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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晚辰全文阅读

作者:肥妈向善     大婚晚辰txt下载     大婚晚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7】我答应

    他的话顺着风声拂过耳边,温温的,热热的,在她耳朵里流淌着,是通过耳道血管流过心脏再到达四肢,全身一阵热。可她却是怔了很久,为他这句话。

    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都不敢想其它的意思。

    沈奶奶临走前的话在她心底深处始终埋藏着:佳音,你自己要想好了。

    想好,她早就想好了。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一切正当的事情,何况区区这一句。这句话即使他不说,她都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要知道,陪在他身边,一直是她内心里觉得最奢侈的一件事情。所以,只要是能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他说什么,她都愿意为他去做。

    “佳音。”他声音里微微带了些急。

    这傻丫头,不是被他一句话吓傻了吧?

    “首,首长。我是,我是首长的兵,首长,首长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首长要我,要我陪在首长身边,我,我肯定陪,只要首长不,不嫌弃。”

    终于听完她这段磕磕巴巴的话,姚爷心头作为男儿欲涌起的千军万马,突然感觉是被什么卡在了中间,紧接唇角是不自禁地一抽。

    这孩子难道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只要是正常一点的女人都能听明白的吧。

    那么是变相地拒绝他?又不像。

    这傻孩子说的好像自己是他一条哈巴狗,可怜到只要他不嫌弃。明明请求她的人是他,怎么感觉变成是她乞求他?

    姚爷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聪明的脑子是被这孩子的话搅成一团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为傲的独特的表白方式,居然被这孩子堵成了无话可说。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这孩子的话,这孩子怪异的回复方式,像是暖流一样涌回向他,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心。

    只要他想,她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答案吗?想要的女人,愿意无条件地永远陪在他身边。

    傻孩子,话虽然很怪异,可也很朴质,让他动容。

    哎,这傻孩子,他该怎么说她呢。他本意还想等她答应后来个进一步的动作,结果,她如此这般纯洁的回答,令他无从下手。只好伸出手把她抱一会儿。

    他抱着她,不像前两次,是怕她跌了或是见她伤心,这次是没有理由的。她心头一愣,只觉他两只手把她环着,有点用力,完全不如以往,像是要牢牢地固定在那里。她整个纤瘦的身躯只能被迫靠在他怀里。

    热,他的怀抱犹如烤炉,把她烤的全身发热,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烧成了熔浆似的,晕晕沉沉的。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一方面令她惊怕,一方面却让她留恋。她其实很怕冷的,小时候经常要靠在沈奶奶身边睡,就因为有个人睡在她身边能像大烤炉暖和她。

    察觉她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他低头,见她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两双安静的长而浓密的黑睫毛好比天使的翅膀。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孩子。

    姚爷眨眨眼想:她现在都二十六七了,还是个孩子的话,能将来有长大成人的可能吗?

    十几米远的地方,卢小嫚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眺看着在湖边拥抱的一双璧人,狠狠地咬出口血。今晚上沈佳音给她留下来的恨,她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君爷望望手表,快十点钟了,眼见姚爷跟着女人走掉后俨然一去不复返。

    赵文生都笑着说:“会不会直接带回家了呢?”

    “或许今晚就带去见家长?”君爷回复的话一样乐观。

    赵文生听出了丝端倪:“这么说,姚夫人和姚书记都见过小不点了?”

    “嗯。”君爷对此不打谎。

    赵文生俨然露出些微讶,接着叹出声“哦”,自己消息居然落后了。在他想继续打听详细的时候,君爷却是接到了一通来电。

    看到那号码是军区某部时,君爷果断站起来,走到了一边去听。

    赵文生见他这姿态像是谈公务,更是一幅全神贯注的安静,等待他消息。

    只听君爷细微谨慎的声调答复着对方,用语十分简洁规范,只有“是”或“不是”,到最终“一切听从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最根本的天职。

    赵文生终于等到他挂上电话走回来,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却是感觉万年长久。军人,也是常人,最怕的和家人一样,是临时出任务。因为临时出的任务,你永远不知道前面危险有多少。

    “陆君?”

