了。哪有这么傻的?老公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说真的,我和你老婆都办不到呢。你说你和你老婆不挑,我看是最挑了。看来子业的婚事能拖到现在,都得怨你们俩公婆太挑。”
姚书记笑而不语:反正现在儿子找到了。
“嗯。既然你们俩要当公公婆婆都满意了,我和你爸不用过问了。最主要的是子业满意就行。”姚奶奶这话算是代姚老头一并赞同了沈佳音进姚家的门做喜欢,站起来时,记起最重要的,“可你还没说呢,她姓啥名啥?”
“姓沈,叫沈佳音。”
沈这个姓,让姚奶奶猛地跳了下眼皮。近来儿子可能不知道,在他们老一代圈子里,到处都在传叶老除了庄如玉外新近喜欢上了另一个孩子,说是个姓沈的。
姚老头在去和叶老谈判之前,当然是要先和儿子都打听清楚了。沈佳音之所以能成为两爷的另一个筹码,正是押中叶老对沈佳音格外的喜欢。
这叶老头真是够奇怪的。
想当年说叶老头突然喜欢上个年轻画家叫庄如玉,但是这庄如玉确实长得如花似玉,水仙似的美女,加上一手画笔令人爱不释手,别说叶老头喜欢,其他爱才的长辈一样极少有不喜欢上庄如玉的。犹如倔强的林老夫人,输给庄如玉低不下这个脸,却同时心里对庄如玉是十分喜爱的。因此没有人会说早年丧偶的叶老喜欢上庄如玉是由于孤独寂寞,想老牛吃嫩草。等叶老把庄如玉配给了自己的孙子叶长问后,这些谣言更是不翼而飞。
这回,叶老喜欢上沈佳音,却是令众人有大跌眼镜的感受。
一这沈佳音据说是个军人,一个普通的女军人,军衔不过为中校。而且听说家境很平凡。二据闻这姓沈的孩子有个大毛病——磕巴。
没人能摸到叶老喜欢上沈佳音这孩子的原因。因为在旁人眼里,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姚老头为此倒是想起上回和陆老头下棋的时候议论起这事时,陆老头说的话:我看,七号当年能喜欢上庄如玉,恐怕不是我们所想的那回事呢。
别人叫叶老为叶老。他们这批人私底下称呼叶老都是七号。七号是叶老的代号,同时是叶老在政界军界的象征。就像谁都知道美国总统是美国一号那样。
去见叶老比较麻烦,要坐车,要经过重重保卫,进到国家机器运转的中心。好在叶老的人接到他电话后,好像早已知道他肯定会打这通电话,很快地代叶老答复了他,派车接他过来。一路过关卡十分顺畅。
到了叶老的大院时,他遇到了叶家两个小孩,叶老的两个长曾孙子,叶家双胞胎,他记得是叫做叶思泉和叶思臣。
两个孩子看来是按时到曾祖父这里接受长辈的教育,一并在叶老的书房前面站着等候。
叶家的家风很严,严到什么地步在这里可见一斑。本来这叶思泉是有病的,但照样只能在走廊里静候等话,没有半点优待政策。
见到他,两个孩子都很有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姚爷爷好。”
“好,好。你们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叶思臣单独答,因自己兄长不爱说话。
“你们太爷爷呢?”
“在里头。”说着,叶思臣又帮着他掀开门口挂的蓝色厚麻布织成的门帘。
比起叶思泉看起来有些冷漠也不知是不是病的缘故,这个叶思臣真的是既温柔又礼貌,少见的乖巧讨好的孩子。姚老头想,一边冲叶思臣眯眯笑了笑,迈开步子走进了叶老的书房。
叶老的书房,像民国时代的格调,书橱四壁,全是古色古香的檀木,阵阵书香伴着檀木香,沁入心脾。然厚重的颜色无不是给书房中染上一种沉甸的气氛。于是,角落里摆放的一只鹦鹉架子,恰如其分地给阴沉的格局里带来了一抹曙光,同时是声明了主人的特性。
一只油嘴滑舌的鹦鹉。
不了解叶老的人,都只以为这老头说话沉闷,做事中规中矩,前后犹豫不决,没啥创意的人。
姚老头并不这么想。在他和陆老头心里,这七号从来就是喜欢玩两面派的人物。孙悟空之所以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肯定是不了解如来佛两面派的本性。你看如来佛一面声称爱民如子,体恤贫民疾苦,一方面倒也从不忘力撑玉皇大帝这样的统治阶级。
“你好,你好,姚家老爷!”
见着客人进来,架子上的鹦鹉跳着两只小脚丫叫道。这只可爱的宝贝被叶老养的很好,肚子肥肥胖胖的,羽毛花色艳丽,犹如彩虹。
“叫什么老爷,我又不是老爷!”姚老头嘴巴一撇,与鹦鹉斗起嘴。
“是,是。”那鹦鹉还听得懂人话,回答他说,“姚同志好。”
“哎呀。”姚老头服了,和叶老说,“你家这宝贝,和你那曾孙子一样乖。”
“看中我哪个孙辈了?”叶老端着茶碗儿,眼皮没抬下,让姚老头随意坐。
姚老头没客气,径直在他面前的一把老檀木太师椅上坐下,坐下来后拍拍扶手,赞道:“好木材!”
“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这屋里样样好着呢,东西好,人也好。”
样样好三个字,是突然触动了叶老心头的那根弦。想起上回自己问那孩子,姚爷哪点好了,那孩子只说了三个字“样样好”。
心里头很不爽的一股气,想着都是被眼前这老头的孙子给惹的,叶老面色阴沉沉的,把那茶碗儿往桌面上一搁,哼道:“为你孙子来求情?”
“求情倒还不至于。”姚老头笑道。
“求情不至于,跑我这里来,是要和我摊牌?”叶老一样一笑,咧开了姚老头一样一排整齐漂亮没有衰老的牙齿。
“哎呦。这事让我怎么说呢。”姚老头在椅子上像被虱子咬到扭了扭身体,一阵抽搐后,骤然拍了下腿,低了声音说,“我孙子让我转话给你,他现在手里两张牌换你一张牌,说什么都是你有益他吃亏。”
叶老拉了嘴角:“他吃亏的生意,会求着我做?”
“他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嘭”!叶老拍下扶手,震得站在门口的叶家双胞胎兄弟都缩起了身子。从来,没人敢惹他们爷爷的。
“他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之前故意和我作对?”
“他哪里是和您作对了。您想想,那孩子心里都系着他一个。他如果照你意思把这孩子弃之不管,恐怕到时候伤心的是那孩子。您到时不是要陪着这孩子伤心?”姚老头一路笑着说话,耐心十足。
叶老心里头很清楚他这些话都没有错,可这心里是气得牙痒痒的,想这样被人抓到软肋反过来要挟他的人,至今为止,也唯有姚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就不怕,我对这个孩子一样会弃之不顾?”叶老冷声说,“论起来,比起把你家孙子的前程毁了,牺牲掉这孩子一条命倒也很值得。”
姚老头脸颊的肌肉抽了抽,依然陪着笑脸,道:“那就全凭您老的一念之差了。”
“怎么说?”
“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呢,还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两方好别人都不好呢。”姚老头说,“如果您真心喜欢这孩子,让她高兴,你高兴,将来她会感激你对你更好。老了的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底下的孩子孝顺吗?再说了,哪怕你把我孙子前程毁了,我有其他孙辈不止他一个。他前程毁了的话命留着,那孩子照样能和他在一块儿。”
这最后一句让叶老嘴角狠抽。那是,说来说去,那死心眼的傻孩子都是要和他在一块的。他要的,可不是因为这样再次把她推到他那里去。
姚爷说的没错,这笔交易他没吃亏,但是,同时是别无选择。
“你孙子,不是个好人!”叶老终于忍无可忍,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姚爷会拿她对自己的死心塌地当杀手锏。只要是个正直的汉子,都不会耍这样的阴招。
拿自己女人的痴心当挡箭牌,算什么男子汉?!
姚老头代孙子很淡定地回答他:“彼此彼此。”
自己孙子是很阴狠,是很赖皮,耍赖,但是,自己孙子是聪明绝顶的,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赖个皮,能护的自己周全,只有自己周全了能护她一辈子。姚爷心里头这笔账算的很清楚明白。自己一点都不亏。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老对沈佳音真是上了心的。
叶老松口了:“我有条件,让这孩子上我这里的门,不能阻止我和这孩子亲近。你们姚家少点小动作。”
他们姚家本来就没意思要沈佳音拒绝他,所以叶老这条件姚老头不需任何斟酌可以一口答应。其实,姚老头心里纳闷的是,眼见这叶老对沈佳音那傻孩子,真是益发上心了。什么原因呢?
“小叔——”门外,叶家双胞胎突然叫道。
叶长问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哎,长问来了。”姚老头说。
叶长问道:“姚爷爷好。”
姚老头想他们祖孙有话说就此告别,反正大事已经办完了。只要有了叶老的承诺在,叶老自有法子帮他们把这事处理得稳稳妥妥的。
叶长问待客人走了,走近自己爷爷身边问:“您答应他了?柳志明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这边帮他把他家孙子以前闯的祸收拾妥了,柳志明那边我们照样保,不能让那些家伙以为他们可以无法无天。”
听爷爷这话,叶长问显得若有所思的。
叶老没空和他再详细解释这里面的道理,急着问:“那孩子病的严重吗?”
叶长问一惊,同时很快掩盖住脸上的惊诧,沉着道:“在用抗生素,只要找到合适的抗生素,应该很快能退烧。”
“哎,那就好——”叶老叹了这声后,道,“那个傻孩子,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姚家那小子的。”
叶长问心里却想:姚爷恐怕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挂了药水到了第二天下午,沈佳音醒了。
见到她醒,所有人松了口气。姚爷摸着她额头,唤道:“佳音——”
她迅速地爬起身来,晃晃脑子,能想到的,就是最后她在游乐场抱了一束红玫瑰,后来她是睡着了吗?她脸蛋一垮,想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出丑。
“你刚退烧,那么急坐起来做什么?”姚爷这时候像老大妈,不高兴地一边念叨,一边给她肩头披衣服。
“首,首长——”她吃惊,吃惊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和在游乐场时穿的一模一样没换过,而且头发凌乱,一向光滑的下巴好像长出了胡茬。
一向以出色外表为傲自恋的姚爷,竟然邋遢了。
指尖捏了捏略感粗糙的下巴,柳眉微挑:“我现在变丑了,你嫌弃我了?”
“首,首长,现在和以前一样,一样好看。”
这孩子,说话真是傻气还是机灵过头呢。按普通人会有的回答,也应该是不管你是不是变丑了我一样喜欢。她倒好,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
恼得他指尖往她额头轻轻一点:“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那,那是,我不介意的话,首,首长一样会介意——”
这孩子出乎意料很了解他自恋的本质。
姚爷投降,摸起了她的脸,比起他的外貌,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说:“告诉我,记得多少?”
“记,记得,坐过山车——”
“然后呢?”
“游乐园,游乐园的工作人员,那只熊,很好,送,送了我一束红玫瑰。”
这傻孩子真以为是游乐园免费送她鲜花。
姚爷苦逼。
“但,但是,我后来,后来想,不知道,不知道首长是不是,是不是事先付了鲜花的钱。”
好在这个孩子是节俭成性的,懂得在账目不对时往回推,最终推出这鲜花是他送的。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鲜花吗?”姚爷问这话时,感觉自己又在诱拐幼童了。
傻孩子在一刻默后,道:“不,不知道。首,首长记错了,记错了节日?”
靠!
姚爷终于无法忍了:“沈中校,你是认为我会在哪个节日送你鲜花?六一儿童节吗?”
“三,三八妇女节。”
为什么这孩子不会想到是情人节?
姚爷全身无力,想自己和她前面那条交接的路口好像距离很远。这孩子的神经,令他不知怎么形容。毕竟,这孩子在九年前,看他第一眼都很有感觉。难道,是九年后他真心老了?
“首,首长送我花,我,我很,很高兴。”傻孩子当然最舍不得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连忙补充上一句。
“嗯。然后呢?”
“然,然后——”傻孩子努力地想,“很,很高兴。”
“高兴到发烧了都不出声!”姚爷真是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心口里满是心疼地说,“你能不能这么傻,沈中校?!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会心疼你的!”
她慌忙低下头,很愧疚:“对,对不起,我,我当时以为,很快,很快回家。”
“行了。这事也有我一半责任。”早就该想到这孩子一根筋的,拐弯抹角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懂。事不宜迟,他握起她的手,要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于是往自己口袋里摸戒指盒时,手指伸进两边口袋摸了老半天是空空如也。
“首,首长,丢,丢钱包了?”傻孩子看他好像因为找不到东西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替他紧张说。
“沈佳音!”姚爷濒临崩溃,这傻孩子以为他抓她的手要塞给她钱吗。
她被他惊得一乍一乍的。
不管了,随手先拿出了一个钥匙扣,学起了蒋大少,先赖皮把人套住要紧,捉起她的无名指往上头一套,道:“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这话,让贴在门板上窃听的数人崩溃了。
“我以为最少是个钻石戒指!”方敏为小兔子强烈地抱屈。
严雅静同样用力愤怒地点头:“想拿个钥匙扣就把我妹子骗回家,他以为他是哪根葱!”
“钥匙扣,好像尺寸和手指头不符吧。”高大帅说了句中肯的。
君爷想到了最实际的,忙打个电话通知宝儿把戒指送过来。
不过,最令众人不爽的是,这姚爷说的是哪门子的求婚词。什么叫做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他以为他在买卖兔子吗?”方敏愈想愈气。
不管怎样,姚爷的霸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姚爷向来可是标榜着温柔绅士体贴公平。
君爷想,还是自己的妹妹说的对:傲娇犬,再怎么装都是傲娇犬。
所以姻缘这事,真是一个愿打愿挨。至少有人听了姚爷这话很幸福很高兴,有人就喜欢男人对自己霸道。
“首,首长——”
“怎么,不答应?!”某爷的脸虎视眈眈,她胆敢不答应?
“不。可,可我,我本来不就是,不就是首长,首长的人了吗?”
姚爷这回,真的崩溃了:“沈佳音,你不会以为我给你戴这东西是拴狗绳吧?”
“挂,挂首长,首长的车钥匙,门,门钥匙——”
傻孩子的聪明只有傻孩子自己最懂,挂了他的车钥匙门钥匙,不就代表他都是她的了吗?
姚爷撕心肺裂地捏起她的脸颊,想想,捏脸不解气,还是捏起下巴吻最解气。结果,在他要碰上她的唇时,她突然说:“首,首长的话,我,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乌亮的双目,粗糙的口气掩盖不住的焦躁。
“首,首长说,不,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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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男人间的决斗
这傻丫头变聪明了!居然能清楚地记得他这句话。那么,是否意味她已经得知他都记起来的事呢。
在把她的头搂进自己怀里一刻时,说:“很好,只要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就行了。”
以往种种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现在站在的是这一点,他们要面对的是今后而绝不是以往。
耳朵靠在他胸口上,听得见他的心跳,和自己专注到耳朵尖的心跳。感觉他的心跳像起重机一样,她的像小兔子一样。可是没有关系,她的心跳慢慢地会被他的心跳所盖住,然后,与他的一齐跳动着。
他不知道,她其实最喜欢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她知道,他能让她安心。
像奶奶一样。
想了会儿,这最后一句话还是不能被他知道了。
姚子宝把戒指送来时,当哥的姚爷接过弟弟特意送来的戒指,却只是往自己兜里一揣,说:“晚了。”
早是在半路听高大帅绘声绘色地描绘他哥怎么向他嫂子求婚的场面,姚子宝听到大哥说的这句话后,呵呵,呵呵,干巴巴笑两声,代父母问道:“哥,那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等报告批下来。”姚爷转转手表计划进程,“应该很快吧。”
姚子宝又问:“需要我和爸妈做什么吗?”
“当然要。”本质上姚爷是个很懒的人,“整个婚礼怎么弄,让妈弄吧。”
婚礼嘛,不就是作秀给人家看,娱乐下长辈。既然意义在此,让长辈自己安排最好不过。他和她,当甩手掌柜,乐得清闲,有时间享受二人世界要紧。
姚子宝都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哥了:是聪明过头,还是愚蠢至极?
姚爷接着让弟弟去给他订车票,这个要紧,结婚之前,要去沈家本家正式提亲。姚子宝答应了马上代大哥去办,这走到单位的门口,见着一个年轻男人和单位的哨岗争执不休。
“你不让我进去是吧?那我就在这里等。我不信那姓姚的能一辈子呆在这里面不出来?”那男人长相斯文,戴着金丝眼镜,嗓门却好像五四运动的学生义愤填膺。
姚子宝听着他声音耳熟,面相眼熟,为此多瞧两眼后惊慌失措:这男人,不就是上回他在小区门口见过的那位,送他嫂子回家的那位?
汪大洋突然执着地来找姚爷是为何事?
说起来,之前姚爷告诉他,他要和姚爷的部下交往必须上交身份证明资料,让部队领导审批,才有和沈佳音谈恋爱的资格。汪大洋一怒之下,想着我按你爷说的程序把手续都办齐全了,看你爷怎么阻止我?看你爷怎么原形毕露,露出可耻的原貌?
凭着这股倔强的傲劲,IT男这段日子是没有来缠沈佳音了,而是攒足劲头去办理姚爷说的各种手续。因此可见,姚爷是比这单纯的IT男可耻多了。也应该说,这IT男只知道按部就班,不知道时间除了就是金钱其实就是恋爱,稍微在谈恋爱这方面过于正直了点,愚忠了点。
姚子宝在旁边,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赶紧先打电话给大哥报信。
“哥,不好了。”
“嗯?车票没订着?这样,那我让高大帅去想想办法。”姚爷压根不会想到,这前脚他刚把佳人搂进怀里,后脚有情敌的火苗已经烧到了他家门口。
“哥!”姚子宝火燎火急,眼见这IT男的脾气挺大耐力挺强,好像打不死的小强,是带了报纸铺在地上打起了禅坐准备和姚爷死磕,“你走到窗口,看单位的门口。”
“我看门口做什么?”姚爷纳闷,“怎么,你在门口看到什么了?看到谁了?美女吗?你哥现在对任何美女都没兴趣。”
“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弟弟说的好像自家院子起火的口气,姚爷只好走到可以眺望到门口的窗口,拉开玻璃窗,望下去。
汪大洋拍打着铺在地上的报纸,屁股往上一蹲,如和尚一样打起禅来。
这一幕映入姚爷有着狙击手精准视力的眸中。姚爷的手掌心一用力,势头是要一把捏死小强。
“哥,你都看见了吧?”姚子宝从下面都能窥到上头哥的影子。
秋风徐徐。姚爷在窗帘里若隐若现的影子,犹如黑暗骑士,冒着锋利的刀矛寒气。
所以姚子宝这话问的是废话。
为了避免被大哥的怒火株连,姚子宝聪明地没等大哥回答,马上挂了电话,截了辆车快速离开战场。以他预计,这场战火应该会十分迅速地燃烧起来。只见他哥和IT男都已经燃了起来了。
“姚爷,看到美人了吗?”高大帅纯粹凑趣,过来找爷侃话见爷站在那里不动,像是被什么迷住似的。
“美女?你他妈的是要被你嫂子揍吗?”如今已经标榜了名草有主的姚爷,很不客气地亮了身份,刮任何敢质疑他这身份的人一顿。
高大帅一愣,想:这世上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姚爷一个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占有了吧。
“不是美女,那是?”高大帅不敢和爷顶嘴,不,主要是不敢得罪未来嫂子,因为眼看这姚爷得的是比妻管严更严重的病症,这嫂子不得了。他伸着脖子在姚爷身边往底下瞧,一眼瞧中了在门口禅坐的IT男。
“哎呦。”他叫道,“这是哪里来的修行者呢?五台山上下来的?”
“你怎么不问问他到我们这里打坐做什么?”
“能,能做什么?”高大帅被爷这有意的反问惊到,莫非这IT男真与爷有关,小小声说,“难道他是来骗财?骗色?”
高大帅这马屁拍的,确实是高出许多平常人一等。
姚爷一搭他肩膀,说:“实话告诉你,他是准备来抢你嫂子的,你做我兄弟的,该怎么做?”
这不是把打发情敌的烫手山芋扔给他吗?爷,你怎可以赖皮成这样?那是你情敌,你情敌不是该你自己消灭吗?
高大帅拉出老长的苦瓜脸,道:“可你想想,如果我代替月亮把他消灭了,你怎么在嫂子面前表心志耍威风呢?嫂子会不会感到你不太有诚意?”
本要偷懒一把的姚爷,摸了把下巴颌,想着马屁精这话有点道理,瞥一眼高大帅:“你这小子真没用,自己没这个本事代替月亮消灭他,结果尽说废话。”
“是,是。”高大帅连连答是,眼看爷心里有意自己出马了,他不答是的话,不就是蠢蛋了嘛。
“好吧。我下去会会他。”说着,准备亲自去收拾情敌的姚爷,走下楼前不忘嘱咐他两句,“找人,看着你嫂子。我和你嫂子的感情,压根不需要我在你嫂子面前装模作样逞威风,只是这家伙实在碍我眼睛,不亲自收拾我心里不痛快。”
知道爷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高大帅更是连忙答对。对,一切都是爷的话对。
单位门口站岗的哨兵,忽然见领导现身,整齐肃立敬礼:“姚科!”
姚爷身上敞开衣扣的西装外套迎风飘扬,那股姿态,那股风流,那股韵味,无不都是领导的顶级派头。只让底下的人看瞎了眼,让人无不生出敬畏之心来。
汪大洋噎了口唾沫,在看姚爷看瞎眼的同时,忙揉揉眼睛戴上眼镜爬起来,面对姚爷时,已恢复了那副打不死的小强形态。IT男很相信热血漫画里的主人公,小人物才能成英雄。现在的战况是,他是挑战者,姚爷是BOSS。打游戏的话,肯定是玩游戏的人最终会打赢BOSS。所以IT男的底气很足,不畏惧一切强势,包括姚爷。
姚爷看着他效仿起白天鹅昂首挺胸,心里头骂靠,这种人,真是生平他第一次遇着,从没见过蠢成这样的。也正是因为这IT男够蠢,令他身为男子汉的热血一块燃了起来,因此没有真正地看低这个IT男。
高大帅在旁看着,微微吃惊。姚爷看起来真的是想和这IT男正面一战。按理说,姚爷真的不需吹灰之力,可以马上让IT男滚蛋并永远消失在他们的眼界里。
“怎么说?”姚爷懒懒地问情敌。
“我报告都打好了,而且送到了你们部队管理人员这一块的科室,他们现在已经答应给我批了条子,允许我和沈姑娘正式建立恋爱关系。”边有模有样地说,汪大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有部队印章的条子。
高大帅见着那花花绿绿一叠盖了印章的文件,震惊地和哨岗一块张大了口:这男人,真不是普通的忠蠢啊!
姚爷嘎,咬口牙齿,想: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对小不点动心,平心而论,这IT男也不坏,应该会是个对女人很忠诚的男人,值得女人托付终身。可这好男人IT男错就错在,敢和他抢女人!
“我要见沈姑娘。”IT男正式提出要求。
姚爷看都没看他手里那堆形同废纸的印章纸,虽然那都是他骗他去办的,说:“你见她做什么?”
“我现在得到你们部队批准了,可以和沈姑娘建立恋爱关系了,你也不能阻止我!”打不死的小强向姚爷重重地重申这最后一点。
被对方这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姚爷抱起双手,益发慵懒地扫量他:“不好意思,我现在更有名义可以阻止你见她了。”
“什么名义?上司吗?对,你是她上司,可我已经取得你们部队的同意书了,按照规定,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碍我和她见面?”IT男充分显现按部就班的程序精神,冲姚爷拍打着盖了一堆印章的纸条。
真可怜!高大帅和哨岗无不替这被姚爷耍的团团转的男人,在心里抹一把泪。所以说得罪爷没有好处的。敢和爷对抗的男人是血本无归的。
“我的名义是,我已经要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了。”姚爷面对激动的五四运动学生,面不改色,“所以你这些文件都已经过期了。我和她的结婚报告已经递交了上去。”
在IT男一退两退三退,两条腿差点软下来的刹那,高大帅同情地欲扶他一把。这打不死的小强果然耐力坚挺,居然在濒死的那一刻坚强地挺了回来,面对姚爷继续昂首挺胸,先是一顿宛如雷风暴雨的臭骂:“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口口声声说是她的上司,然后借口上司的名义接近她,你还敢狡辩你是正人君子?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一个风流公子爷,一个勾引女人无数的痞子!你践踏了不知道多少纯洁少女的心,然后又骗了她的心,你不是人,是畜生!”
这IT男真不得了,报复起来时,是把无数看过的剧本小说里的男人设定都灌到姚爷一人身上了。
姚爷自认口才很强悍,此时此刻,不也得被这IT男一顿骂骂得有点晕头转向。不管怎么说,他的确之前是骗了这个男人。
姚爷是个真情汉子,竟然情敌是值得他敬佩的一个人物,他也爽快地表示:“既然你不愿意服输,我们正面决斗吧。”
“决斗?!”正符合IT男的热血本性,一把掀开西装上的排扣,“好,是男人就该决斗,而不是搞小人诡计。”
这男人,能在这世上活到现在,真是奇葩。姚爷和高大帅对对眼神。高大帅继而贴到爷耳边,问:“爷,你想和他决斗什么?”
姚爷对这个问题没有认真想过。不过,以他爷的本事,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项目都强过IT男。哪怕是在IT这一项目上。唯有一个他没有把握的——厨艺。
汪大洋见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哼一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拿我的强项来和你比。男人决斗就该公平。”
这么说,IT男不会和他比IT项目。
姚爷挑挑眉,欣然接受挑战:“那好,你说比什么我奉陪就是。”
爷会怕你比什么吗?反正连你专业你都说不比了,爷还会怕你?
汪大洋扶了扶眼镜,却是先亮起拿手的看家本事正儿八经地分析起来:“我相信,能配得上沈姑娘的男人,肯定是以优为胜。而现在社会上对好男人的标准,同样是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出厅堂的事,你我专业各有所长,比这个没意义。相反,比厨房,对我们两个绝对是公平起见的。没有几个男人能进得了厨房,不是吗?”
这会儿高大帅的口张大起来能吞进颗鸭蛋:这IT男莫非来之前,已经把姚爷的底都摸清楚了吗?不然,怎么能一句话击中姚爷的软肋?
姚爷的心头顿是掀起千尺巨浪。好男人的标准是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仔细评分的话,那他岂不是只得了五十分,连六十分的及格线都达不到。这对自恋的他而言绝对没法接受。
“你确定要比这个?”姚爷的脸一沉。
“是!”IT男全力赴战。据他的云计算资料显示,这世界上十全十美的男人是不存在的。姚爷在其它方面这般优秀,肯定有哪个缺陷。厨艺,世上会厨艺的男人是女人的一半左右。姚爷定也逃不了这个陷阱。
打不死的小强之所以耐打,肯定有它强悍的理由。
姚爷阴冷地“呵呵”喉咙里笑两声,到这里他必须承认,他似乎有些小看这个IT男了。不过对他姚爷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死亡的战场都经历过了,会怕厨艺?
靠!
不就是糖和盐不要弄错就行了吗?
好,我全部菜不要放糖,只放盐,还能错得了?
IT男怎知道姚爷的算盘。听姚爷提出做什么菜并且食材作料都各自决定时,一口答应。至于裁判,公平起见,两人约定,在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那人不穿军装并且答应他们的邀请,就可以作为裁判。
过了大约五分钟时间,从姚爷的单位里走出一名女士,没穿军装,穿着一条黑色连衣秋裙,手提包包,也没有开车,直接走到门口。在看到他们几个男的都不知怎的傻立在门口时,抛过来一对笑晏晏的眼,眼中的黑色固有的揣着不怀好意的本色。
这人,即是和姚爷作对已久的严魔女,可是IT男不知情。
看见严魔女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并且擦过他们身边。姚爷不得不心里埋怨:是不是今天自己的运气有些背有些黑。
汪大洋压根不知道她是谁,只看出姚爷对这女的脸色不大好看,只要稍微有点聪明的,都是会像他一样马上拦住严魔女,并提出裁判邀请。
不用说,严雅静一听说自己能有踩扁姚爷的机会,在心里都乐翻了,满口应承。同时,瞥向姚爷的眼神甚是不满:看你怎么拿一个钥匙扣拐骗了我妹子?
“这样吧,我家里有个独立的厨房,你们不用去找其它地方了。比赛场地订在我那里,也方便监督。”严雅静提议。
有人免费提供场地,汪大洋没有意见。姚爷心头一琢磨,同样没反对。比赛双方各自准备食材,事不宜迟,时间定在今天晚上。
沈佳音挂完吊瓶,见是严雅静来接她回家休养。严雅静帮她换上衣服时,看她眼神像是左右四顾找什么人,心里哼哼,说:“找你首长?”
“是——”傻孩子小心地答,知道严姐姐和首长因着吃饭问题矛盾已久。
“你家首长没空!”严魔女气哼哼地说,尤其是想到等姚爷把这孩子娶回家后,她以后这美好的家里三餐上哪里找,所以,确实要先狠狠刮姚爷一顿。让姚爷替这孩子好好做顿饭给她吃。
只可惜,姚爷厨艺不好属于姚爷这个号称完美无缺男的污点,姚爷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知道。因此连严魔女都不知道爷的秘密。不然聪明如她,死活都不会接这个活的。
高大帅比较有同情心,在得知她要当姚爷的裁判时,想到为了缓和与她之前因小不点意外造成没能履行承诺的紧张关系,偷偷去和君爷为她讨了两片胃药帮她备着。
在得知姚爷没空是因为要在严姐姐家做饭时,傻孩子有些忧心,为自己的胃忧心,说:“那,那我,我留在,留在这里,过,过一夜?”
严雅静不知内里一时是想不到那个理由的,只以为她一片痴心是为了等姚爷,拉起她说:“你不是要和他在一起吗?让他做顿饭给你吃,也应该的。现在男女公平,哪能一辈子就你做饭给他吃?”
问题是,如果他做饭会毒死她呢?傻孩子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当然更情愿一辈子自己做饭给他吃。
“我,我没关系的。”不会做饭是姚爷的污点,是姚爷的自尊,傻孩子不能直接向严雅静泄露这个机密。
这孩子够傻的。严雅静更是不容分说,硬把她拉回家,同时为了说服她,道:“你到时候关在自己房间里,他也不知道,行了吧?”
说起来,严魔女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姚爷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比厨艺呢?
想了解这点并不难,高大帅开车送她们回去时,偷偷和严魔女透露情报。
原来这IT男是姚爷的情敌!
真是天助我也。严魔女两只眼睛笑成两条弯弯的月亮。
同时间,姚爷开了车,揣上了君爷,前往菜市场备货。
等君爷知道他是为了和情敌比厨艺时,浓眉微是一皱,说他:“你这仗毫无胜算。”
不是他有意贬低自己兄弟,是自己兄弟那个厨艺可以说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恐怕,世界上没有比他兄弟在这方面更天生残缺的了。
姚爷倒是挺乐观的,说:“说不定他比我更差呢。你看他整天玩电脑,能有精力煮饭做菜吗?”
“你不知道现在很多宅男为了提高自己生活质量,也开始学会自己下厨了吗?”
姚爷猛地一个急刹车,有些害怕:“真的?”
那个IT男的评分会超过自己?姚爷没法接受!
哎——君爷长长吐口气:“你拉我做什么?我即使帮你挑了最好的食材,如果你不会做,不是一样会输?”
“你教我几样最简单的!”姚爷冲君爷这个厨神急,“你不是在厨房里独一无二的吗?干妈和囡囡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你就不能为我想出个主意?”
姚爷这个马屁拍到准头了。君爷最在意和自己的妹妹比,现在姚爷都说他比妹妹的厨艺强,洋洋得意起来:“那好吧。我帮你选一些最简单的。你要是给我做砸了的话,我建议你一辈子都不要碰厨房了。因为朽木不可雕。”
我哪里会是朽木了?姚爷在心里嘀咕。
沈佳音在严雅静家里,想到他会来,虽然他只是来为严雅静做饭,心里都很紧张,在自己房间里拼命收拾起来。怕被他看到哪怕一点不好的地方。但是,事实上,等到他上门的时候,依照和严雅静说好的,她把房门关了,只能从锁孔里头偷偷往外看。他根本都看不到她。
姚爷进门时,倒是不忘向高大帅打听她的情况,问:“找人看好你嫂子没有?”
“放心吧。”高大帅答的十分爽快。嫂子现在就在这,陪着他,不是最安全的吗?
姚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脱了皮鞋换上拖鞋,和君爷一块拎了大袋小袋的食材进屋,一边依旧不忘和他说:“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我交代的事给办砸了,等我收拾完这个IT男,我马上要回去看你嫂子的。”
这让高大帅微微有点心虚。
那头严雅静接到迷路的IT男电话问路,推了高大帅出去外面接人。
姚爷抢占先机,霸占了厨房,一路请教君爷用什么锅什么用具。接着,再三和君爷确定了哪一瓶调料瓶装的是糖后,果断把糖罐塞进一个抽屉里,眼不见为净,肯定错不了。
姚爷这些古怪的动作严雅静没有瞧见。秉持裁判公平的原则,她坐到客厅里,不看他们厨师做菜的过程,也就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菜。到时候他们匿名将自己做的菜端上桌给她尝,她打起分来才算公平。
对着厨房,沈佳音一动不动的眼珠子从钥匙孔里观望着。看着他系起围裙,真是比她还好看。可是看他把糖罐塞进抽屉,证明她的忧心没错。她的严姐姐今晚恐怕在劫难逃了。
汪大洋被高大帅带着,赶到楼上时大汗淋漓。比起君爷给姚爷方便做的普通食材,汪大洋买的食材,可都是贵上十倍不止的大物。
螃蟹,龙虾,鳗鱼……
这IT男以为自己是要开海鲜酒楼吗?
姚爷用力瞪着他拎的那些昂贵食材。想,光是这些稀罕的食材,都能令裁判偏心吧。早知道他也——反正他不比这IT男缺钱。
君爷这个厨神,见IT男拎来这些却不为所动,讲厨艺,不是拼食材越稀有越好,更重要的是看厨师会不会做。不然,只是浪费食材。他点点姚爷的肩膀,督促他可以进行了。
双方接下来在严魔女狭窄的厨房里你争我抢,硝烟弥漫,热火朝天。
沈佳音努力地揉眼睛,实在是由于厨房的烟太密了,她想找到他的影子不容易。不过,为什么首长要和汪大洋一块在厨房里做饭给严姐姐吃呢?因为他们两个是好朋友吗?因为严姐姐今天过节日吗?
傻孩子想不懂里面的道理,但她知道的一点是,严姐姐今天过的这个节日肯定是不好过了。傻孩子看得出来,汪大洋的厨艺比起姚爷,是不分上下。
终于,折腾了两个小时后,这菜是做好了。严魔女饥肠辘辘等着充当服务生的高大帅端着两方做的菜肴上桌。
君爷捏着鼻子,从远距离看着她要吃那两盘东西就胃痛,有点后悔只给高大帅塞了两片胃药,其实该塞一瓶的。
其实,单看卖相而言,姚爷和IT男做出来的菜样看起来都不错。姚爷炒的青椒红椒,青的红的,花花绿绿,挺好看。汪大洋做的大鱼大肉,很有排场。
“那我不客气了。”严魔女摩拳擦掌,举起筷子,先夹了姚爷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姚爷的,只是对于想保持苗条身材的女性,姚爷这盘菜比较素。
看起来十分翠绿的青椒入口,严魔女的脸色当即从粉红跟着变成了翠绿。
哇唔!好咸!这绝对是从海底捞出来的青椒!
君爷闭了眼睛没眼看,虽然他一再提醒过兄弟不要放太多盐,可是姚爷就是不受控制,一紧张马上往锅里撒盐。
严魔女一口吐出来后,揪起高大帅的领子怒问:“这是谁做的?”
明摆是要谋财害命的菜!
高大帅忙摆手:“也得等你尝完第二盘菜再说。”
严魔女愤怒地再次举起筷子,心想,应该没有比那根青椒再糟糕的菜了,于是她大胆地狠掐了一块鱼肉往嘴里塞,为了捉那第一盘菜的凶手。
鱼肉因为塞的太急,一溜往她喉咙里咽了下去,这可好,火辣辣的滋味一路烧到她食管她胃,她周身像着了火,直奔洗手间。
“喂!”高大帅震惊地看着她反应,没想居然有人比姚爷的厨艺更恐怖。
“凶手,都是杀人凶手!”严雅静在洗手间里控诉着,“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娶老婆,你们是害老婆!”
严魔女这话,让两个在厨房里忙活了两钟头的男人愤怒了。
“我又不是想娶你,谁求你吃了?!”
严雅静一不做二不休,拉开沈佳音的房门,把小不点拎出来:“有本事,你们让她尝尝你们做的?”
额……是男人都不会让老婆吃自己做的毒菜受罪。
只是,两个男人也同时在心里小小地纠结着:如果真让她选,她会选谁的?
严雅静拎起小不点问:“佳音,你怎么说?”
“我,我——”傻孩子其实很聪明的,看都不看那两份毒菜,道,“不,不吃,一个都不吃。”
两个男人的脸同时垮了,崩塌了。
严魔女正得意:“瞧吧——”
傻孩子突然打断她的话:“可,可我答应,答应过首长了,答应他,一辈子,一辈子只给他做饭。”
某爷眼睛重绽光彩。严魔女下巴掉了下来。
IT男受到了重创,急迫地跨上一步:“沈小姐,你听我说,我——”
“请,请你不要说了。”傻孩子在某些时候,决断力是超比常人的。
见到她认真的表情,瞬间明白她不想他受伤的心情,汪大洋反倒没有感到哀伤,而是心头溢满了感动。曾经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他觉得值。
为了她,是个男人就该——果断地转身离去。
众人看着IT男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表情各异。最高兴的,当然属姚爷了,他这是双双赢,既赢了IT男,又赢了严魔女。走过来,果断把她拉起来,又把她拉进房间里,关上门。
于是,沈佳音瞬刻傻眼。她房间里刚收拾一半。
姚爷等关上门,也是才发现她床上撒满了她整理的衣物,包括一堆内衣。
她手忙脚乱地拿手要掩住那一堆内衣。
姚爷眨眨眼,是没想到她穿的东西都那么小。
“首,首长——”傻孩子其实对自己的A杯挺在意。
似乎瞧出她内心,走过去,把她一拉,固定在自己胸前,捏起她下巴颌,笑:“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她脸红成个番茄,同时有点微微地鼓起了脸颊。她不习惯他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单纯的孩子,他再说一句真是犯罪了。姚爷只能揉揉她头发,说:“收拾吧,刚好我要和你说,这两天车票订好后,我和你一齐去沈家拜访。”
她眨了会儿眼后,点头:“我,我打电话,打电话给奶奶。”
他笑着看她走到窗前开始打电话告诉沈家人,一边,是等她背过身去后,眸里浮现出了抹深色。九年前的事既然他都记了起来,他不得怀疑,是谁透露了信息,是谁故意引诱他们走那条危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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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到沈家
抗生素治疗一般有一个疗程,三天那是最少。不过小不点能那么快退烧,说明药到病除,药刚刚好。这里面最大的功劳除了在病床守了一天一夜的姚爷,有另一个人。
“哎,有人在?”徐美琳每次下班之前,例行是要在所有工作区域巡视一圈检查开关等安全设置。走到检验科,昨晚上都加班那肯定是灯火通明,今天病人既然退烧了,大家可以按时下班回家了。可是她走到这里一瞧,实验室里面灯是亮着的。
检验科的瞿科长见到她进来,笑道:“几十年如一日当救火队,其实陆队最该奖励的人是你。”
徐美琳见除了他有冯永卓在,更觉稀奇,问:“你们俩不下班吗?”
“虽然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有些检验结果必须再三确认。所以我打发其他人先回去了。”瞿科长说。
那他呢?徐美琳惊讶的是冯永卓会留在这里加班免费帮检验科的忙。
冯永卓这人众所皆知的几大毛病,一是冒失,二是喜欢拖人下水,三是绝不爱管闲事,更别提说免费帮谁谁谁的忙。说他拍马屁拍不准,不如说他本人其实挺自傲,没认真想过拍谁的马屁。之前,压根没听说过冯永卓和检验科关系好到哪里去。怎么一两天时间,竟和科长打的火热了起来。
瞿科长把她一拉,走到角落里。两米远的试验台,冯永卓穿着实验人员的白大褂,戴着手套一本正经地操作,注意力是全神贯注于试验台,像是没有发现她进来。
“他是姚科派来帮你们?”徐美琳说出自己听说的,向对方求证。
“是。”瞿科长说,“姚科本意是,等每个药敏试验的结果太长,因此让临床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过来帮我们判断。冯上校这人,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武将,很冒失。这回终于让我明白为什么陆队继白队之后对他一样是很看中的。他做活,其实比女孩子更细心。”
徐美琳对这点没意见。冯永卓或许性格上有些缺陷,论业务能力是一把手。再说他真聪明。在这个聚集了许多高材生的单位里,冯永卓依然能在领导眼里鹤立鸡群,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有个问题。
“他不是不喜欢帮人忙吗?姚科要他做的活,我好像没有见过他认真到这程度的。”
瞿科长道:“你说对了。他现在做的事,已经超出了姚科吩咐的范围。”
“他这是怎么了?”一个人突然做出超乎其他人想象的事,肯定引起人怀疑会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瞿科长琢磨琢磨下巴,“但是,看得出,他挺关心沈中校的。听说之前的演习中,他和沈中校曾患难过,难道是这原因?”
徐美琳想的,可没有瞿科长这般单纯。想当初,姚爷追人家李老师的时候,那个李少校据说同在暗恋人家李老师。难道姚爷真的运气那么背,喜欢的女人都会遭到其他男人抢。不止外面的男人抢,自己的人同样在暗地里喜欢。
姚爷的运气在这一点上的确是背。不然,不会到现在以自己那卓然的外貌才干,都找不到女人肯嫁他。终于有个沈佳音,在众人眼里的小傻瓜,至于小傻瓜到底是真傻假傻,各人心里没有定论。这小傻瓜愿意无条件跟从傲娇的姚爷回家,姚爷总算抱得美人归。如果连这个小傻瓜都被人抢的话……众人没法想象今后姚爷的未来。
应该,不会想抢上司的女人吧。徐美琳在心里说,边瞧瞧冯永卓专注的背影。
照理说,应该是不会的。问题在,如果明知自己不会抢,依旧很认真地为她做事情。如果换做是那个老实疙瘩的李少校做的,人家可能信几分。冯永卓,油滑的人,精明的人,可能无条件付出吗?
什么原因?
徐美琳和瞿科长暂时都想不到答案。
灯光下,只能见冯永卓额头上沾着晶莹的汗珠,一颗颗,好像珍珠。
徐美琳继而和瞿科长说:“可你们这个试验结果做了也没用啊。今天沈中校挂完瓶后,明天她和姚科一块请假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谁说没用?”瞿科长不高兴地说,“我们这是帮她未雨绸缪。必须调查出她抗药性的具体原因。她现在年纪轻,如果不给她制定以后详细的用药计划,恐怕不到她三四十岁,对她来说什么药都用不了了。”
“是啊——”对专业的问题,徐美琳当然没法和他辩,不过,“可她现在都出远门了,你们不用急于一时。”
确实是不用急于一时的,只要按部就班,正常上班时间来弄,肯定都来得及。瞿科长耸耸肩膀,表示不是他急,他只是被人拉着舍命陪君子。至于拉他的人不用说,就是那个正站在试验台边做实验的男人。
这时候冯永卓怕是再也忍受不了他们两人背着他嘀咕个没完没了,出声道:“实验室里能安静点吗?”
徐美琳闭上嘴,马上走了出去。
瞿科长一并陪她出去躲躲。
冯永卓看一眼他们两个出去的背影,自个儿嘴角一勾,似有若无地叹气:别说他们不了解,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那是上司的女人,他再明白不过。兄弟的女人不能抢。可他心里始终对她,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自从在那晚烧烤会以后。高大帅他们以为他那时候是在看她那双美丽的双腿,却不知道他其实看的是她的眼睛。
那一晚她的眼睛不仅美,而且,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早上,京城的雾霭笼罩着天安门的上空。
严雅静在小不点出门之前,非要给她戴上个口罩,嘱咐说:“PM2。5比细菌可怕。”
沈佳音不会和可爱的严姐姐辩论,戴着防毒口罩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口。大行李箱里,装的大半不是她的衣服,而是预备回去后送给老家亲戚和孩子们的礼物。
回一次老家,自从她到京城学习生活以后,对她来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京城里的生活步调一直很快,除了工作,她几乎无暇去顾及其它事情。
想家吗?
想。
想奶奶,想家乡的山山水水,大城市再好,都不像家,有泥土的味道。泥土的芳香意味两个字“亲切”。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小伙子迎面爬上楼梯,俨然是来接她的,笑盈盈和她说:“嫂子,箱子重,我来拿吧。”
站在门口的严雅静一听,叫道:“哎呦,这么快向你嫂子献殷勤了?都没入门呢,就嫂子嫂子叫的,比你哥嘴巴还甜。”
被大哥部下调侃的姚子宝,处惊不乱,这种事他从小体会多了,指尖捏一捏纤巧的无框眼镜架,冲严雅静微抿唇角,一抹高空中云朵的清美微笑浮现在唇边春天般的小酒窝。
严雅静嘴角狠抽一把:这姚爷的弟弟居然比姚爷更妖精。
姚爷笑起来如妖孽,这小伙子笑起来如仙女,再说比姚爷年轻,更是杀人无数。想当初,这姚子宝不就只长了满脸疙瘩像极了某钟楼怪人,任谁都想不到,如今脱胎换骨之后的宝儿,会比姚爷纤细,比姚爷更唇红齿白。当然,想超姚爷那种杀无赦的风情万种不可能,但是,绝对是杀人更不见血的那种。
阴狠小人!
算是严雅静识相,眼看情况不妙,立马闭了自己的嘴巴。
看严雅静转身入门把门关上,沈佳音眨眨眼:没想到有严姐姐会怕的人。
严魔女这不叫怕,叫聪明。
姚子宝又笑了笑,想:在哥哥底下的人,一个个都这么有趣的。但最有趣的,要算他这个未来的嫂子吧。能把他大哥底下一群怪人都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他不敬仰都不行。
“嫂子,下去吧,我哥和车都在下面等着了。”
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嫂子,又想到他是首长的弟弟,是未来的小叔。沈佳音很是紧张,“哎”“哎”,慌忙应着。
叔嫂两个从楼梯走下来。
去火车站的吉普车停靠在楼梯口,负责驾车的高大帅趴在窗口上看花花草草。姚爷是和君爷并肩站在一块,似乎在商量些什么。
“就宝儿陪你们去?”君爷问。
“嗯。”姚爷答。
“让高大帅陪你们一块去,有个照应也好。”君爷果断地说。
姚爷眉一挑:“你保准他和我们去了不会给我惹事?”
高大帅听到这话委屈地揉揉眼睛,知道爷这话是针对上回演习中他没有替爷保护好小不点的缘故。
“让他跟着去吧。”君爷为高大帅说起了话,“你想,到了那里,可都是人家的地盘。你想找政府部门帮忙,恐怕要逃上多少里路的山路才能办到。”
“买车票来得及吗?”
“我买了我自己的。”高大帅连忙插进来说。
姚爷哪会不知道他的鬼心思,这家伙只有在有热闹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因为要看热闹。
“行吧,来回车费生活费你自己打点,没的报销。”姚爷说完这话,朝楼梯口去接人。
高大帅摘下自己帽子甩着风,嘴巴微瘪,好像很委屈。
君爷凑近他,偷偷说了两句:“有什么事,不用过问他,直接打电话给我。”
抬头看了君爷一眼,高大帅眼睛一眯,比了个OK的手势。
姚子宝将行李拎到后车厢扔上去后,接到了母亲打来询问的电话,道:“妈,我和哥接了嫂子,刚要去火车站。”
“还没走?”姚夫人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刚好,你赶紧帮我拉开你哥的行李箱看看。我给他行李箱里面塞了一些给老人家的东西,看有没有被他当垃圾扔了出来?”
“妈,哥怎么可能扔掉礼物?”姚子宝取笑姚夫人是多虑症。可当他把姚爷的行李箱拉链拉开后发现,翻来翻去,不见有母亲塞的任何东西,满箱子只有姚爷的个人用品。
“看吧!我就说,为了塞他自己那件拉风的大衣,肯定是把我要送给老人家的大棉袄扔了!”姚夫人气得要死,想自己怎么就生了个妖孽儿子。其实,她该自己想想,儿子这个自恋症都是她小时候给惯养出来的。
虽然在姚爷的行李箱里找不到姚夫人说的东西,可是姚子宝之后发现多了个行李袋。这会儿把行李袋拉链一拉,里面除了塞姚夫人准备送给沈奶奶讨沈奶奶欢心的东西以外,杂七杂八的,另外一些东西看来也是要送给沈家人的礼物。
听小儿子一说,姚夫人心里安了。
所以说做母亲的愈老愈唠叨,连大儿子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都不信。姚子宝拾掇好后车厢的行李,走到后车座,姚爷先劈头问他:“妈打电话给你了?”
“嗯——”
“她东西没丢吧?”
“哥,妈傻,但是你要相信我不傻。”
好弟弟。姚爷摸摸弟弟早已长高的脑袋瓜,紧接一句打发走人:“你去副驾座坐着。后面我要和你嫂子单独呆着。”
姚子宝不用大哥叮嘱,也不会做这个电灯泡。他打开前车门跳上副驾座。
高大帅同情他说:“是不是感觉像只猫被你哥抛弃了?”
“没有。”姚子宝实事求是,“本来,就不是很受宠的猫。今后,猫饲料会更好,怎么比,都是比以前好。”
姚家最缺的是陆家那样的大厨。沈佳音的来到,无疑会被姚家上上下下捧成宝。
话是这么说,两个单身男人坐在前座,想到一对情侣在后车座唧唧喔喔的,无不浑身粘腻。
如果姚爷知道前面两人龌龊的想法,必得气死。其实,没有比他们更加单纯的情侣了。
一路上,姚爷至多的动作,只是把她的手拿起来捂着放进自己大口袋里。
两人的说话呢:
“首,首长,吃,吃早餐了吗?”
“吃了。你呢?”
“吃,吃了。”
“吃了什么?”
“豆,豆浆,馒头。”
“外面买的?”
“不,豆浆,豆浆自己榨的。”
“好喝吗?”
高大帅于是对姚子宝说:“你哥和你嫂子是没经过ABC直接奔到Z。”
“怎么说?”姚子宝问。
“你看他们连谈情说爱都不用,直接讨论怎么过日子。”
“现在男女不是都这样吗?”
“他们这不叫实际。他们这叫做——”高大帅后面三个字怕被爷扁,压低了音量,“过家家。”
姚子宝“噗”,赶忙拿拳头抵住嘴巴。高大帅这一说真形象,他哥居然是这么纯的,纯到像小孩子。说到外头传姚爷风流的人耳朵里,肯定个个都不信。
姚爷没顾得上前头的人怎么笑话自己,只觉得握着她的手头脚冒汗,热汗,血液加速,心跳很快。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其实他不想直奔到Z,只想快点奔到C。可是,想到还必须过沈奶奶和沈家那一关,他冷静了下来。
坐上火车,到达沈家老家的时候,由于火车晚点,天色已晚。
沈家是个村,离设立火车站的小县城,有一段路要走。考虑到最后,姚爷带着众人在小县城的旅馆过夜。
沈佳音没有告诉奶奶自己已经到了,怕老人家心急夜里赶着到县城来找她。
沈奶奶,沈家一家,就此都不知道沈佳音和姚爷来了。不,沈佳音在电话里,由于姚爷的叮嘱,并没有告诉沈奶奶姚爷会跟着她来。沈奶奶只以为孙女回来是刚好部队给放假探亲。
沈家的人,对于沈佳音回来没回来,基本都是不冷不热的。现在村里改造了宅基地后,大部分都住上了几层楼高的小楼房,不差。再有,村里不止沈佳音一个孩子考上了大学。有的村里走出去的孩子自己创业,办起了公司,当起了大老板,自己开车回来,那叫做一个拉风。相比之下,沈佳音前头两次回来探亲,不也就是个兵,穿着兵的衣服,带回来说是给大家的礼物,谁不知道当兵的穷,所以,根本是比不上那些当大老板的。
沈家人想拿沈佳音炫耀说光宗耀祖不可能,因而对沈佳音不就变成不冷不热的态度。沈奶奶对此心里是挺气的,在她眼里,没有比她孙女更好的。沈佳音能继承她老头子的军人事业,并且干的比她老头子强,这不就是最好的光宗耀祖了吗?钱,钱能做啥东西?钱,钱能换来一枚军人的荣誉勋章吗?
可在沈家人眼里,沈佳音最大的毛病“磕巴”只要一天没有好,别提光宗耀祖,不会走在街上都被村里小孩子笑话他们沈家,谢天谢地了。
沈奶奶那老房子冬天有些冷。她大女儿沈毛安,就此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住,顺道让母亲般她带带小孩。沈奶奶帮大女儿将冬天的被子都拿出来铺到床上。沈毛安借机问起母亲:“妈,听说佳音打电话给你说要来?”
“是啊。我这不是大前天已经和你说了吗?”沈奶奶说。
“我是听你说,可她一直没到,不就再问问。”沈毛安对于母亲太疼这大孙女,心里说完全不介意有点假。
“那你现在问了是想怎么样?”自己女儿什么心思沈奶奶会不知道?
“那个,既然佳音是沈家的孩子,回来探亲肯定是要住沈家的房子。可妈你那老宅年久失修,到了冬天冷得像冰窖一样。二哥那房子好,新的。三哥那房子没有改建,差了点。”
说来说去这不就是要把那孩子往其它地方赶。沈奶奶火起来,将手头的被子甩了,说:“毛安,亏你这话能说得出口!那孩子不是你亲侄女吗?你不是她亲大姑吗?”
沈毛安撑撑笑脸:“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拒绝过那孩子了?我话里意思你没听明白吗?她终究是沈家的孩子。我一个女人家的,想帮她忙肯定是帮不上的。她应该和二哥三哥他们亲近,二哥三哥终究是男人,能帮佳音撑起一片天。”
沈奶奶一口气在心头里堵着。沈毛安这句话说到她心头的痛处。女儿出息,儿子却一个都不出息。沈佳音若是靠她二叔三叔,早挂了。也因此,沈奶奶在媳妇面前一直都很气短。偏偏大女儿拿这个事来说。
“妈?”沈毛安见老人家脸色不对,凑过去问。
“算了!”沈奶奶是个骨头硬的,知道女儿情愿孝顺她也绝不会想照顾兄弟家的孩子,从沈佳音小就是这样,但是她和那孩子不是一路自己挺过来了吗,老人家一个白眼给大女儿,“毛安,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我和佳音到底是住自己那老房子舒服。明儿,我就回老家去。你心肠好,也不要怪我没法帮你带孩子。”
沈毛安看着老人一怒之下冲出门口的背影,自己心里也不爽,一股气坐到没有铺好的床上。她六岁的女儿走过来,对她说:“妈妈,是佳音姐姐要回来了吗?”
“嗯。怎么?”
“她会到我们家住吗?”
沈毛安把女儿脸蛋一捏,笑着保证:“她不会来我们家住。”
岂知六岁的女儿小脸蛋却是垮了下来,很是沮丧地说:“是吗?”
沈毛安一愣,震惊:“怎么?你想佳音到我们家住?”
或许知道妈妈不喜欢佳音,小女孩没有敢答是,默默地跑了出去。
沈毛安顿觉这事有点诡异。后来听说,她那二嫂,号称铁算盘精打细算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居然有意想接沈佳音到自己家里住。
沈佳音不知道自己未到老家之前,老家已是好像暗流汹涌了。住在小县城的旅馆里。高大帅办理住房手续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订了两个房,一个分给了她和姚爷住。
行李姚子宝帮他们俩拎到了客房里。等看到客房中间只摆着一张大床时,他惊讶地跑出去找高大帅。高大帅把他脖子一搂,神神秘秘地说:“小弟弟,你这就不懂了。男女之间不擦点火,怎么行呢?”
姚子宝脖子被他掐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高大帅踹了他屁股进他们自己的客房,一边给姚爷发了条短信:爷,兄弟都帮你打点妥了,谢谢二字不用说了。是兄弟该做的份。
姚爷收到这条短信时,正好和弟弟刚才那会儿一样,瞪着双眼看着客房中间唯一的那张大床,一瞬间,火速冲出去要把那个自作主张还洋洋得意的高大帅大卸八块。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进门的人。
“首,首长?”沈佳音是走在他后面进门,没想他刚进门要出去,迎头给撞上,额头一下撞到有些七荤八素地冒星星。
姚爷见挡都来不及了,只好对她说:“你等等,我让人去换房。”
“换,换房?房间,房间不好吗?”说着,她擦过他身边一探究竟。怎么说,他到她老家是客,有问题也该是她出面解决。
走到客房里,她巡视一圈,没发现卫生间漏水,没发现电视机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她拉开抽屉一个个仔细检查卫生情况,脑子一会儿半会儿当机了,连应该跑出去找服务生换房的事都忘了。
这孩子,脑子认真的方向果然和常人不大一样。一般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伟人吧。
姚爷自叹不如地拂拂额角:想自己向来是阅女无数号称女性杀手,可屡屡都败在这孩子手下了。
“首,首长,你,头疼吗?”
姚爷走过去,到她跟前,揉揉她额头的刘海:“不头疼。”
“那我去给你倒水喝。”傻孩子习惯性以他的勤务兵为标榜。
一手将她拉住,低声喝道:“你敢?坐着,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一屁股被他按坐在床上,脑袋转晕了:世上有上司为部下服务的事吗?
姚爷拿了个干净的被子烫过一趟热水后,倒了杯水,给她端了过去。
她接过水的时候,浑身别扭,道:“首长倒水给我了,我给首长倒水吧。”
“我自己会给自己倒!沈佳音,我又不是残废。”
“我也,我也不是残废。”
终是知道口头和她辩自己要吃亏,姚爷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脱鞋子。
“首,首长要洗澡吗?”
“嗯。”姚爷随口应道。他是爱干净。
“我,我给你放热水。”说着,她匆匆搁了杯子进浴室里试探水温。
等放好水走出来时,看见他却是平躺在了大床上闭目养神。
这是她第二次看他睡觉的样子。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旁边的一张被子,轻轻地覆盖在他身上。一边轻手轻脚做这些动作,一边她看他好像熟睡后放松下来的脸,眯眯眼,唇角忍不住地微笑。
旅馆柜台,不知什么时候,小旅馆的老板到了,找到那个通风报信的服务生,问:“人呢?”
“在上面的客房里。”
“确定是沈佳音吗?”
“肯定没错。咱们村里不就一个磕巴的,化成灰我都记得。”
因此这个小老板和服务生,都是沈家那个村的人。
“奇怪了。上回她三婶和她奶奶不是刚去北京探过她吗?没听说她有男人了啊。”小老板诧异道。
村子小,谁家发生什么事都能成大新闻。何况沈佳音这么一个磕巴的,谁娶了她肯定都是要遭人议论的。不过,造就小老板和服务生最终决定向沈佳音二婶通风报信的原因是,服务生说:“虽然以前,沈奶奶一直说自己孙女了不起,可我们都知道她嫁不出去。但现在不同了,她带来的这男人,看起来很不一样,看得出比那个当大公司老板的唐向东要风光。”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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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心跳的夜晚
本来只是想装着在床上躺一下,让她看到,然后意识到问题在哪里。没想,自己真是睡着了。
睁开眼之前,姚爷一直在想,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呢。想那会儿自己在更衣室睡觉也是,本来怎么都睡不着的。她给他盖了张被子后他反倒睡着了,而且差点睡过头闹出笑话。
难道她有特异功能,能把他催眠了?
自己终是要栽在这个小傻瓜手里,明明自己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怎么就栽给了一个小傻瓜?上天俨然有意是派她来收拾他这只妖孽的。
输了本该是令人感觉心头很不痛快的一件事,可他没有,心里很舒服很舒坦,缓缓的风吹着心湖,前所未有的宁静。好像到了西藏圣地看着最原始的湖泊山林,一切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让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世界第一眼时将她映入眼帘里,心头那种感觉,应该和亚当见到夏娃的感觉一样。
傻丫头,在做什么呢?
都回老家了,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瞒着他是把办公用的IPAD都带在行李包里。这会儿拿出来搁在小旅馆的床头桌上,搬了张椅子,配了个键盘。啪嗒啪嗒,灵巧的十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偶尔那好像蜜蜂的指尖在屏幕上划。
傻丫头的画技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圆的能画成多角的,直线变成曲线。非要较真地评价,那就是出生几月大婴儿的画作。歪歪斜斜,扭扭曲曲,丑不拉几,四不像的样子,仔细看的话,却都是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的,因为画的东西是再纯粹不过的,没有任何污染的——技术。
姚爷妖孽的美睐惺忪地一眯:天才与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沈佳音在把手中的报告完成到一段落,心口的气略一松,双手伸展想伸个懒腰的时候,终于才发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好久好久了。
眼角,惊讶,忐忑地瞅过去。
他侧身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完美的身材在被单下面若隐若现,乌黑的富有光泽的刘海若黑色的羽毛斜飞过额头,落下一缕,贵族般的优雅,盖着那半只眼睛。承受着神爱宠的美睐,瞳仁在黄色灯泡的映照下好像镀上了层金黄色的光环,彰显的是——危险。
心尖被他瞳仁锁住的刹那,猛地像拨高的弦丝抖了抖:猎物,此刻哪怕再无知的人都知道已经成为他的猎物。
她在光影中似是瑟抖了下的肩膀落入他眼里。完美的唇角微微一勾,极富诱惑,伸出的手指是在她脸蛋上轻轻地一捏,笑:“那么喜欢工作?”
“首,首长——”感觉他的手划在自己脸上像羽毛爱抚一般,撩着人的心尖,她屏住呼吸,“我,我工作,工作没做完。”
“我有让你说休假都必须赶班吗?”
怎么办?上司把责任踢回她头上。
在她绞尽脑汁想答案的时候,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问:“几点了?”边说边自己转动手腕的表针,见是夜晚十一点?
“嗯。”时间是全世界统一的标准,她不能否认。
看来自己是睡了有两三个钟头了。姚爷看回她努力工作的IPAD,突然一个奇思妙想闪过自己的脑海。
这孩子,该不会是假装努力工作,以便来遗忘今晚要和他睡同一张床的现实?
很有可能。这一想,他眉角的笑直笑到了眼底:原来这孩子并不是不在意,是在和他演戏。
“既然都这么晚了,早该吹熄灯号了。沈中校,收拾收拾,睡觉。”
“可,可首长不是,不是要洗澡吗?”
这孩子这是耍缓兵之计。姚爷心里笃定,好,等我洗完澡看你有什么话说。对于超级自恋的他来说,洗个澡再上床,在自己女人面前维持最完美形象是必要的。
看他进了浴室,沈佳音手忙脚乱收拾好桌上的办公用具。接着,打开旅馆的橱柜,抱出床备用的被子,铺到了地上。
姚爷洗完澡,套上旅馆配套的浴袍,只在腰间简单地系了条带子。走出来时,见她立在床头桌边,怎么看怎么不对。后来想起,对比自己身上穿的浴袍,她是穿的整整齐齐的,军装军裤,好像随时待命出发的兵。看着他是一愣怔,问:“沈中校,你晚上是打算去哪里出征?”
听出他言外的调侃之意,她红着脸解释:“明,明天,要回家了。我,我每次回家,习惯,习惯穿军装回去,奶奶,奶奶喜欢我,喜欢我穿军装。”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难道你晚上穿这个睡觉?”
“脱,脱了衬衣里面有件长袖衣,下面,下面军裤里面是,是中裤。”
这不就是那些当兵的在宿舍里为了随时准备出发时夜晚睡觉的穿着打扮吗。
姚爷想着哪里不对劲,等他绕过床尾,看到旁边她在地上铺的一床床褥时,终于明白到她是早就想好怎么做了。或者说,她脑海里可能揣的那个念头把他瞬间惹恼了。
“沈中校!你在地上铺这个是干吗?!”他狠瞪着她,故意说,“你这是要让我打地铺吗?”
听说是她要他打地铺,她吓的连忙摇头:“首,首长睡,睡床上,兵,兵睡下面。”
果然是这样!
他一只手拎起她后领子,拎到自己眼前,最好再凑近点。
急促温暖的呼吸吹到她眼皮上,她眼皮直眨。
这孩子欠教育,他今晚必须好好教育!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沈中校,嗯?”
“首,首长——”
“屁你的首长!”怒意焦躁浴火三重缠身之下,姚爷完全的口不择言了,“你以为我和你到你老家来是为了出任务?出什么任务?你给我说清楚!”
她果然老半天答不上话来。
“沈中校,你这是耍着我玩吗?不是出任务,你打什么地铺!”
“我,我打电话问,问过柜台了,说,说今晚住满了,没,没房间换。”
到底这丫头其实一点都不是傻的。
姚爷微怔之后,拎着她后领子的手蓦地一松。
她规规矩矩地站着。
姚爷这时发话了,冲她挥挥手:“你睡床上,我睡地铺。”
“不,不行——”她连连摇手。
他用力瞪着她:“那你想怎么样?让你睡地铺我还是男人吗?再说你病刚好再给感冒发烧了,我有脸见你奶奶吗?”
沈奶奶若是心疼起孙女,认为他不能照顾好她孙女,不把孙女许给他了,他绝对是最吃亏的那个!
她口唇间犹豫着,像是要继续说话。
他甩了地上的被子,唇角一勾:“那这样好了,晚上我们一块睡床上,谁也不欠谁。”
他这话本意是让她放弃,故意给说的。
眉头几乎只是小小地揪一揪,像是考虑,很快的,她下巴却是点了下来:“嗯。”
这让他手里抓起来的被子哗,全落地上了。太过震惊,他转过头来,两眼愈加用力地瞪着她。
他是不介意从A直接奔C。哪个正常的男人都巴不得快点到C。他不例外。只是,这丫头轻易的答应,反倒给他焦躁的心头猛地浇了盆水。
“沈佳音。你傻的吗?”他开始重新教育,这孩子必须更用力地教育,“婚前和男人呆同一间房已经就不对了。和男人再睡同一张床?你奶奶不说你,我都要说你了!”
“可,可那时在演习,演习中,我,我不是睡,睡在首长旁边吗?”
是,演习的时候,出于保护的原则,出于一点男人的小私心,他肯定是要把她安排在自己休息的地方旁边。可那是演习。但说起来演习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是,他是绝不会在婚前碰她的,这是出于尊重她和爱她。既然如此,躺在床上,划条三八线在中间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丫头到底是比他聪明。
姚爷嘎,咬了牙,道:“行吧,中间拿个枕头隔着。”
“不,不用——”
“怎么不用?”他再次掉过头来瞪她。
“没,没有,多余的枕头了。”
这小旅馆太抠门了吧!
“睡觉,睡觉!”他手一挥,不和她争了,怎么争都会输给她。
高大帅说对了,他这是和她过家家来着。
躺上床前偷偷回头,看她脱了外面的军装,露出的果然还是军装内装,姚爷有翻白眼的冲动。再低头看自己那不三不四的浴袍,让人联想翩飞的浴袍,与纯净的军装一比,简直是无地自容。好在他为了在沈奶奶面前耍威风带了军装套装来。没法,跟着她一样,拿行李袋里的军装换上。
哎,这幅样子,如果明天早上被高大帅看见的话,八成又得被取笑了。所以他才对君爷说无论如何都不想带那家伙过来。
他风流倜傥勾女无数的姚爷,什么时候沦落到和女人过家家的地步了。
换完衣服出来,见她已是躺在床上。她全身裹着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毛毛虫。在他眼里却终于有点像女人家的矜持。这足以说明在她心里面仍旧知道他是个男人。这点令他满意了。
他往她床边的空位一躺,拧了床头的灯。
一开始,他真心是睡不着的。想着伸手的距离就能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性的躯体,任哪个正常的男人都会睡不着的。他只好想起了一开始进部队时教官教的数绵羊。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约数到好像七八百只的时候,困意爬上了他眼皮。
夜里,房间黑黑暗暗的,安安静静的,连外面的风都被窗帘严实地盖住。所以,他哪怕一点动静落入到她耳朵里,都是格外的清晰,不可思议,好像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的呼吸从焦躁逐渐地变为绵长。
他睡着了。
但她睡不着。她很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可就是睡不着。她的双脚不知觉地在被坑里互相磨蹭着取暖。
她是很小心翼翼了,以求不让他发觉,可他仍然在黑夜里猛地睁开了眼睛,道:
“沈佳音,冷吗?”
“不,不——”
他眉头一皱。想她病刚好,想他每次自己都要把她的手给捂着。她好像天生怕冷。而且说真的,这县里的小旅馆设施肯定比不上大城市,恐怕连城里的二星级酒店都比不上。说是中央供暖,开的暖气形同虚设。要不是他这个当兵的耐寒,盖着这床被子但房间里好比是躺在冰窟窿里面。
如果她再病了的话,想到前几天她差点吓掉他半条魂的经历。
“过来。”
听他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她怔了。
见她没动,他的双臂是伸出自己的被子转而摸进她毛毛虫的被角里,很快地摸到了她的腰肢,紧紧地搂住。不会儿,她的背像是靠上了一座热气腾腾的大火炉,巨大的暖气蒸得她脸蛋发红。
他一边摸着她手,一边把她像虾一样卷起来的身体抱得更紧,使得她冰凉的脚趾指末统统收进他囊中。
“手这么凉,敢说你不冷?”他皱着眉头说了她一句后,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到嘴口上呵一呵,这样会令她快一点暖和。
他嘴里呵出来的气,撩着她指尖,是直撩到了她心底里去,痒痒的,痒得她全身火热。她赶忙把眼睛闭上,能听见自己胸口里的心跳声好大,快震破了耳膜。
相比现在的她,他是比她更纹风不动了。
“傻丫头,让我怎么说你呢?冷,就要穿多点衣服。不过看你这个样子,肯定穿了衣服也不感到热。要多运动,但晚上怎么运动呢?”说到这里,姚爷心头一咯噔,这话不是给他自己引火上身吗,急忙转了话道,“所以,找我给你取暖没什么奇怪的。我抱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我们是那种关系了,就等那一纸证明。”
他说的话都没错,她:“嗯。”
这个“嗯”,让姚爷心头又是一咯噔。说这丫头有时候傻真是傻,他刚才那话自己说来都像是狼给自己找借口吃羊。
“睡觉吧。”他快刀斩乱麻,怕再说下去自己把持不住。
她:“嗯。”
“沈佳音,你除了嗯不会其它吗?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兵!”傲娇爷现在是她说什么都不满意,因为这体内的浴火热烈地燃烧着,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似的。
“那,那首长,首长要我说什么?”
他要她什么都不说。对,封住她嘴唇就好了。最少可以让他先解一下这心头之火。
他亲了她,没有亲到她嘴唇,只是亲到她耳朵上。然,只是这一亲,都让他无比满足。接着他抚摸她的手,直到她手全部暖和了,感到她轻轻的呼吸声是睡了,他的手指开始握住她细小的手腕,扣着她的手腕上的跳动,好像和自己的心一样在跳着。
早上五六点钟,服务生挨个巡房。在走到姚爷他们房间时,那服务生突然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像是窃听的动作。
姚爷对面的房门一开,走出来的二十多岁的貌美青年眼睛一眯,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服务生的动作。
那服务生听了很久听不出个所以然,脸上的表情道不清是沮丧是啥,回过身推着那送热水的手推车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有一米距离后,方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掉转头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球。
倚在门上的貌美青年向他扶了扶眼镜,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那服务生却像见了鬼似的,推着手推车急速奔跑,逃离现场。
高大帅从姚子宝身后伸出头问:“他为什么怕你?”
“做贼心虚。”姚子宝一句成语概况,若有所思的手指捏了捏眼镜架,“可我记得我哥行李里面,并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是,你哥虽然挺潮流,但是除了拉风的衣服鞋子,一般这东西肯定没人偷的,偷了也没用。你哥的手机,我记得,好像是十年前的货吧。手表,好像是街边摊仿名牌的假货吧。”
“是。”姚子宝对自己哥一些奇葩的特性摊摊手,“他说,这是因为太容易被人偷,所以一定要买冒牌货,还可以气一气那些偷东西的。”
高大帅手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么说,那服务生是个蠢蛋。”
姚子宝不这么认为,直觉里不是。
话说,那窃听姚爷房里的服务生跑回大堂,和小老板会了面,说:“没能听到房里是什么动静。但是,确实,他们两个昨晚在一间房里睡觉了,没有见过他们出来。”
“哎呀,这磕巴的沈佳音难道真找到了个大款回来了?”小老板摩擦着手掌心,想,这是大新闻,绝对是村里近十年来最大的新闻了。
“沈家人都知道了吗?”
“不,她奶奶还不知道。我和她二婶有生意上的来往,今早我让个人告诉她二婶了。如果沈佳音真傍上了什么大款,她二婶如果能捷足先登,我这不是能沾上点光吗?”说着小老板冲服务生一笑,“当然,不会忘了你的。”
服务生一边感谢老板,一边说:“我好像记得她二婶是开小卖店的。”
沈佳音的二婶叫尤淑曼,村里都叫她尤二姐,不仅因为她在她自己娘家排行老二,嫁了个老公又是老二。这尤二姐在村里自几年前开了家小卖店后,生意不知怎么做的,默默地生了财,自己家建了新楼房不说,把老公欠的一屁股债也都还上了。
“别人都说她闷声发大财。村里请她去谈生意经,带领其它村民一块致富。她拒绝了,说自己是妇道人家不该抛头露面。因此村里现在一些人对她有意见,一些人又都说她好。沈家人对她的意见也都是相左的。说来说去,有财的人肯定是要招人妒忌的。”小老板说。
那年纪小的服务生回想起尤二姐的模样儿,一张脸蛋,五官挺标致的,虽然穿的不怎样,听说她一家发大财穿着却依旧是极为朴素。可以说尤二姐是天生丽质。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配给那沈家的窝囊废的,谁都说不清。老一辈的人说当时尤二姐过门时,人人都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说回来,沈奶奶这三个儿子,据说都不怎样,娶的媳妇,却都听说全是一朵赛一朵的金花。沈老三老婆许秀琴一样是个标致人儿,女儿沈佳慧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
沈佳音的妈听说是早逝,长的什么样极少人见过。不过既然是死了的人,所谓不说死人坏话,老人家里头,夸沈佳音的妈是美女的人不少。只是可信度随着沈佳音长得像只猴子似的与沈佳慧相距甚远,谣言自攻不破。
尤二姐那天早上,刚把自家小卖店的卷门拉起了,准备铺货开档。
给她送货的小货车开到她家档口,司机是受小老板所托给她捎了口信,道:“说是电话里不方便说,也怕你老公怀疑。你们家佳音昨晚上和男人在旅馆里过夜了。”
尤二姐杏圆的眼睛瞪了瞪,道:“你说的佳慧吧?”
“不,是佳音,那个磕巴的佳音。你们家,不就沈佳慧和沈佳音到年龄嫁人了吗?佳慧不磕巴,沈佳音磕巴。”
听到此尤二姐心知这消息绝对没错了。
司机看她表情惊疑不定,倒不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疑道:“难道佳音找对象有先和你们家里说了吗?”