    君爷倒也干脆,因为这事不止涉及他,反正所有人很快都会知道,与赵文生说:“上面来电,说抽到我们单位参加军演。这次军演很特别,都是临时抽查,突击任务。我们单位预计被抽中十几个人,当然由我们自己带队参加军演。最终的成绩,会记入年终单位和个人评审,意义很重大。”

    赵文生很认真地听他说完,立马问:“都抽到谁了?”

    “名单等会儿下来,我会发到你短信,你到时候一个个通知。因为这事也保密,有外单位的人在,没有必要惊动在场全部的人。通知被抽到的人,明早五点钟在单位集合,自备好行李。”君爷说完,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急急忙忙是要赶回单位布置。

    “姚科呢?”赵文生站了起来问。

    “他应该有接到电话。”

    姚爷在听见大口袋里电话响时,正心里臭骂谁在这关头上来这样一通煞风景的。郁闷地放开手里的人,没想,这通来电真的是很煞风景。

    沈佳音离开他怀里后,被湖面上的风一吹,打个激灵,刚好像要睡着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她双手拉着肩上围的灰色围巾,感觉满身都是他的味道,暖烘烘的。

    她好想好想,把时间停在这里。

    姚爷背着她,接上电话,听了对面一番解说之后,俊颜蓦地严峻:“这事陆君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陆少将了。”

    合上手机,身为军人当然是国事当头,他二话没说,不用想,径直奔回烧烤桌找君爷。幸好,他走两步后猛然记起从这一刻起,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他往后转,疾风似冲到她面前,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掌心里后,拉着她开始往回走。

    首,首长?她想问的话咽在了喉咙口,只觉得他的手把她握的好紧,这足以令她感到心安。

    折回到烧烤席。

    君爷果真已在等着他们。

    姚爷利索地拿起自己的东西,对君爷说:“可以走了。开你的车吧。文生一定没开车来,让他到时候开我的车送她回去。”

    几句话之间,护送小不点的任务落在了赵文生头上。赵文生接下任务后,对姚爷笑着说:“其实严教授可以送她。”

    “算了吧。”对严魔女,姚爷是压根信不过。

    赵文生和君爷互相看看:姚爷什么时候和严魔女有矛盾了?

    沈佳音看出他是有要紧事要走,慌然要将肩头上的围巾取下来还给他。姚爷把她的小膊头按住:“你的严姐姐把你弄成这样。如果你着凉了我是要找她算账的。”

    她解围巾的手果断停了下来。

    赵文生和君爷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明显是一物克一物。姚爷这是把小不点制的死死的。

    两爷循着小道走了,没有惊动烧烤会场里仍旧在狂欢的众人。当然,爷再怎么行事诡秘,都逃不过当保镖的高大帅。高大帅知道,和高大帅同一桌的人,均也察觉。

    “两个头走那么快干嘛?”严雅静好奇地问。

    高大帅当保镖,但不是时时都需要像橡皮糖贴在爷身边的,有时候爷都不和他交代要走,他这时候当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对于严雅静的问题,他摊摊手:“不知。”

    “小兔子没跟着走?”方敏把手搭眉毛上做细致的远距离观测,十分肯定小兔子没有被姚爷拐回家,心头这颗心跟着放下一半。

    这傻孩子,要是这样被姚爷吃干抹净的话,多对不起她们这些整天关怀其纯洁的大姐姐。

    “如果姚爷走了,但小不点没有走,快把她带过来。”严雅静催高大帅去帮自己把小不点带回来。

    高大帅不干,是因素知姚爷的性情,姚爷把小不点视为是己有的物品了,走了肯定也有交代,他去的话没用,是去吃闭门羹,不白走这趟。

    推不动高大帅,严雅静着急着,自己蠢蠢欲动,却也怕和高大帅一样吃闭门羹。她如果去了都带不回小不点,这个脸丢的可就比高大帅大了。

    至于没有自信的原因是,这傻孩子就是有股执拗的傻劲,让她都能甘拜下风。

    “我去吧。”

    众人看着那在这时候突然出了这句声音的,竟然是向来最喜欢抱怨的冯永卓。

    冯永卓没等其他人作问,起了身,就往屏风后那抹小不点的影子走。

    赵文生见到他来,一半吃惊:“冯中校?”