“佳音不像佳慧,向来稳当。哪怕真是和男人在旅馆过了,肯定也是领了证的。”尤二姐肯定地说。
司机对她这话都要竖起大拇指。这消息若是放给沈佳音那些唯恐不乱的姑姑或是三婶许秀琴知道,怕是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惊天动地,先把沈佳音拿到绞刑架绞了再说,更别说会去问清楚是什么来龙去脉。
“王老板让你告诉我这个,肯定是有什么好消息吧?”尤二姐镇定地问。
“嗯。听说那男人的派头,完全不输给唐向东。”
尤二姐听完这后面的话,绷紧的脸慢慢地松懈开来,到最后是完全地松了口大气,道:“我让我儿子出来帮我点货,我得先去给她奶奶报信去,不然,真是会把她奶奶给吓着。还有,有劳你们,帮我把这消息先给捂着。”
“行。”
尤二姐叫了家里准备去上学的儿子出来帮她看一下档口,自己收拾下衣服,整整头发,马上往老人家住的沈毛安家走去。
沈毛安一家既是冬天秋割完不用种田了,又不做生意,睡的晚。只有沈奶奶,昨晚上被大女儿一番话给气着,一早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就回家去等她的佳音。
尤二姐来的时候,老人家给开的门。
“妈。”尤二姐在门口遇到了老人家,就此没有进沈毛安的家,是拉着老人家出了门找个地方说话。
“有话好好说,你拉着我手做什么呢?”沈奶奶不明就里,却知道这二媳妇做事绝不是无缘无故的人,心里有些担心。
尤二姐前后看了看,见没人经过会听见,回身和老人家说话:“妈,不是我老公的事。”
听说她不是要和她儿子闹离婚,沈奶奶这心就安了,问:“那是什么事?”接着她是又想起昨晚上女儿说的话,想难道是这二媳妇和女儿一样,怕是收到风声先赶来拒绝佳音,于是沈奶奶抢着说:“你不用担心,佳音回来,像以往一样,只会住我家,哪儿都不去。”
尤二姐一愣,紧接苦笑:“妈,前两次佳音回来,我家里不行时,不都一样让佳音到我家里住吗?是你说不要的。”
沈奶奶听她这一说,记起是这回事来,顿觉尴尬:“是,是,我向来都是让她回家住老房子,因为老房子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尤二姐低下音量:“妈,佳音到火车站了,可能搭上车的话,中午会回到我们村里。我这是听送货的人刚刚说的。他在县里头看到了佳音。”
原来这二媳妇是赶来和她通风报信的。沈奶奶是顾不上追究里面的细节,只是满脑子被孙女到了的巨大喜讯刺激着。
“哎,这孩子怎么搞的,出发前不和我打个招呼?到了也不给个电话?我那老房子还没收拾呢。被子什么的,都来得及晒。屋里,最少得打扫,要烧热水,要找牙刷毛巾……”沈奶奶急匆匆往屋里走,准备拎起行李马上回老宅。
尤二姐瞧老人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真心是:老人家心里头只有一个沈佳音!怪不得老人家的女儿和许秀琴等人要生意见。
沈奶奶拎了行李是往老宅赶。沈毛安听见动静冲了出来,看老人家走了,再见到是尤二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了,叫道:“二嫂,不进屋坐坐?”
“不了。我跟妈回去看看用不用帮忙?”尤二姐拒绝了她,紧紧跟随老人家走出门。
沈毛安看着她的背影,顿生疑窦。
小旅馆外头,见时间差不多了,高大帅先叫好了一辆出租车预备接他们进村。姚子宝去敲他哥和大嫂的房门。
姚爷在洗漱室里刷牙,嘴里咬着牙刷开了门,见是弟弟,立马一手先捂了弟弟要叫的嘴巴,低声说:“你嫂子睡着呢。”
昨晚给累着?所以到现在都没有醒?姚子宝这会儿都不得不瞪大了眼:大哥你动作真快!
手指头敲了弟弟那颗龌龊想法的脑袋,姚爷唬着眼睛道:“去,去给你嫂子端早餐来。”
姚子宝立马去拿早餐。
姚爷甩手关了门,嘴里依然咬着牙刷,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女人抱着团被子好像是只抱着板栗的松鼠。他把牙刷往嘴里的牙齿擦了擦,边欣赏她嘴角流的一条口水。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睡觉,但是,前几次她不是病就是烧,他看着只觉担心。这一次,她不病不烧算是原形毕露了。
在床边蹲下身来,沾着点牙膏沫的指头佛向她唇角,轻轻地擦着口水痕迹。
这傻丫头是梦到什么了?吃什么那么开心?
指尖拂到她唇角时,她的小口居然张开,毫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着,可能觉得痒,舔向他指头。
嫩极了的舌尖与他指头一接触,他全身像被电击中,一动不敢动。
“哥,早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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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提亲
弟弟一句叫,姚爷缩回手的同时,床上本来熟睡的人好像听见了起床号,忽的坐了起来。并且动作极为迅速地一跃,跳过他身边,直冲进洗手间。
一气呵成,堪比完美的军人动作。
姚爷看回自己指头上的水渍,有点没法把刚才那个流口水像头小猪的女人联系在一块。
五分钟过后,在客房的桌子上,摆放了热腾腾刚出炉的花卷,两根油条和葱花饼,最重要的是,未来小叔亲手泡的一杯咖啡。
沈佳音面对未来小叔殷勤送的早餐,很是受宠若惊:“咖,咖啡?”
“我从家里带来的咖啡豆,早上刚用带的小型手动咖啡机帮嫂子磨的。”姚子宝眼镜下和姚爷一样的美睐笑眯成条线,“嫂子,趁热尝一口。”
双手捧起咖啡,沈佳音看了看姚爷的方向:“首,首长喝什么?”
姚爷洗完脸,把毛巾随便搭在肩上,接着坐在椅子上不动,一双充满审量的眼神落在弟弟背影:弟弟这叫做什么?有了嫂子没了哥吗?
好在他要娶的老婆顾得着他要喝什么,不然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你说我哥啊。”姚子宝笑一笑,标准的指尖动作捏了捏眼镜架,“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他比较挑剔,喝咖啡要刚出炉,而且要放鲜奶。我这不先把咖啡粉都磨好了,只等高大哥帮我哥去找鲜奶。”
不会做饭的人,吃喝拉撒却能挑剔成这样。
姚爷可以想象着弟弟这话一出口后,他未来的老婆听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美睐一眯:话说他弟弟什么时候,是愈来愈像陆家二少那样喜欢插科打诨了。莫非家里多了个年轻的女性长辈后,一切都要变样。
“首,首长——”沈佳音想了想,在见着他那副眼神有些可怕时,他可能是口渴了,就此把自己手里那杯咖啡先搁回了桌上,说,“我给你先倒杯水。”
“我不口渴。别听这小子说他什么亲自手磨的咖啡,我告诉你,他厨艺和我一个样,多好的咖啡豆,都能被他磨成个鬼样,至于冲泡出来的滋味,不用想。”
姚爷的反攻很是犀利,瞬间击垮想以咖啡贿赂嫂子的小叔。
姚子宝咳咳两声,松松衣领,一只手枕在脸颊上,对自个儿哥指出的事实有些无奈:“反正我咖啡里绝对没有放三聚氰胺,肯定喝不死人。”
沈佳音听到喝不死人,在大致衡量了下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的确,很苦,很涩,那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有糖,可那糖放了进去后更苦了。
姚家人的厨艺已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见她脸蛋明显地皱巴了下,姚子宝坐不住了,站起来:“哥,嫂子,你们慢慢吃早餐。”
房门砰一声,未来小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房间里,又只剩两个人。
沈佳音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唇角,上面有点水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咖啡留下的。摸到唇角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马上将手垂了下来。
今早起床时刚好小叔进来,她先刷牙洗脸应付小叔。这会儿安静了,她才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实。她是和他一张床上过了一夜。
姚爷这时候却像是显得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走到她身边抓起一个花卷,咬着,说:“快点吃。他们应该已经叫好车了。”
她回过神来。在和他一样啃着花卷时,脸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在她头发上抚摸着。
“首,首长?”
“昨晚上睡的还好吗?”
他只差接下去一句潜台词:丫头,爷昨晚的服侍感觉怎么样?
“睡,睡着了,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她老实说。
看来不管她觉得怎么样,效果挺好。
他满意地笑一笑,说:“那以后我们都一块睡,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这话意义颇远,她立马垂下脸去。
害羞呢,这丫头。
姚爷益发心满意足,给她和自己都倒了杯水,一齐拒绝弟弟冲的那毒咖啡。
高大帅在县城里转了一周没找到鲜奶,拿了蒙牛纯牛奶回来复命,问:“你叫醒他们没有?”
“醒了。”姚子宝说,接过他手里的蒙牛直接扔进垃圾桶。嫂子那个皱眉头的表情打击了他冲咖啡的自信心。算了,反正他哥宁愿喝他嫂子给倒的白开水。
“怎么?”高大帅见他这么把自己辛苦劳作得来的牛奶扔进垃圾里,心疼地摸摸胸口。
“我现在明白了。嫂子和姐姐还是有区别的,最少如果是姐姐的话,哥是不会和我抢的。”姚子宝总结出。
“这不废话吗?”高大帅一拍他肩头,“难道你还和你哥抢你嫂子?”
“当然不是!”姚子宝忙澄清,“我只不过把她当姐。”
“当姐是可以。”高大帅说到这,眉头冲着他一耸,露出诡笑,“是不是你刚进你哥房间时,看到什么活生生鲜艳的画面了,刺激到你了?”
怪不得他哥整天说高大帅这人脑子都是龌龊,姚子宝挥挥手:“别乱说。我进去时两人都在刷牙。”
“不可能!他们两人昨天在同一间房里,同一张大床上,如果不发生擦枪走火的话——”高大帅想着昨夜自己的计划叫一箭双雕。姚爷吃没吃羊,都没关系,反正他都有借口调笑。
“我只知道,进去后能看见床边地板上铺了床褥。可能昨晚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了吧。”姚子宝边说边很赞赏自己大哥为人君子的行为,如果被他知道姚爷其实昨晚上确实和女人睡在一张床了的话。
高大帅听说姚爷打了地铺,当然是很不高兴了,受到挫折,眼见计划功亏一篑。
他们两个侃着的这会儿功夫,对面客房里头两名军人速度的人,已经速速完成早餐和出发的准备,姚爷出来叫他们俩:“还不走?”
高大帅慌忙戴了帽子出去叫车。姚子宝急忙上前帮大嫂拎行李箱。
一行人走出小旅馆大堂,将行李搁进出租车后箱时,小旅馆的服务生都走了出来帮忙。姚子宝可以认出正是早上偷窥了他哥客房的那位。
那服务生见姚子宝的目光射来,连忙躲着。
出租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来,见着他和沈佳音,笑着揭开了谜底:“你们不是一个村的吗?”
沈佳音真是不记得这人,因为在家乡她跟奶奶多,村里人嫌弃她和她少有亲近的,她不记得几个。可出租车司机是他们邻村的,刚好挨着,村子都小,再说是干拉客这行业,来来去去的人就这么多,都给记着了。
服务生见躲不过了,冲沈佳音笑笑,道:“佳音妹子肯定是把我忘了。我是王奶奶家里的。和沈奶奶家隔一条巷子。小时候佳音你读初一的时候,我读初三辍学了。”
原来真是她村里的人。沈佳音冲他点了点头。
那服务生见她不是很拒绝,预备卖她个人情,小声说:“今早上,我老板派人先捎口信给你二婶了,告诉你二婶说你是回来了。”
二婶?沈佳音脑海里迅速闪过尤二姐的影子。尤二姐不像许秀琴,想起来并不会让她感到厌恶。
“佳音,他是你老公吧?”那服务生的眼睛早是落在姚爷高大英俊的身影上,眼底微显些贪婪之色。
沈佳音正不知怎么答。
“是的,我是她丈夫。”姚爷一只手握住她肩膀,很正经地说。
早猜到可能这回事的服务生都瞪大了眼睛,更别提突然被这消息震得快掉眼球的出租车司机。
磕巴沈佳音,居然找到个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是体面并且很是英俊的男人。
姚爷等人见他们这反应,只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留下那发呆的服务生,出租车驶向村子里。一路上,兴奋的出租车司机把不住口了,不管车上的乘客愿意不愿意,一路地问:“佳音,你这老公从哪里来的?看起来好像是哪里的公司老板?公司有唐老板做的大吗?”
那口气,好像和沈佳音熟得像什么样似的。
沈佳音明明不认得他这个人,从没有和他说过话打过照面。既然不是熟人,沈佳音有权利完全拒绝回答,连发声都舍去。
司机看她不说话,却以为她害羞,问向了姚爷:“你是哪个城市的?听口音有点京腔,是从北京来的吗?”
姚爷漠道:“请你开好车,同志。”
好大的架势。司机不仅没有因姚爷这句批感到恼怒,反倒是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更兴奋了。恐怕不用半天时间,整个小县城都会知道某某村一个磕巴的姑娘钓了个大款回来。
尤二姐陪沈奶奶回到老宅,一块收拾着屋里。沈奶奶把被子拿出来晒时,尤二姐想起那小老板捎来的口信说不止佳音一个,和老人家说:“要多晒点被子。还有,你这里客房只有一个,我怕不够。”
“怎么?不是佳音回来吗?”老人家吃惊地问。
尤二姐稍微斟酌,说:“佳音带了朋友过来。”
“这样啊。”沈奶奶想,如果孙女带了两个以上的朋友回来老家,那这老宅真是住不了那么多人的。奇怪的是,怎么佳音会带朋友回来呢?这孩子,以前都没有带过人回来。而且之前佳音打给她的电话里都没有说。
“会不会搞错了?”沈奶奶又问。
“不会错的。”尤二姐咬定。
沈奶奶见她说的那么肯定,老眼一眯:“你这是有事瞒着我!”
尤二姐犹豫:“可能佳音想亲口告诉你,妈。”
沈奶奶正欲追问,一群村里人,有小孩有妇人,都是平常爱凑热闹的,跑过来给她通风报信,说:“沈奶奶,你家佳音进村了,坐着出租车,带了男人。”
不会儿,村头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老老少少,颇为壮观的场面,让坐在副驾座的高大帅一惊。
“我这没有穿军装,怎么都排队来迎接我们了?”
高大帅的笑侃并没有能松解车里面其他人的神经。
村民们虽然没有敲锣打鼓,可一个个伸长脖子都想往车内一探究竟。
“是佳音,是佳音!”
“没错,是沈奶奶家里那个结巴!”
“沈佳音,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的,‘我,我,我——’。”不知是哪个孩子,效仿结巴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旁人哄堂大笑。
高大帅和姚子宝都被震住了。他们真的从没有想到过,一个结巴的人在社会里是怎么样的一个环境。也可能因为他们以前的生活里除了沈佳音都从没有遇到过结巴。
姚爷的心头被揪着。他没有办法想象她以前在这里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伸过去的手把她的肩头一搂,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慰。低下头,却发现她脸色很平静,平静到像张白纸。他人的嘲笑对她来说,好像成为另一个世界一样。
“佳音?”
“我和他们不合群,我也从不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理睬他们呢?”
后面的潜台词“哪怕他们有一天来求我我都不会睬他们的”。
姚爷摸摸她的头发,很是骄傲:他的女人,可以绝对的傲气,绝对不是什么磕巴。
村民们的嘲笑只是一阵,待大伙儿看清楚车里面有其他人,而且一个个看来都是不同凡响的人之后,表情立马变了个大样。
“这是哪里来的人?”
“对啊,怎么会愿意和个结巴在一起?”
高大帅听到后面这话怒得想一团火喷出去:结巴怎么了?和结巴在一起怎么碍着你们的眼了?老子爱跟谁一块就和谁一块。
“听司机说,那些人说话带京腔,莫非真是从城里来的?”
“做生意的?”
“派头比唐老板还大呢。”
一群人议论纷纷,没有个定论,大条条地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停在沈奶奶家门口。
沈奶奶在听人报信说孙女是带了男人回来时,几乎不用想,反应速度极快的,先转回了屋里拿把梳子梳头发。尤二姐对老人家这个临危不乱,都在心头里竖起大拇指。
在这个时候,许秀琴、沈毛安等人,都接到消息说佳音带男人回家了,赶得急,套着拖鞋冲沈奶奶家里奔过来。
急躁地拨开堵在巷口的人,许秀琴一马当先,冲到人们前面,看着出租车的车门打开后,先是三个很养眼的男人从前后车门下了车。
村民们一声“哇”。刚出租车驶进村时,车窗一直向上紧闭着,人们看不仔细里面人的五官。现在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至少有两个,长得那像戏台上的公子爷,美极了不说,派头一看,也是和常人很不一样。
姚爷把手递进车里面,牵住沈佳音的手。
沈毛安和自己两妹妹一块挤到了许秀琴旁边,在见到姚爷好像捧珍宝一样牵住沈佳音手的刹那,眼里齐齐不知是被什么刺到。
尤二姐走在老人家面前探路,迈出门槛看到了侄女身边的男人,一愣:这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更帅!
沈奶奶是心急着孙女是不是带了什么孙女婿给她瞧,出了门槛直接绕开尤二姐,瞧到姚爷,眨了下眼后,叫道:“姚科长,您怎么来了?”
感情奶奶只记得他是她孙女的上司,以为他这是来家访。
姚爷突然当着众人不知怎么回答老人家这话,微微动了动唇角,笑道:“奶奶,我来探你了。”
“妈——”沈毛安冲的最快,冲到老人家面前,问,“你说这是哪里的科长?”
“不要没礼貌!”沈奶奶一句话冲女儿斥道,紧接隆重介绍姚爷说,“这位是佳音的领导,要叫首长。”
听完沈奶奶这解释,村民们面面相觑,挤眉弄眼的:原来沈佳音是受到上司领导的检查,带领导过来家访的。
也是,像姚爷这样标致的贵公子,怎么可能看上个结巴。
所有人松了口气。这口气为什么松,谁也说不清。
既然只是领导来家访来做检查,那有什么好看的。该操心烦恼的是沈家人。领导来检查,沈家人肯定有的受了。看戏的人,极快地散开去。过了许久仍能听见,离开的人们捂着嘴巴嘻嘻笑笑的声音。
只有那要离开的出租车司机一愣:明明,在旅馆门口,这位官爷承认了自己是沈佳音的老公。
高大帅付车费时,不忘先拿这司机教育:“同志,有些事情属于首长机密,要保密的。你这个知道不,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教教你。”
出租车司机机灵,反应的快,抽走了高大帅手里的银票子马上保证:“我明白,我明白的,同志。请转告你们首长,恭喜他新婚快乐。”
高大帅见这人识相,也就放了他走。接着,他走过去帮姚子宝拖着行李箱走进沈家的老宅。
前面,沈奶奶已经是领着姚爷先进了门。陪同的只有尤二姐。至于沈毛安、许秀琴等人,在听说是领导来做检查后,大概都生怕自家被牵连,趁沈奶奶不注意时都脚底抹油溜了。
尤二姐见沈奶奶忙着招呼领导进里屋坐,主动走上来,告诉高大帅他们把行李放进刚收拾完的客房,一边说:“这房里被子不够。等会儿我再让人抱过来一些。对面头还有一间客房,但是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不像这间,这间是佳音平常回来要住的,所以平常都有收拾。我那头收拾完,你们再商议着今晚谁过去那边睡,如果你们想在这里过夜的话。”
姚子宝听她说话有分有寸,很是客气,又很有礼貌,替他大哥问了一句:“请问您是?”
“我是佳音的二婶,姓尤,人家都叫我尤二姐。”
沈佳音拎着一瓶刚烧好的热水进来时,刚好听尤二姐这么说。对这个二婶,她真心说不上讨厌。但是,毕竟也不是很亲。这村里,她只和奶奶最亲。
尤二姐看她走进来只冲自己点下头自顾在茶桌边烫洗杯子,心里清楚这侄女说是结巴,其实内心很有自己的想法。笑笑,这话既对客人说也是对沈佳音说:“我去弄被子,你们一路长途跋涉,早累了,休息吧。”说罢,匆匆的脚步走了出去。
高大帅看她走了,忙走上来帮沈佳音洗杯子,道:“嫂子,你到客厅里去吧。”
“是,我哥肯定在等着。”姚子宝接道。
沈佳音自进了门后故意躲开奶奶,定是有原因的。女儿家害臊,不知道怎么和奶奶解释这事。尤其想到沈奶奶离开京城时和她说的那番话。
沈家客厅里,姚爷和沈奶奶一块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沈奶奶想给他冲茶。姚爷马上先帮老人家把茶具端上来,然后帮沈奶奶洗杯子。
沈奶奶笑:“首长同志,你这是领导又是客,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
“奶奶,这是尊老爱幼,我要是让你干活了,那才是渎职。”
沈奶奶听他都这么说了,拍起大腿眺望院子里:“哎,佳音这上哪里去了?”
他的丫头应该正害羞吧。姚爷笑眯眯地想。
“我去找她!”沈奶奶着急要站起来。
姚爷忙把老人家拦住说:“不急。奶奶,我这次来,是有话要和您说。”
“什……什么事?”领导一句话,可绝对能把老人家的心吊了个七上八下的。
姚爷的胸膛里一样像悬吊水桶,心口砰砰砰地跳。此刻他后悔了,早知道他爸愿意代他出马时,他该拉着他爸过来。他这,都快像她一样结巴了起来。
“奶奶,那个,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沈奶奶一刻觉得是自己耳背了,哪有领导检查问自己怎样的,领导问的是她家孙女怎么样吧。沈奶奶谦虚地说:“首长,我知道我家佳音毛病是挺多的。所以上一次我在北京城里和首长同志也做了汇报,我家佳音毛病多,但她绝对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这,完全马尾不对驴嘴。
“奶奶。”姚爷摩擦着双手,微微低下去的脸都有点红了,说,“我这次来不是以佳音领导的身份过来的。”
啊?沈奶奶害怕自己耳朵真是出了问题,使劲拿指头背着姚爷抠了抠耳洞。
“奶奶?”
“请您指示。首长同志。”沈奶奶快速地挺直身板。
姚爷只得再次说:“奶奶您不要这么客气,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我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老人家只是不确定。你说领导来家访却说自己不是领导,这是啥意思?
“那好。奶奶,实话实说,我这次来是来向您提亲的。”
“提……提亲?”
“对。我要娶佳音。我们两个的结婚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沈奶奶一只手摸在胸口上。
姚爷比她更惊讶,不,是被老人家过度的反应给惊到了,连忙起来帮老人家拍背顺气。
沈佳音被姚子宝等人催促走进客厅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奶奶?”沈佳音跑过去,扶住奶奶一边。
老人家其实并没有岔气,只是惊讶,连忙握住孙女一只手,问:“佳音,这首长是不是发烧了?”
姚爷顿是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老人家会是这反应。想在京城的时候,老人家对他印象不是挺好的吗。让他自信心超强,关系一定,立马兴冲冲到沈家来提亲了。主要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母亲曾被老人家拒过。
沈佳音清楚老人家心结在哪里,抬头,朝他看了看,说:“首,首长,能,能让我和我奶奶说两句吗?”
姚爷几乎没有犹豫,点了头,走出客厅时不忘对她叮嘱:“我就在院子里不会走开,有事叫我。”
他后面这句话让她窝心。
沈奶奶同时看着他们两个难舍难分的表情,心知这事是真的了,不由手里用力握住了扶把。
“奶奶——”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不久前。”
“他知道了吗?”
“我,我想,是,是知道了。”她发了烧,她的烧能那么快退,后来听说桑虹来过,一切不言而喻。
“他知道了,但是他没有放弃你,还跑来这里提亲,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沈奶奶嘴里咀嚼着说。
“奶奶?”她抬起望着老人家的眸里微含惊讶。
“傻孩子。如果他喜欢你是真心的,我巴不得你好,怎么会反对呢?”沈奶奶绝对是个开明的老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人,不然怎么能排除众人异议将结巴的孙女养的那么好。
沈佳音微微地一笑。其实她压根从来没有怀疑过老人家会说不通。
“现在他正式来提亲,是回去后要把你们的婚事正式办了。这是好事啊。”沈奶奶说,“你看他千里迢迢,都不介意我们这山里的环境,跑来这里,尊重我,嗯,我很高兴,佳音。”
老人家这是愈看孙女婿,越看越喜欢。
沈佳音微抿嘴唇:“奶奶你以前在逛天安门时,都说他很好了。”
这丫头,竟然来反将她一军。
沈奶奶故作生气瞪了孙女一眼,紧接捂着嘴巴终于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孙女既是找到了个好男人可以托付,老人家这心不就安了件大事情。
听见客厅里传出阵阵笑声,在院子里绕圈圈的姚爷脚步一顿,脸上顿时一松,心里明白:成了!
沈毛安可能是从王奶奶家套到消息,走进尤二姐的档口找到尚不知情的二哥,叫道:“二哥,尤二姐呢?”
“找我媳妇做什么?”沈二哥问。
“哎,我找她,是想她应该知道消息真假。我听王奶奶那在县城里当服务生的孙子说了,说是佳音这回带回来的领导,是要来娶佳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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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叫我的名字
沈二哥真是愣了下:“你刚说是谁要娶佳音了?”
“佳音的领导啊。”沈毛安说。
“佳音的领导是谁?”
所以说这沈二哥够晕的,连侄女是当兵的都忘了,当得起窝囊废这个词。沈毛安同情尤二姐,凭她这整日犯浑的哥,哪能配得上尤二姐。
和这犯浑的二哥说下去顶多浪费口舌,沈毛安在小卖店里搜找尤二姐。刚好尤二姐十二岁的儿子沈冬冬从上课的学校回来了。
“大姑,你找我妈?”沈冬冬问她,“可我妈今早去了奶奶家后一直都没回来。”
这头沈二哥因为被沈毛安吊了胃口,追着沈毛安问:“你说清楚,是谁要娶佳音了?”
这样的哥真是要把她气死。沈毛安冲着沈二哥瞪一眼后,既然尤二姐不在,她到外面等得了,免得在这里被沈二哥继续气着。让她去沈奶奶家里直接找尤二姐她定是不敢的,怕遭沈奶奶说。就这样,尤二姐是从自己家后门进来,抱了被子到沈奶奶家,没遇到沈毛安。忙活了约半个小时后,被子送完了,她回到档口前面。
沈冬冬告诉她:“妈,大姑来找过你。”
尤二姐像是早有所料,只问老公:“你厨房里的菜做好没有?”
平日里帮不上老婆忙,沈二哥反倒被老婆锻炼出了煮夫的功夫。日常三餐老婆忙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煮饭照顾孩子。像早上,老婆去了沈奶奶家后,照顾儿子上学,看档口都是他一个人。
沈二哥点着头:“都做好了。可以吃了。”
“嗯。你和冬冬先吃。”尤二姐琢磨了下后说。
“你要去哪?”沈二哥听她口气不吃饭,惊奇地问。
“妈家里来客人。中午肯定忙不上开炉灶。妈这几天都住毛安家里,老宅里根本没菜。客人怎么吃?”说着,尤二姐打算回厨房里捡点饭菜,赶紧做了,给沈奶奶家里端过去。
沈二哥这时已搬了凳子,和自己儿子坐在饭桌边,一大一小捧了碗筷,很快地吃了起来。老婆的话他向来能听懂五分就很好了,听得是迷迷糊糊,边拿筷子夹着米饭拼命往嘴里塞,边迷糊着问:“毛安不是说佳音回家吗?干脆让佳音和妈一块到我们这吃饭好了。”
听到爸说的这话,沈冬冬差点噎着。即使是他,以沈毛安之前进来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沈奶奶家里来的远不止佳音一个。不知他爸是怎么听的。
好在尤二姐早已习惯了沈二哥这个慢半拍。她在厨房里忙活着。知道时间不久,她老公必定很快把这事忘了。
果然,父子俩吃完饭。沈二哥在档口弄了张躺椅,准备一边午睡一边看档口。只剩沈冬冬记得尤二姐没吃,端着那碗盛满的米饭,上面叠了几块肉和青菜,再加上双筷子,送到厨房里。
尤二姐拿锅铲在铁锅里翻炒青菜,里面放的一点红辣椒顺着油烟有点呛人。见儿子进来,她咳了一声说:“放边上吧。快去睡。下午你要去上课呢。”
“妈,我等会儿帮你端到奶奶家吧。”沈冬冬说,满脸写满了好奇。今早上他在学校没能撞见,回来时路上都听村里的人在说,说沈佳音带回来的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沈佳音他知道,他的结巴堂姐。换做以前,他一样是不怎么喜欢沈佳音的。可是上次去了趟北京后,忽然发现这堂姐虽然结巴,但不是很遭人厌恶,对他们很好。
尤二姐若是洞穿了他的想法,从油烟中转过脸,冲他眉毛一扬,似笑非笑:“你如果真是喜欢佳音的话,你应该知道。佳音她喜欢爱读书的孩子。你要是跟我去了你奶奶家误了功课怎么办?你不想佳音和她的客人都觉得你不爱读书吧,像你爸那样。”
“我才不像我爸。”沈冬冬嘟了嘟嘴巴。
连这孩子都知道如果做他爸那种窝囊废是不受人喜欢的。
“那去睡觉吧。下去早点去上课,回来先把作业做了。晚上有空想到佳音家,我再带你去。佳音今晚肯定不会跑的。”
听母亲都这么说了,沈冬冬只好打消了去瞧热闹的念头,回自己二楼的小房间睡觉。
尤二姐把菜、饭,全部放整齐了,搁在一竹篮里,提着走。走到店面,见着躺在躺椅上的沈二哥已经打出了呼噜声。她看着连摇头叹气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稍微垂了头,走出店门。刚走五米路,迎面遇上了来截人的沈毛安。
“二嫂,你这是——”沈毛安闻到了竹篮里的饭香,面色立马一变,想这尤二姐动作真是快,已经赶在她们之前准备给沈佳音他们献殷勤了。
“妈家里菜都没有。我怕他们来不及做饭,给他们端点过去。”尤二姐回答的很镇定。
“二嫂没先问问妈的意见?”沈毛安故作替她担心上的神色,说,“妈都说了,来的是佳音的领导。领导能吃得惯我们这老百姓的粗茶淡饭吗?至少要上馆子吃吧。不然,到唐老板开的那农家乐,离我们村里不过几分钟车程。开你家的小货车去,要不我帮你们叫出租车。”
最后一句话真是挖苦至极。人在妒忌中的能量不可小看。
尤二姐拂了拂飞起来的刘海,道:“如果大姑你说完了,我先给妈他们送饭去,免得菜凉了。”
沈毛安一怔。
尤二姐擦过她身边往前走,步履轻盈,仿若无声。
沈毛安顿觉自己刚才那番挖苦的话宛若一阵风在尤二姐耳边飞了。没能打击到尤二姐。她气呼呼地咬了口牙,冲尤二姐的背影唾弃一口:我偏不信,人家会肯吃你这饭?
尤二姐走进沈奶奶家的时候,姚爷回到客厅里,老人家拉着他一个劲地说话,早是忘了吃饭这回事。那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孙女婿,老人家不得紧紧先抓着。只苦了两个饭桶高大帅和姚子宝。两个人饿的实在不行了,偷偷拿出行李包里的方便面,打算先泡了面充饥。
嘴里叼了块威化饼,高大帅从窗口望出去,望见了尤二姐提着个竹篮走进来。这女人之前刚给他们送过被子,难道这会儿给他们送吃的了?
姚子宝伸长鼻子嗅了嗅,果真是有饭的香味。
高大帅和姚子宝互相看了眼后,再看尤二姐的身影,感觉和电视剧里为解放军雪中送炭的英雄百姓重叠在了一块。
尤二姐走进了客厅。
沈奶奶拿着本老黄历正和姚爷说故事,听到脚步声,抬起老花眼镜,见是她,问:“怎么来了?”
在沈奶奶不大好的记忆里,这尤二姐不是忙活完回自己家了吗。
“妈。”尤二姐将竹篮子搁到茶几上歇口气,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说,“你不饿,客人也该饿了。”
沈奶奶蓦地记起来,转过身一看钟,指针指到了十二点半,诧异地拉下了老花眼镜,叹:“中!”
这乌龙摆大了,竟额着孙女婿了。
老人家尴尬。
姚爷笑笑,是把惊异的目光同样放在尤二姐身上。他是一时打断不了老人家的热情,不过时间一直是盯着的,决定再等十分钟,邀请老人家上馆子吃。没想,尤二姐先一步把饭送过来了。
见他眼神射过来,尤二姐似有所想,说:“如果想去吃馆子的话,我打电话先问问看。让他们炒好了,我们再过去也可以。”
“上馆子做什么?”沈奶奶最讨厌上馆子了,认为浪费钱又不卫生。再说去馆子肯定花孙女婿的钱,她不想给姚爷先落下个贪心的老人家印象。于是她冲姚爷说:“我这二儿子的媳妇,以前开过饭馆的,手艺不比任何一家馆子差。”
老人家都开口了,姚爷欣然答是,道:“我也觉得在家里吃好,只是怕大家不方便。不过没想到佳音的二婶都把菜炒好饭做好了。再去到馆子吃,那真是多余。”
多余两个字用的巧。尤二姐平直的唇角都勾了起来,对姚爷说话的风度很是赞赏,点头,道:“还希望你以后能多照顾体贴我们佳音。”
姚爷看得出这人是真心为沈佳音着想,再联想到上回和许秀琴通的那电话,眉头一松一皱。
高大帅和姚子宝两个饥肠辘辘的,不用其他人叫,全冲进了客厅。放好了吃饭的桌子,尤二姐摆着碗筷菜碟。沈奶奶坐下来时,左看右看孙女不在。尤二姐说:“我之前刚抱来被子,佳音可能在院子里晾被子或是在收拾屋子。”
姚爷立马站了起来:“我去叫她。你们先吃。”说完,他一阵风似地出了客厅。
尤二姐瞧了瞧他背影,和沈奶奶说:“妈,我看他对佳音挺上心的。”
连二儿媳都这么说,沈奶奶笑弯了眼睛:“是的,他人好。佳音交给他我放心的了。”
半废弃的客房里,沈佳音拿扫把打扫了地上和墙角的蜘蛛网,用抹布拖了地板,再将床和桌子都抹了几遍。天冷,烧热水来不及。冷水浸泡她搁进盆里洗毛巾的两只手,冰棍的温度冻得她手指头红红的。
姚爷走到院子时,看着她蹲在地上搓抹布,忽的是想到第一天她到他家里的情景了。他走过去,路过烧开水的炉子,提起刚烧好的热水壶,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把手拿开。”
她快速地缩回手。
热水壶里的热水呼啦啦倒进冷水盆里,激起一滚滚的热浪。他边倒着热水,边拿不满的眼神瞧着她指头。
他这是懒得说她了。
沈佳音收到他眼里的责备,赶紧张口呵着自己那双冰冷的指头。
“知道冷了?”他话里浓浓的火药味。
她哪敢抬头,低着头要在地上画起圈圈:“嗯。”
“沈佳音,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再发现你手指头是冷的,你给我往我衣服里摸。”
“啊?”她一惊,抬起了脸。
“我身体当你免费暖手炉。反正你这手,我看只有我身体能帮你回暖。”他半弯下腰,冲她咧了咧白亮亮的牙齿。
沈佳音噎噎口水,目光落到他敞开领口下的小麦色皮肤时,连忙转开脸。
他数落她:“知道害羞了?如果知道害羞,我看你怎么作孽你的手!”
她益是不敢吭半句声,老老实实地赶忙把手放进热水里面烫着,让热气把自己那指尖全给烫暖和了。
姚爷这会儿走进她在收拾的客房,见被子搁在床上没有铺开,走过去把被子弄好。
听见屋里动静,她慌张地没有擦手,起身冲进屋里。见他在代替她弄被子,她急忙说:“首,首长,您,您休息,我,我来弄——”
“首长?首长!首长?!”他冲着她连续不满地眯了三次眼睛,“沈佳音,我这都和你奶奶说要娶你了,你不会是成为我老婆后还天天叫我首长吧?”
她咯噔了下:“首,首长,不对吗?”
他直起身来,习惯性地教育起孩子:“没错。你在工作场合叫我首长。但是公私分明,不是公要分明,是私也要分明。走到大路上,你叫我首长,谁敢相信你是我老婆?”
十只秀气的指头纠结着。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叫他名字有那么难吗?
伸手捏起她下巴,这回连语文老师都当上一回了,道:“来,念我的名字。”
“名……名字?”
“怎么?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可她害臊。
见她眼神直躲着,像极了小猫咪,他眉眼笑着,促狭的意味浓了三分:“如果你叫我名字,我有奖励。”
傻孩子压根不上当:有奖励也不稀罕。再说他能给什么奖励?
他的头低到她耳垂边,呼了口热气:“我的奖励是,你私底下再不好好叫我的名字,我就吻你了。”
这叫做奖励吗?这不是分明的惩罚吗?不过,对于超自恋的爷来说,给吻自然是奖励不是惩罚了。
她吁了口气。
听出她口气里微含感慨,姚爷皱了皱鼻子:“我的吻不好吗?”
“不——”傻孩子连连摇头。怕他以不好的名义又要她怎样。
事实证明,在这方面她只有任宰的功夫。
“嗯,不是不好的话。那开始了。”
开始?
“一二三叫我的名字,不然我就吻了。”
她微愕的嘴唇刚张开,马上被他的嘴巴擒了个正着。
被他封住的嘴唇唧唧道:“首长没有说一二三——”
“那你叫我的名字。”边跟着唧唧,他滚烫的嘴唇摩擦着她冰凉的小嘴,是要快点擦着火来。
感觉他快撬开她的牙关了,她慌然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微弱的字音:“子、业——”
他满意地从她打开的牙关里攻了进去,享受着她含着他名字的嘴唇。
客厅里,早是各自拿起了碗筷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看,这姚爷说去叫人来吃饭,都叫了老半天了。沈奶奶都快以为在自己院子走一圈的功夫等于绕地球一圈的距离。
“妈,我们先吃吧。可能他和佳音有话说。”尤二姐聪明地对老人家挤一挤眼。
沈奶奶是多开明的人,不用二儿媳提醒,都晓得这人不知道找到哪里去是怎么回事。再说,哪个人没有年轻的时候。
“吃饭,吃饭。我们先吃,不睬他们了。”沈奶奶笑呵呵地招呼另两个客人吃饭。
高大帅和姚子宝早就把姚爷撇一边了。心知姚爷这会儿饿肯定不是肚子饿,是狼要吃羊的饿。听见沈奶奶这都发话了,完全不需客气,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这饭真是香,农家自种的。这菜真是鲜,农家自摘的。再听沈奶奶夸说这些都是尤二姐自己田里种的绝对没有下什么化学肥料,完全的无害蔬菜大米。现在的无害食品堪比黄金,在城市里想吃都吃不到。
速速扒完一碗米饭的高大帅砸吧一下口,十分满足:这回赖着厚脸皮跟姚爷来真是来对了,有的吃,有的戏看,有的热闹瞧。人生乐趣不都是在这里吗?
姚子宝吃得太快噎着了,喝一口汤,发现这汤比饭更好吃。是真正的山清水秀饭香水香。他快速舀了碗汤一碗下肚,打了个饱嗝,当着老人家的脸红了红。
沈奶奶见他们吃的香,和尤二姐早笑开了脸。只是这两个客人吃的真是快,不到十分钟功夫,菜盘子扫掉了一半以上。幸好尤二姐是有备而来,在竹篮里放了一些食材,见客人吃的差不多,和沈奶奶说:“我去厨房再给他们炒几个菜。”
“好,好,快去。”沈奶奶正生怕孙女婿回到饭桌的时候已是颗粒全无。
尤二姐端着新炒好的番茄鸡蛋进来时,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跟在她后面进了客厅。
“快吃饭快吃饭。”沈奶奶举着筷子招呼孙女婿快坐下。
沈佳音怕被奶奶瞧出端倪,低着头快速走到椅子边坐下来。姚爷与老人家依旧像老相识的朋友,谈笑风生,压根从他脸上瞧不出刚离开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尤二姐推推侄女肩头。
沈佳音记了起来,马上给他勺了碗米饭,回头和尤二姐说:“谢谢二婶。”
这孩子,这刻倒是不结巴了。尤二姐笑了笑。
姚爷一边吃饭,一边不忘给人夹菜,先给沈奶奶夹,再给尤二姐夹,最后给他的女人夹,至于那两个自家的,不用了。反正,他都能听得见他们吃得太撑打饱嗝的声音。
尤二姐见客人吃自家的菜很满意,于是和老人家商量:“这样,今晚上,我拎只鸡过来。”
“好,好!”沈奶奶连说好。
沈毛安在自家家里等着,等着尤二姐在领导面前吃闭门羹的表情。结果,没等到尤二姐碰鼻子灰的模样,而是听到了消息说尤二姐要把自家养的鸡宰了继续晚上献殷勤。
啪!
她老公听到声音从窗口伸出个头,见她甩着大腿巴掌,问:“谁气着你了?”
沈毛安走到窗口和老公商议:“你说我们家除了鸡鸭鹅,有什么可以比得上我二哥家的东西?”
她老公算是比沈二哥聪明点的男人,知道媳妇是什么事和尤二姐对上了,帮媳妇出主意道:“我们家的,肯定是比不上你二嫂家的。但是,我们村里绝对有一个人的东西,是能超过你二嫂家的。”
“谁?”
“唐老板啊。”
沈毛安眼睛一亮,茅塞顿开,夸老公说:“你真是聪明啊。唐老板的东西,动不动一件都上百万。尤二姐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一家小卖部老板。”
“那你想好跟唐老板要什么了呢?”
唐老板那里好东西多着呢。沈毛安思摸了下,道:“我有主意了。就要唐老板那里养的黑猪。那个黑猪肉听说比我们家养的猪肉有营养。一只在市场上价格是我们养的几十倍。不止如此,唐老板还不对外卖,只供给自己的农家乐。”
“你这样去跟唐老板要,能要到吗?”
“看在老乡的份上应该给吧。而且我们不是卖,是自己吃。”沈毛安兴致一来,不和老公继续说了,兴冲冲地搭上村里的摩托车,赶到唐向东的农家乐去。
说到唐向东办的农家乐,可算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旅游和产业基地了。面积是比附近几个村的面积都要大。占据山青水美的好地方。建起了度假山庄,配套部分娱乐设施。再加上这里的农家乐饭馆,提倡是自给自足。柴米油盐肉,全部都是自己基地自产自销的模式。完全的无公害理念,吸引为数不少的游客。在此基础上,唐向东还办起了农产品包装外销。弥补旅游淡季的损失,增加了收益。为当地政府创税收,解决就业问题。
能创收的企业家,能给政府解决问题的企业家,政府当然是很喜欢的。
就年前,唐向东刚被评上了省级十大年轻企业家称号。随着名声的愈大,媒体的采访,唐向东现在不止在省里活动,还到了其它地方和中央去讲课。
这么一个知名的年轻企业家。沈毛安想着是本村人,想着是自己在村里是唐向东的长辈,就是没想到人家现在是今非昔比。走进农家乐,出口就说找唐向东,说自己是他村里的婶婶。
服务生招架她不住,让唐向东的公关秘书出来。
唐向东请来的工作人员当然都是很客气很礼貌的,对她说:“唐总他刚好去成都开会了。那边开国际论坛讨论西部开发计划,请了唐总过去。这样,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在我们这里留个口信,我们会转告给唐总。”
沈毛安没有多想,说:“那行啊。你们告诉他,我想要头黑猪,要请我们家佳音的客人吃。这个客人很重要。你让他之后把猪送到我家里来。”
说来说去沈毛安就是想在这里讨到一头不外卖的黑猪。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说起话来好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唐向东现在都是什么身份了,这人居然这样说话的。
秘书请了她走后,和服务生说:“以后看到她再来要猪,直接让她走。这话也不用和唐总说了。免得唐总烦。”
“可是,唐总好像今天要回来了吧——”
县城里的火车站,沈佳音他们住过的那家小旅馆的小老板,一早去到火车站等人。等了一个上午没在车站等到人,接着接到电话说是到公路那头等。不久,一辆黑色玛莎拉蒂映入了他眼帘。
开车的司机给他打开后车门。他哈着腰先是向车里坐着的男人请了安说:“唐总,回来了?”
“进来吧,王老板。”玛莎拉蒂里面坐着的男人,即是刚从成都回来的唐向东。
王老板钻进了车里后,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唐向东瞄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火车晚点。我只好和我同事改坐成飞机,从机场那边直接开车回来。”
“没事,没事。”王老板哪敢说自己在火车站等了一个上午。
“王老板找我是?”
“是这样的。听说唐总有意在县城里找人一块做生意,给农家乐挂广告,或是说让一些游客进农家乐之前先住住县城的小旅馆。”
“嗯,是有这个打算。主要是考虑到县城离农家乐有一段距离。这周近不止农家乐一个旅游景点。”
“唐总能不能先优先考虑我那家旅馆,我那家旅馆有十几年了,论口碑人脉,都是有的,而且不错。”
“行,我会考虑的。”
得到对方这一句话,王老板心里头不仅没松,反而是一紧。只见坐在他跟前的这名男子,年纪三十上下,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金色领带,一只腿翘着,手里抓着的杂志随意地翻着。纸张在他优美好看的指尖哗啦啦地翻过去,像是银行里点钞票的声音,极是干脆爽快。坐在他身旁另一名年轻男子不停地在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键盘上敲打按键。
“他在写回来的报告,明天要帮我交到政府部门里头。没吵着你吧,王老板?”浓眉下,男人一双又黑又魅的眼睛看着他。
王老板拿帕子再擦擦额头:“没。没。”
玛莎拉蒂在拥挤的县城小道里穿行,速度缓慢。
王老板感觉度日如年,道:“唐总,你还记得沈佳音吗?”
“沈佳音?”
“是,你们村那个结巴。她好像只小你没几岁。”
唐向东像是漫无目的扫过杂志页面,说:“怎么提起她了?”
王老板捉摸不定他这是记得不记得,不过想他应该是不记得了,所谓贵人多忘事,于是嘻嘻哈哈道:“我这不怕唐总嫌塞车闷,想给唐总说个笑话。”
唐向东嘴角轻轻地一勾:“王老板要说笑话,我倒想听听。”
“是这样,沈佳音她这回回家带了个男人回来。”
“什么样的男人?”
“这说起来绝对算是个大新闻。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从京城里来的——”王老板神秘兮兮地拿手围住了嘴巴说。
打字的秘书停下了手,忽的,感觉一阵冷风从身边的老板身上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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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我是她老公
傍山依水的地方,空气清新,和京城的雾霭无法相比。
吃的太撑,姚子宝站在民宅的老院子伸伸懒腰。高大帅坐在一台阶上,把着手机在玩,顺道向远在京城的君爷汇报前线的最新情报。
客厅里,尤二姐拿布抹完桌子,见沈奶奶坐在沙发那里一动不动,走过去,轻声问:“妈,中午你不去睡一睡?”
“刚吃饱。”沈奶奶眯眯惺忪的老眼,似睡非睡,今天心情好,吃的也撑了,在肚子太饱和疲困虫之间挣扎。
尤二姐轻轻地笑了笑:“那我先去帮你把房里的被子拿热水袋热一热。”
“客人不是都没睡吗?”沈奶奶挣扎着挺了挺腰说。
“妈,他们由佳音招待。再说,他们来这里,最少要四处走走玩玩吧。如果我们什么都过问的话,他们不是不自由?”
沈奶奶听她说的有理,老一辈开口的话,人家这些人都是很有礼貌的,说不定会违背自己的意愿随她老人家的意思。沈奶奶可不是那种老顽固老封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人家有老人家的快乐,不和年轻人争。
“嗯,那我再坐会儿。你去看看佳音洗完碗没有?”
尤二姐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首长在厨房里呢,我去那里不是当灯泡吗?”
姚爷这是要争当三好男人?
沈奶奶眨眨眼:“那——”
“我给你冲杯茶。”尤二姐边说,边坐下来烧起了热水。
沈奶奶很恣意,感觉这次不止是孙女找到了好男人,自己和二儿媳的关系好像进了一步。这大概是喜事连门。
厨房那头,沈佳音站在一边上。姚爷卷起两只袖口,他做饭是不行,洗碗却是从小洗到大,毫无难度。拿起抹布,弄点洗洁精泡沫,刷刷刷,极快的速度擦过锅碗,不会儿,再把碗放进煲了热水的大铁锅里,既暖手又能去除油渍。
见着他动作很是利索一气呵成,压根自己插不上手,沈佳音偷偷地松了口气。本来,她都预备着他要打破几只碗的。
“叹什么气?”姚爷耳朵很尖,听到她嘘气声,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转过脸向她挑了挑眉。
“没。”沈佳音连连否认。
“是不是觉得男人洗碗很难看?”
“不,不。”这会儿就得使劲夸他洗的好,以后他没有借口拒绝洗碗。傻孩子并不笨。
切!姚爷淡淡的眉毛撇了撇:“你心里大概在想,哪怕这家伙打破了几个碗,也要夸他洗的好,今后有了免费洗碗工可以帮忙。”
“首,首长——”秀眉绞了绞,“其实你洗不洗没关系的,我,我能洗。”
姚爷把抹布扔回灶台上,冲她干瞪眼。这孩子说这话真是傻吗?不,她是知道她说了这话后,他以后真舍不得她一个人洗碗了。
“首,首长累,我,我来洗。”看他好像要罢工,她伸出手。
“去去去。”一把毫不客气把她推到外头,“去晒晒阳光。不要把你冷冷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你的手再给我摸着冷,准备给我摸我衣服里。”
见他如果她敢胆洗碗要与她干一架的势头,她眯眯唇角。
走到厨房外的院子,等着他时,碰见小叔在晒阳光。
姚子宝转头看到了她,再看见她没有远离厨房,笑道:“嫂子,我哥煮饭是不行,可洗碗你放心。我妈都打破碗,他从没有打破过,而且他有特技。”
“特……技?”
洗碗还有所谓的特技,前所未闻。
“嗯。我哥在少林寺呆过,学过功夫。有一手功夫叫什么擒拿手。碗要是落下来,他一擒就抓住了。他的速度是能用筷子夹住飞过眼前的苍蝇。”
听姚子宝有声有色将姚爷的功夫说的那般稀奇,高大帅从手机里面抬起了头:“真的?”
“怎么你不知道?”高大帅和他哥应有不少于五年的交情了吧,会不知道?
“是听人说过他去过少林寺,可他自己都不说,哪知道是真是假。”高大帅感慨的是,姚爷这么好的身手,居然不进特种部队,暴殄天物。
“没法,你知道我哥超那个的。”“自恋”两个字姚子宝帮哥有所保留,“他要的是别人主动夸,可不是要他去说人家才夸。”
姚爷的傲气是得天独厚。高大帅甩了甩头发,问:“去哪里走走吗?”
“嫂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逛一逛吗?”姚子宝现在已经动不动把嫂子两个字念得纯熟。
沈佳音每听他念一次嫂子,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下拔高了十岁,不得不严肃地说话:“这附近,有个农家乐。”
农家乐,电视里看过好多回了。姚子宝叫起高大帅说:“去那里吧。据闻那地方吃得好睡得饱玩的带劲。我们去瞧瞧热闹和新鲜也行。”
高大帅一听蹦起来:“行,摘菜去!”
感情这两人已经把农家乐看待成了开心网偷菜种菜。
沈佳音目送他们两人兴冲冲地走出院门,回头,见着客厅里沈奶奶和尤二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一缕风卷起一片叶子。
倍有点凄凉和孤寂。
个个都没问她意思,连她奶奶都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当然,每个人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没人愿意当电灯泡。
秋风有点涩,可沈佳音害臊地想把头钻进地洞里,脸膛发热。
厨房里飞出姚爷哼的小曲儿。拿条干布,姚爷是把碗锅都擦得一个叫亮晶晶的。把灶台上的东西都摆放整齐了。他擦干净两手,准备喊高大帅进来捧捧场赞美他两句。走出厨房的门,只见秋风卷着空地上的尘埃,安静得鸦雀无声。
“人呢?”姚爷诧异。
怎么,什么时候,个个都跑了?甩下他一个?好兄弟,居然都不和他打一声招呼溜了。
走到站在空地中央的沈佳音身边,问:“他们去哪了?”
“去,去了农家乐。”
去玩了,这般家伙,真不够意思!说是来这里帮他忙非要厚着脸皮跟了来,结果,只争当甩手掌柜。
拿眼角,瞧他脸黑黑的,她说:“他们刚去不久,首长,首长可以去追,来,来得及。”
大手往她脑袋上一按,一揉,他笑眯眯的美睐凑到她面前:“你希望我去追他们把你扔在这里吗?”
每次他这样问,她都会手足无措。
“首,首长决定。”
“又来了。首长?首长?!什么叫我决定,我现在是问你想法。你给我听好了,沈佳音,从这一刻起,非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你来给我拿决定。”
烫手山芋直接抛到她怀里。她只能是接得手忙脚乱:“若,若我,没法,没法拿主意呢。”
“我教你个办法。”眼睛一眯,把她的头直接按到自己胸口上,“听,听听看,就知道自己什么想法了。”
听,咚咚,咚咚的心跳声。那么快,那么近,好像贯穿四肢的热量流遍了血液。想,想要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的心跳。在寒风里面希望彼此偎依的温暖。
“听清楚了吗?”他呼吸有点急,声音有些哑,那是,她靠到他怀里的柔软身躯,直接是让他都起了反应。
“我想带首长去一个地方。”
听见她这句肯定的话,他忍不住往她头上又揉揉:“好学生。”
和煦的阳光照过来,她仰头看着他浓浓笑意的眉眼,微抿的唇角勾了勾。
拉上院门,挂上锁头。两人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沿着村外的小路漫步。
秋冬已至,路边没有什么花,比较多的是发黄的草根。沿路沙土比较多,这里通往村里的公路断断续续,不是都铺上了水泥的平整路面。
出了村外不久,却可见是有一条很漂亮的公路,不是接村里的,而是通往另外一个地方。姚爷在半途停住步,抬头看指示牌,看到了度假山庄的标志。看来,这是专门为旅游景点铺设的一条道路。
“首长想去看农家乐吗?”
他已经妥协了,妥协不停地需要纠正她不叫他首长,看在她说话现在偶尔已经不对他结巴的份上。
“不去。”他对什么地方都没兴趣,有她在,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够了。
这是热恋中的男人的想法。
拉着她的手,在公路旁的小路走着。
“佳音,你家里都有哪些人?”他问。
做家访?她没犹豫,答:“我二叔三叔,三个姑姑。”
“上次和你到北京来的是你三婶?”他眯着眼问。
“是。”
“你觉得你三婶怎样?比你二婶好吗?”他这算是淳淳诱导,怕她听不明白或是不敢说。
结果她说:“我三婶的为人,在村里个个都说,没有我二婶好。”
回答的真巧。他扬扬眉:“沈中校,我发现,你确实是个领导人才,在公关口才方面不需要忧愁。”
领导夸她?她肃立:“是!”
她动不动就像个兵一样。想起今早上她冲进洗手间的动作。之后他想起了什么,微微的笑敛了起来,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兵?”
为什么?
她该怎么说呢?究竟以前的事情桑虹和他说了多少。
眉头稍稍地蹙了蹙:“我爷爷是当兵的。我敬仰我爷爷。”
“只是这样吗?”他低哑的声线听起来,似有一丝的失意。
她忙道:“当然,也有首长的缘故。”
“因为我才当兵?崇拜我?”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打量着她。一种气势从他身上浑然而生,不允许他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的隐瞒和谎言。
即使是这样,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温柔对着她,眼中的光,柔得好像一只温暖的手。
“我……桑虹姐姐和首长说了什么吗?”
难得,这孩子和他主动提起了桑虹,这意味着能和他交流心迹了吗。
伸出的手搂在她肩头上,慢慢地拉着她一齐走:“不管她和我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并肯定一件事,我相信你。”
她低着头。
“我相信,相信沈佳音会履行她的承诺,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
她顿住了脚,再被他拉着再往前走的时候,脚下微微地趔趄。大概是没想到他在知道以前发生的事后,会这样地信任她。
“还有一句话,事隔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和你说的。”他再次停住脚,把头凑到她耳朵边,“很对不起,在九年前我放开了你的手。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暖暖的气息,浑厚的音色,灌进她耳中,令她的耳朵一瞬间红了起来。
“那时候不是你的错。桑虹姐姐都说了,你为了我,差点儿工作都没了。是,是我不好。那时候,我明明,明明可以跑掉的。但是——”
“但是?”他蓦地抬起她下巴,眼神里立马寒了三分。正是他所想的那样吗?九年前那场意外果然是有人有意安排的。
“我听到声音,好像我们村里人的声音在叫我。”就因为这样,她一个回头,耽误了时间,只能勉强地拾回了一条命。
“后来你回村上时没有问过是谁到过那地方叫过你吗?”
“没有。没人记着这事。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幻觉。”
是,有可能是幻听。但他依然保留意见,毕竟好像沈家人里面,不是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问题是,那些人害了她的话,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值得疑问和探究。
不觉间,他已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握在掌心里面。
走了大概一段路,他问她:“你想带我去哪儿?”
“小学。”她指着前面,“我小时候念的小学。以前回来过两次都没有时间回去学校看看。”
这孩子怎么只留恋小学?
“中学呢?”
“我们的中学只有在县城。”她说,像是轻轻一句话带过。
他若有所思。
走到了前面的分叉路口,又遇到通向农家乐那条的直达漂亮公路。
前面行驶过来一辆小轿车,看前面车头挂的标识,姚爷认出是一辆昂贵的玛莎拉蒂,坐车的人颇有点富人的架势。当然,在国内一些暴富的地方企业家里,玛莎拉蒂算不上什么很昂贵的车。
邻近交叉路口处刚好有一个坑洼,前几天可能下过雨,那积水由于这里的地势缘故没有完全退去。开车的司机较为鲁莽,或许是由于赶路的原因,并没有因此减速,车轮子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坑洼,难以避免地渐起一泼积水。
说时迟那时快,姚爷手脚飞快,带着人往边上躲,紧接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人。
黄色的泥水,把他一条裤腿当场溅了大半。
看是弄到人了,司机匆忙急刹车。
“怎么了?”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的唐向东睁开了眼睛问。
“对不起,唐总,前面有个水坑没注意,我们开过去时,不小心把水溅到人衣服上了。”司机转过身来冲他哈着腰说。
唐向东听这么一说,摆摆手,让他下去处理。他是这附近村里的人,如果他的司机是弄到是村里的人或是来这里观光旅游的游客,他唐向东不理不睬是不行的。
司机解开安全带走了下去。
唐向东再闭上眼,手指轻轻敲打车座上的沙发皮,好像弹钢琴一样的手势。他身边的秘书很是小心,从他这动作能看出他心里挺不耐烦。而说起他心中这点莫名的烦躁,都是因在县城时遇到那个小旅馆的老板给挑出来的。
一秒钟对他现在来说,简直像一年那么长。
他终于耐不住睁开了眼,回过头,看他司机究竟是惹到什么人了。又是谁走路这么不小心,见到玛莎拉蒂都不会快点躲开。是个蠢的,或是个很聪明的想碰瓷。
考虑多了,他心眼愈多,愈是仔细地瞧着,透过车后面不算很透的玻璃窗。
隐隐绰绰,见是个高大英武的男人,穿着一袭有点拉风的黑色大衣,单照这大衣的款式,绝不会是哪里的地摊货,初步判断,应该是从城里过来的精英人士。
如果说这个初次见到的陌生男人给了他一点警惕的话,那么,男人身边那个女人,年轻的女人,身上着的那身绿色军装,好像沙漠里的一棵绿苗,能一瞬间亮了人的眼睛。
秘书跟随他视线回头去看,瞧着在这种地方能出现一个女军人,一样颇感惊讶。军人是不少见的,但女军人非同一般,绝对是不多见的,稀罕品。
司机站在出事的交叉口和姚爷交涉,是一眼认出了沈佳音,微微地吃惊。
姚爷只把自己女人护到身后,和他说:“洗衣费到时候结了帐发到哪里?”
抠门的姚爷,当然不会白白地被人泼了一裤脚泥水,最少这洗衣费要讨回来。话说他这条裤子,是为了给沈奶奶拉风的印象,专门挑了条昂贵的第一天上门时穿。
司机好不容易把视线从沈佳音那里收了回来,说:“不用单据了。你说多少钱?”
感情这车里坐的老板有钱,这司机一样很土豪?
既然对方都这般大方了,姚爷挑挑眉,不需客气:“三百吧。”
“三百?!”司机嚷了起来,“你是想敲诈?!”
玛莎拉蒂里,听司机的喊声像是对方想碰瓷,唐向东推开了车门。
“三百叫做敲诈?”姚爷笑,“你老板买的车玛拉莎蒂动则百万,你这当司机的穿名牌鞋一双几千,理应懂得衣服送洗衣店整理该花多少钱,我三百怎么叫敲诈了?”
司机听他这话再打量到他那条裤子,看起来,不像是便宜货色,猛地一缩脖子,乖乖地把钱包掏了出来,数了三百块给对方。
姚爷收了钱,一把塞进沈佳音的口袋里,道:“你帮我收着,我没裤袋。”
沈佳音愣了愣,迟了半秒才明白他这是嫌弃裤子脏了连钱都不愿意放进裤袋里。
姚爷有特定时期的洁癖,比如说,如果是在军事行动中把自己搞得多脏都没有关系,甚至认为越脏越体现军人风格。但一旦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出来玩了,脏一点他都觉是会影响美丽形象受不了。
塞完钱,让她捂着钱包。姚爷抬头,望到了玛莎拉蒂车边站着的男人。
一时间,两名男子遥遥相对,中间流淌的气流颇有点诡异。
司机跑了回去,见着自己老板专门从车里出来,微微诧异:“唐总?”
“处理完了?”唐向东深邃的黑眸锁定姚爷的影子,“赔了他多少?”
“一百。”司机不敢报大数,争取看公司能不能给报销一部分。
“一百块是吧?回头和财务拿。”说完这话,唐向东钻进车里,砰,拉上门。
司机差点以为自己误听了。唐向东少有这么爽快的时候,何况这事儿完全是他这个司机自己犯的错。
坐进车内的唐向东,敲着沙发的指头益发焦躁。在司机准备开车之前,他迅速地回头,冲刚才的方向又望了过去,像是意图捉住某人的影子。
前头的司机一时没察觉,向他爆料:“唐总,刚那人身边的人,是沈佳音。王老板说的没错。真是沈佳音带了男人回来。”
这需要司机废话吗?他自己都看得见,他看得一清二楚,在冲下车的瞬间,他捉到她的侧脸。一如既往,干净如绿叶,纯粹如清水,不怎么妖艳的五官,因为这纯粹干净的气质,一下变得出众起来,是出尘脱俗,一般女人不可及的高度。
他记得她,可她记得他吗?
她眼里却只有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拉风的大衣,言行举止,高贵优雅,一看即是出身不凡。
最,突然将他眼睛刺痛的是,那男人搂着她,很是霸道的动作,将小巧伊人的她搂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往前走了,与他的玛莎拉蒂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司机没注意到他回头的动作,开了车。一瞬间,他有种发火的冲动。
“唐总。”秘书适时地一句话,本意是提醒司机,却是让他按捺了下来。
转回身的唐向东,两只手交叉捉在膝盖上,眉眼下的阴影,几乎罩住了他一半脸。
赶到农家乐的时候,站在前门的服务生走过来帮他开门,可能是忘了在这里留守的公关秘书的交代,那服务生是一五一十将沈毛安来找过的事儿汇报给他听。
沈毛安,他当然记得。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得。
“她说要黑猪肉是吗?”
“是的,唐总。”
“派人马上给她送过去。不止猪肉,还有猪骨,让厨房挑好点的,刚宰的。”唐向东的吩咐,让在场的人和之前拒绝过沈毛安的公关人员,一概讶异。
应说唐向东现在的派头,除了有头有脸的政府官员,少有能这么殷勤对待的,更别提是主动服务。
沈毛安是什么人?与沈毛安同个村的,都知道沈毛安在村里不就个普通农家妇女。家里老公种田的,算是有点小资本,其它背景全无。
可唐向东这样亲口叮嘱后,至少在农家乐里的人,没人敢小看沈毛安了。
很快,有人把上好的黑猪肉送到沈毛安家。沈毛安大大方方的,甚至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唐向东的殷勤。送猪肉的司机向她打探她究竟和唐向东什么关系。
沈毛安说:“老乡,同村。他要叫我婶婶呢。怎么,婶婶说想吃猪肉,他作为晚辈是该送来。”
司机听她说完这话,明白了她这肯定是不明就里,不追问了。
沈毛安高兴地提了装黑猪肉的竹篮,跑去沈奶奶家献殷勤。
沈奶奶正趁客人都出去散步,躺在里屋里睡午觉。
尤二姐替沈奶奶守着院子和门。听到有人敲门,她匆匆放下手头的针线活跑去开门,见是沈毛安,问:“大姑子,有事吗?”
“我找妈。”沈毛安焦急地推开她,赶着给佛献花,直接冲到里屋弄醒睡觉的老人家。
沈奶奶无奈从床上坐起来,问:“你这又什么事了?我不是说了吗?佳音回来,我没有办法帮你到你家里带孩子。”
“妈,我这哪是要你去我家带孩子,佳音回来,你肯定是要顾着佳音。”
不到一天,这女儿转性了?
沈奶奶拿毛巾抹了抹眼睛,看着大女儿。
沈毛安神秘兮兮地将盖在竹篮上的布掀开,道:“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辨认了会儿,肯定不难辨认,沈奶奶讶:“黑猪肉?!”
“是。”
“你从哪里弄来的?”
尤二姐也走上来瞧,确定是唐向东那里不外卖的黑猪肉。
沈奶奶拍着被子:“不会是死猪肉吧?你拿人家的死猪肉给孩子吃,你也不怕死!”
按理说,只有死猪的肉,敢被农家乐的内部员工拿出来倒卖。
“妈!”沈毛安黑了脸,嘟起嘴,“这是人家唐老板让人刚宰的新鲜猪肉,专门给我们送过来的。”
“我听你胡扯!人家唐老板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黑猪肉,他不用赚钱了?他是你亲爸亲爹了?”
沈毛安记了起来,刚唐向东的人给她送肉时,一分钱都没和她要。她汗淋淋了:“不可能是死猪肉吧。他,我找人和他捎了口信说,说佳音带了领导回来,这黑猪肉是要给领导吃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尤二姐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沈毛安早对她很不爽。
“大姑,我和你说。佳音的首长是部队的,和唐老板做生意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唐老板不会无缘无故送这黑猪肉。”
“那你说是什么缘故?”沈毛安拍定桌子。
尤二姐为此稍稍犹豫了下:“其实之前,我也有想过到农家乐讨点黑猪肉招待客人,可细想之下肯定不妥。妈,大姑,你们记得吗?以前,唐老板家没有搬到县城之前,唐老板和佳音都念书的时候,不是传过唐老板对我们佳音的评价吗?”
沈奶奶面色骤然从白变青,变怒火熊涛:“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狗崽子!当初他害佳音害的那么惨,害佳音到现在如果不是首长都找不到对象!说我们佳音啥来着?!”
当年唐向东说沈佳音的坏话,是忒难听了些,说是:我就是娶猪八戒,都不会看中沈佳音。
尤二姐皱着眉,不敢接。
沈毛安眼见拍错了马屁,畏缩着要退出去。
沈奶奶看她护着那篮子黑猪肉,气起来,从她怀里抢了篮子,径直往窗口扔了出去——喂狗了!
姚爷和沈佳音走到了小学。刚好孩子们都在上课,他们一齐站在校门的铁门前穿过铁门的栅栏,望到里面。
“好像变了样。”沈佳音回忆着说。
那守门的老头倒是没变,过来,认出她,笑道:“沈佳音是吧?不错,我早听你奶奶说你现在有出息了。看来真是有出息了,绿色的军装。”说完,偷偷又问了句:“到了部队,不结巴了吧?”
她未答,姚爷按住她的头,替她答:“沈中校口才很好,是部队里一名优秀的作战队员和指挥员。”
他夸得,都快让她汗颜了。
老头抬起头,看着姚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直呼:“您是?”
“我是她老公。”姚爷说这话毫不费力,不假思索。
沈佳音不自觉往他怀里躲。
害羞呢,这丫头。
老头笑了,大笑,接着对她说:“你是来看你的班主任陈老师吧?可惜,她不在。”
“陈老师去哪了?”沈佳音问。
老头重重叹口气:“你陈老师在县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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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嫁妆的问题
“陈老师病了?”
“不。”老头说了这句话后,好像难于启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去县城问,她家人应该在医院里陪她。”
别说沈佳音,不明就里的人肯定都听得莫名其妙。不是病,为什么住医院里?
刚好学校里打起了下课钟。许多学生从课堂里走出来活动。其中,就有不少和沈佳音同村的,包括了沈冬冬和沈晓贵。
沈冬冬看到沈佳音,很高兴,一溜小跑冲到了门口,冲沈佳音喊:“佳音姐。”
沈佳音回头见到他,记起了他应该在这里上小学,问:“你们,下课了吗?”
“下课了。”沈冬冬把两只手交叉在背后,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站在沈佳音身边的姚爷。
其他勇敢点的孩子,都围上来凑热闹。
不会儿,隔着铁栅栏,围了一群人,目光看着姚爷和沈佳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麻雀。
有人说:“我妈说了,他是沈佳音的领导。他今早来的时候我妈见过他。”
姚爷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孩子,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很嫌吵,背过身。
孩子们看他挺大牌,再听说他是领导,在孩子们的心里,领导是比父母更厉害的人,一个个就此都不敢再大声议论他。
只有沈冬冬,听了沈毛安说姚爷是佳音的男人,凑近点,详细地要看清楚点姚爷。
相比下,沈晓贵离着远远的,以一副不屑的姿态看着和姚爷站在一块的沈佳音。只是沈佳音身上的绿军装,真让这孩子眼里难免向往。
“走吧,走吧,都去上课了。”守门的老头遣散围来的愈来愈多的小孩。
沈冬冬趁着老头不注意,溜出了校门,跑到沈佳音耳边说:“佳音姐,我该叫他什么?”
姚爷耳尖,听见他的问法,感觉这孩子挺有意思,转过了头,和他一块等着沈佳音的答案。
沈佳音一下给窘的,一只手搭着沈冬冬的肩膀,说:“你,你回去,回去问你妈。”
别说她这曲线救国的答案姚爷不满意,沈冬冬都老大的不悦,瞥了她一眼说:“我叫他叔叔可以吗?”
叔叔?!
姚爷的脸瞬间崩溃。他哪里像大叔了!
不,如果这孩子不是叫了沈佳音为姐姐的话,没有家里辈分关系在,只按年龄瞧,八成都是要叫沈佳音为阿姨的。所以,现在他一边叫沈佳音为姐姐,一边叫姚爷为叔叔,姚爷不崩溃才怪了。
“咳!”姚爷重重地清声嗓子。
沈冬冬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问:“不对吗?”
“当然不对。”姚爷的口气很慎重其事,纠正道,“你要么叫她阿姨的话,就可以喊我叔叔。叫我叔叔的话,只能喊她阿姨。”
沈冬冬被他绕晕了一圈,头上星星直转,为此把责任都扔到了沈佳音头上:“佳音姐,都怪你,你让我好像得罪领导了。”
沈佳音见自己一不小心,两边都不讨好,秀眉绞了绞,嘴唇咬了咬,像是很用力才做出的决定,道:“你,你叫他,叫他姐夫。”
噗!沈冬冬笑了出声,笑的差点跑了调,边笑边冲沈佳音挤眼睛:“佳音姐你真好玩。佳慧姐早就换过几任姐夫了。她每次带男人都让我喊姐夫。”
沈佳慧凌乱的男人关系,自家的小孩都没眼看。
沈佳音翻翻眼。
“嗯。”姚爷又是慎重其事地告诫沈冬冬,“你佳音姐只有一任姐夫,只有一个姐夫,你以后绝不能叫错人了。”
“不然是不是要打我屁股?”沈冬冬哈哈笑着,或许是感受到姚爷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直接和姚爷开了句玩笑,接着大概仍旧畏惧姚爷追究,说完话马上转身就跑,冲回了学校里还不忘给他们两个做鬼脸。
姚爷真是没遇到过这样调皮不循常理的小孩,一时看着沈冬冬,都无法评价。
“他,他开玩笑的。”沈佳音替沈冬冬解释。
姚爷一把揉她的头发,道:“我会不知道吗?我家里不是没小孩。我弟都是我小时候带着长大的。”
“嗯。”沈佳音点头。
“他叫你佳音姐,他是谁家的孩子?”
“我二婶的儿子。”
哦,尤二姐的孩子。姚爷对尤二姐这人印象颇好,连带忽略了这沈冬冬的调皮捣蛋,只觉得这孩子应该和尤二姐一样本性良好。姚爷再望过去,看到了那头一直看着他们俩的沈晓贵,问:“那个孩子又是谁?”
“我三婶的儿子。”
许秀琴的孩子。只要想到许秀琴那通电话的事,姚爷对沈晓贵的印象一同打进了及格线以下。
沈晓贵可能都感觉到姚爷不欢迎自己的气息,转回身进课室时胸口里有些气,想:肯定是沈佳音在姚爷面前说了他坏话。
“要不要进学校里看看?”守门老头听上课钟响学生都进了课堂,于是走过来问沈佳音。
沈佳音摇摇头:“不,不影响他们,他们上课,要紧。”
老头听到这话笑道:“那是,在你对这学校的印象里,最多是陈老师。陈老师却不在。”
于是姚爷在和她一块离开小学时,说:“如果你想去县城探望老师,我让高大帅去弄辆车,明天一早从村里过去。然后你今晚想想,到医院去探病需要买点什么,是水果或是其它的,先准备好。”
他真体贴,连细节都帮她考虑到了。
不知觉中,现在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将手主动伸过去,让他牵着。
两只手交叉在一块,这大概是一回生两回熟,愈来愈自然。姚爷握着她伸来的手,很是满足。
这样来回走回到村里,已是傍晚了。
院子里,尤二姐拿了把扫把打扫着沈奶奶扔出来的黑猪肉。至于沈毛安,被沈奶奶刮了顿鼻子后,灰溜溜地跑了,不再二话。
看到沈佳音和姚爷进门,尤二姐马上将扫起来的黑猪肉,扔进个垃圾桶,再用盖子盖住,免得沈佳音发现。
沈佳音问她:“奶奶呢?”
“你奶奶,在里屋睡觉。”尤二姐说。
听说老人家睡觉,沈佳音就没有去屋里打扰。正好,他们前脚刚进门里,后脚高大帅和姚子宝一块回来了。
高大帅进门就嚷:“累死我了。”
姚爷听着他这句抱怨极其不爽,那是因为他到了沈家后除了好吃懒做有干过活吗,道:“你累什么累?你到这里除了吃饭,洗过碗吗?”
感情姚爷因为自己洗过碗算是在这里干了活的缘故,很是沾沾自喜。
高大帅摸了把鼻子:“那我,今晚洗碗好了。”
现在主动洗碗的人居然这么多了。沈佳音和尤二姐互相对了对眼神。
趁尤二姐没注意,姚子宝掀开垃圾捅盖子,顺道把手里喝完的矿泉水瓶扔进去。哪知道尤二姐是刚把完好的一大腿黑猪肉扔进了垃圾桶里,姚子宝看着垃圾桶的肉,惊诧地喊道:“黑猪肉?!”
“什么黑猪肉白猪肉的?你不是不吃白猪肉吗,嫌弃肥。”姚爷既是不知道黑猪肉,随意地接了弟弟的话。
“哥,不是。我和高大哥下午刚去过那个度假山庄,才知道那里卖的黑猪肉,堪比黄金。”姚子宝有声有色地说。
旁边高大帅早已推开他,争抢着往桶里仔细瞧是不是黑猪肉。话说,这么昂贵的黑猪肉居然丢进了垃圾桶里?高大帅啧啧的声音飞出了嘴巴。
尤二姐已经很不自然,手一紧张,抓住了自己衣服下摆。因为她知道人赃俱获,想赖账怕是难了。
姚爷听弟弟等人说的很神奇,走了上前,拨开高大帅,同样瞧了瞧垃圾桶里的猪肉两眼,耸耸眉,亦觉可笑:“不就是猪肉吗?有什么稀奇的?卖到比黄金贵,是商家的炒作手段你们都信!”
“哥,问题是人家这肉不对外卖,你拿黄金人家都不换。听说那喂养的猪吃的饲料,比我们人吃的还好。”姚子宝强调。
姚爷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微眯了下眼,问起了弟弟:“怎么,你们下午去了趟农家乐,马上被那里的美女迷住了?”
“美女是有,可也不多。”高大帅实事求是地讲,摸着下巴,“照我看,那里山好水好,食物好,想出美女也容易。”
“我看你们是都被蜘蛛精灌了迷魂汤。”姚爷再度切齿。
就是一个农家乐,一个提供给人家旅游的景点,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姚子宝能稍微听出当哥的口里一些火药味,惊诧之余,再扫到了姚爷裤脚沾上的黄泥,问:“哥,你去爬山弄脏裤子了?”
“我爬山能把裤子弄成这样?”姚爷一边拉着裤子上那块污渍,“我告诉你们,这就是把你们迷得神魂颠倒的农家乐老板的车给泼的脏水。”
姚爷真是火眼金睛耳听八方。
沈佳音眨眨眼,自己都没和他提过那辆玛莎拉蒂是唐向东的,而唐向东是农家乐的老板,是由于他都一直没向她问起。
姚爷怎么得知那玛莎拉蒂是农家乐主人的车?不好意思,他真没向任何人问起这事,都是仅凭在心里稍微琢磨,马上能推出的答案。那是一路走过来,谁能不知道这附近最有名的是农家乐,最有钱的当然是农家乐的老板。至于那玛莎拉蒂的车牌号,一看知道是本地挂牌的车。在本地县城里,姚爷都没能看见比玛莎拉蒂更好的车。这玛莎拉蒂又是直接冲向农家乐的,车里坐着秘书办公,不是来观光旅游的。那不是农家乐老板的车是什么。
“哥,没撞着吧?”听当哥的是被车差点挨着,姚子宝紧张地问道。
姚爷拍拍裤腿:“你哥进过特种兵训练的,能被这种车碰着?你嫂子有你哥保护,当然也没事。”
听到他强调说会保护她,沈佳音的脸微微地臊红。
可姚子宝和高大帅听姚爷差点被农家乐老板的车欺负了后,当然姚爷是绝对不会向他们提之后是怎么敲诈回对方三百块的事,纷纷掉转了枪口。
“这农家乐,其实真不怎样。”高大帅一拍大腿说。
“是。”姚子宝用力点头接着话,“坑人的。”
“怎么坑法?”姚爷唇角噙着眯眯的诡笑,一边等着他们怎么替他说唐向东的坏话。
基于男人的本性,只是和玛莎拉蒂的主人遥遥相对的一刻,姚爷已是把唐向东刻在了十字架,如果唐向东敢做出一步举动,他马上拿唐向东下锅。
会拍马屁的高大帅说:“收费贵,农家乐的收费贵死了,而且毫无道理。这人进去帮他们菜园子浇水种菜,一点辛苦费都没有,还要收钱。这不是白干活兼白贴钱吗?”