    “赵组长,借个位子坐。”冯永卓边说,却没客气,直接在赵文生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抬头,瞧向坐在对面的沈佳音。

    沈佳音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没有抬起头来。

    冯永卓直接和她说话,理都没有理赵文生,看着她盘里多出一半的食物说:“沈佳音,你吃这么少?是因为领导在吧?”

    赵文生皱个眉,心想他这话太直接了,按理领导不在也不能这么说。

    沈佳音道:“没,是,是我,本来吃的少。”

    “是吗?”冯永卓扫视铁丝网上架着的食物,“我记得你说你没吃过烧烤,是吃不习惯吧?”

    赵文生一听一愣:“她没吃过烧烤吗?”

    “是。”冯永卓故作讶异地说,“你们和她在一块吃居然不知道?”

    赵文生心思这乌龙可就摆大了,如果被号称体贴细致的姚爷知道的话。幸好姚爷先走一步。

    沈佳音皱起了眉,心里很诧异,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故意说这些话。

    冯永卓这时候在装食物的塑料袋里翻着,给他翻出了一个马铃薯,于是他笑了起来,说:“其它吃不惯,可你在老家应该是吃过烤马铃薯的,我帮你把这个切片,再烤,你肯定就吃的习惯了。”

    眼见这冯永卓笑的和平常竟有些不同,笑容一改平常有点尖酸刻薄的嘴脸,是飞扬的眉毛唇角都带了些明媚的光,似乎是有意向小不点献起了殷勤,赵文生惊讶不已:“你,你是突然怎么了,冯中校?”

    “我关心同事,有错吗?”冯永卓眉头一挑,对他这问话似乎有些不满,回答是振振有词。

    “不是的。你之前不是对她——有些意见?”赵文生为此益发小心措辞。

    “意见是有,可我已经觉得很后悔了。现在认为沈少校是个好同志,当然是更想为沈少校多做点事,来洗清我之前的污点。”冯永卓抛出把水果刀,削起了土豆皮说。

    赵文生听了他这话,见他这动作,想:莫非这小子是感觉到姚爷对小不点是来真的,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转了方向来拍小不点的马屁。

    沈佳音见他真的操起把刀给她切土豆片,连忙摆手:“不,不用,不用麻烦——”

    “不麻烦。如果你拒绝了我才麻烦,知道吗?”冯永卓学着姚爷来这样一句后,傻孩子果然歇了嘴。

    赵文生揉着额角,只觉得这麻烦大了。你说这冯永卓想拍马屁,可从来是拍不像,完全没能学到高大帅的精髓。弄不好,他向小不点献殷勤会被姚爷误会成其它意图,那不是更麻烦了。

    这一刻解了他火燎火急的是君爷的短信来到。

    刚好,冯永卓将切好的土豆片放在铁丝网上烤,一边问起他:“两领导着急走,莫非家里有事?”

    “是大家有事。”赵文生率先告诉他,“明早五点在单位集合,被抽去参加军演。我们单位被上面随机共抽中十二个人,名单上有你。”

    冯永卓手一抖,俨然压根没想到两爷走是为这事。

    赵文生仔细掠过名单,发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抽中的人水平专业都参差不齐,真真印证为上面随机用计算机抽取出来的名单。比如,竟是把临调的卢小嫚都给抽中了。

    “除了我还有谁?”冯永卓追问。

    “两领导不计算在内。有李少校,有她——”赵文生指到坐在对面的沈佳音。

    沈佳音听说自己被抽中去参加军演考核,脸色很平静。

    冯永卓和赵文生看着却替她担心:这傻孩子,是因为没参加过军演才这么平静吗?

    沈佳音说:“我,我原先,原先单位,年年,年年军演。”

    看来这孩子其实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偏偏他们都总是会忘了她已经二十六七,早已不是个小孩子。

    赵文生跑去通知其他参加军演的人员。不会儿,严雅静第一个跑了过来,没找到领导,只能冲赵文生质问:“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

    这,一般只有傻瓜才会巴着想去参加军演,严魔女是变傻了?

    看赵文生望过来的目光指责她犯傻,严雅静清声嗓子说:“我是说,照理讲我技术比李少校强吧,怎么不叫我叫了他呢?”

    “你这话最好不要被李少校听见。”赵文生先是提醒她一句,接着说,“我都说了是随机抽调,恐怕上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机器抽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意思是说我运气比李少校差?!”

    “你这么着急想参加军演?”

    “不,我是想,你看,她都参加了,我如果不跟着去,她受人欺负了怎么办?”严魔女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近来的小不点是她的心头大好,她舍不得离开。

    赵文生听了她这话只能更觉得她是犯傻了:因为这孩子有二十六七二十六七了,根本不算是个孩子!再说,看这孩子和卢小嫚斗,两句话可以让卢小嫚趴下,哪里像是需要要时时刻刻让人保护的孩子了。

    可他要说严雅静的话未出口,发现,和严魔女一样有这毛病的人真不少。冯永卓先拍着自己胸脯说话:“你不去没关系,我会护着她不让她受人欺负的。”

    “你?!得了吧,你!”严魔女挑起眉,对他俨然不信任,“你这人向来冒冒失失的,什么事委托给你去做,你最爱拉人下水。你看你,买个烧烤的食材,都能把我们几个人拉来陪你。”说完,她主动走开,去找其他可靠的能代她保护小不点的人。

    冯永卓连叫“喂喂”都叫不住她。

    严雅静走回自己那桌子,思来想去,唯有自己部门的人最可靠,于是动嘴和李俊涛提。李俊涛听完她的话,却是一阵默不作声的,把她恼到了。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严雅静一股恼火,早是蓄积已久,从她昨儿见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她不要姚爷,不是姚爷不要她。再说,她都结婚了。她和姚爷分手时,佳音都没在——”

    这话等于捅破了那层纸。

    高大帅在旁听着急,急着想捂住她的嘴巴别再说,可是严魔女始终不睬他。

    李俊涛脸色果然一变,站了起来,走开去。正因为严雅静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法反驳只好选择走开。

    严雅静气得一拍桌子,骂。

    高大帅忙安慰她:“哎,李少校是木头疙瘩,你和木头说话不是惹自己生气吗?不就是小不点那点事吗?我当保镖的,我来护着小不点没问题了吧?”

    让高大帅来做这事,当然没问题。可严雅静皱了皱眉后想起:“如果佳音和你家的爷一块出事,你能救哪个?”

    高大帅怔了怔后,苦笑:“我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你明知道的——”

    明知道领导是领导,做兵的,在关键时刻,都是要为领导牺牲的。别说他高大帅愿意不愿意,就说沈佳音遇到这个事,她也只能是这个选择。

    高大帅见严魔女的脸色往下沉,接着把话婉转地说:“你这个顾虑完全不存在,我跟着爷,又不是一个人的,肯定要再带上两三个人。我去救爷的话,也总有其他人去救小不点。”

    严雅静才缓和了脸色。

    被抽中明早有任务的人,都先走了一步回去收拾东西。

    赵文生奉姚爷的命令开着姚爷的车送沈佳音回去。路上,姚爷还特别来了趟电话问他送了没有。赵文生心想:姚爷现在都护着她到这态度了,应该今晚是表白了吧?

    可是这傻孩子表现的太平静了,好像根本没有和姚爷发生任何事情。

    “沈佳音,今晚上,你和姚科去散步?”

    “嗯。”

    “姚科有对你说些什么吗?”赵文生纯粹是替他们一帮为姚爷着急的老同学问的这话。

    沈佳音说:“有。”

    “是什么?”赵文生追问后,马上后悔了,瞧他问的这么直接,任谁都不知道怎么答,何况这傻孩子。

    沈佳音却说了:“首,首长说,说要我留下,留下,能,能陪着他。我,我和首长说,我,我不会回,回原单位的。”

    赵文生听完她这话,手里的方向盘一飘,差点撞上了路灯。

    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姚爷想搞“特殊”,想标新立异,也不能这样。

    偏偏某人为自己今晚的告白很满足,很满意,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有些剽窃了电视剧里的台词,但这更能让人回味无穷。