这马屁拍的不是很准,等于说城市里的人自己找坑埋。而且家家农家乐都是这标准,不单是唐向东一家。
论知识水平,读清华的姚子宝肯定是要比当兵出身的高大帅强一些,这会儿替哥教训下情敌也标准一些,扶扶眼镜道:“这个农家乐,和其它的农家乐不同,里面的猫腻很多。比如,老板搞饥饿营销。明明可以扩大生产规模养更多的黑猪外销。可这里的老板偏不,建了那么大的棚子和场地,养猪却是控制数量,让人千金难买,故意提高价格,并且吸引游客想吃猪的话必须在农家乐顺便消费其它项目。”
姚爷听完弟弟的分析,都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了,同时是摸摸下巴颌:看来自己那第一眼是没错的,这个农家乐老板,绝对是奸诈阴险的小子。
尤二姐站在旁边,听他们几个人说了那么多关于唐向东的坏话,微微地诧异。唐向东那人,在村里村外口碑都很好。比如上回自己儿子读的小学年久要翻修,就是唐向东给出的钱。唐向东说是占了自己的山头办农家乐,可每年上交政府钱以外,不外给村民各家各户补贴红利。唐向东可以说是很会做人的人了,而且当了大老板的极少见像他这样大方乐于回馈本地居民的。如今在姚子宝这番一分析后,这唐向东看起来,也不大像是很光明磊落的人。
的确,就拿养黑猪这事来说。记得那时候村里是谁说,要和唐向东学习养黑猪,后来不知怎的,这事儿不了了之。演变成现在市场上唐向东的一家独霸。
唐向东是个心机很深远的人。情愿给村民发点小钱让村民懒起来好吃懒做,没人竞争,他才能独占市场发大财。
只是做小卖部生意的尤二姐,怎能想到唐向东那般深远。姚子宝姚爷他们从京城里来,又是什么身份,当然洞察力和这里的普通村民不一样。
晚上,姚爷他们在这里过第一个夜晚。沈佳音弄好了两间客房给客人睡,自己当然是要今晚和沈奶奶睡一起。姚子宝看她给姚爷整理床褥,转身要走,笑问:“嫂子今晚不睡这屋吗?”
沈佳音立马红了脸。
“不是在那晚上和我哥一个房间了吗?”姚子宝再探问一句,“再来个上铺下铺的——”
姚爷进来听见,伸脚踹他一脚后跟,佯怒:“好的不学,跟了高大帅两天时间,马上学坏的!”
姚子宝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姚爷皱着眉瞧他背影,想到今下午刚也被沈冬冬取笑了一回,想是不是这些做弟弟都皮子痒。
“首,首长,休息。”沈佳音垂着头,说完这句,擦过他身边。
他伸手一拉,抓住她手臂:“就这么走?”
她瞬间拉紧了神经,该不会他要她留下在这里过夜吧。
他有趣地瞧着她微红的脸颊,笑:“我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娶你之前留你在这里当着你奶奶的面。再说了,等我娶了你后,哪怕你闹别扭,你奶奶也会把你送进我房里。”
说来说去,她迟早是他的人。他不急于这一时,但是没有松开她手,把她怀住后亲了下她脸庞,没有大福利,总需要个小福利,不然他今晚得被火烧的睡不着。
她脸红红地被他亲了亲。
“沈佳音。”他压着有点喘的气息,方是松开了她,问,“明天去县城,没有想买东西吗?还是准备到了县城才买。”
“我二婶做小生意的,我打算到她那里拿水果就好了。”沈佳音说。
“也好。”姚爷对尤二姐印象始终不错。
眼看尤二姐穿过院子,是在这里帮着忙活了一天后,准备回家了。
沈佳音连忙追出去,送尤二姐到巷口,顺道说明早拿水果的事。
尤二姐听完她意思,很大方地说:“水果的话,明早会有货车送新鲜的过来。你们也不用急着进县城,早上太早的话医院不接待。到时候直接到我那里拿就行了。”
沈佳宜往口袋里掏着钱,今天的菜和肉都是尤二姐拿过来的,她未免会觉得白吃人家的东西不好。
尤二姐一见,忙按住她的手,道:“傻丫头,你二叔是你什么人?是你亲叔来着。你亲叔请你老公吃两顿饭,很奇怪吗?”
沈佳宜看着她,是没想到她会以沈二哥的名义来拒绝她这笔钱。毕竟,村里无论哪个人都知道,包括沈奶奶,一天到晚最怕就是尤二姐要和沈二哥闹离婚。怎么看,沈二哥都是配不起尤二姐的。以前进门时已经有点配不上,现在尤二姐能自己赚钱了,大家更觉得沈二哥不能比。
村里巷子发黄的小路灯,照着尤二姐那张四十几岁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
“二婶,你当年是怎么会嫁给我二叔的?”后来沈佳音想,自己之所以能问出这话,都是因为自己快结婚了的缘故吧。
尤二姐听她的问题,只是怔了下。
沈佳音见状想把问题收回来。
尤二姐说:“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说和你二叔的事。只是你这快结婚的,和你说这些怕打击你对婚姻的信心。不过,我的考虑定是多余的。你毕竟和我不同。首长,和你二叔更是相差甚远的两个人。非要说有一点相同的,那大概是当年嫁的时候,和你一样,都是大龄了,快嫁不出去了。所以,那时候,我是没的选择。每个人都在说我话,娘家也因我为耻,说女人不结婚是做什么的,能做什么呢?就这样,我别无选择,同龄的好男人也都早结婚了,我只能选了你二叔。”
沈佳音仔细地听着。
尤二姐停了步,拿手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动作的温柔,让沈佳音突然好像感觉有点母亲手的味道,毕竟尤二姐的年龄和沈奶奶不一样,比较贴近她母亲的年纪,如果她母亲还活着的话。
尤二姐的手抚摸到她发梢,停了下来:“你之前没有对象的时候,我和你奶奶一样心里是犯愁犯急的。我想哪一天,你真是很倒霉地和我一个样,只能选择这样一条路的话——幸好,幸好不是。老天爷保佑。”
“二婶。”沈佳音乌亮的眼珠子望着她。
尤二姐笑了笑:“所以说女人要结婚了,就是不一样。换做以前,你和我之间有说过这么多话吗?如果我说,我在心里面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因为你和我当年很像,我都怕你不信。现在终于有机会都说出口了,我这心里可以松口气了。”
沈佳音听她这样一说,未免不是跟着一笑。
距离一下拉的很近。沈佳音和她并排走着,感觉有些都问不得沈奶奶的话,都可以向她问了,说:“二婶,你还记得我爸我妈是什么样子的吗?”
听她这问题,尤二姐若有所思,想得到老人家肯定是没和她说这些,于是在心里掂了掂:“你爸的模样,像你叔,长的都不错。”
“是吗?”
“当然是,不然,你三婶,当年眼光那么傲气,怎么会挑中你三叔呢?”
到底,沈家媳妇都长得不错,那是因为沈家男人窝囊归窝囊,却都在年轻时长了一副好皮囊。说到这,尤二姐捂住嘴巴一笑:“说回来,长得最好看的,要算你家首长。一开始,看到你家首长可把我担心着,难道你和我一样,只是看男人外貌?”
姚爷在自己房间里打了声喷嚏。
沈佳音理所当然摇摇头:“他,他人好。”
“是,看的出来,和你几个叔完全不一样。”尤二姐倒是没敢指望自己老公能出息到像姚爷那样,凭她的智慧可以看出,姚爷那人,绝不是好惹的。
到了巷口,尤二姐拦住她:“回去吧,不然你奶奶要担心了。你奶奶不担心,有人也要担心了。”
“嗯。”沈佳音点了头,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一时没能从尤二姐口里打听更多自己父母的事情。
尤二姐边走,边回头偷偷看,看她真是死心回家里了,张口松了口大气。要是她穷追猛打的问,真怕自己会说漏嘴。
夜晚,沈奶奶在孙女没回屋前,可愁着呢。私底下偷偷翻着从柜子里取出的储蓄本,发现,由于经常被几个女儿和许秀琴借口借钱,自己的私蓄所剩无几。没钱的话,她该怎么给孙女置嫁妆。难道,只能找尤二姐求助了?也不知道老二媳妇自己身上有多少钱,愿不愿意借。个个都说尤二姐发大财了,是真是假,连她这个婆婆都是不清楚的。最怕的是,尤二姐这钱若拿了出来,不知道她女儿和许秀琴会不会有动作。
“奶奶,洗,洗脚吗?”沈佳音端着盆热水走进里屋。
沈奶奶慌慌张张地把储蓄本塞进枕头底下。
沈佳音把水盆搁到老人家脚下。
沈奶奶脱了袜子把脚伸进水盆里,紧接拦住她的手说:“我想泡一泡,舒服。”
沈佳音这才罢了手。
一边泡脚,一边沈奶奶问她了:“怎样,他们有说在这里住几天吗?”老人家是在琢磨,这姚爷提亲成功回去后,肯定是要马上筹办婚事了,她究竟能有多少天给孙女筹备嫁妆。
“可能,可能不会很久。”沈佳音是想,姚爷不可能请长假,姚爷的公务重。在这里小住两三天,应该差不多了。
沈奶奶没想那么快,本想留姚爷住一个半个月,她这有时间借钱,又可以方便联络感情。毕竟她去京城一趟不容易,姚爷带佳音到她这里也不容易。
“是,他公务重。”老人家惋惜。
沈佳音趁她没注意时,掀了掀枕头,看到了老人家刚才塞的储蓄本,眼里的光一闪,大致猜到老人家的想法了。
“睡觉吧。”沈奶奶拿条干布擦完脚说。
“嗯。”沈佳音将枕头轻轻放下盖住储蓄本,不动声色,给老人弄起了被子。
在自家里睡就是不一样,很暖和,很香甜。
高大帅等着看主人家的里屋熄了灯,摸黑穿过院子,跑到了姚爷屋里。下午,他说是和姚子宝去逛街,实则是去替姚爷打听消息。
姚爷坐在床上,正等着他过来汇报。
高大帅轻声关上了门,走近他,道:“问过了,小心地问了,确定九年前那个时候,就嫂子和她三叔出了村。其他人没有出村,因不安全,都不敢乱走。”
“只有这些?”
“不,还有一条需要留意的。有个人说,说是在嫂子离开不久,她三婶不知道她去送东西了,一块出了村,从另一条路去追她三叔。后来好像没追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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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震怒
沈毛安吃了沈奶奶的闭门羹不说,没能讨好到姚爷和沈佳音,回到家,闷闷不乐。她老公聪明,躲着她。她六岁的女儿抓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去看佳音了,想跟着去。又说今天自己听其他小朋友说了,佳音今天去了村上的小学,沈冬冬都叫了姚爷做姐夫。
这岂不是意味尤二姐步步登天,自己呢?
沈毛安想,憋不住这口气的肯定不止自己,沈晓贵被姚爷冷落,许秀琴一样是吃瘪,许秀琴能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她心里头的感觉稍微好了些。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有人和自己一样倒霉,这心里马上平衡了。
自己那两个妹妹,都住在外村,是指望不上的,指望许秀琴能在姚爷和沈佳音在村里的这几天内动手和尤二姐争,或许还有点想头。她沈毛安等着渔翁收利好了。
想是这么想,心里是挺痒痒的。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听说自己三哥沈老三一早没有去果子园,径直上了街找到尤二姐的档口。沈毛安眉开眼笑,知道好戏要登场了。
大清早,高大帅找了辆车在村口等着。姚爷和沈佳音一块走到了尤二姐的小卖部。
沈冬冬这时候不到时间去上课,坐在档口帮尤二姐看门时,看到他们俩走来,笑弯了眉眼,小孩子古灵精怪的眼神直冲沈佳音挤着。
沈佳音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真心是怕他突然冒出一句和昨天一样让她当场尴尬的话。
“姐夫,昨晚睡的好吗?”沈冬冬被尤二姐教育的比较好,再加上本身对姚爷很喜欢,在姚爷走近档口时,马上挪了自己的板凳要给姚爷坐。
看到未来老婆的侄子给自己献殷勤分明很喜欢自己,姚爷当然高兴。按了沈冬冬的肩膀让沈冬冬坐,接着问:“你妈呢?”
“我妈在后面的小仓库点库存。我爸在楼上睡觉。因为今早上我妈不用急着去奶奶家了。”
沈二哥懒惰的本性注定了迫不得已才会来帮老婆的忙。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都有。
姚爷听着沈冬冬这话,都替沈冬冬和尤二姐叹气。作为男人,沈二哥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懒惰,只会是苦了尤二姐和沈冬冬。
沈冬冬拿了个袋子,递给了沈佳音。并且站到她身边帮着她挑,告诉她哪些是今早人家果农刚送来,最新鲜的。
沈佳音边听,边没来得及拦,不会儿沈冬冬帮她塞满了一个塑料袋,又扯了个塑料袋帮她装。
“冬冬,太多了。”沈佳音不得不出声告诉他。她总不能真搬一大箱水果去医院探老师吧,该有多怪。
沈冬冬毫不在意,道:“一袋你拿去送人,另外一袋你带回家去。慢慢吃。吃水果好,对女人特别好,美容护肤。”
唇角一微抿,沈佳音唇边小小的酒窝好像清泉一样悄悄地打着旋儿。姚爷在旁边瞧着,都能感觉到她心中愉快。
那是,若换做以前,沈冬冬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没和其他孩子一样嘲笑她结巴,已是很好了。现在一切都变了,应该说,多亏了他?
眼神,不自禁地瞄到他站的地方,正好仰上去的视角,同样对上了他正眯眯噙着抹微笑的俊颜。
他冲她笑着,眼里只映着她的影子,好像放着一部影片,时光永镌。
沈冬冬塞满两塑料袋水果,方是发现沈佳音一动不动,回头一瞧,看着她和姚爷两个人互相眼对眼,就是不吱声,这可让他大开眼界了,嚷嚷:“佳音姐,你们是在眉目传情吗?”
“哪有。”沈佳音回过神,马上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水果袋,眼睛却避着所有人。
沈冬冬转过脑袋,追着她躲避的脸,笑得咧开满口白牙,叫道:“羞,佳音姐你是怕羞对不对?”
沈佳音真心是快对他烧香拜佛了,这都一步步快退到了门外。
姚爷伸出的大手忙一把将她接住,接着故作有点威严地冲沈冬冬说:“好了,别闹了。”
沈冬冬方是作罢,但不忘揶揄姚爷再挤个眼:“我知道姐夫是心疼姐姐。”
姚爷倒也大方,冲他挑个眉:“你知道是就好,若敢再为难你姐姐,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话,沈冬冬忙做出害怕的表情,跑进里屋,边跑边叫:“你们要走的话,我先去喊我妈出来。”
姚爷和沈佳音互相看了看。紧接,姚爷伸手帮她将沉重的那袋水果接到自己手里拎着。
街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的人一般又都起的早。有路过这地方的村民,都拿目光往他们站的地方瞧着。议论声却是没有。大概都是记得昨天中午沈奶奶的那句“领导来视察”。均是稀奇地瞧了瞧后,纷纷走开了去,怕被牵连。
等日头慢慢爬上了行人走过的街道时,路口是迎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论五官,和沈二哥是像了有五分不止,很端正的鼻梁,有点裂皮但很饱满的嘴唇。但他的皮肤不像沈二哥那样润滑,粗糙,并且晒成深的小麦色。
他信步向尤二姐的小卖店走来,步子迈的是不紧不慢。像沉稳,又更像是置身事外的陶渊明气息,看淡尘世。
这个时候,尤二姐先被儿子拉着走出来了,见到沈佳音他们,笑问:“来了啊。吃早餐了吗?”
“吃了,二婶。”沈佳音说。
尤二姐刚走过去,想和她再说点贴心话,伸头一瞧,望到了那个正往她店里走来的中年男人,瞬间惊疑地圆瞪了下杏眼。
“二婶?”沈佳音疑问地随她的目光转过去看。
沈冬冬探出半个身,看到沈老三抢先叫了出来:“三叔!”
沈老三闻声加快了脚步,一脚踏进尤二姐的档口。
尤二姐迎上去问:“三叔这是……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沈老三听她问了这句,明显心里有点惭愧,低头摩擦着双手。只要从尤二姐这话,都知道他是几乎不上尤二姐这里的。不止尤二姐这里,他是他几个妹妹的家,自家母亲住的老宅,都极少登门串门。只因他太忙了,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干。如果他不干的话,许秀琴要饿肚子,家里的孩子沈晓贵,连学都上不了。
今天他能来,而且来的正是时候,不用说,是许秀琴威逼利诱逼着他来的。
许秀琴和他说:“我看,你大妹都知道要讨好佳音的领导了。我们不能落后了。落后要挨打。这都是你爸当年当兵时所接受的教育,你也一样。”
“可,我二嫂那是能人。我去了,能做什么?”沈老三连自己都不看好,怕去到姚爷面前没讨好到姚爷,反而遭了姚爷的厌恶,“不然,不然你去?你总比我会说话。”
许秀琴只在京城里接过姚爷的一次电话,都感觉到姚爷不喜欢她。不然她哪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自己老公。姚爷这么俊俏的人,哪怕是她站近点看,都是福利。不过,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姚爷不喜欢自己,自己当然不能再去惹姚爷让姚爷进一步讨厌她。
“你是佳音的三叔吧。我不过是你们家过门的媳妇。尤二姐肯定是不指望你二哥了。所以,沈二哥出不了这个头,这个露脸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刚好代替你二哥登上沈家老大的位置。你若是也不去的话,村里人会说你们沈家男人都死绝了的。”
沈老三哪能辩得过媳妇那张精明的嘴巴,收拾了下,只能慢吞吞朝尤二姐这里走来。
现面对尤二姐等一批人的疑问,他局促着,尴尬万分:“没,只是听说佳音回来了,到你这来了,顺道过来看看。我是很久没见佳音了。佳音,你不怪三叔吧?”
沈佳音等人,只要稍微一想,都知道他是被谁派来的。倒是没人怪他,只觉得他够可怜的,在许秀琴的强权政策下。
“三叔,既然来了,你在二婶这里坐坐吧。我和首长去趟县城看一趟陈老师,回来再找你。”沈佳音说。
“陈老师?”沈老三仰起了一直垂着的头。
“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三叔你不记得了?”
沈冬冬这时插进话:“三叔哪会不记得?晓贵之前就是陈老师班上的。”
尤二姐忙是一拉儿子,让儿子别乱插嘴。
沈佳音确是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班主任现又是当了沈晓贵的班主任。
“是啊。”沈冬冬都这么说了,沈老三避不了,承认道,“佳音,到我果园子里弄点新鲜的水果,替我和晓贵给陈老师送过去。你看我忙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医院探望老师。”
“不用了。”姚爷抢在沈佳音面前拒了沈老三,“水果这里够多了。要我们带话给老师的话,我认为,尊师重道这种行为和礼貌,必须是学生自己亲力亲为,才是显得有诚意。”
沈老三听到他这话,抬头,一瞬间有些凝滞的目光与姚爷那双冰冷又妖艳的美睐相对。只是很快的功夫,他耷拉下头。
姚爷一手提水果,一手搂着自己女人,和尤二姐说:“二婶,我和佳音先走了。谢谢你和冬冬。”
尤二姐听到他叫自己二婶,应是把她看成一家人了,很是高兴。沈冬冬更高兴了,居然能被姚爷夸。
沈冬冬一直坚持要把姚爷他们送到村口。姚爷一不做二不休,让他背上书包,准备顺道送他一程到学校上课。
目送他们几个热热闹闹地离开了档口后,沈老三浑身不舒服。
尤二姐大概知道他想什么,可能是担心自己儿子晓贵知道后又会回家里闹脾气。晓贵和他姐佳慧一样,都是最容不得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比自己强,自家里的孩子就更别说了,会被村里其他人拿来比较。
“二嫂,我先走了。”沈老三什么事都没能办成,两手空空,转回身。
尤二姐看他样子着实可怜,追道:“佳音对你是没什么意见的,三叔。至少,你比我家老公勤劳能干。佳音她今儿真是赶时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知道你忙,如果三叔你想给佳音什么东西的话,我帮你送过去。”
沈老三听见她这话,嘴角一抹苦笑。其实自己早就被人看低了,没什么感觉。他怕的是家里人吵。一天累的半死不活,回家再要面对发脾气的老婆孩子,真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不过知道尤二姐这是好心,他没拒绝,点了头:“麻烦你了,二嫂。”
尤二姐站在档口,看着他的影子越走越远,直到是消失在路口的朝阳里。回身,走到楼上叫沈二哥起来帮忙。今天,客人没走的话,她还得上沈奶奶那里看用不用帮忙。
村口,高大帅找的这车可有意思的,正是上回送他们进村的那辆。司机现在是和高大帅一回生两回熟,摸清了他们这群客人的脾气后,司机很聪明地不再多话,只要不多话,有多钱拿。
沈冬冬抱着书包坐在佳音的旁边,兴奋的心情不言而喻,这可是他第一次坐小汽车到学校上学,虽然只是辆出租车,在这乡村僻野的也够威风了。
到达学校门口时,正好是学生们抵达学校的高峰期。当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沈冬冬下车后,很给姚爷面子,冲车里坐的姚爷摆摆手,叫道:“姐夫,我走了,去上课了!”
和一大群学生站在一起的沈晓贵,脸色立马变得很臭。
老婆的侄子给自己这么大面子,姚爷当然要回给他同等面子,坐在车里,冲沈冬冬拜拜手:“去吧,去上课,我和你佳音姐回来后,你上完课,我们再带你去吃馆子。”
“耶!”沈冬冬一跳三尺高。
所有孩子无比羡慕地看着他。
出租车离开了小学校门后,沈佳音不得不和姚爷说:“吃,吃馆子,对孩子,不大好?”
指尖,伸去点了下她鼻子:“有我在,没有什么好怕的。吃馆子,当然要找个卫生的。而且,小孩子都喜欢肯德基麦当劳。你总不能因为大人的理由剥夺小孩子的乐趣。”
沈佳音眨个眼:他不是很不喜欢小孩子吗?
倚回沙发里,他搂着她肩膀,在耳边咬道:“谁让他是你侄子,我为了讨好你,总需要讨好你家人吧。”
这句话听到坐在前座的高大帅耳朵里,高大帅在内心里啧啧:好腻歪。
姚爷现在是愈来愈腻歪了。有了女人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样。
车开到县城里,刚好是医院开放家属探视时间。到了大堂打听清楚陈老师是在哪个住院病区后,沈佳音和姚爷两个人沿着医院里的回廊,来到住院部,再到三楼的骨科。
如守门老头说的,陈老师真不是病,是脚崴了。严重的脚崴,导致骨头错位,现在复位后,一直肿胀未消,都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了。县城的医生说是这样,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慢慢康复。陈老师家人的怨言立马多了起来。
在住院部照顾陈老师的是陈老师的妹妹陈玉敏,因陈老师的爱人和女儿都要上班。
有人来探病,陈玉敏给开了病房的门,一开始她认不出沈佳音,看着个穿军装的女军人出现,有不小的吃惊,忙道:“请进,请进,解放军同志。”
沈佳音朝她点了点头:“我是来探陈老师的。”
不记得自己姐姐的学生里面有当军人的。陈玉敏回了头去看陈老师。
陈老师躺在床上坐起半身,是打沈佳音一进门马上认了出来,冲沈佳音招着手说:“佳音,快过来!”
姚爷只觉身边的人影一晃,好像有特异功能,闪电般的速度到了陈老师床边。这会儿,沈佳音在陈老师面前,和在沈奶奶面前一样,只是个孩子。
“佳音,你穿军装真好看,真好看!”陈老师直夸。
沈佳音将水果放到了床头桌上,避免不了被夸的羞涩,赶忙转了话题,问:“老师的脚怎么样了?”
陈老师看着她一双眼睛好像小鹿子般干净纯粹,唇角慢慢拉开一抹满足的笑:“没事。看到你这么有出息,更没事了。”
“才不是没事呢。”陈玉敏走上来说。既然真是自己姐姐的学生,而且看起来派头挺大,陈玉敏认为沈佳音应该为陈老师的伤出点力。
不用陈玉敏说,沈佳宜来的路上一直都这么想。她让陈玉敏向这里的医生借来陈老师的检查报告。
姚爷拿起几张X光片,放在灯光下对比着看。
“他是什么人?”陈玉敏凑近沈佳音耳边问。
感觉到陈老师同样带着疑问看着自己,经历了一天的事以及和尤二姐的谈话后,沈佳音突然觉得心里某处放开了,说:“他是我未婚夫。”
“哈哈。”陈老师率先开心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哎呀,老了,我真老了。看我当年教的学生,现在都是要结婚生孩子了。”
“姐,你以后可以再帮她带她的小孩。”陈玉敏跟着凑个趣,侃了下她们师徒,“如果她小孩敢在你班上闹脾气,你就和学生说,知道你妈是我当年什么人吗?”
陈老师本是笑,笑着笑着,是看见自己裹着纱布肿胀的脚,一声叹气。如果这脚不能好,再也不用教书了。
一边看片子,一边听她们几个说话。姚爷若有沉思,回头时,已是带着微笑,对陈老师说:“我看问题不大。”
“真的不大?”陈玉敏代自己姐姐问。
“有两种方法,一是开刀,加固铁板,那会长得快一点。另一种方法,等骨头它自己慢慢长好。”
“开刀?”陈玉敏皱皱眉,别说陈老师愿意不愿意,他们家人是不敢让陈老师冒这个险的,“在这种小县城的医院做这种手术——”
虽说这不是很大的手术,但是,像这种县城医院,而且规模很小的医院。姚爷心里也明白。除非上面来了个什么专家团到这里做支援。不然恐怕这里自己的医生都不敢做。麻醉都是个大问题。
“只能去城里了。”陈玉敏跺了下脚,恼道,“可好。我姐姐这回又要花钱又要受刀子的罪。那些肇事的,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来赔礼道歉!”
话说,陈老师这脚是怎么搞到的?
“就她班上那几个孩子。有个带头的。”陈玉敏没顾着陈老师的眼色,一肚子吐水冲沈佳音吐,“先是骗我姐不见人了。等我姐去找人的时候,故意弄了个坑,还在后面故意喊了我姐一声,让我姐被惊倒的时候踩了个空。医生说幸运,那坑再深一点,我姐跌下去撞到头的话,这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这么顽皮的学生?”姚爷都吃惊地问。
“是。那个叫沈晓贵的,早就哪个老师都不敢要了。我姐不知念在什么份上收了他。”
沈佳音的脸煞然一变。
陈玉敏这会儿想起什么:“对哦,他和你一样姓沈。”
陈老师看不下去了,冲学生说:“佳音,你帮我去打壶水吧。”
知道陈老师这是在帮自己解困,沈佳音提起水壶往外走。姚爷跟在她后面。等关了门,陈老师开始刮自己妹妹了:“我告诉你,你等会儿可不准把火迁怒到佳音头上。她和沈晓贵那家人完全不一样。她小时候,她三婶没少过欺负她。这孩子已经够让人心疼了。”
姚爷跟在她后头,心里同时在想着另一个问题。说真,沈晓贵这个害陈老师的举动,和当年害佳音的陌生人一模一样。看来,这个许秀琴是凶手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八九十。
快到打热水的地方,怕她烫着,姚爷抢过她手里的水壶,说:“你先去外面等我。”
现在,她被他护着快成和她二叔一样的窝囊废了。
抢不过他,她捉着手指头。一排人都在等打水,拥挤在狭窄的走廊里。沈佳音只好依他意思先退一步到外头等他。
医院门口,玛莎拉蒂停稳之后,唐向东下了车给坐在后座的人开门,道:“妈,你小心点。”
一个披着真皮毛呢大衣的女人下了车,护着唐向东的手,走上医院的楼梯后,又马上把他的手放开,道:“你去给我找我上次看的那个医生。我倒要问问他,怎么我这吃了一个星期的药了,鼻炎一直都没好。”说着,在唐向东要走的时候,又埋怨了句:“所以说,该去城里头看。这县城的大夫不是学生就是被淘汰的。”
唐母埋怨的声音俨然有点大,引得有些人回头来瞧。
唐向东眉毛紧紧地锁住。
陪他的秘书知道他孝子难做。本来,他是要直接带唐母到城里去瞧的。可唐母非要回头来找县城大夫的麻烦。他只好陪着母亲来这里做个样子。
叮嘱秘书留在这里陪自己母亲,唐向东说:“如果她再说要拿这医院怎样怎样的话,请她直接回车里,骗她说我有公事先走了。”
秘书应好,唐向东走了。
可只是过一会儿,唐母遣走儿子的秘书去帮她找杯热饮,要热可可。热可可这东西怎么可能在医院里找得着,这又是老板的母亲。秘书只好满头大汗地跑出去到县城里找。
唐母一个人在医院里等儿子,是有些无聊。左顾右望的,在看到斜对角有个熟悉的人影时,她是瞪圆了眼珠,直盯着那身绿色军装。
有道像是很不友好的视线射过来,沈佳音望回去,看着那个好像贵妇人的中年女人,想了老半天,都没能记起她是唐向东的妈。说回来,她和唐向东压根不熟悉,和唐向东的妈更是面都没见过一回。怎知道这是唐母。
唐母从她表情看出她认不出自己,眉头一皱,叫道:“沈佳音是吧?”
听对方毫不犹豫叫出她名字,沈佳音有点乏累了,貌似自己在不知觉中名声远播,什么鸡鹅鸭狗都能叫她。
唐母直线走到她面前,眼神像钉子钉着她脸:“真是你,沈佳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姨,我不认得你。”
“你不认得我?”唐母哈哈大笑两声,举起指头,“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你这个丑八怪猪八戒,当年追着我儿子几条街跑,让我儿子脸都丢尽了!”
在她要把指头点到沈佳音面前时,猛地,脊梁骨一道发寒。眼角斜望过去,只见一男人,好像黑夜里的罗刹,散发着寒气的双眸令她周身一冷,不寒而栗。
姚爷走了过来,绷直的俊颜,浑然一体的气势,压得唐母喘口气都不能。唐母一张脸哗的,已是不知觉没了血色。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并、磕、头、道、歉。”从绷紧的嘴唇里弹出来的字,字字的力道,都可以震得唐母的心脏跳出来。
是什么人?
唐母慌慌张张地连退数步。
这时候,唐向东找医生问回来了,远远见到唐母的样子,大吃一惊,拨开人群飞跑过来,喊:“妈——”
是他妈?
沈佳音和姚爷均是一怔。惊讶的表情不亚于唐向东和唐母。两人心里想的都是:唐向东都是个企业家了,这唐母怎么这素质?
唐母抓住赶来的儿子的手,指着姚爷道:“儿子,他,他吓唬你妈!”
姚爷唇角一勾:刚他是像黑社会了吗?生平有一次,终于能和君爷一样,被误认为黑社会分子了。
唐向东看到了姚爷,再看到了姚爷身边的人,一愣:是没想会在这里再撞到她了。
“向东!”唐母叫。
唐向东眼睛危险地眯着,问姚爷:“你刚做了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姚爷很是淡定地一手提水壶,一手握沈佳音的肩膀。
唐母做了什么?
旁边有人路过看见,已经叽叽喳喳,将信息都传给了唐向东。
唐向东微沉下脸:“妈,你刚说佳音什么话了?”
“你别叫她佳音,这个丑八怪,连猪八戒都不如。”
唐母这话声刚落,姚爷迅速腾出的那只手往她脸上就是一巴——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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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打的好
现场一片死寂。
唐母半边脸火辣辣地烧,但是,她不敢说话,喉咙里吞声口水,连带把要叫骂的大嗓门一并吞回了肚子。
姚爷那双美睐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牵了沈佳音的手往回走:这种人,连说都懒得说了。不过,唐母如果再敢来一句,到时候不止是一巴这么简单了,让她直接从暴发户太太变回到普通农妇,他不是办不到。
唐向东在等姚爷他们走了有十几米远,被姚爷那巴掌震掉的魂方才回到壳内,迈出脚刚想去追姚爷讨公道。身后唐母突然一只手拉住他。
“妈——”
“回去吧。”唐母三个字很淡。
唐向东看着她往回走,再听周围一边倒的议论声:都说唐母这巴掌该挨,不打不清醒。当然,主要是姚爷这巴打的准,正好打在唐母的脸颊上,没打到其它容易受牵连的部位,叫真正的打脸!打的你这张脸都没了。
回到玛莎拉蒂,前头的司机赶紧给唐母打开车门。唐母一路都是垂着头,动作迅捷地钻进车内。唐向东紧跟其后,同样钻进后座里,问:“妈,把脸给我瞧瞧。”
唐母的手即使没有挪开挨打的地方,从张开的指缝间,唐向东都能看出没大碍,只是表皮发红。奇怪的是唐母被姚爷打了这巴后,居然不吭声,与以往唐母的性情几乎是截然相反。
“不要说了,赶紧让小周把车开回去!”感觉到儿子落在自己身上那抹疑惑的眼光,唐母一如既往板起脸,冲司机喊。
唐向东皱眉,皱完眉不说话,径直推开车门下车,接着走到车前面,和司机说:“先送她回去,什么话都不要和她说。”
唐母对他这话无动于衷。
玛莎拉蒂离开后马上返回农家乐。在农家乐里面建有一栋唐家的别墅。唐向东望着玛莎拉蒂远去的影子,摸进口袋里抓了老半天,只抓到一条口香糖。四周有人在看他,不少人认出他是大老板。唐向东算警醒,拉高点外面风衣的领口,半遮下脸,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
他想都没想,道:“随便逛逛。”说完他躺回靠背,眯着眼,看着车顶。说实话,唐母今天的反应,让他似乎可以坐实了很久以前就怀有的一些猜测。比如说,唐母很早之前已经注意沈佳音,并且有意针对沈佳音。
为什么?
当年有人传他说沈佳音是猪八戒都不如的话,确实不是他嘴巴里出来的。但是,那时候他已是预备离开村子。唐母给他联系了城里的学校,让他得以考到城里念书,于是,他就此没有了机会回到村子里去澄清谣言。他回村创业时,沈佳音是到北京念书去了。谣言自然而然随着当事人不在,没人说,他都以为大家全忘了这个事。直到唐母今天突然提起来。
唐母一口咬定她连猪都不如,和当年传的谣言一模一样,而且,唐母骂她时,连说是谁传的都没有。搞不好,这谣言真是自己母亲制造的。
究竟,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母亲这般百般刁难她?
不记得自己家和沈家有过任何瓜葛。况且,他家向来和沈家人没来往,何况一个区区的沈佳音。
唐母若什么时候自己和沈佳音结了梁子,那就更奇怪,更说不通了。没这个条件更未曾听说。
想不明白,唐向东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嘘一声,脑中却挥不去她那抹秀影。只记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上学的路上,听大家都指着笑话她是个结巴时,他远远望见她的侧影,没觉得可怜,只觉得她的脸她的眼神,都像是天空一样,干净纯粹,让人向往。
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往回走去陈老师的病房。
沈佳音仰头,看着他侧颜,感觉他在想事情,一张有点严肃的俊颜,一样好看,勾着人的眼珠子。
“怎么了?”姚爷是被她盯到有些毛毛的。他是喜欢她看着他流口水。可是,她的表情貌似有些沉思,让他心头一咯噔。紧接,他说:“我绝对不是个暴力男。但是,如果女人很坏,我绝对不会说因着什么绅士风度坏女人都不打了。”
“坏人,都得打。”她点点头,“首长你打的好。”
姚爷被她夸的,有点脑袋当机:“你……确定你不是在讽刺我?”
“难道首长你认为她不该打吗?”
废话!唐母骂的人即使不是她,像这种当街侮辱人的泼妇状,都该教训。
“当然该打。”
“首长打的好。”她冲他竖起个大拇指。
这孩子,能不能不要可爱到让他很想当着众人的面吻她。
他伸出掌心包住她竖起的拇指,咳咳两声,道:“嗯。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我们做人要谦虚。这种人人都应该做的事情,不值一提。”
她笑了,被他一逗,笑开了颜。
爷挑挑漂亮英武的眉毛:他这算是第一次逗人,逗孩子,逗女人。
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故意要逗自己女人了,她笑的模样儿,真是春来百花开,能照瞎他的眼。
伸出手将她一搂,让她头靠到自己肩头,亲亲蜜蜜,只见自己和她两条影子在路上并齐,很是般配。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了。
沈佳音也感觉在做梦,这段日子都在做梦的感觉。这种幸福,换做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两人走回到病房时,陈玉敏已经走出去了。
陈老师让沈佳音坐在自己身边,姚爷给她们两个倒水。
“打算在老家住几天?”陈老师问学生。
“应该住几天吧。”沈佳音说。
陈老师笑:“你现在说话都利索了。”
沈佳音跟着微微地笑,没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陈老师又问。
知道老师或许想喝他们的喜酒,姚爷抢着道:“到时候佳音和我的请帖会发给老师。老师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们吧。”
这话很得陈老师的心,立马留了好几个电话给他们,包括她自己的和家里其他人的。
沈佳音走开去洗手间一会儿的时候,姚爷抓住了时机,问起陈老师有关沈晓贵更具体的问题。
“你出事后,他有说过什么吗?”