    赵文生也不会傻到去告诉自恋的姚爷说你这表白怎样怎样不行。换句话说,其实姚爷这话,正常点的女人,仍旧能听懂的。只是小不点一样特殊了一些。

    送她下车时,赵文生斟酌着为姚爷说了一句:“沈少校,不管怎么说,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姚科对你说的话。”

    沈佳音的心头一咚,赵文生这言外之意,是在把她的思绪往另一头带,带向沈奶奶说的。

    晚上收拾行李时,她把给他织好的护腿套塞进了行李袋里。

    听说演习的地方往北,这个季节,该是冷空气降临了。

    秋冬早晨的太阳和人们一样开始变懒,五点钟,天边连点阳光的白肚皮都看不见。十个整齐待发的士兵军官依次排成一队站在院子里。没有阳光,只有漆黑的路灯,照着他们一张张像钢铁一般的表情。

    君爷望表的时候,门口,两辆军车,前面一辆吉普后面一辆大卡车,依次经过门岗。大卡车停在了整齐排列的队伍后面。吉普车则是停在了君爷的身边。

    前面的吉普车门打开后,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军人,看起来面孔很年轻,身后却跟了两三个辅助军官,可见其地位之高。这位部队的年轻指挥官走到君爷面前,与君爷握住手。

    “叶司令。”

    “陆队。”

    在他人眼里,这两人彼此的寒暄,显得十分客气,生陌。只有熟知内情的人知道,叶长问的侄子叶思泉,正在君爷底下治病呢。

    叶家人拥有出色俊朗的外貌,可以说比起姚家都不逊色。论气势上,比起陆家人,是为比肩。那是叶家和陆家一样,都可以算是军人世家。叶长问笑起来,和小侄子叶思臣一样,嘴角小酒窝清浅可见:“陆队,按照规矩,你们这些人上车前,我们要先进行例行检查,避免误带东西进入演习范围。”

    君爷对着他这笑脸,只是在心底冷哼一声,道:“按规矩办事,不需要过问我意见。”

    叶长问把手一挥,两个带着仪器的军官立马下车,走到排队等待接受检查的人面前。很快,他们手拿安检的检查设备,从头到脚扫视每个人的衣服鞋子和行装。

    在这期间,叶长问是和站在君爷后面的姚爷攀起了话:“陆队要随我去演习总部,这次带队先由姚科你来进行,可以吗?”

    “一切服从上面安排。”姚爷回答干脆利索。

    叶长问听他们两个回答都是不冷不热的钉子,低头是望起了自己的表,不时,对自己手下的人催声:“赶紧,别误了陆队他们的事!”

    “是!”检查的军官在答应他这一声的同时,突然捏起一个行李袋的底部,打开开口,里面的东西犹如倒出来的水哗啦啦,不会儿洒落一地。

    为此,一个尖利的嗓子叫了起来:“你动我的行李包做什么?!”

    那军官却是冷冷地笑声后,把手伸进行李袋里突然是撕裂开的底,这次,从行李包里面落出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物体。

    卢小嫚双腿一抖:怎都没想到对方是怎么察觉的?明明,她都用了能隔绝透视的保护层。

    叶长问接过下官查出来的手机,笑着问两爷:“还是照规矩办事?”

    “按规矩办事。”君爷面无表情。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不止卢小嫚一人都没有想到的。叶长问当着他们的面,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后,拿脚狠狠地踩,直踩到四分五裂为止。几千块的手机化为乌有是一回事,叶长问紧接对下面负责记录的士官说:“还愣着做什么?该扣的分扣!”

    一双双受此牵连的目光带着愤怒看向了卢小嫚。卢小嫚跪下来打算装可怜时,叶长问走到她面前,说:“把你的行李重新装好回队列里去。我倒想看看,你一趟来回,能给你们队扣上多少分。”

    卢小嫚抬头看着他依然笑容可掬的脸时,突然心底一阵抖。

    其他人看着叶长问,都在眼里生出多种疑惑。

    沈佳音站在队列里面,在压低的帽檐下看着姚爷的脸。只见姚爷的脸色很深很沉,若是波涛汹涌的暗流,这副神情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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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妒忌的男人真可怕

    话说君爷昨天回家收拾行李时,已是半夜四点了。

    白露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披了件外衣,问:“需要什么东西吗?”