陈老师倒是没有怎么疑问姚爷问这个问题会心怀叵测,知道他是自己学生的老公自然信得过,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没有说什么,那样子好像早知道我会出事。而且我想,他做得出这个事,脸上没有半点忏悔的表情,说真,我都有点惊讶。看起来,他好像挺恨我的。”
“他家里人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陈老师微皱眉。
姚爷听得出来,这事儿说出去,人家也只能说是陈老师自己倒霉不小心跌的,毕竟沈晓贵并没有伸手推老师掉坑里,沈晓贵叫陈老师的话,有可能是他真的走错了路,看见陈老师在找自己,他心急所以喊了陈老师。没有证据可以表明那坑是沈晓贵挖的,同样,没有证据表明沈晓贵是故意让陈老师跌坑的。
事实正如姚爷猜想的,无论学校、公安机关、陈老师本人和陈老师家人,都没法找出确凿证据来证明沈晓贵有谋害陈老师的意图。要沈晓贵和他家人向陈老师赔礼道歉都不可能,更何况要提赔偿问题。
狡猾!
一个小孩子心思居然如此黑暗、可怕、思维慎密,手段恶劣不说,很是周密的作案方式。很难想象会是个念小学的小男孩能做出来的事。那么,一是有可能这个孩子受到了他人的指使,或是这个孩子有谁可以模仿。这样的推理,貌似合理,也确实只能是这样的解释方是合理
陈老师现在是愈来愈肯定自己不知觉中让沈晓贵很是讨厌自己了,为此,她挺纳闷的:“他学习成绩不好,我都没批评他。只是告诉他要好好念书,不要浪费父亲辛苦赚的学费。”
“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吗?”
“你说他爸?虽然我不是和他一个村的。可沈三哥是远近闻名在家里全听家人老婆孩子话的男人。他讨厌他爸应该不可能的。”
正因为此,姚爷从第一眼,很看不惯沈老三,比起沈二哥更让他提不起劲来。一个人,如果受到不公平待遇了,不为自己争取,算什么。在姚爷眼里,是连基本的人格都缺失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更肯定他其实内心里是很讨厌他爸的。”姚爷毕竟是专家,心理学研修过,不说沈晓贵,他相信沈冬冬若不是幸运地有尤二姐带着时而纠正领导,恐怕会走上和沈晓贵一样的路。所以说家庭里面一个父亲的角色,尤其对男孩子来说,举足轻重。
陈老师听他一分析,真是怔了怔,但很快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长叹:“看来这事有我的责任。是我没能看出他心理方面的问题。”
沈佳音走回来的时候,远远见着他和自己的老师说话的样子,十分谦和,感觉得到,他对她的亲人朋友师长,都很是尊敬和爱护。这同样是基于尊重她。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是很喜欢他了。
摸摸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给害臊和兴奋的。
离开县城医院的时候,他依然牵拉着她的手。看时间差不多,这会儿搭车回去村里吃赶不及。两人一块随便走进县城里一家小吃店。到点,吃饭的人挺多,能看见不少身穿中学校服的学生来这里打饭盒或吃粉条。
姚爷再望过对面一条街,望到了一所中学的影子。这县城小,很小,交通不怎么发达,发展,真心是也没有怎么发展。表现在,学校很差。这县城里,加上附近几个村,唯一这么一所中学。
她拿纸巾帮他擦着筷子,递给他时,说,问:“高大哥吃饭了吗?”
高大帅?不知死哪里去了。八成是趁着进县城的时候上哪里溜达了。村子里小,县城相对大一些,好玩一些。
姚爷不用二话,接了她递来的筷子,筷子头伸进粉条汤里搅了搅,道:“别理他。他大人了,身上有钱,饿不死。”
两人边吃,边听旁边过往学生不间断的叽喳声。
姚爷喝完口汤,不经意望到对面,见她一手拿筷子搅拌粉条,眼睛,似乎偶尔瞟了瞟旁边学生的校服标志。
“你以前在这里读过书吗?沈佳音。”
“嗯——”
“要不要回去前,再去你念的中学看看。”
她摇摇头,现在对着他,她再也不会别扭,很是直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讨厌中学?”
“那里的老师没有陈老师好。”
孩子般的人感情很直接,感受很坦率,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那里只追求升学率。虽然升学率很重要,可是,没有陈老师好,不像陈老师既关心你学习又会给你讲道理。就像首长,首长人和陈老师一样好,关心我工作又关心我生活。”
孩子的话,真是说得他很赧颜:原来他这么好的?!
“当然,首长最好的地方是——”她眯下弯弯的眉角,“首长只对我一个人好。”
这孩子,该为自己争取的聪明地方,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半分。听了她这话,他笑眯眯地冲她:“知道我对你好了,那你要吃多点了。不然,我说要你吃多点的话,你都当耳边风,怎么证明你说我是对你好呢。”
他这是要把她养成头猪吗?
微眨下眼皮后,她低下头,乖乖地顺他意思把一碗汤全喝光了。
沈家老宅,姚子宝自大哥大嫂和高大帅都出门后,一个人怪闷,又无聊,本是想陪沈奶奶说话聊天。哪知道沈奶奶一早在孙女走后,一并偷偷出了门。
沈奶奶是去找大女儿了。思来想去,这嫁妆的钱,要双管齐下。首先,还是必须把女儿借走的钱要回来。因为沈毛安家现在压根都不缺钱了。
沈毛安开门见沈奶奶来找,本以为老人家是回心转意,是后悔把比黄金贵的黑猪肉扔去喂狗,端起了姿态说:“妈,您看,我说的都没错吧。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说现在唐家有钱有势的,唐老板是有头有脸连县政府都要让三分的人。你这么计较,何必呢?说起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唐老板看得起我们佳音,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这女儿,说话愈来愈不像话了。
“他看得起我们佳音?会说我们佳音那种话吗?!”沈奶奶冲女儿劈头盖脸一唾沫飞到其脸上。
沈毛安怔一怔:什么?老人家不是来和她要后悔药的?
“我仔细算过了。”沈奶奶当着她老公走出来瞧热闹的时候,一并咬着牙对他们夫妇俩说,“你们在我那里打的借条,一共是从我那里借了五千六百三十七块五角钱。零头我不要了,你们现在还给我,我有事要办需要钱。”
沈毛安的老公屁都不敢放,转身回屋里。
沈奶奶瞪着他躲藏的背影,指骂道:“毛安,你老公就这么出息?”
“比我二哥三哥好吧。”沈毛安说。
“你二哥欠过我钱吗?!”
“那是我二嫂比我们家富裕不知道多少倍。”沈毛安说。
“这欠债要还,和家里是富是穷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沈毛安舔了舔嘴角,赖账赖得很是安心,“富人根本不需要借钱,只有穷人需要借钱。”
沈奶奶指头指到她额头上:“行。我到村委会去说。说像你这样不孝顺的女儿,借了自己妈的生活费养老费,死赖着脸皮不还。”
“妈!”沈毛安马上把她的手按下去,真心有些怕她嗓门大闹到外头去,拉着母亲到屋里,把门关上了说话。
“怎么说,还不还?”沈奶奶只瞅着她怎么回答。
沈毛安笑:“我怎么可能不还呢,妈,只是,我家里要准备明年的春耕,需要钱买种子化肥。现在资金挪不开。家里粮食玉米卖出去的钱都还没收回来。”
“我就听你胡扯!”沈奶奶唾一口,“你上回借钱时又是怎么说的,说等资金收回来就还。这说要还,都还了好多年没还成。你老公家又不是没钱,你不会让你老公向自己家里借吗?”
沈毛安道:“我这做人媳妇的,哪能事事管到老公家里去,妈这么说不是让我被我公公婆婆说吗?”
沈奶奶总算听明白了:她和她老公都是打算把这笔账赖掉了。
事实如此。沈毛安和自己老公早打算好了,眼见沈家分家的话,他们是什么都拿不到的,何不一点点向老人家口袋里掏钱,以各种方式哪怕是打借条都好,最少,把他们自己每年每个月要给老人家的养老费都要回来。这种心思,不止沈毛安有,沈毛安两个妹妹一样有,一样都这么做了。原因很简单,她们都看不惯,看不惯沈奶奶偏心。向沈奶奶口袋里掏钱最多的,是沈老三。你做妈的,既然要把儿女借的钱都收回来,为什么不先去向自己拿钱最多的三儿子要。
“三哥不是从妈那里,今年春,好像都借了差不多六七千块钱。结果,去趟北京,听说三嫂拿了三哥五千块花了一干二净连毛钱都不剩下。三哥不是照样一句话都没说。所以,三哥有钱的,妈你应该先去和三哥要钱。要回来的话,绝对比我们三个妹子借你的数要多的多。”沈毛安一语道出真谛。
沈奶奶狠狠地吞口气,只觉那口气直在胸膛里翻滚:“你三哥家什么家境你会不知道?你家和你三哥家里比吗?你看你家住的房子,你三哥住的房子!还有,你三哥穷成这样,都是谁害的你会不知道?我真是白生养了你这个女儿,对自己兄弟落井下石!”
沈毛安没想到老人家骂的这么重,脸呼的黑成一片:“是,可是,妈,三嫂不是三哥自己要的吗?而且,当时说媒的找上门,答应的又不是你自己吗?”
娶许秀琴那是迫不得已,想沈老三那个家底,有女人要已经很不错了。沈奶奶总不能让自己儿子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村小,不像城市,一点闲话都可能让人活不下去。
当即下炕,套上鞋子,沈奶奶不和女儿说了,直走出屋。
沈毛安直瞪着母亲走出去的飞影,咬咬牙,砰,用手甩上门。
县城里,高大帅搭着出租车回来找姚爷和沈佳音,见他们两个坐在小吃店里,走上来笑问:“姚爷,嫂子,吃饱了吗?”
“怎么,没吃饱,是要请我们下馆子?”姚爷挑个眉。
“请嫂子下馆子没问题。”高大帅砸吧说。
这话果断把姚爷惹恼,一脚踢人出去。接着,拉上自己的女儿,上了出租车。
高大帅抢着坐进副驾座里头,免得姚爷真把他拉县城里了。
坐上车,姚爷没忘记与沈冬冬的约定,吩咐道:“回去的时候,先到你嫂子二婶的家。”
高大帅笑嘻嘻接道:“行。”
车往回开,开到半路,居然给他们碰上了意外的一个人。
高大帅忙让司机停车,把头探出车窗叫人“喂,宝儿——”
姚子宝转过来看风景的头,见到他们,立马跑了过来。
姚爷推开车门让弟弟上车,问:“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肚子饿。”姚子宝厚脸皮地向兄长叫屈。
他真是饿,饿到都贴肚皮了。因为沈奶奶一直没回来。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尤二姐也没有过来。这可好,把他一人晾老宅子里了。他自己又不会做饭,想到村上找家店吃午饭。沿路走着,都有人冲他指点。想必在这里吃饭不会安心。他只好走出村外一路另找地方吃。这走着走着,才发现真是个穷乡僻壤,走了这么久,居然路上都不见有给人休息吃饭的地方。
“可怜的家伙。”高大帅把口袋里从县城不知哪里偷来的巧克力掏出来,递给小弟弟。
姚子宝接过来后,撕开外包装是狼吞虎咽。
“奶奶去了哪里呢?”沈佳音想,接着想到昨晚上看到的老人家的储蓄本,眉头微绞。
沈奶奶是在大女儿那里惹了肚子气后,没有回家是由于想到屋里有客人家丑不能外扬,所以,直接走到老二家里去了。尤二姐本是要上她那里,见老人家主动过来了,就此没有过去。接着,两个人一直窝在小楼房最顶层说话,说到下午。
沈冬冬中午回家吃饭都没发现她们在上面,以为母亲是去奶奶家了。沈二哥更是毫不知情,自己给自己和儿子弄完吃的,一概不管。
沈奶奶现在是,突然觉得儿媳妇比女儿更贴心,抓住尤二姐的手说:“我这也不是说非要她们的钱,只是,现在,我非常需要这笔钱。”
“妈,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你要多少,只要不是很多,我看能不能凑给你。”
“我知道。向你借钱我有想过的。但是,她们这种赖皮的态度,我看不过去,她们是我女儿,是老三的妹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母和兄长!”
尤二姐像是刚和沈奶奶说的,真是觉得钱不是大事,听沈奶奶这么说,她必须提醒婆婆另一个问题:“妈,我觉得,先不要大姑她们争这个问题了。要是她们都恼起来,再和三嫂闹起来,尤其是大姑和三嫂,若是不小心说到佳音她妈的事——”
沈奶奶的脸色马上一变。
尤二姐闭住口。
出租车停在了尤二姐的档口,从窗口能听见姚爷等人的声音,在楼上静默的尤二姐和沈奶奶方是如梦初醒的样子。沈奶奶继而在尤二姐下去招呼人时,先叮嘱:“那事儿千万不能说漏嘴。”
“我知道的。”尤二姐点着头。
楼下,看档口的沈二哥见到姚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冲侄女说:“佳音,你从哪里找来的电影明星。”
沈佳音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幸好尤二姐已经下来,赶着沈二哥进里头给客人泡茶。
沈佳音记得小叔饿肚子的事,先偷偷和尤二姐说:“厨房里有没有剩饭和菜?我进去做个菜。”
于是尤二姐带她来到厨房,告诉东西都在哪里。姚子宝尾随她们身后,心里可高兴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享受有嫂子的服务。尤二姐交代完,担心老公说话没分寸,赶紧走出去帮老公招呼姚爷。姚子宝就此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等吃的。
身后就是条通往上面的楼梯。姚子宝翘着二郎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过头,刚好抓到了沈奶奶下楼的影子。
他一愣,站了起来:“奶奶?”
“你坐,你坐。”沈奶奶忙对他说。
外头,忽然一个人影冲进档口,尖声尖叫:“尤二姐你给我出来!我妈是不是在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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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她妈
听出是沈毛安的声音,在里面给姚爷冲茶的尤二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沈二哥先匆匆走了出去。妹妹这般在他店里大喊大叫,连他都受不了。
“什么事,毛安?”
“我问妈是不是在你们这里?”沈毛安根本没有察觉只隔着块隔板的后面,坐了她想讨好的姚爷一众人。她现在就是要闹,被沈奶奶找了一回后,熊熊烈火在胸口里滚。沈奶奶偏心袒护沈老三一家也就算了,最让她心里不爽快的是尤二姐。
尤二姐这算什么?不爱钱?真清高?假清高?实际上是拿钱拍着姚爷他们的马屁!她沈毛安就是看不过眼尤二姐这般假惺惺的大方!
“妈不在我这里。”沈二哥不知道沈奶奶来,想都没想回绝了妹妹。
“没来?笑话!我妈能不在这?!”沈毛安叉起腰来像极了战斗力十足的母公鸡,“二哥,你行啊,现在学会包庇你媳妇了,心眼和你媳妇一样都学坏了,会打算盘了,阴奸狡猾——”
“你说够了没有?!”沈二哥猛地冲沈毛安一喝。
可沈毛安不怕他,她知道他二哥向来是个二愣子,最多只会装腔作势地吼吼。仰起头,母鸡的脑袋仰的更高:“你吼什么吼?我有说错你和你媳妇吗?”
“我都说了妈不在这!”沈二哥气得跺脚,“还有,我和我媳妇都多久没有去过你家了,哪里惹得你了?是你自己经常来我这里找麻烦!”
难得沈二哥有一回说话说的那么溜。
沈毛安黑起脸,两只眼球快从眼窝里瞪出来那样瞪着自己的二哥:“好,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把话今儿今天,和你们两公婆说清楚了,然后让全村的人评评理,看你们是不是装好人算计人!”
“有什么话就说。”沈二哥的鼻孔像牛一样喷着气。
里屋的尤二姐想了想,搁下手里的茶壶,抹抹手要走出去时,坐在旁边的姚爷突然一个眼神向她瞟过来。那眼神,宛如定身法一样,尤二姐就此被定住了脚跟,动都不敢动。姚爷身边的高大帅本也想去一探究竟,接着姚爷的眼色后,照样不敢动作。
爷,现在就想先听听,沈毛安这唱的哪出戏能这样的激情昂扬,好像受苦大众似的。
不知就里的沈毛安,踢走自己脚边的凳子,摆足了一幅气势说话:“妈今天到我那里要钱了。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佳音嫁妆的事要钱。我那里紧凑给不了妈。妈不用说,定是找你这里来了。二嫂够大方的,妈要多少肯定给多少。但你媳妇真是大方吗?二哥你自己心里有数。怎么不见二嫂支援一下我家?我开春要买种子要买肥料,这缺钱呢!这不证明了摆明了你媳妇心里是什么算盘,不就是想讨好佳音和首长吗?”
沈毛安这话,让尤二姐揉了下额头,饶是遇事很镇静的她,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一样在姚爷面前感到难堪,不知道姚爷会怎么想。
姚爷脸上平平静静,连点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高大帅缩圆嘴唇差点吹起口哨,想这沈家人,真是有些可以比得上蔓蔓原先那批温家亲戚奇葩。姚爷连温家人那种极品都见惯不怪了,沈毛安这种货色只是小意思。
尤二姐不见姚爷动弹,一边惊讶,一边心也就安实了。
隔板外,沈二哥听妹妹说了一大堆,正努力消化里面的信息,道:“我媳妇帮妈给佳音准备嫁妆有什么错了?我是佳音她叔,本该的。”
难得沈二哥说了一句人话,不过可能也是当着妹妹和姚爷的面前,他不能失掉这个面子。
沈毛安见自己这个平常二愣的二哥居然想强出头了,想一定是尤二姐唆使的,嚷嚷的尖嗓子立马拨高了三分:“是,你是佳音她叔,我是佳音她姑呢。你心疼佳音我不心疼佳音?二哥你真能说话!我怎就不见你关心过我女儿呢?还有,三哥,佳音她二姑三姑,都没动作,就你和你媳妇着急,说你和你媳妇这心里不是有鬼你还不承认!我妈真是老糊涂了才信了你媳妇灌的迷魂汤!”
沈二哥被妹妹的大嗓门吼得退了半步:“怎么,怎么有鬼了?”
“你只是她叔,你凭什么给她办嫁妆?再说佳音她妈都不给她办你瞎操什么心!”
沈毛安这有力的嗓门穿过墙壁进到里面,尤二姐双手一抖,幸好水壶先放桌上了,不然必定要摔碎。沈奶奶扶着楼梯的手再也撑不住,两腿一软,快跌坐到台阶上时,姚子宝的手伸出来扶住她,担心并疑问地看着她。
沈奶奶和尤二姐的心这会儿都是吊在了嗓子口。
厨房里,只有菜刀在刀板上跺菜的声音。
这时候,真亏了沈二哥一句话:“你胡说什么?佳音她妈不是死了吗?佳音她爸妈都死了,我这个做二叔的不出头难道你出头?”
沈毛安不和自己哥说了,她二哥就是个二愣子不知真糊涂假糊涂,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尤二姐出这口气。她推开沈二哥后,径直往里走。
她目不斜视,也亏了她眼睛不知怎么瞧的,穿过隔板边的小道时居然没有往客厅里瞧一眼,仍是往前走。于是客厅里尤二姐和姚爷等人她都没有发现。这样一来,等她走到路的尽头,是厨房对面的楼梯口,没找到尤二姐出气,反倒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妈和姚子宝这个贵客。
沈毛安周身僵住了。别看她冲进来找沈奶奶在不在时那般气汹,就是想,如果沈奶奶真在的话,让沈奶奶现身。沈奶奶在或是不在场不同的情况下,她对沈二哥说的话肯定有所不同的。现在可好了,原来自己的妈真的是在沈二哥这里,而她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呢?
“我老糊涂了。”沈奶奶复述刚女儿骂她的话。
“妈——”沈毛安身子一抖。
“我是老糊涂了,可眼睛看的清楚,你刚说的话,我不想听见都不行。”沈奶奶现在站的很稳,身板挺得像军人一样直,一双眼睛带着冷笑看着自己女儿还想装糊涂了事的面孔,“放心吧,毛安,你从我这里借走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向你要回来了。还有,以后你和你两个妹妹,不用到我这里交养老费了,我们两不相欠。对了,记住,过年过节也不要送东西过来我这里。”
“妈!”沈毛安真慌张了,“这这这……怎么行呢?不合体统的事儿,不孝道的事儿。”
“你和我谈什么孝道?你二哥二嫂想孝敬我,你都有话说,算了,你说你家穷没钱能孝敬我。我不用你孝敬了,你二哥二嫂孝敬我够了。免得你还阻止我享受你二哥二嫂给的清福。”
听完沈奶奶这番能刮到沈毛安吐血的话,姚子宝都差点儿失笑。
沈毛安现在自知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而且是大大的因小失大了。沈奶奶要是真与她断绝来往,她不止在村里要被人说,沈奶奶以后要是有什么福利她一羹都分不着了。这可真是要她老命了。
“妈,妈,你听我说——”沈毛安的嗓子都带了哭音,一路追着甩手走人的沈奶奶上楼。
姚子宝抬头,看着她们两个消失在楼梯里。接着是突然想起沈毛安在外头刚说的那句话,眉头不禁一揪,有些担心地瞅了瞅沈佳音在的厨房门口。迈开步子正要往厨房里面探个风,肩膀被人一按给按住,回头,见是自己的哥,就此退了下来不当电灯泡。
姚爷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沈毛安刚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可以说是一字不漏地全收进了耳朵里,包括尤二姐那瞬间抖动的手脚和逃避的眼神。事关他老婆的事,他必须要管。
厨房里弥漫炒菜的浓烟,在袅袅云雾中那抹绿军装的背影,对着他,像是若隐若现。
“宝儿吗?快炒好了,你可以先坐了。”
边说,熄了火,把炒锅里的炒饭用铲子铲到大公碗里,端着回过身。秀峰眉下的乌黑眸子见着是他时一愣,继而唇角浮个小酒窝:“首长,你饿了吗?”
与她处这么久,她结巴与不结巴时的心情和情绪,他都能分个一二出来了。
这傻丫头,应该是刚才沈毛安嚷的那些话,都听见了。
眉梢一扯,他倒是没有急着拆穿她,只对外面等着的弟弟叫道:“宝儿,进来吃饭吧。”
尤二姐的厨房里有张小饭桌,偶尔,尤二姐一个人做饭时会在这里吃。现在,姚子宝进来后,拿了张板凳在小饭桌边坐下。沈佳音把炒饭和汤端到他面前。
姚子宝伸手接过大哥递来的筷子,心里真心感到: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不仅做哥的愿意服侍他,嫂子也服侍他。
看着弟弟脸上露出猪般的满足感,姚爷鄙视句:“慢慢吃,不要浪费你嫂子的心意。”
“是,大哥,大嫂!”姚子宝很识务的,立马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大嫂特制的午餐中,不时传出哎啊哇一串满足的幸福词。
“他在家里,吃了很多以后都还是饿死鬼投胎。”姚爷和她解释,免得她以为他家里虐待人的肚子了。
沈佳音点点头:“嗯。”
这孩子真乖。他说什么都说嗯。
姚爷翻个白眼,等她洗完手,拉着她出了厨房。回到客厅时,尤二姐不知道去了哪里。沈二哥也没见人。高大帅冲他们俩挤个眼,说:“好像有人进货,二叔二婶都去点数了。我去外头帮他们看看档口。”
这高大帅就是会拍马屁,知道他有话和她说,去给他当守门员。
坐了下来后,姚爷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手,然后,又抽了张纸巾,凑的近一些,帮她擦掉她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油污。
她自顾专心埋头擦自己的手,等他那纸巾突然一擦到她鼻子她额头上,她一僵,没反应过来。
“傻了?”他笑。
笑的样子真妖孽。
她噎噎口水。
“沈佳音,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
她的心跳急速地漏了一拍。
“很奇怪的。我以前的标准不是你这样的。最少,是要个五官端正的,做事干练的,知识女性。”
听到他这话,她抬头看他的眼里,写着:本姑娘不够五官端正,不够干练,不是知识女性吗?
他又笑了,边笑,手里的纸巾边继续不遗余力地帮她擦着脸:“是,如果是第一次接触你的人,都会觉得这姑娘好傻,好像只会做傻事。可相处久了,都会觉得,这姑娘有时傻傻的,有时倒是有点聪明。只有我这样的,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才知道你比我还要聪明呢。”
她脸蛋一红:“首,首长英明,我,我哪能比——”
结巴回来了。
说真的,有时候他真喜欢她结巴这样子。说起来,他从来就没有讨厌过她结巴。
“我喜欢你,沈佳音。所以——”他顿了下,说出,“回家吧。明天早上和我一块回家。想看奶奶,我把奶奶接到我们的家。想见你二婶和冬冬,我一样可以邀请他们到我们家。至于你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喜欢的人,永远,别想进我们家里的门。”
这算是说,回去,就要娶她进门了吗?
他和她的家,他们的小屋,光是想着,都能让人脸红耳赤,又是有着无比向往的幸福感。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其它要说的话,只是含在一双眼里。
他会成为她下雨时的伞,他会成为她乘凉的大树,他会成为支撑她的天。
小学里,沈冬冬今天早放学,想起姚爷和他约定好的要带他下馆子,于是兴冲冲地背起书包马上回家。刚冲出教室,一个人影突然横出来,扯住他衣服和书包背带。
“你做什么,沈晓贵?!”沈冬冬努力挣开他的拉扯,怒道。
沈晓贵拉着他衣服,直拉到他衣衫不整,被他狠狠甩开后,站住,喘口气,冲着他骂:“你可耻不可耻?”
“我可耻?”沈冬冬挑眉,瞪他。
“是!你和你妈巴结那个结巴,不可耻吗?见钱眼开,就是你这种小人!”
“我看是你有毛病。佳音是我堂姐,我干嘛巴结她?”沈冬冬不屑地一挑眉,“还有,是你妒忌吧。谁不知道你沈晓贵是再小心眼不过的人。佳音姐之前在北京里对你多好,你对她仍那态度不是恩将仇报吗?”
沈晓贵攥着拳头:“所以说是你妒忌我,你因为妒忌我,拉拢巴结沈佳音。”
得了,他不和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辩论了。沈冬冬整整书包和衣服,走向校门。
沈晓贵看着,一直看着他走出校门的背影,自我感觉委屈地要眼眶里掉出泪珠子来。不行,他要回家找父母说。说佳音偏心,偏袒沈冬冬,带沈冬冬下馆子而自己每份,明明,他们俩两个都是沈佳音的堂弟。
“喂,沈晓贵——”当班的老师看到他没有拿书包课没上就跑了,典型的旷课逃课,只能瞪眼球。这种孩子,真是没救了。
许秀琴这两天在家里都坐立不安的,早听人说沈毛安和尤二姐动作不断,苦于自己不好出手。现在,儿子突然从学校里跑回来,投进她怀里哇哇大哭,控诉尤二姐和沈冬冬手段无赖。许秀琴这下真坐不住了。跑到园子里找沈老三,问:“我让你今早去找尤二姐,你究竟去了没有?”
“去了。”在整理仓库的沈老三满头大汗抬起脸说。
许秀琴闻到他臭汗味,把毛巾扔到他脸上:“你去了,有碰到佳音吗?”
“碰是碰到了。”沈老三说话依然像不紧不慢拉车的老牛。
“碰到了,你有照我说的那样上去和她说话吗?”许秀琴要被他给急死了,“如果你和她亲近了,她怎么在学校里只和冬冬亲近,对我们晓贵不理不睬呢?”
沈老三没吱声,今早上,他都能感觉到姚爷不喜欢他。
“怎么说?你哑巴了!”
沈老三找了个袋子,往袋子里装着今年刚收成的水果:“佳音她喜欢吃水果,我给她等会儿送点过去。”
这还差不多。
结果,她这口气没有松完,那头,沈晓贵又跑了进来,拉着她衣摆:“怎么办?听说佳音他们明早要走了,现在请了冬冬去下馆子。妈,如果他们回家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请我吃馆子。”
这么快回去?
许秀琴和沈老三同时一愣。上两次沈佳音回老家探奶奶,每次都在沈奶奶住了有十天半个月,虽然,那时候他们都几乎不关心沈佳音,但是,这数据是没错的。
众人的想象里面,只能是佳音这一次回来不满意?或许是,再不回来了?
沈毛安这回真是后悔死了,被沈奶奶那里彻底堵了个闭门羹后,出来又看到姚爷原来在尤二姐档口里。
姚爷见到她时,还冲她笑笑。
她本来见姚爷一笑,心情乐得开花。
姚爷接下来一句:“你嗓门可以比得上莎拉布莱曼了。”
莎拉布莱曼是谁?沈毛安从电视里看过北京奥运会,知道莎拉布莱曼是谁。所以,姚爷说的这一句讽刺绝对不会刁难到她。她听出什么含义后,直接落入了冰窖。
沈毛安的老公见着她失魂落魄的回来,问她是不是撞鬼了?
她点着头:撞到姚爷和沈奶奶两只鬼。
算盘全部落空。
她枕着头,正琢磨着怎么挽回这场败局时,接到消息称姚爷的人跑火车站去买票,好像明天要走。
这无疑是断了她的后路。
不能确定能拿到福利的人,都着急了,急到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姚爷聪明,知道肯定有人会来找。晚上,他让高大帅找来辆小面包车,拉了沈奶奶和尤二姐一家,履行和沈冬冬约定,跑到了任沈毛安她们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吃饭。
只是姚爷再聪明,有个人,仍旧探知到了他们的行踪。
走进唐向东的办公室,秘书汇报说:“唐总,都打听清楚了,他们预备坐明天早上的火车回去。至于今晚上,他们在乐福居吃饭。”
乐福居,这可不是对外开放的场所,据说那里开店的老板只招待自家朋友。因此,就是他唐向东想进去乐福居里面吃顿饭,都够呛。
俨然这个叫姚爷的男人,来历很不简单。
唐向东考虑着,是不是要上北京那里查查姚爷是什么来头。而且,她要走了,离开这地方。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说不定,如果把她奶奶接到京城的话,是不回来了。
一想到姚爷完全有可能实现她这个愿望,唐向东心头,莫名地起了些焦躁。
如果他猜的是真,他妈对她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他想找机会和她说说话,可能,未来都没有了。
“唐总?”
秘书见他在办公室里来回徘徊,都全然失去了以往的风度。
旁人,是很难理解他心里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复杂,那种矛盾。
“你给我订明天晚上到北京的机票。”一顿脚,他指示道。
秘书一愣:他这不是刚回来了吗?
“快打电话,订不到票的话,治你的罪。”唐向东见他不动,啪一拍桌子。
秘书飞也似地跑出去帮他订票。
唐向东转了转表后,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份与北京文化局的合作计划。刚好,本来他想拒绝的,现在去北京一趟的话,算是一箭双雕。
晚上,面包车送吃完饭的大伙儿回来。先到了小卖部将尤二姐一家人送下车。沈二哥吃的太饱了,一路不停打嗝。尤二姐只好向请客的姚爷抱以歉意。
姚爷看着她尾随沈二哥进屋,想:能摊到这样的好媳妇,沈二哥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当然,尤二姐再好,也没有他的女人好。
面包车开到巷口,进不去,停下。沈佳音扶着沈奶奶下车。
沈奶奶今晚上,因高兴,和姚爷一块喝了杯白酒,脸蛋有点红,拉着孙女说:“你走,也好。首长说了,要看你的话,他让人来带我,坐飞机,半天时间,就到你那里了。我要住多久都行。这边有什么麻烦他给我解决。”
沈佳音原先想,他在饭桌上那会儿贴着她奶奶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呢,能把老人家给乐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给老人家乐的。
“首长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待他,知道吗?”沈奶奶语重心长地拍着孙女的手说。
沈佳音忽然起了顽皮的心思,道:“他有爷爷好吗?”
沈奶奶的嘴巴噎住了。
这傻丫头,愈变愈伶俐了。
一群人走到门口,沈佳音拿了钥匙打开院子的门锁。姚爷扶着沈奶奶。姚子宝和高大帅在旁溜达。手电筒照来照去,看着一只猫趴在墙上冲他们打呵欠。姚子宝扶了扶眼镜:好大牌的猫,不怕生的。顺着猫趴的墙角照下来,见门槛的台阶边角,搁了个麻布袋子。
“奶奶,这麻布袋是你的吗?”高大帅也瞧见了,问老人家。
沈奶奶啪打开眼皮,吹一吹瞌睡虫,看了看袋子外面,摇摇头:“我从不会把袋子放那里。”
“打开看看是什么?”姚爷嘱咐。
高大帅果断把袋口的绳子解了。姚子宝拿手电筒照了照后,伸进手去摸,摸出了个水晶梨。
大个的饱满的水晶梨,瞧着都很让人流口水。
众人都知道,绝不可能是尤二姐送来的,因为他们一家才跟着他们回来。
沈奶奶的老眼眯一眯,猜到可能是谁了,叹口气:“搬进去吧,我家老三送来的,可能是记起了佳音小时候爱吃梨。”
是沈老三送来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说。尤其想到懦弱的沈老三后面有一个许秀琴。
高大帅把麻袋扛到肩上,随大家进了院子。沈佳音服侍了老人家睡床上后,走出来时,正好看见高大帅将袋子里塞的一张纸条交给姚爷。
字条上写着的字迹,像是小孩子写的,沈晓贵写着:我爸像尤二姐送你送礼物了。你不能偏心。
姚爷等一众人,见着都无语了。
尤二姐在家里,拿了几片消化的便药让打嗝的老公吃了。沈二哥吞了药片后乖乖去睡觉。
“妈。”沈冬冬把头探进来,今天他太兴奋了,有点睡不着。
尤二姐招招手,让他今晚睡她床上。给他们父子俩盖完被子,她拉上屋门,走到楼下,关档口,再找到了电话机。不敢拿手机打是怕留下蛛丝马迹。
打之前,她坐着,是认真地做了一番思考。
沈毛安下午来,骂是骂,但是,有一句话未免真是不对。比如说,佳音她妈,作为佳音的母亲,是有权利该知道佳音要结婚的。这毕竟是大事。只是如果沈奶奶知道她和没死的大嫂有联系的话,恐怕她这媳妇在婆婆心里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好感,立马又会掉下去了。
这通电话打下去,是好是坏,结局如何,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想到昨晚上,佳音避着老人家偷偷问她那些话,或许,这孩子真的不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握起电话筒的手,迟疑,不确定,终究,颤抖的指头按下了一串号码。
对面,嘀了好几声后,传出一个女声,问:“谁?”
“大嫂,是我。”
“原来是你。是不是生意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出问题。大嫂介绍的人很好。我现在都不用担心生计上的事了。”
“那就好。”
“大嫂——”
“嗯?”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有关佳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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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回去
早上,高大帅让人买的车票送来了,早上十点的火车。
孙女要走了。沈奶奶拿了个袋子往袋子里塞东西。主要塞吃的。农村里,相比城市,能为傲的,只有绿色无公害食品。尤二姐很早过来,在她身后跟着沈二哥。沈二哥肩上扛了个大麻袋,里面装满了一袋玉米。
“佳音喜欢吃玉米,这些是最好的,留着自家吃的,都舍不得卖。”沈二哥说。昨晚被姚爷请了一顿后,对侄女整个观念和态度都变了。
对沈二哥这种人,姚爷以为和许秀琴沈毛安那一类,是有区别的。沈二哥是好吃懒做,可昨天对待沈毛安的时候维护尤二姐那一套,算是个男人。因此不是讨厌到家。只是这一袋玉米,怎么扛回北京都是个问题。
沈佳音上前,想和二叔说不用了。刚走一步,被姚家两兄弟的眼神留住。
这玉米是难运,但是,想到是无公害食品,诱惑力太强了。姚家两兄弟看着那袋玉米都想流口水。
“二叔盛情难却,高大帅,联系人弄铁路托运。”姚爷在心里抹了把口水后,说。
高大帅一样流口水,想分一勺,乐得做这个事。
沈奶奶出来了,大袋子小袋子两个手拎了个满。
“妈,你拿这么多,佳音怎么带?”尤二姐都感到震惊。
“哎,没事,你没听她老公说吗?托运!”老人家现学现卖,而且直接称姚爷为孙女婿了。
姚爷听得嘴巴都笑开成一线,赶忙走上前帮老人家拎东西。老人家让他拎完这些还有,打开自家小仓库的门,里面放的,有各家送的,自己吃不完的,比如自己晒的腊肉,做的咸菜。老人家这个阵势,真有点像预备将家当都移到北京去了。
沈毛安清早跑过来,见里面院子已有人,不敢进去,把头伸在门口探望,看到老人家这姿态,心里益发焦急。不久,她后面肩头被人推了一把,差点踉跄进去,回头,看到了许秀琴,两个妹妹,一排龙跟在她后头伸长脖子好像鹅一样。
“怎么办?”她大妹沈毛庆问她,“妈不会跟佳音走吧?”
“难说。”沈奶奶最小的女儿沈毛颖皱着老大的眉头。
“怎么会这样?”沈毛庆冲姐姐质问,“佳音不是才来两天。还有,她以前来都没有准备带她奶奶去北京住!”
许秀琴是想不明白她们几个了,老人家跟了沈佳音走不是更好吗,不用她们赡养了。
“哎呀,三嫂,你懂什么?妈在这里,能在村里村外都说得上话,和村长关系又好。将来村里有什么福利,如果妈不在,我们能分到吗?”沈毛庆火燎火急地说,自己和小妹是嫁外村的,这个问题对她们来说太严重了。俗话说,女儿嫁出去是泼出去的水,她们嫁到了外村,如果村里到时候搞改建分房分钱什么的,没有沈奶奶在这里主持大局,她们就完了。
许秀琴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是幸灾乐祸:原来是这样,那更好了。老人家应该走。走了的话,沈家有什么福利分,不就都只落在本村沈家人头上了。最好,尤二姐一家和沈毛安一家都走,那么沈奶奶留下的这些祖业全归她三房了。丈夫又只听她的,她岂不是马上脱贫致富了。
于是,许秀琴心安了,这事她不用搅合,免得助长了沈毛庆她们,给了她们好处,转身就走。
“她这是怎么了,不是来阻止妈的吗?”沈毛庆见她走,吃惊地问。
“她傻的。三嫂偶尔傻的,你不是不知道。”沈毛颖不在意地接上二姐的话。
沈毛安没好气地看着她们俩:要是许秀琴真傻,沈老三能被许秀琴制的死死的吗,自个儿的妈沈奶奶要经常受许秀琴的气。
话说,她们三个难道一直站在这里当看客?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带礼物没有?”沈毛安问两个妹妹。要进去,手里空空的进去肯定不行。
“我从我老公那村一大早四点多钟走到这里,能带东西吗?”沈毛庆冲姐姐这问话激动地吼了回去。
“那是。”沈毛颖接着话,“人民币是轻,可我们带不起。直接送人民币,太俗气了。佳音念过书的,未必看得上。”
沈毛安咬着嘴唇看她们两个:真是一个个老油条的,想赖她一个人身上。
果然,沈毛庆沈毛颖都推着她回自己家拿礼物。可沈毛安能拿什么?上回好不容易从唐向东那里讨来的黑猪肉,被沈奶奶扔去了喂狗。家里仓库是空了,早被她老公挪过去公婆家里,大概是担心她乱拿回娘家。
“我说,大姐夫真是精打细算。”沈毛庆呵呵笑着说,在见到沈毛安找了自己家仓库半天没能找到个东西。
“大姐夫本来就是只铁公鸡。大姐嫁过来前不是都这么说吗?可大姐喜欢大姐夫是铁公鸡。”沈毛颖挤眉弄眼地看着沈毛安,眼里那抹嘲笑的促狭,能直接点燃火苗。
“既然你们嫌弃,回自己家拿好了!”沈毛安怒道。
“哎,大姐,我们这哪是嫌弃你的东西,问题是你都找不到东西出来。”
沈毛安脸都白了。这口气咽不下去,冲回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翻来翻去,能出得了手的,只有块玉。掂了掂玉块,沈毛安将它揣进口袋里。两个妹妹看她是自个儿准备好了而没有她们的份,一块伸手拉着她不让她走。
沈家姐妹们在沈毛安家狗咬狗的时候,姚爷他们一行人,已经做好准备出发了。
沈佳音要沈奶奶不要送了。
沈奶奶拖着孙女的手,一直叮嘱:回去后,好好工作,不要辜负首长。不能和首长生气,不能和首长吵架。
尤二姐在旁听老人家一颗心全偏到了姚爷身上,轻声捂住笑。
沈二哥帮他们要带走的行李通通搬上面包车,拍了拍手后,对侄女道:“佳音,吃完了,还想吃的话,给你二婶打个电话。我们找人帮你运过去。”
沈佳音笑着点点头。
孙女和客人真是都要走了。沈奶奶被尤二姐扶着,由沈二哥护着,跟在面包车后面,步步亦趋。直到面包车速度愈来愈快,她被尤二姐拉住,不得不停下来。
奶奶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视野里,不知为什么,沈佳音这回并没有感到像前几次那样悲伤难忍。或许,现在不同了,以后一样都不同了。她的亲人里面,不止有沈奶奶了。即使回到北京,也有人陪她。
一路,她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手心贴着手心,暖暖的。
“想哭鼻子的话,我上次说过,肩膀可以借你。”姚爷冲她挑挑眉。
她别过脸,微低头。
又是害羞,这丫头。
姚爷唇角抿着抹促狭,回头,对开车的高大帅说:“绕个路。”
“我知道。”高大帅道。
面包车出了村后,绕了村外围半个圈,是绕到和沈家老宅南辕北辙的一个方向,在那里,能见到一间比较孤立的村宅,是套不怎么起眼的平房。
沈佳音从窗口望出去,能辨认出那是她三叔的房子。沈老三没有沈二哥有个能干的媳妇,这么多年辛苦劳作,依然不能脱贫。房子一直没能翻修。墙体外面经过长年雨刷都有些脱落。放在全村里来对比,属于中下等的房子了。
面包车绕过沈老三的房子后,驶上一条小路。这路面不平整,有点颠簸。车上所有人抓着椅背小心对待。高大帅开车,那绝对是老司机,赛车手水平。再崎岖的路面都难不到他。然这回面包车开到半山腰后,实在因为前面的路路况太糟,连路都算不上了,只好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姚爷率先跳下去,回头冲弟弟嘱咐:“在这车上看着。”
“知道了,哥。”姚子宝扶扶眼镜,表情很是正经。
姚爷伸出手,将沈佳音小心接下车。她也没问是要去哪里,只是手任他牵着,人任他带着。姚爷瞧着她跟在自己身后顺从的姿态,眉微微一挑,唇角微勾:“沈佳音,我把你卖了好不好?”
“我,不值钱。”
典型的孩子回答。
在他要发话前,她再接上一句:“卖了我,要亏本。”
姚爷被她逗乐了。搂住她,往她脸上亲一口。
高大帅在前面开路,压根不敢回头看,只听后面好像啵一声,单身汉子的心被刺激到了:爷,你能不能不要处处炫耀!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山路,几个人,都停在了一道悬崖边上。前面,清楚地从高处望下去,是一块土坡。而且,从冲毁的树木痕迹来看,这里应该发生过自然灾害。
姚爷眯一眯眼:这里,就是九年前那天他们发生意外的地方。如此看来,许秀琴从她家里出发后,一直走到这遇上他们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只要许秀琴从这上面这附近看到情况后,故意叫一声。
“首长。”
“嗯。”
答了这声后,许久没有听见她发问,他转过脸,和她对着:“沈佳音,不问吗?”
她只是看着那事发的地点,乌黑的眼珠深不见底:“首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在医院问陈老师,陈老师说起沈晓贵害她的过程,和你被害的过程很像。”他边轻声说着这话,一边手紧紧把她搂着,“没事,有我在这。”
她没说话,深黑的眸子,缄默的表情,都快不像平日里的她了。
其实,她和他,心里的疑问都是一样的。许秀琴这么做,是为什么?害了她有什么好处?
“奶奶她有说过沈家分家的事吗?”姚爷想来想去,要么,只能是这个问题。对许秀琴这种人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钱。
“奶奶,她没钱。”沈佳音回想起那晚上偷偷看了眼老人家的储蓄本,上面的支出几乎和收入是相等的。等于说老人家几乎没有私房钱,有的话,都给子孙了。那是,沈奶奶向来是个大方讲理的老人,不会以狭私的念头算计自己的子孙后代。而且是真爱自己的子孙的,有什么钱都花在自己儿女身上了。
没钱的沈奶奶,即使死了分家,说遗产留给自己孙女,沈佳音也不能拿到大头。最重要的是,老人家固然疼爱孙女,可不见得很偏袒。老人家平常照样接济没钱的老三。许秀琴这么做,真的是没利可图。太奇怪了。
好在现在佳音自己有钱了,许秀琴为从中分到毛利,不会再害佳音。只是,还是需要小心。
一行人看完现场,从原路返回,坐上面包车,直奔火车站。
沈家老宅,沈老三推开门的时候,只见沈奶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他走过去,小声叫道:“妈——”
沈奶奶回了神,抬起脸,看着他又像失神,不可置信:“你来做什么?”
两个儿子都是平日里极少上她这里一回。
“佳音走了吗?”沈老三打量空荡荡的院子,感觉,客人走后的余温在空气中留荡。
“走了。”沈奶奶一声叹息,倒是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年为他找的这媳妇。
沈老三又问:“那梨,她带走了吗?”
“你好意思说!”沈奶奶抬眼瞪着他,“怎么教的孩子?当然,我知道孩子都不是你教,你媳妇教,可你至少该过问一声。你瞧瞧晓贵给她留的什么纸条?说佳音不请他吃饭的话不会送梨。哦,堂姐是用梨买来的吗?”
沈老三没吱声。当时儿子往袋子里塞字条时他瞅见了,但没阻止。他本以为一张字条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写出这样的话。
“他都被你们惯坏了。现在,佳慧跑出外面鬼混没回来,已经没有人家能看得上她了。都是你们惯坏的。佳慧没得救,你要让晓贵都没得救?你当老公不称职,但不能当个爸都当成这样。”沈奶奶是爱子心切,难得说老三这么一回。
沈老三垂着头默默挨批。
“你有什么主意?”沈奶奶问他决心。
“我,我也不知道。”沈老三感觉有心无力。家里,现在就是连自己老婆,都有时候说不动两个孩子。他更无从下手。
沈奶奶翻白眼的心都有了,甩了袖子进屋。
沈老三跟在她后头。
沈奶奶冲着他:“你跟我做什么?你平常不是来我这里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
“妈——”沈老三噎噎唾沫和口水,“我刚在路上遇到二哥了。他和我提到佳音嫁妆的事。”
俨然这事儿被沈毛安昨天在尤二姐档口一闹,哪儿都瞒不住了。沈奶奶本想自己找尤二姐解决这事的,老三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她干脆想瞒着老三。
“我和二哥都是她叔,大哥死的早,大嫂去的早,我和二哥当叔,理当负起责任来为她操办这个事。让她嫁的风光些,以免她到夫家后被人看不起,受委屈了。”沈老三道。
沈奶奶听完他这番像是做叔的话,叹:“你说的是实话。可是,你怎么办呢?你家里,晓贵要上学,老婆孩子要你养。你看你自己这条裤子,穿了十年都没换。佳慧去到外头,肯定还向家里伸手要钱吧?这丫头,在外不能省着花吗?就不能想想你一条裤子穿了十年吗?”说到后面,沈奶奶为儿子心酸,嗓子都哽咽了。
沈老三忙让沈奶奶坐下,道:“妈,您当年,一条裤子穿了二三十年,破了补,补了穿,不也没有半句抱怨。”
“那年代,能和这年代比!我那年代是什么年代?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这年代,是剩饭到处倒的年代。”沈奶奶一边这么说,一边心里却是挺安慰的。儿子窝囊归窝囊,好在孝道。
“都一样,我这不是说连买一条裤子的钱都没有,只是省着。”沈老三实事求是道。买裤子,现在一条不也才几十块钱,换一条,还是能的。
“但是你省下来的钱,都被人给乱花掉了!”沈奶奶气就是气这一点。
沈老三难得在这问题上点一下头:“所以,我和二哥说我想清楚了,这回省下来的钱,不给他们乱花了,都花在佳音嫁妆上。”
沈奶奶又是被他这忠愚的性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不给许秀琴他们乱花,他可以给自己买点东西,非得拿出来给别人算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拗不过他,沈奶奶说:“我和你二嫂先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到时候看要出多少钱,买什么东西,再和你说。”
“行。”
“还有,你应该听你二哥说了,毛安,以及你那两个妹子,你不要去和她们说什么大道理要她们在佳音这事上出钱了。免得她们心里不舒坦。”沈奶奶想想那三个到头来算计到娘家的女儿,真心心底有些寒。
这边,面包车开到火车站,附近有家邮局储蓄所。沈佳音走了进去后,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准备给沈奶奶存点钱。这回她没有带现金塞给老人家,主要是想塞多点,现金不好带,再加上怕老人家不让她塞钱。银行卡刷过去,她一年的工资全进了老人家的户口,她长长地松出口气。说实话,自从前晚上被她发现老人家的户头只剩几百块钱,她的心一直被揪着,揪的很紧。
沈奶奶上回离开北京就有过不让她塞钱,并且骗她说:自己户头上有几万元存款,手头很阔绰。
几万实则只有几百,她奶奶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她都不敢想。
姚爷自始至终在旁边陪着她,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在她办完转账的事后,把她手牵着,道:“如果奶奶愿意,她可以搬到北京来住的。”
沈佳音摇摇头:“北京雾霭。”论空气,论环境的条件,老人在老家的话,对健康比较好。只要不是老人家在村里呆不下去。
“那么,我们可以多支持你二叔和二婶,让他们有能力多照顾老人,为老人撑腰。”
她眼睛一亮,朝他点头:这主意好。
姚爷笑笑,摸她下脑袋。
只是在姚爷心里同存在一个疑问,这尤二姐怎么赚到钱的,光是经营一家小卖部能赚到大钱吗?很难以想象。
到了车站候车室,等车来时,和其他乘客一样坐在候车凳上。不是节日,站点上下的旅客不多不少,可以接受。
高大帅走去帮他们买水。姚子宝看着行李包,大件的都拿去托运了。姚爷走到一边打电话回单位报告自己什么时候归队。沈佳音低头给严雅静回复短信,告知自己到达的大概时间。这时候,在他们坐的地方后面走来一群小伙子和姑娘们。约是三四个人,边说边聊边笑。话声挺大的,直接传进沈佳音他们的耳朵里。只听这些人说道:
“你们这回去北京,要去找佳慧吗?”
“找她做什么?”
“怎么?你们不知道?佳慧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北京泡到大款了。”
大款,等于MONEY。
“真的?!”
“别听他的,佳慧那丫头吹牛又不是一回两回事了,骗你们的。你们不记得了,有一回她说自己泡到什么大学生,结果,什么大学生?那学生证是假的。”
“不过,这回有可能是真的哦。她在电话里像我炫耀她的新手机和手镯。她真是有一部新手机,用那摄像头直接和我通话视频。我清楚看到她手里握的手机是土豪金。”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的。
姚子宝拿手枕着下巴,眼皮子一眨一眨:佳慧,这名字貌似在哪里听过。
“是沈佳慧吗?!确定是沈佳慧吗?!她老爸沈老三,穷光蛋的那个!”
“有必要大惊小怪吗?那丫头是挺喜欢吹牛的,可你们想,她那脸蛋像她妈,长得像一朵花,或许真是能骗到大款。”
“好笑死了。她长得像她妈能骗到大款?她妈怎么骗不到大款嫁了个穷光蛋呢?”
一群人笑是笑,但几个要去北京的,已经决定去找沈佳慧了,沈佳慧如果是吹牛他们可以笑话她,如果不是吹牛他们更肯定要去找她借钱不还。
姚爷走回来时,那群人正好嬉笑完提起行李往其它地方走。看到自己弟弟冲自己挤眼睛,姚爷问:“你没看好你嫂子?”
当哥的现在只记得自己老婆。姚子宝有气没力,走到一边和哥说:“哥,沈佳慧是谁?”
“沈佳慧?”姚爷眯下眼,不是沈老三的女儿吗?
“嗯。刚有群人说她在北京泡大款了。”
姚爷有一秒钟的当机。随即反应过来,拍拍弟弟肩膀:“你回去后帮我拿计算机人肉,把她泡的大款找出来。”
能被沈佳慧泡到的大款,想必不是贪污腐败犯就是脑筋有问题的。前者的可能性较大。他姚爷要抓住这机会当功臣。
“高大帅没回来吗?”姚爷看下火车站里挂的大钟,是快到点了。
“没呢。”姚子宝也很纳闷,“这里买瓶水很难吗?”
高大帅是不止买水,还要偷偷在回去前,瞒着姚爷和君爷打报告做总结。他这次来,背有君爷交代的另一个任务的。
君爷是刚接完姚爷的电话,再来接他的,一接到他电话先说:“嗯,我听子业说了,说你们今天回来。”
“在回来之前,我们去了趟他们以前出事的地点,初步可以认定有人有作案的可行性。至于动机,很有可能是自家的矛盾。”
“如果是沈家自家的矛盾很好解决,不打紧。”君爷于这点不需要替姚爷担心,又问,“其它呢?我让你办的那件事呢?”
君爷让他办的那件事,即是关于沈奶奶的。
“这事真不好办。”高大帅先诉苦向爷讨糖吃,“我要瞒着姚爷,上村长家拜访。后来听说现在村长村支书,都不是沈奶奶那个年代的,再找到了以前的村长和村支书。发现,当年的村支书升职,现在好像是到某某城里当大官了。那自然是找不到了。”
“长话短说。”君爷打断他连篇叫苦的废话。
不能继续卖乖的高大帅悻悻的:“以前的村长,颇费周折是找到了。但是,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这么说,你是连蛋都没能找到一个?!”
“不。村长什么的,找不到问不到,我这不就找来找去,找到一个百岁老人,听说耳朵没聋,脑子也没坏,跑过去问了。据他本人回忆说,沈奶奶的老公确实是个兵。沈奶奶一直住这个村,反而是她老公找沈奶奶找到这个村,娶了沈奶奶在这里安家的。”说完这些情况,高大帅心里其实很纳闷,君爷让他调查这些做什么。是帮姚家调查沈家的背景是否清白吗?沈家那个几乎一穷二白的背景能不清白?他就想不明白了。再有,这事儿不是一早姚书记已经派专人调查过了吗?姚书记的大臣都调查不清楚的事情他高大帅来的话肯定结果一样。
因此,君爷让他调查沈奶奶肯定是为了其它的事。
果然,君爷在电话对面轻轻地一笑,好像对他调查出来的初步结果已是有点满意,君阎罗笑的时候声音是很恐怖的。高大帅周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你带的那张照片,你有没有给人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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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小包子
火车站人来人往。随着火车进站,乘客们依次排队过闸。姚子宝去找迟迟未归的高大帅回来。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问:“在想什么?”
“没。”
“宝儿说他听见的那些话让你烦恼了吗?”
“没。”
沈佳慧的绯闻她听得多了。沈佳慧的父母都不管,她管来做什么。所以,那消息对她来说,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人如果做事做到最终,所有人都不管她了,这个人也就无可救药了。
“很好。”他一只手摸了摸她头。他比她更不愿意见到她被莫名其妙的人株连。
“首,首长——”听见他这话,她是仰起头来,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我是,是圣母吗?”
“不,你当然——”姚爷突然感到语噎,这孩子多聪明,拿这话来提醒他多余的瞎操心。所以,他那句本来担心她傻的话收回了肚子里。
“首,首长,知道,知道就好。”她点着头。
怎么,好像自己才是被她教育的那个?
回头,再瞧瞧她安静的文静的侧颜,秀秀气气,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这孩子,远比他想象中坚强一百倍不止。
姚子宝在火车站饶了大半个圈子,终于在厕所里的某个茅坑找到高大帅:“高大哥,你拉稀?怎么办,火车快开了!”
他哪是拉稀?正是因听见火车进站的声音,赶紧猫进厕所里躲着和君爷说完后面的话,结果,依然没能说完的情况下,姚子宝找上门。
清华学生就是不一般,一找,马上找到茅坑里把他逮了个正着。脑瓜比他这个特种兵牛。
只得先挂了电话。拉拉裤子。装装样子,走出来,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捂肚子,说:“没办法,今早吃的有点多。这几天,暴饮暴食的报应。”
“我和我哥怎么不会?”姚子宝好奇地看着他样子。
“你哥的心眼里只有你嫂子。你嫂子做的太好吃,他吃太饱也要撑着。至于你,你心眼里当然要讨好你嫂子。”高大帅扶着他肩膀一路走去站台。
姚子宝俨然对他这话不信。高大帅算是在他们家混很久的人了。什么神态,什么异常,很快能被他和他哥洞察出个端倪。到这会儿,他算是好心,提醒高大帅一句:“高大哥,我劝你别装了,你在别人面前装没问题,在我哥面前装,而且是装病,你不是自己找茬吗?”
听到他这么说,高大帅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去撞姚爷的钉子,鸡蛋碰石头指的就是他现在这模样。还好他反应的快,马上挺直腰板恢复到日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拍拍姚子宝的肩膀说:“谢了,兄弟,回去我请你吃饭。”
“吃饭不用了,记得给我买哈根达斯。”姚子宝笑一笑,唇角露出清浅的酒窝。
高大帅瞧着他笑的样子,突然冒出句感慨:“你越来越像你哥了。”
这话倒不是指他脸上疙瘩去除后变得和姚爷一样漂亮英俊,是说他愈来愈像姚爷像个顶天立地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姚子宝摸下鼻子:自己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继续像个学生?
为此,高大帅说:“可人家欢儿不是和你同年生吗?我上回见着他,他跟在他姐姐后面,完全是个小弟弟。”
对青梅竹马的陆欢兄弟,姚子宝是无话可说的。
两人性格本来就南辕北辙。陆欢某些行为让他一样看不惯眼。兄弟间感情好,但是不代表非要扭对方的个性。
一群人坐在火车上,掏出沈老三昨晚送的几个梨来吃。本来他们不想拿沈老三的,尤其是沈晓贵塞的那张字条,让人吃他的梨都要在心口里面添堵。可沈奶奶帮他们拿了几个塞进了他们的行李袋里。念到沈奶奶一片心思和心意,姚爷就此没有退回去。
洗完,每人分一个。高大帅先咬一口,嘴巴砸吧:甜死了。
应该说,果农直接从园子里摘来的亲自挑的,就是好吃。
沈老三再怎么在老婆孩子面前窝囊,但绝对是个种田好手。
姚爷借了沈佳音的IPAD,连上3G网,和单位里的人联系并传输文件。对面,沈佳音用小刀帮他削梨皮。姚子宝和高大帅在旁边见着,互相眼对眼:这有了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有人服侍。
“不用给我削皮,洗了吃就好。”似乎能接到旁人那些异样的眼神,姚爷可绝对不会是什么“虐妻”的男人,明确抢先声明。
“削皮,好吃些。”默默地把手上的梨削完皮了,沈佳音再把梨切成两半,一半递给他。
姚爷眯眼看了眼她:你这丫头挺厉害的嘛,懂得你一半我一半我肯定没有办法拒绝。
“首,首长,不,不吃吗?”边说,张口咬了口自己手上另半边梨。
只看着她吃的这模样,他都要流口水。感觉这半边梨咬下去的话,是咬着她的唇瓣似的。
“好吧,我吃。”管其他人怎么鄙视好了,他就想和她一人吃一半水果。
她弯了弯眼角,和他一块啃着那一半。
高大帅和姚子宝直接受不了,走到其它地方透透气,这两人坐的地方温度实在太高。
姚家里,姚夫人自接到小儿子代大哥发出的报喜信,一直就盼着他们一群人快回来。姚书记这两天看她不是抹桌子就是拖地板,一天据说要搞三次以上的卫生,念她:“你不要不小心又把腰啊脚啊给扭到了。到时候子业不得麻烦。”
“我这不心里急,如果不做事,浑身毛毛的,没法安定。”姚夫人边说,又端着茶具到了厨房里再洗一遍。
姚书记只好陪着她走到厨房,撸了袖口帮她,一边悄声问:“想好他们将来的婚房要安排在哪里了吗?”
给儿子安排的婚房,儿子是部队的,由部队单位统一安排,房子肯定在这个小区内。至于在哪个地方,由于儿子一直都没有对象,住在他们自己家里,他们也就没有代替儿子去申请。不像君爷,早就有未婚妻,房子一早也都安排好了,一结婚,马上和白露住了进去。
“你觉得呢?”姚夫人问。
这片小区属于军事管理区,新建的楼龄不到五年,而且都是内部分房,属于在职军人的福利。也因此,房源比较多,到现在,比如他们楼上,很多套房子都是没人住。其中是一些军人随军跑,但岗位任留在京城,因此搬到其它地方并没有退掉这边的住房。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由单位协调安排换房。
姚书记俨然是这个问题有所考虑了许久,和老婆商量起来显得深思熟虑:“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住到我们楼上,方便我们一家人来往不是不可以。但是,说真,有句老话叫距离产生美。这个住的太近,说不定,人家会觉得自己整天是被公公婆婆盯着心里不舒服。当然,我信得过佳音的为人,不会这么想,但是,如果她想接待朋友到自己家玩,毕竟有所顾虑。我们当人家公公婆婆的,没有必要天天盯着孩子和儿媳。儿子长大了,就应该搬出去,离远一些,独立了,我们也就不用操心如果我们自己老了去了的话子孙怎么办。”
“嗯。你说的都是道理。”姚夫人连连称赞,“再说,我这不要干点什么事,和他们住的太近的话,也不方便。终究会感到自己是婆婆,要在儿媳面前要有婆婆的样子,可你知道的,有时候我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说起来,这样安排的话,最得利的是我们不是他们。”
老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在这社会上绝对是个大方的婆婆。有这样一个心胸豁达的老婆,姚书记一直以为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幸运。他拿过她手里一个刚刚洗完的杯,拿布擦了擦外面的水,说:“如果你同意,那我就按我们协商的,和子业再商量商量。”
“我哪能不同意?”姚夫人俏皮地说完他一句,接着,想起,“可你心里难道没有过具体的选址位置?比如,是住到这区里哪栋楼比较合适?”
“是有。”姚书记看她一眼,“我没说,是觉得你一猜都晓得。”
仅凭他这话意思,姚夫人知道了:“是陆君的楼上,或是对面?”
君爷住的房子在他们后面。本来,君爷的婚房是安排在与父母同一栋楼的。后来,陆司令和陆夫人再经过一番协商讨论之后,决定临时在君爷结婚前,匆匆将房子换到了后面的楼。这么做的原因很显然,有陆家为他们姚家着想的深一层原因在里面。毕竟,陆家的女儿蔓蔓和她老公,就住在这栋楼里。上上下下,都能见到。将来,如果姚爷结婚的话,和君爷是好兄弟,都一块住这栋楼的话。陆家担心姚家心里一些芥蒂不能完全消除。
姚夫人这时候方才明白,刚老公和她说的那番话,固然都有理,但是姚家其实最看重的,是这最后一点,想和陆家的感情一直很好地维系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姚爷如果结婚的话,肯定是要搬到和君爷同个地方的。
“反正,不是楼上就是对面,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是好兄弟,这样安排是很好。老一辈的人终究是要比他们走先一步的,他们兄弟彼此扶持,像你和老陆一样,才是道理。”姚夫人最终说。
“你明白就好。”姚书记说。
姚夫人又立马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将来宝儿和欢儿呢?”
老婆的思维三级跳,连姚书记都吃不消:“他们的话,年纪还小,等他们要结婚了再说吧。”
“谁说他们年纪小?他们都二十几了,敢自称年纪小?要不是之前子业没对象,我都要帮宝儿找了。”对老公这个观点姚夫人可不接受,甩了抹布说。
“那——”姚书记爽快地,一同扔了抹布给老婆按摩肩膀,“这样,等子业婚事办完后,你继续帮宝儿找,我再继续帮他们争取婚房。”
“这还差不多。”姚夫人嘴里咕哝,眉眼却堆满了笑。和老公一块走去客厅看电视。
今天周末,姚书记是有假不用出差可以在家里陪老婆。两人一边磕瓜子一边等孩子们回来。同时感到这二人世界很难得。
“儿子都养了三十几年,终于快能清净了。”姚夫人叹。
“嗯。”姚书记点巴脑袋,“从此以后,我们的受难日子即将结束,是我们两个儿子开始受难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姚夫人忙推推老公:“你这话千万别在子业宝儿他们面前说。他们多讨厌小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说了这话,是不想抱孙子吗?”
“不想生?那也得等他们老婆同意了再说。”姚书记压根不担心这个问题,尤其是他感觉得出未来儿媳沈佳音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姚夫人不和他废话了,拿出手机看信息看钟点,说:“宝儿发来消息说今晚应该他们能到。我要去趟菜市场。你要不在家等着?”
“不了,和你一块去。我一个人,在家里不想办公的话,不是要闷死。”别看姚书记是个斯文人,但平常压力太大,有时间,更喜欢散散步,在外面走走,干点悠闲的体力活。
姚夫人听了他这话没有阻止他,到房间里取了钱包出来,把菜篮子直接塞到他手里:“走吧,不知多少年你都没有提过这东西的爸爸和未来公公。”
面对老婆的调侃,姚书记只是极是轻松的一笑:“是,老婆大人。”
他们到这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现在是刚好下午人最多的时间。市场里挤挤攘攘,喧哗声都足以蒙蔽人的耳朵,和人讲话那是要提高三分嗓门。正因为这样,姚夫人带的手机在袋子里震了好几次她都没察觉。
姚子宝提行李下火车后,一直尝试联系家里。父亲的电话他是不敢打的,因为父亲是父母官,不属于他们家,哪怕出大事他们一般也不敢去找父亲给父亲添麻烦。现在只是回来了这点芝麻小事,姚子宝打家里电话和姚夫人的手机。大概打了三通都未果,他摊摊手,冲姚爷说:“哥,没办法了。妈可能去菜市场买菜了,听不见我们电话。”
“那她肯定是计算好我们今晚都在家里吃了。这更方便。我们直接杀回去就好。反正本来就不用她来接。”姚爷答。
高大帅听后,道:“那你们回家,我送你们回家后,也回家。”
“高大哥今晚不到我们家吃吗?”姚子宝问。一趟旅行,当哥的只顾自己女人,小弟弟现在对高大哥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
高大帅哈一声笑,拍下他肩头:“不去了,我要是去的话,这个灯泡当的有点大。到你哥请我喝喜酒的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当一回灯泡了。”
已经提到了喜酒问题。沈佳音蓦地垂下头,感到脸不知觉地烧,想:自己这下真是快结婚了吗?要当人家老婆了?
姚爷听了他这话,则是哎一声,不客气地和放大炮的他说清楚了:“我请人喝我喜酒,请不请你,还需要斟酌。”
“姚爷?!”高大帅震惊,“你可不能不顾兄弟。兄弟我为了你和嫂子出生入死。你怎么能在这生死问题上甩了兄弟呢?”
姚爷可不管他怎么耍赖,毕竟君爷那时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高大帅,当初说好要给君爷挡酒,结果,他一人在后面瞎闹,推了其他人上去帮君爷挡,最终,就他一个人没醉,其他伴郎全醉了。君爷照样被人灌了好几杯,好在自己酒量盛行顶了下来。
车开到姚家,拎着行李上楼。爬到半截楼梯,陆家的门一开,露出三颗小脑瓜。
姚家兄弟见着这些小萝卜头就头疼。
“那是姚叔叔的新女人吗?”陆南的目光可谓毫无畏惧,完全是目光高高在上的女王,想怎么打量人就打量人,明明三岁小屁孩的身高不到大人的膝盖头。
沈佳音看着她,心想这女娃想让人忽略都很难,太漂亮,太精灵了,与众不同,鹤立群芳。所以上回来姚家的时候,被小女王奚落的话,她都记得。
“怎么不说话?”从门缝里钻出来,陆南交背起两只小手。
姚爷见着她这模样,念:“你以为你是老师吗?学人家老人交叉手做什么?你嫌自己太小?”
切!两只乌亮的小眼珠子瞪一下:“我知道我很小,可我说的话有错吗?”
若论是其他的孩子敢和大人这样说话,最少要被骂是没大没小。可姚爷再恼这对陆家小恶魔,却从没有这样骂过他们。毕竟当初他们怎么出生,以及出生前,都是他和君爷细心呵护出来的宝贝,不舍得。
姚爷没说话。
可就这样一幅突然沉默好像投降了的样子,倒是让小女王的气焰一瞬间蔫了。
要是其他人,她懒都懒得去睬他们,和他们说话等于浪费口舌。处处找姚爷麻烦,其实,正说明这孩子的心里面,姚爷早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不说了。”小女王难得地扯了扯唇角,率先弃械投降转身回了屋。
妹妹留下的烂摊子,好哥哥小西西马上来收拾了。卖萌的金牌笑容向姚爷和沈佳音绽开:“姚叔叔,姐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什么?叔叔和姐姐?!
这可比小女王刚才那话性质严重多了,能一棒打昏了姚爷。
最严重的是,这孩子刚说出嘴巴的话绝对是无心的,直觉的,以一个纯真的孩子来说,等同于现实。
在小西西眼里,沈佳音明显比李含笑、严雅静她们看起来都要像小孩子。
“咳咳。”看着哥被打击的模样,姚子宝蹭到小屁孩身边,挤着眼提醒:“是阿姨哦,不是姐姐。”
小西西算聪明伶俐的,马上反应了过来,冲沈佳音改口:“阿姨好。”
第一次被人叫阿姨,这感觉……轮到沈佳音稍稍有点不适应。
小西西见状,感觉是自己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太可怕了。左右都不讨好。他总不能因沈佳音改变对姚爷的称呼,叫姚爷哥哥,那真得乱套了。
“我,我尿急,上厕所。”卖萌金牌小孩束手无策之下,拿起爷爷教的一招,尿遁。
眼见小表姐小表哥都溜了,跟在姐姐哥哥后面的小包子,暴露在姚爷他们面前。
这包子,换做以前,见姐姐哥哥跑的话,都会聪明地跟着逃命。这会儿怎么留了下来?
沈佳音在包子面前蹲了下来,眼前这孩子既没有小女王那种不屑一切的高贵,又没有小西西的天生卖萌,但是,同样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感到他的与众不同。
“阿……阿姨。”学话尚不周全的小包子叫她。
还是兄弟的儿子够乖!姚爷听到小包子这没有错误的喊声,在心里抹一把泪。
沈佳音听这稚嫩的嗓子喊自己阿姨,不仅没有感到不适,而是有一种幸福感。这孩子喊自己阿姨的时候,那么卖力,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珠子望着她,让她感觉很温馨。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的孩子,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想,想吃糖吗?”她往自己兜里摸糖果,当然没摸到半颗。
见她闹了个大乌龙,小包子却笑了,漂亮的小脸蛋笑开颜的时候,真心比他爸他妈都要漂亮上三分。姚爷见着都想:后生可畏!
在单纯的小孩子面前,她很坦率:“阿姨,阿姨比较笨,忘,忘记了。”
“没,没事。”小包子说。
说完,一大一小两张脸对着傻呵呵地笑。
这一幕,直让姚爷看得都要妒忌起来。
感觉小包子那根天线能直接越过他,接上她的。
“该走了。”姚爷咳一声说,“宝儿,你先抱他回家。”
“哎。”在旁察言观色的姚子宝,早就觉察到姚爷的不满。
小包子伸出手,让姚子宝弯下腰牵着,走进屋里,不时的,小脚一边迈,一边小脑袋回头瞧一瞧阿姨。
沈佳音一直看着他进了屋里把门关上。
姚爷伸出的大手摸下她脑袋瓜:“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小孩子?”
村子里,她经常被大大小小的小孩子嘲笑,怎么可能喜欢?但是,小包子不同。太可爱了。而且眼珠子那么纯粹,压根看不到一点污点。
“我,我喜欢他。”
傻孩子说话就是直抒己见。
姚爷只得咽下这颗妒忌的果实。好在小包子是他兄弟的儿子。小包子,也确实比陆家那两只恶魔讨人喜欢。
“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吗?”
她摇摇头。
既然她那么喜欢小包子,他需要给她先打支预防针:“他是陆队的儿子。”
君爷的孩子?!
额……
傻孩子承认:要和君爷的孩子玩的话,是不是需要承受君爷可怕的压力?一般人,应该没有这个勇气去挑战。
“没事。”姚爷见着心里幸灾乐祸了,鼓励她,“陆队和我是兄弟,你要和包子玩,我和他说一声行了。”
她抬起头,傻瞪了他两眼后,吐:“首,首长,你,你也有坏心的时候。”
姚爷:……
单位里,严雅静熬到傍晚实在熬不住,跑来找人说话,于是碰上了周末值班的徐美琳。
徐美琳问她:“难道你会觉得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不可能吧。你以前不都是一个人?”
“不要提了。我这心里正烦着呢。自从和小不点一块住后,都习惯有她的存在了。结果小不点被姚科拐走了。我今天听她说回来又不回家,要去姚爷家——”说着说着,严雅静都要学哭泣的小猫呜呜呜,“她现在有了姚爷没有了严姐姐了。”
“女人,本来就是要嫁的。”徐美琳趁此念了她一句婚前顾虑太重,“你想这么多,到时候个个都结婚了,有老公孩子陪了,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
“哎,到时候再说吧。”没有经济压力的严魔女无压力道,“要是被人娶了回家,天天和老公吵,还要被孩子气,不是更短命?”
徐美琳投降了:“什么话你都能说。”
“今天有其他人加班吗?真难得,领导不在都加班?难道一个个都在家里和我一样因小不点不在烦着?”严雅静看着墙上挂的值班人员牌子,发现了有人额外到岗。
“嗯,冯上校加班。”徐美琳点头。
“冯永卓?那个斤斤计较的会加班?”严雅静真是不信呢。
“他加班不是一回两回了。”徐美琳说起来深有同感,“就这段日子的事,人家都误以为他改性了。”
“他加什么班?”
“检验。”
“他一个外科医生突然想学习检验学,是想转行?”
“不知道。反正我和检验科科长都被他搞糊涂了。当然,他愿意免费加班,我和科长不能阻止他吧,那会被领导刮的,说没有一点经济头脑。”
严雅静听她这么说后,更是兴致勃勃地跑去瞧热闹。推开门后发现,冯永卓在,她那木头部下李俊涛也在。
两个大男人看到她冲进来,都露出一丝惊讶。
“严科长,你加班?”李俊涛问。
“你今天值班?”她反问。
“是。”
严魔女嘴巴堵住了。
冯永卓却能看出她为什么来似的,拉了李俊涛说:“走,快下班了,到我家去。我妈今晚在,让她做几个菜。她手艺很好的。”
严魔女直瞪着他们两个背影:什么时候起,这两人感情这么好了?
走到外头,李俊涛才对兄弟说:“谢谢。”
“谢什么?”冯永卓一挑眉。
“你不知道,我每次对着她,就想发急!”上司不在,李俊涛终于可以发泄出对女上司的不满。
“她是那模样。单位里面能忍受得了她的,只有她一帮闺蜜。”冯永卓边说,边想起了沈佳音。
“你说你妈今晚回来?我去你家做客是不是会麻烦伯母?”
冯永卓回了神,道:“不会。我妈那是经常出差,而且回来的话,早上已经回来了的,一直都是这样,因为她每次回来都要准备给我和我爸做好吃的。”
“听起来,伯母是个很顾家的女强人。”
冯永卓只是笑了笑,没接他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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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姚家一片喜庆
李俊涛稍稍感觉到有点奇怪,看不出究竟冯永卓与他母亲感情好,还是不好?
“等你见了我妈,就知道了。”冯永卓说。
听了他这话,李俊涛的好奇心真是被勾了起来。
说到这高大帅,当晚和姚爷打招呼说是要回家不当电灯泡,却是把车开走后在附近随便找了个车库停了下来,又偷偷地跑了回来。绕到姚爷后面的那幢楼跑上三楼敲门。
这时候已是晚上七点了,冬天夜幕落的早。听到门铃声,刚被母亲抱回家,坐在客厅里玩小车车的小包子抬起了小脸蛋,喊:“妈妈,妈妈,爸爸——”
白露在厨房里正忙活着准备晚饭,听到儿子喊爸爸,以为是老公自己开门进来了,也就没理睬。
小包子见妈妈好像没听见自己声音,皱皱小眉头,小手撑着绒毛地毯站起来,接着,摇摇晃晃地冲门口走过去。小手伸了伸,抓不到门把,只好对着门叫道:“爸爸,爸爸,爸爸开门——”
意思要爸爸自己开门。
高大帅贴着门板听到小包子这么叫,嘴角笑开了窝:说真,君爷这孩子,比陆家那两个小恶魔可爱多了。怪不得讨那么多人喜欢。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不会儿,君爷周身散发寒气的一袭影子出现在楼梯拐口。高大帅拨了拨头发向他咧开白灿灿的牙:“君爷,您老回来了。”
“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君爷冷冷地瞥他一眼,不用想,都可以猜到他在他家门口杵了有一会儿了,“到我家做贼?”
高大帅呵呵笑,君爷能开后面半句玩笑说明爷的心情不错,可以任他说话肆无忌惮:“爷,你家里的金银财宝都在您一个人身上,我到你家能偷得到什么东西?”
马屁精分好多类。高大帅这种,没得说,韦小宝等级的。
君爷不和他废话了,免得他太得瑟,道:“白露在里面没听见门铃?”