    一般她丈夫要出任务之前,她总是能提前收到一点风声。不过君爷的习惯是,一般也不会让她提前给自己泄露消息。走后门,要看是什么时候。像这种事没必要。

    “征征呢?”君爷没有让她搭手帮忙。反正参加军演不准带任何物品,只是这么一丁点衣服,他几下功夫塞满一个行李袋。

    “我抱他在大床上睡。”白露正这么说,小包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从床上自己爬了下来。

    这孩子刚学会走路,行动力超强,爬上爬下,走的久了两条小腿累了,也不愿意半途而废。他爷爷陆司令夸这孙子有红军的精神。小包子听了爷爷的夸奖后,益发努力走路,意图小小年纪能走遍十万长征的旅程。

    孩子小,敏感。爸爸进门时,他比妈妈其实早察觉到。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像他父亲评价的,被他最喜欢的小表姐教坏了,人小鬼大,心性极为成熟。妈妈不做声,他跟着没有动装瞎。这时候妈妈出来和爸爸说话了,他也就耐不住了,匆忙从被坑里面钻了出来,像条毛毛虫爬下低矮的大人床,紧接两条小腿唧唧歪歪地冲到门口。

    “你看吧。”君爷貌似比老婆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虽然,照顾这孩子的时间可以说,他是全家人最少的。然而,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几乎像足了自己。

    被爸爸点名批评的小包子,鼓起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像鱼鳃一样,摇着小脑袋像小铃铛,说:“爸,爸——”

    “征征,你爸爸又不是第一次出差。”白露听出儿子想说什么,手摸到儿子的冬瓜脑袋上安抚地摸了摸。

    小包子依然鼓着腮帮子。

    白露见着他这样都想叹气。可以说这孩子真是怪。平常他老爸在家,他都不爱沾他老爸的,就爱找小表姐或是奶奶。但是,每次一旦他老爸要出任务,他比谁都冲的快。

    果然,包子开始拉扯爸爸的裤脚,小手紧攥着爸爸的裤子不放手。

    君爷冲儿子眯眯眼。谁让他虽然很讨厌小孩子,可是对小孩子的心理却一摸一个准呢。

    “征征,如果你不放手,是小看你爸爸了。”君爷俯瞰儿子的小脑袋,脸色严肃,目光苛刻。这幅神态和他与自己底下的兵说话时一模一样。

    小包子气的要命,撅起的小嘴十足像极了小表姐陆南不满时的样子:爸爸不懂,若不是爸爸的话,他才不会这么担心。他不需要爸爸是英雄,他只要爸爸平平安安。

    因为,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爸爸的,和小表姐一样。

    “好了,征征。”见他们爷俩僵持不动,谁都不肯先屈就,白露笑叹着走过去,双手把儿子抱住,心想,小包子这么小都有这么大干劲和他爸对抗,将来最苦的要算她了,夹在儿子和老公一样牛的脾气之间。

    君爷看时间差不多了,拎起了行李,回头,再看一眼不甘不愿的儿子,向来冰霜凝住的嘴角撇出一丝很是无奈的。

    白露抱着儿子把他送到门口,突然低声说了句:“路上让子业小心些。”

    君爷马上从她这话听出言外之意,意味道:“你是说我被拘束在总部?”

    “应该是。毕竟你将来是要——”白露垂着眉说,“你自己应该心里早有准备的。你是要当将军的人,将来打仗的话,只可能是坐在指挥所,不可能让你再冲锋陷阵到最前线的。”

    “也是。”君爷点了下头。就此离家走下了楼梯。

    白露和小包子看着他头也没回一下地往前走。

    小包子抽了抽小鼻子偎依在妈妈怀里:在爸爸的心里面,明显妈妈和他都没有比爸爸的事业重要。

    小孩子小,肯定不懂。换做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也会埋怨他不够体贴。白露想。可是,现在她是完全能理解了。因为她老公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家人,包括他们母子俩。