“不,嫂子和征征都以为是你回来,可见望夫心切。”
狗嘴巴,抹了蜜糖的狗嘴巴。君爷一边心里念高大帅这马屁精,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串门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开门锁。
在推开门前,君爷顿了下手。这个突然的动作正让高大帅疑问。君爷隔着门板冲里面说:“征征,退后一点,爸爸要开门。”
谁说君爷不爱孩子的?瞧,世上有几个爸爸能像君爷细心到末梢。
高大帅都要对最有爱心的阎王爷竖起拇指头。
里头,听到爸爸的声音,小包子踉踉跄跄的小脚步往后退。
等听声音是孩子退到安全距离了,君爷慢慢地打开点门缝。
小包子叫:“爸爸,我,我,远了,远了——”
小孩子说话用词不全。高大帅听着小包子说话,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君爷这会儿把门打开了,小包子见到他人影,又摇摇晃晃两条小腿跑了上来。
“妈妈呢?”在儿子要扑到自己大腿之前,君爷一句问话,阻止了儿子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
小包子只好掰掰小指头,说:“妈妈,妈妈没听——”
“行吧,去那边沙发上和高叔叔一块坐。让高叔叔陪你玩小汽车。”君爷两句话打发了儿子。
君爷这老爸当的真别扭,明明很爱小孩,偏偏一幅拒人于千里的冷面孔。高大帅在心里叹气,接下来,蹲下来抱起小包子。把孩子抱到手里后,才发现小包子也有脾气,瞧瞧鼓着脸蛋两个包包,像两个小馒头。
“征征,生气了?”高大帅可不怕当着君爷这样调侃爷,拿指头逗着孩子脸上鼓起来的馒头山,眉眼笑成条弯弯的弧线,“怎么,你爸爸不陪你玩,有高叔叔陪你玩,你不高兴?嫌弃高叔叔?”
小孩子哪里懂得嫌弃,只感觉到大人说话的情绪。小包子感觉到这高叔叔说这话情绪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小眉头紧巴着:“不要说我爸爸坏话。”
高大帅给乐着,说:“我告诉你,征征,高叔叔的官帽子比你爸爸小,哪敢说你爸爸坏话?”说完,把孩子放沙发上,拿起地毯上的小汽车,放在自己手上逗孩子。
君爷是进卧室里脱了外套,走去客厅路过厨房,往里面忙活的白露说了句:“高大帅过来了,你等会儿再加两个菜。”
白露听他说话交代,也没有转过身来,只应声:“你们喝酒吗?”
“家里有?”
“冰箱里应该有白啤,上回就是他自己带过来了的。”
几个爷家里都基本不备酒,谁让爷都是洁身自好不喝酒的。高大帅只好时不时上爷家里蹭饭吃的时候带几瓶过来。
君爷一只手拉开冰箱,真见里面放了两瓶白啤,看时间,应该是前几个月高大帅搬了一箱上来他家时剩下的。保质期没过可以喝。拎出来,搁到食厅的餐桌上。找开酒器,找了半天,没搜到一个。
有时应酬,他会喝几杯,但是,在家里真是极少喝,导致开酒器经常神秘失踪。仔细地回想了会儿,记起,上回,上上回,好像自始至终,在他家喝酒的时候都是没有用开酒器开的,是高大帅自己拿牙咬开的。高大帅的牙为此被他们调侃为白鲨鱼的锯齿。
客厅里,小包子被高大帅逗的很不耐烦。韦小宝的功力没能哄住包子。小包子的兔子耳朵听见了爸爸好像出来的声音后,马上挣扎着跳下沙发。
“征征,征征——”高大帅只好像个大保姆追着小包子跑。
君爷的裤腿这会儿被小包子扑了个正着,于是冲高大帅说:“让你看个小孩你都看不好,看你以后怎么打仗?”
“爷,您老真是故意黑我的吗?谁不知道,看小孩比打仗更考验人,两种级别的。”高大帅被小包子这么一闹腾,感觉和打了场仗一样浑身火热,解开领口上的扣子边扇风边说。
“不说了。”君爷踢了把椅子给他坐,目光指了指桌上那两瓶白啤,“来吧,你的牙齿神功。”
“哎,不就开瓶酒吗?哪算是什么牙齿神功?也就爷你们不喝酒的牙齿金贵!”高大帅说完,很是利索地拿起瓶口放牙齿咬合面里面咬。
噗,只一秒功夫,瓶盖应声掉落。
小包子见到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走过去,小手伸着去抓。小指头未触到尖利的瓶盖边缘,爸爸的声音森严地在他后面响了起来。
“谁让你捡的?”
小包子的小手立马缩了回来。
端着菜盘子出来的白露见到,也喝着孩子:“征征,妈妈不是说过吗?第一次看到的东西不能去捡,不能去摸,只能远远看。”
不就捡个瓶盖,哪个孩子会没有好奇心。话说,这两老管孩子管的真严。高大帅边瞧边笑,当着孩子的面弯腰把瓶盖捡起来,另一只手伸出来拍拍小包子的脸:“这玩意儿容易划伤手,小孩子不要碰。”
小包子微瘪小唇角。
可能是忍受不了孩子这像受委屈了的模样,高大帅对君爷夫妇说:“我看你们俩,管南南都没有管这管那的,管到这么多。”
“南南?”白露笑,听见老公这小侄女笑的那是多乐,从心底里像涌泉水一样迸发出来的愉快,“征征哪能和南南比?南南的智商你知道是多少吗?”
专业人就是不一样,不谈其它,先拿数字说话。
“南南第一年测IQ,那个值已经超了同龄孩子的三倍。更别说,前两个月,她爸偷偷带她去测EQ。”白露念到自己心爱的小女王夸夸其谈。
“EQ?!”高大帅忍不住了,咆哮,“三岁几的小屁孩去测EQ做什么?蒋大少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是因为他老婆整天瞎猜孩子得了什么提早衰老的症状。”君爷也觉得妹婿蒋大少这招是夸张了些。
说起来,小女王那脑袋瓜,不谈智商,真是和他们大人没什么两样。大人们忧虑的,她也忧愁。
“可这与我刚开始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高大帅绕回到原题问他们俩,为什么把小侄女和儿子给区别对待了,隐隐是替小包子抱屈。
在这点上,君爷夫妇倒也坦诚,实事求是地说:“南南那是超前发育,已经有数据佐证了。你想想,她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和她爸妈坐火车,别的孩子在床上玩会滚到地上,就她和她哥不会,离床边远远的,始终保持安全距离。”
“怪物!”从没听说过的高大帅,只能如此这般的感叹。怪不得,他怎么看陆家那对小恶魔都看不惯眼了,原来人家的脑瓜早就不能用小孩子来衡量了。说来说去,还是正常点的小包子可爱。一边叹,一边他要小包子坐自己身边。
可小包子不干,他只要坐爸爸身边。
“不要高叔叔高叔叔能理解,可为什么要去碰你爸爸那座冰山,坐你妈妈身边不好吗?”高大帅给小包子出难题。
“爸爸在,妈妈也——在。”小包子用力地咬着字。
这孩子俨然不是个蠢蛋,知道白露离不开君爷,君爷才是重心。
甩了甩酒杯上沾的水,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高大帅边问:“嫂子喝几口吗?喝吧,嫂子本来就会喝酒。”
“那我只喝一杯。”白露解开围裙的系带挂起来,边答。
君爷已是把小包子安置在自己右手边的儿童凳上,再给小包子的脖子系上围嘴。
白露在孩子面前摆上一小碗米糊,在孩子右手里塞了根勺子。
小包子乌溜溜的眼珠望了望爸爸妈妈后,拿勺子自己往小碗里舀米糊,边喂进自己的小嘴。
距离自己到君爷家蹭饭应有几个月了,高大帅现在看着这孩子能自己吃饭,并且有模有样,叹:“孩子长得快,我们也老得快。”
白露听到他这话不得不笑:“每个人都会老。你别看他现在小,哪一天,他也会老。”
“生死病了是规律。不是这规律的不是人。”君爷说。
“得了,得了。你们两老都是哲学家。”高大帅忙举手投降。
“就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我不说你,但是,逃避才是最可怕的,你清楚。”君爷看他这一眼可谓意味深长。
高大帅歪着嘴巴咬了口嘴唇:“爷,您今晚是吃了火药,想把我也给点燃了是不是?说实话,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一样,别人说我不回家这个事!”
“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你回家都不想回?”白露感觉难得一回能正面问当事人这个事。
高大帅眉头一挑:“你们收了我家里人送来的贿赂?不然怎么今晚一个两个说我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从不收人情也从不收贿赂。”君爷平平淡淡地说。
爷是觉做这种偷鸡摸狗昧着良心的事太麻烦。
高大帅无话可说了,心里当然有点儿明白今儿君爷提起是为什么。其实,他非要赖着和姚爷下乡一趟,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逃避人。家里人前几日已是闹到部队去了,要他回家。至于让他回家做什么?他做的任何事早和家里没有任何瓜葛了。所以,家里想来想去,准备拿套子来套住他。什么套子?到这个年纪,他是该娶个女人了。这不正就是最好的套子吗?
“娶老婆,各有各的想法。我这不是要拘束你,可你这样躲下去的话,部队里也要被人说闲话。说部队不够人情味,让你单身一辈子。”君爷把问题上升到军队的荣誉上面。
“我不会拿部队当借口。”高大帅咕哝。
“行!有你这句话,你马上去找个女人,把这事解决了。”君爷爽快。
高大帅目瞪:“怎么变成解决这个事必须去找女人?”
白露绕回自己椅子前经过他背后笑:“陆君这意思是,假的也好,怎样都好,你做个样子堵住人家的口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吗?说什么单身主义,你要想想我们的国情,我们现阶段的社会风情能容忍单身主义吗?”
这两公婆,不愧都是机关出身的领导干部,说话一板一眼的好像教科书,他是输的五体投地。
和君爷磕了酒杯子,压低了嗓子说:“火车站说话说到一半,宝儿来了,后来我发的信息您老收到了吗?”
“收是收到了。”君爷淡淡地说。
高大帅挑了眉:“您老能不能透露个风儿,这照片上的人是谁?怎么沈奶奶村上的老人说有点印象?”
君爷更不答话了,用筷子夹了菜放自己牙齿里慢慢地回味着。
高大帅哼:“让我去办事,却让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君爷更是一哼:“有我在,你能死吗?”
或许听出爸爸好像心情被激气,小包子举起手里的小勺子。
“征征,你碗里的没吃完呢。”白露见着说,要孩子把手放下。
“爸爸,爸爸——”小包子扭扭小身体,依然举着勺子。
君爷被迫只得转回头来看孩子,板着严父的脸孔:“什么事,不好好吃饭?”
“有,有事报告。”
军人家的孩子,很容易把军人口吻都叼在了唇边。没人教都会。
君爷心里叹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儿子一模一样的事儿,心肠稍微软了下来,说:“行,你禀报吧。”
“爸爸,今天,阿姨——”
“什么阿姨?”君爷奇怪着,问白露,“有陌生人过来过吗?”
白露说:“和往常一样,我去妈家里把他带回来的。”边说,白露边想起了婆婆陆夫人和她说的事儿。说今儿姚爷带了沈佳音从老家回来了。三个孩子居然趁着她在厨房里煮东西的时候跑到门口偷看人家。后来包子还是姚子宝给带回来的,真是把她窘的。
“阿姨,阿姨很,很好——”小包子用力地咬字时,嘴角的口水流了条出来,马上小嘴巴吸吸,继续说,“好!”
这孩子喜欢沈佳音?
真难得。基本上这孩子对任何陌生人,都是相当抗拒的,表现为非常害羞。
“她怎么讨好你的?”君爷挑着浓眉看自己儿子。
“阿姨,阿姨拿糖——”
“她拿糖给你吃?什么人拿糖给你吃你就喜欢上人家?”
爸爸误以为他是没有按照爸爸妈妈说的话做随便收取人家的糖,小包子焦急地摇摇脑袋,激动时两条腿蹭了蹭,用力地说:“不,不是,阿姨她拿糖,没拿出来,好——傻。”
吃饭的桌子上一刻像死海一般静了。紧接,高大帅率先噗,背过身弯下腰大笑:这沈佳音绝了!真绝了!傻里傻气的,竟是能把君爷儿子的爱心都给勾走了。
白露和君爷却是面面相觑,表现出非常的难堪:再怎么说,那是姚爷的女人,姚爷的媳妇。竟然被他们儿子说傻,姚爷的面子往哪里搁?会影响他们兄弟情谊的。
“征征!”白露正色地对儿子说,“不能说阿姨傻。阿姨那是突然间忘了自己没带糖。”
小包子稍微低下小脑袋,眼珠子溜一溜,说:“可,可我喜欢阿姨——”
这孩子就是喜欢沈佳音的傻气。倒是和姚爷如出一辙。
君爷扶着额头轻轻地无奈地叹息。
白露只得拿起儿子没有吃完的半碗迷糊,喂着儿子,以便堵住儿子的嘴。
高大帅笑完了,打了个和场说:“征征,阿姨没带糖回来,可阿姨从老家带回来的吃的,远比糖果好吃上许多?”
小包子张大了眼:“是什么?”
“有好吃的玉米,腊肉,咸菜,水果等等,都是自家种的自家酿的。”高大帅说这些不止和小包子说,也和君爷白露透个信,“至于征征喜欢阿姨没关系,因为阿姨以后,要住征征对面家里了。征征想去找阿姨玩随时可以。”
听见对面屋里要住上自己喜欢的阿姨了,小包子果然高兴到脸蛋都笑成朵花。
白露瞧着儿子这模样真感到稀奇:这孩子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和沈佳音一见如故呢?莫非是缘分?
“这么说来,今晚姚家肯定是农家大餐了。”君爷可以想象姚家今晚热闹的盛景。
“那是,不然我为什么今晚绝对不去姚家当电灯泡。”高大帅咧咧白鲨鱼亮晶晶的牙齿。
姚家,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姚夫人和姚书记一块提着菜篮子回来时,刚踏进家门,马上被家里客厅摆放的一堆麻袋,惊到无与伦比:什么时候他们家里变仓库了?
“妈,你们回来了。”姚子宝擦着头发从卧室里出来,刚洗完澡。
“你哥呢?”姚夫人问。
“和嫂子到附近超市买点东西。”姚子宝说。
姚书记比较关心仓库问题,指着地上摆的都无处裸脚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
“嫂子老家的人送的。”
“送这么多,你们都收下了?!”姚书记愣,什么时候两儿子变成了如此贪得无厌的人了。
“爸,都是农家他们自己种,我们去刚好遇到收成,他们没卖余下的。说都是无公害食品,我和哥就收下来了。”姚子宝说到后面益发无力,看着家里这摆满了一客厅的麻袋,真心是这时候意识到,好像有点多了。
原来,当初姚爷让高大帅派人过来搞托运时,因为一切拜托了高大帅去办,姚爷和他都没有感觉。
未来儿媳老家送来的这满客厅热情,姚夫人和姚书记突然都感到肩头上沉甸甸的。
这,真是太热情了!
谁家的亲家能比得上这个热情!
姚夫人拉住自己小儿子,紧张道:“我让你哥带过去送给他们的礼物,送出去没有?”
“送了,都送了。不过嫂子的婶婶说,直接送老人家恐怕不接受,于是我们走的时候偷偷放在老人家屋里,等我们走后,嫂子的婶婶会过去告诉老人家。”姚子宝道。
沈奶奶是不喜欢拿儿孙送来的东西,尤其是太值钱的。老人家勤俭惯了,知道年轻人赚钱辛苦。因此,尤二姐在看到他们要送老人家的那些棉袄什么时,一见那吊牌都是大牌子,清楚沈奶奶绝对不收的。沈奶奶或许不知道什么大牌子,但一摸布料一看样式都知道不会便宜。于是给了他们这建议。
姚夫人本来还想听听老人家夸她送的棉袄好。这一下泡汤了。沈奶奶的脾气不好捉摸。太清廉的人反而不好捉摸。
相较起来,沈家送的这些农产品,值钱又不算值钱,盛情真情却都能让人家一下子体会到,很实在。最少,她和她老公看着很窝心。说明沈家对他们儿子对姚家这个亲家很满意。
姚书记看着满客厅的东西,眉头皱虽皱,不会儿,却是笑开了来:“看来我们这儿媳妇娶的好。”
“那是,爸,你想想,以后我们想吃无公害无化肥的,打个电话给嫂子老家,嫂子的婶婶马上给我们运过来。我们这身体不知道比别人要棒多少。”姚子宝就生怕父母把无公害玉米送回去。
姚夫人瞠目小儿子:“这说的什么呢?难道人家一年到头到田里忙活,就为我们家种吃的?”
姚书记听完老婆这话哈哈大笑。
姚家一片十分喜庆的气息。
沈佳音这个时候,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她本是想自己出来,可姚爷二话不说要陪着她。她口拙,不好拒绝。来到超市,自尝恶果了。什么恶果?那就是女人的月事来了。想买卫生巾无从下手。
“不是要买东西吗?”姚爷陪她在附近的小超市里逛了一圈,见她两手空空,不禁纳闷。
沈佳音是由于被沈奶奶养成了平常没必要买的绝对不会买的习惯,她来超市就是为买卫生巾,现在没买着当然是两手空空了。
“是不是在这里看不到自己想要的?这样,我开个车,带你到大点的地方去买。”姚爷望望表说。
琢磨了下,她终于鼓起勇气:“首,首长能不能在外面,等我会儿——”
“嗯?”
“我想,自己买。”说完这话,她快速低下头。
姚爷绝对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从她这个表情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和她一块窘了起来,大手拍了下她脑袋瓜:“傻子,这种事情直接说不就完了吗?你内衣我都看过了,能怎样?”
拿手摸摸自己鼻子,沈佳音没敢接声,怕接完声她和他都要一块再窘下去。
姚爷吸口气,往前走,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叮嘱她:“我就在结账台外面等你。”
她极快地点头,表明自己动作会很快。确实也很快,不会儿功夫,她找到了自己要的卫生巾牌子,拿了一包往结账台冲过去。到付款摸钱包,钱包没忘带,却忘了里面没有现金了。超市不给刷卡。
“你老公不是在那吗?不叫他一声?”收银员说。
姚爷耳朵尖着呢,听见老公两个字已经立马走回来了,拿出钱包给钱。
趁这会儿功夫,她赶忙把卫生间给拆了外包装,将里面的小包装袋塞进裤袋衣服口袋里。
姚爷回头看着她这动作,愣了愣:他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小叔,在家——”她低着脑袋说。
尤二姐在她走之前,教了她不少结婚后要注意的东西。比如,一些私密的东西,既然是夫妻了,被老公看见当然无所谓,但不要忘记,嫁过去后,家里可能不止老公一个男人。有公公,有小叔的话更要注意。
姚爷确实不知道这些事项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想来有些道理。见她口袋里鼓鼓的不自然,伸手掏进她口袋里拿了两包塞进自己裤袋帮她装着。
沈佳音见着,都无语了:他们这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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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冯母
到冯家的时候,李俊涛发现,冯永卓住的不是部队里的房子。
“我现在没结婚,部队的房子没要。”
“可你这也算是单位房吧,你爸的?”
“不是,我妈的。”冯永卓笑着拉开家里的门。
李俊涛惊嘘一声:这冯家里难道是男强女弱?
在玄关处换了鞋,进去里面,屋里是井井有条,地板看得出下午刚擦过。
“妈,我带了个同事过来。”
应冯永卓这句喊声,一个女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淡黄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裤,像学生式齐耳的短发,不仅让人感到老土,相反,清爽的颜色搭配和利索的头发样式,无不令人感到一种明星般的气质,赏心悦目。
近五十岁的女人,宛如刘嘉玲那样的年轻漂亮。李俊涛快看傻了眼。想必科室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冯永卓有这样一个美女妈妈,虽然冯永卓本身也算是个帅哥。
“坐吧。”华妙冰冲客人轻轻地微笑道。
“伯母,您好。”李俊涛感觉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动会变小了一截,说话的声音口气都能自动变成小学生一样规矩。
华妙冰或许感觉到了他的拘束,冲冯永卓点了点头:“我去收拾下厨房,你爸应该要回来了。你先招待你自己朋友。”
等华妙冰一走,李俊涛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了:“你妈是哪里的电台主持人?”
冯永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单位里的木头疙瘩,不是平常连句话都懒得吭声吗?
“你妈是美女,而且是气质型的。”李俊涛诚恳地竖起一只拇指。
“谢谢你的夸奖。”冯永卓耸耸两头肩头,以为他有点大惊小怪,也可能是在家看习惯自己妈了没外人感触多,“我妈既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电台主持人。如果你注意看,会发现她两只手很粗糙。她经常下乡种田的,是搞科农科院工作的科研工作者。”
听了他这话,李俊涛反倒更钦佩了,叹:“怪不得气质那么好,没有让人感到骄傲而且很亲切。”
“哎,我妈受过苦的。”冯永卓带了他进自己房间。
李俊涛环顾一圈他的房间后发现,他那稍微急躁的脾气原来和他的爱好有那么点关系。墙上张贴的照片里,都是运动项目居多。
“你这是在哪里拍的?”李俊涛好奇地指着墙上一张滑雪场照片,看起来,不大像是国内的滑雪场。
“你猜对了,在瑞士拍的。”
“你去过瑞士?”李俊涛再度打量他两眼,早听说君爷这单位里的人什么背景的都有,包括很富有的富家子弟。像他李俊涛本人,能算是草根出身了,家里父母都是普通工薪家族,出国想都没想过。当然,来君爷单位的时候,听过说出国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冯永卓果然并不和他一样大惊小怪,道:“你一看照片里面的我,都知道那时候的我比现在年轻多了。是我十五六岁时到瑞士拍的。那时候我妈在瑞士科考,我们家因此在那边定居一段日子。”
“公派?”
“不是。”
“你家本来就很有钱。”
“你说什么啊?都说了是科考!”冯永卓瞪他两眼,“你以为只有中国政府能派人员出外学习吗?这是美国某个企业,到瑞士设立分部,派了我妈过去工作,明白没?!”
“可你妈不是农科院的吗?”李俊涛都被他的话绕糊涂了。
“你以为农科院是什么地方?让你进你就能进?像我爸妈没后门的,没一点后台的,想进的话,没能力,没有成绩被大家公认,有这个可能吗?再比如你和我,现在能进到这个好的单位,不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冯永卓一番激动言辞,是在李俊涛头上泼了一盆水。李俊涛似乎有点明白了,又似乎没怎么明白。
说起来,冯家现在能过的好,没有半点倚靠长辈的背景下,靠的,就是一代知识分子自己的努力。冯家夫妇即是当年典型的知识分子出国潮中的一员,到后来,成绩出来了,被国家召了回来。
“我小时候很调皮的,不喜欢念书。”冯永卓现在看着以前自己的照片,表情严肃地说,“我妈就告诉我:为什么农民吃自己种的果子那么甜,城市里买水果的人却喜欢挑毛病。”
“为什么?”
“如果你不自己去干,自己获得果实,只拿别人现成的,你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真正的快乐。而人一旦失去快乐,离死差不多了。我妈直接问我,你想死还是想活?”
不用多说,仅从这话,都能看出华妙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李俊涛拿着他的相册翻着,一边瞧了瞧冯永卓的侧影。从这个角度看,冯永卓和华妙冰的神态是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冯四海提着公文包回到家里,见玄关处多了双鞋,叫:“是永卓带朋友回来吗?”
“是的。”华妙冰这时候张罗好了餐桌,走来帮丈夫拎包,“永卓说是和他同单位的同事。”
听到这话,冯四海明显地高兴。俨然,儿子那性格难交知心朋友的问题,做父亲的心里很清楚。经儿子介绍,见到李俊涛之后,冯四海更是用力拉着李俊涛的手,说:“以后欢迎你经常来。虽然我和他妈由于工作关系经常出差,但没有关系。”
比起华妙冰有些冷的个性,冯四海像个大太阳,宽容豁达。
一餐饭下来后,李俊涛感觉冯家夫妇很好,是好客的人。不愧是知识分子家庭,知识丰富,礼节上有礼有节,道德上更不需挑剔。
饭后喝茶时间,冯四海像是聊天地问起儿子的同事:“据闻你们单位近来很忙?永卓他经常加班。”
关于冯永卓自己给自己加班的问题,李俊涛不清楚当事人自己是什么意图,稍感尴尬,好在冯永卓刚好走开,答:“是近来有点忙。”
“哦——”冯四海轻轻一声像叹气,“我原先和他妈,都误以为他是借口工作忙其实背着我们勾搭女孩子去了。”
俨然,冯四海问他这个问题前,已经是四处先打探过消息。
李俊涛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在单位里是没有听说冯上校有追女孩子的事。”
“呵呵。”冯四海笑了笑,自己儿子自己最清楚,“他那性格傲,别扭。让他追女孩子,那是不可能的。我和他妈有说过他,他说没遇到合适的。遇到合适的自然会追。你听听他这话,不是像孔雀吗?”
李俊涛笑而不语。
“你呢,交女朋友没有?永卓说你还没结婚?”
遇到这种过于热情的长辈,李俊涛稍稍感到头疼了:“和他一样,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
“是啊。那你们两个要好好找了。年纪都不大不小了。该看的看,该交往的交往。如果不深入了解的话,怎么知道对方并不合适自己呢?有些人不是靠眼睛能看出来的,要靠交流,尤其是女人。”
冯四海说话像老朋友像平辈,可能正是这样的父子关系,造就了冯永卓那自主性特别强的性子。
确实,就李俊涛这个外人,不过在冯家一两个小时都能看出,冯家里面,真正能管得住冯永卓的不是冯四海,而是华妙冰。
“做实验你可以做,你想加班可以加班,只要这样做可以解决你心里的烦恼,我和你爸都不反对。但是,不要让你爸担心你,你应该知道你爸的身体自从很久以前已经不是很好。”华妙冰在厨房里对帮自己洗水果的儿子说。
“我知道的,妈。”冯永卓操起把刀子切柚子皮,挑挑眉,道。
儿子都这么高,这么帅了。华妙冰拍拍他高出自己许多的肩头,先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在没人的时候,他眉头从舒展悄然地皱了一皱。
华妙冰洗干净手,走到客厅,见丈夫和儿子的同事闲聊,搬张椅子坐到了旁边静听。
“我听说你们单位近来人事变动很多?”冯四海问。
李俊涛想这是做爸的要从旁打听关心儿子的工作环境,并没有多怀疑,坦白着说:“是有些调动。不过调动最多的是护理组,和我们的专业关系不大。”
“是出什么事要调动?”
“好像领导的意思是本来问题已经很多。”
“调动这么多人,一下大换血的话,你们领导难道不担心会出问题?如果新人接不上手怎么办?”
李俊涛纳闷了,瞧冯四海这一连串追问,明明他都把问题引到了和冯永卓无关的领域里。
“伯父,领导的心思,我们这些做部下的,领导不说,我们是不怎么清楚的。”
“可我听说,这都是你们单位里来了个新人搞出来的?”
“沈佳音?”李俊涛讶了,小不点的名声什么时候起已经传播甚远,连冯家夫妇都很关注。
“是听说姓沈。”冯四海的音量稍微低了下来。
“沈中校这人我经常接触。”李俊涛平心而论,没想过抹黑沈佳音,“她绝对不是外界传闻的会搞阴谋论的人。相反,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她为人有些傻。”
或许正是由于沈佳音的这种“傻”,让一些心里有阴影的人看了很受不了。现在这个社会里,傻的人哪里能生存得下来。李俊涛反省自己,没有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沦落为这种观点里面的一员。因此才会对沈佳音一开始感到愤怒和排斥。
沈佳音这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傻”,比什么都招人妒忌。
只听他说了这句话后,冯四海居然沉默了,那张从一开始叽喳不断的大嘴巴一断,屋里静默到有些可怕,仿佛飘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李俊涛抬眼,瞧瞧沉默的冯家夫妇,心里暗暗焦急:不知自己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端着水果盘子,冯永卓停在厨房门口,远远的,只见着自己父母一双低下来的头,他的眼里,悄悄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从超市走回家,不过几分钟路程。姚爷却从没有这样为难过。你说个大男人口袋里揣女人的卫生巾,想想,都很窘的一件事。
“首,首长,给,给我吧。”沈佳音说。
姚爷想来想去,想到个法子:“你用不了那么多,先拿个塑料袋装一些,我帮你拎到保卫科让他们保管。”
沈佳音对他这个提案,眨眼皮:这是连小题大做的度都超过了。
“你干嘛买那么大一包?”
“划算,经济型。”
这丫头,有时候要分场合,脑子里不能只有算盘。说起来,商家如果遇到傻丫头这种,都要亏到死死的。
拍下她脑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现在就是,两样都要,自找烦恼。”
“可买都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瞪她一眼,口气却很温柔,“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她为此是不是可以夸他一句:男子汉!
回到家,幸好没人留意。他爸和他妈他弟,都在客厅里顾着做麻袋搬运工作,所有农家产品,都要移到书房和厨房里头。他偷偷地开门,像做贼似的,牵着她的手,先牵拉到自己卧室里,然后迅速打开自己书桌的一个抽屉,道:“把东西都塞这里面。”
她听从他的话,把卫生巾都往抽屉里面塞,不会儿塞满了半个抽屉。这景象,看起来颇为壮观。
姚爷见着都有点傻眼,心想:这种壮观场景,说什么都不能被一帮兄弟发现。
“首,首长,塞完了。”
“嗯。上卫生间吗?带一个过去吧。”
她眨巴下眼:怎么听他说话愈来愈像奶奶。
等她转身,走去卫生间,追一句:“对了,需要换裤子吗?我去我妈衣柜里帮你找一条。”
她已经是飞也似地冲去卫生间,将他后面的话自动省略去。
姚爷轻轻叹一声,将塞了卫生巾的抽屉拉上:他的书桌从今以后,不再只是爷们的东西了。
“哥,你回来了?”姚子宝运送麻袋时从他房门口路过,见到他吃惊地问,“嫂子呢?怎么没有听你们按门铃呢?”
“你嫂子去了卫生间。”姚爷长话短说,一边推着弟弟继续运货,关上自己的卧室。
瞧哥这模样,好像自己卧室里刚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姚子宝的眼睛笑成了偷腥的猫儿,道:“哥,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刚和嫂子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事了?”
一手拍下弟弟自作聪明的脑瓜,怒:“我和你嫂子都要登记结婚的人了,有必要做什么事偷偷摸摸的吗?”
他们俩是多正大光明的恋爱关系,容不得任何人侮辱。
姚夫人从厨房里冲出来,听见大儿子说这话,立马接上一句:“子业,你自己清楚就好。别闹出什么先上车后补票的事让你爸妈难堪。”
姚爷简直要切一声:“妈,你说哪儿的事呢?”
听着家里老老小小闹腾,姚书记自个儿先洗了个梨啃着,出来时边啃边说:“这水果真甜。一吃都知道没有用化学物化肥。”
“只知道吃!”姚夫人拿起手里的抹布甩老公身上一拍,道,“你不想想你做公公的,被儿媳看见像什么样?”
姚子宝听到这话都汗颜了,死都不能将自己在沈家老家吃饭打嗝的事爆出来。却不知道他爸的情报网是怎么生出来的,居然知道这事。
姚书记说:“没什么。亲家都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宝儿在佳音奶奶面前打饱嗝,奶奶都只是笑。”
姚夫人的目光果断地向小儿子杀过去。姚子宝落荒而逃:“我去洗澡。”
“你不是刚洗过澡吗?!”
这脸,真是在亲家面前丢尽了!姚夫人欲哭无泪。
一家人,吃水果的吃水果,煮玉米的煮玉米,煲红薯的煲红薯,都是在沈佳音和姚爷出去外面的这阵功夫,被植物纤维塞饱了肚子。姚夫人想进厨房去弄几个菜时,姚书记连忙叫:“别弄多了,吃不完。”
“你是吃饱了,可佳音呢?”姚夫人没好气地看着家里一群好吃懒做的男人。
“我也没吃呢。”姚爷按着弟弟的肩头说。
姚夫人只顾儿媳妇,冲大儿子问:“佳音有说想吃什么吗?”
“你菜不是都买回来了?”姚书记插一句事实。
今晚这群爷合伙起来是想给她添堵吗?姚夫人甩给老公一个背影,进厨房给儿媳弄晚餐了。
沈佳音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客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个被姚夫人教育没有好好招待客人的男人,扫着地板,抹着桌台,收拾着垃圾。她习惯性地在看见水桶边搁着块抹布时,捡起来帮手。
姚爷直起腰看见她这动作,走上来夺了她手里的布:“说了你多少遍?”
“可,我,我和首长,不是,不是一家人了吗?”
这丫头巧舌弹簧,他张口莫辩。
姜是老的辣。姚书记眯眯笑着帮儿子接上一句:“佳音,去厨房里帮你婆婆的忙吧。”
面对公公的指示,她只能脸微微红,点了头,走向厨房。
姚爷冲完美解决难题的老爸竖起大拇指。
“学着点,儿子。”姚书记冲两个儿子说。
夸一夸,现在做公公的,都能飞上天。
姚子宝和姚爷两兄弟相视而笑。
姚家,由于各自忙,已经极少有这样和乐融融一家团聚的时候了。
姚夫人在厨房里一边用手摘掉今天买来的菜里面一些烂叶子,一边并不抗拒被老公派来帮自己忙的沈佳音,说:“佳音,以后,到我们家,你就明白了。家务活,只要清洁的,你可以大胆放手让他们去做。厨房的活计,你最好别让他们沾。”
“嗯,嗯。”这个经验她早有体会。
笑眯着眼,姚夫人突然凑近她耳朵边叨一句:“喜欢我儿子吗?”
“喜,喜欢。”
傻丫头不会向婆婆瞒这个问题。
这孩子就是这点讨她喜欢。哪个婆婆,其实最喜欢的,不就是儿媳能当她的面夸她儿子教养的好。
“我儿子也很喜欢你。”
姚夫人大方地在准儿媳耳边透露。
沈佳音脸蛋臊红了一片。
“傻孩子,不用脸红。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和他爸有多担心,担心他找不到女人可以娶了。”姚夫人边说边观察她表情,“他之前和一个幼儿园老师泡汤分手的事,你知道吧?”
“嗯——”
“妒忌吗?”
沈佳音抬起头。
姚夫人看着她一双乌亮的眼珠子里很是干净,纯粹,以至于面对这样尖锐的疑问也只是显出一丝迷惑。好像这问题纯粹是多余的,不知所云的。
姚夫人为此笑了起来,在心里叹儿子的幸运:这样明白事理的女人,天下真不知道有多少个。
“你心里没有芥蒂最好。说起来,他和那女人,连正式的拍拖都说不上。认识不到几天说想结婚。他爸不同意,说太匆忙结婚不好。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真正地彼此了解过。他爸说,娶老婆应该最重要的是找一个能理解你的人。其它的,都没有关系,首先是要理解。所以说他是个傻孩子,你比他要聪明的多呢。”
姚夫人一段话说下来。沈佳音的表情逐渐地变得严肃。知道婆婆这是在给她打婚姻预防针。结婚,最重要的一点是互相理解。没有理解的婚姻,是维系不下去的。
“孩子,不会嫌阿姨话多吧?”
“不会,阿姨,像,像我奶奶一样。”
真是个好孩子。姚夫人笑着故意说一句:“那以后,结了婚,你要记住改口叫妈了。”
沈佳音:“嗯。”
后来,她晚上被姚家夫妇挽留了下来,住在姚家的客房里。姚夫人给她准备了厚厚的棉被,担心她冷着。
姚书记拿着装满热水的办公杯,走过客房门口,见着两个女人在里头挨着脑袋说话甚是亲密,满脸微笑,走到书房。
姚爷坐在书房里找报纸看。
父子二人难得清静,姚书记问儿子:“找什么报纸呢?看报多无聊,来,聊聊天,我有些话想问你。”
姚爷是不敢回自己卧室面对那抽屉卫生巾,这不在书房里找无聊。被父亲招呼,他挪着椅子过去。
姚书记道:“提亲已经提了。沈家答应了。要办婚事的话,沈家有什么想法?摆酒在我们这里摆,还是说到时候要回沈家老家再摆一桌?他们那边有什么乡俗需要我们配合吗?”
结婚可不是两个年轻人说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在中国,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老一辈想的都是礼节。
姚爷都感觉到沉重,在心里慢慢吸口气,才说:“我有问过。佳音她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问她奶奶的话,她奶奶年事高,具体要操办的话肯定是不能让她奶奶来做。好在这回我跟着去到她老家,认识了她二叔一家。感觉,她二叔二婶为人踏实,不错,这事和她二叔二婶商量比较好。她二叔二婶也愿意出面做这个事。”
“嗯。我有听宝儿在电话里说,说佳音她二婶为人很好。”姚书记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尤二姐的初步资料很快到达他手里,“听说她二婶在做小买卖,有点小积蓄。”
“佳音的二叔家是开了家小卖部。”姚爷有所保留地说。
尤二姐这做小买卖的,能赚到盖三层小洋楼,的确是让人有些怀疑。
“你认为她正直吗?”看出儿子表情有变动,姚书记追问。
“很正直。”姚爷正色道,“或许其他人我可以拿不定是好是坏。但是,我看不出她有品德败坏的可能。穷的时候她熬过来了,丈夫那个孬样,她一直都是既不能说是忍受,但是很好地打理好家里家外,并不在意任何人说法。再有,是个勤俭节约的妇女,说不定,那些钱都是她一分一分省下来的。”
姚书记点头:“据我的人初步查,说她是炒期货发了笔小财。”
“期货?”
“对,农产品期货,就几年前的事,然后拿了这笔钱她盖上了小楼房。现在,她虽然没有炒期货了,但是,有人一直指导她买一些基金和股票。所以有外快可以贴补她的小买卖。只是这事她可能做的很隐秘,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是自己买,是有人帮她买。”
姚爷想:那是什么人在帮助尤二姐呢?是尤二姐的娘家人吗?
“现在确切地说,和她有交易关系的,是一家证劵公司的经理。其他的,暂时都没有调查到。不过,既然人家是毫无私心地帮助她,我们不能说用坏意去揣测人家的用心。”姚书记说话公道,是非明白,绝不偏袒一方。
姚爷感觉和父亲说一次话都受益良多,他若有所思地提起眉问:“爸,你应该很早之前,开始着手调查沈家人了吧?”
“只是表面查查,适可而止。”姚书记是个聪明的老爸,管儿子的事要有度,“你和佳音只要没有任何问题发生,我和你妈是管都懒得管。”
姚爷笑了。对他来说,娶的女人自己满意,父母满意,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幸福圆满的事了。
“明天,带佳音去给你爷爷奶奶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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