    回想离家一幕的君爷,此时此刻坐在叶长问的指挥车上。离他和他的战友部下们离开家,已有两天两夜了。他们的指挥车,自从出了京城,与姚爷带的队伍坐的大卡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天,从车里望出去时,蒙蒙亮。

    大卡车两天两夜的车程中间,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夜过。

    可以听见路上北风一直在吹,像课本里面描写的,刮起时那阵阵的声响,类似鬼哭狼嚎。

    沈佳音算是参加过不少军演,却可以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在她记忆中医疗系统的军演,是属于各类兵种演习中最轻松的,因为考的更多是专业技术,不需要野外作战,哪怕是拉到野外也是平原,不用你拿枪不用你搏斗。

    俨然,这次完全不像。

    或者说只有她和卢小嫚这种新来的兵会感到诧异。队里的其它老兵都是镇定得超乎她们想象,有的拿起笔来早是埋入自己的世界,或许是个诗人来个冰花雪月的感叹,或许是秘密记录过程以便事后投稿于军报,再有的人,两天两夜的车,他就两天两夜的打盹。

    卢小嫚吐了。在卡车每次停下来休息几分钟的时候,她就吐。

    没人可怜她。

    她平常太爱装了,等于是喊狼来了的孩子。或许只有当她吐到要死了,其他人才会对她侧目一下。可惜,她离死很远。

    卢小嫚怒气,在于不知自己是不是和沈佳音运气相背,全队仅有抽中的两个女的,偏偏是她和沈佳音。她晕车吐得要死要命的时候,没人关心她。沈佳音什么事都没有,可男人们全只和沈佳音说话。

    这种待遇对她这个美女来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沈佳音真心是,不穿那双长丝袜的时候,哪有她漂亮。

    卢小嫚怒踩脚下的黄土地。

    他们这是来到黄土高原的样子,四周光秃秃的山,干,冷,秋风一刮,像刀子割脸,很快嘴唇沾着沙子,像脚下失去水分的黄土地一样崩裂开来。

    此时,离他们要到的第一个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姚爷在这个最后和大部队聚合前的短暂休息间,招来李俊涛,将地图摊开在车盖上,看着,意图揣摩上头很快要给他们布置的任务曲线。

    “姚科,我怕水不够。”李俊涛说,他自己的嘴唇都有一丝干裂。对这个东北长大的小伙子来说,本来耐寒耐旱是他的强项。他都如此,何况其他队里来自潮湿之地的南方人。

    姚爷指尖节奏地点着图纸,眯起的美睐眺望四周这一片光秃秃的荒蛮之地,甚至能让人想起电影星球大战里的某颗外星球,反正不大适合人类活动和居住。

    军演如今一年比一年力求靠近实战。各个兵种都加强了难度训练。他们单位性质特殊,首当其冲被拿来当实验品是家常便饭了。

    收起地图,姚爷以像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没有水,该预留的,都必须留下来。去到大部队,不一定补充水和食物给我们。”

    李俊涛提这话,原是想给姚爷提个醒到地方后补充食品。没料,姚爷回答的话,让他心里的担忧有增无减。说起来,他跟姚爷算有段日子了,而到今他依然摸不清这男人的脾性。姚爷不像君爷每天挂冷面孔,偶尔嘻嘻哈哈,偶尔尖酸刻薄,偶尔又是宽宏大量,偶尔端起脾气来对比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归之是个千变万化的男人,实属少见。

    姚爷的手搭下他肩头,目光是越过他,往车尾下车休息的众人中找寻。几乎是一眼,他看到了她被高大帅冯永卓等围着。

    什么时候,不起眼的小兔子变得如此欢迎了?

    龇个牙,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俊涛,径直朝她那里走去。

    高大帅是谨遵严魔女的吩咐,要照顾好小妹子,拿起自己的水壶,准备分一些水进小不点的水壶里。

    “不,不用。”沈佳音不敢拉他,只能着急地说。

    “哎,只是一点水,你不用报恩了。”高大帅佯作很大方地说。

    他这话刚完,背后冷不丁一只手指戳中他心脏的位置。他一惊之下,全身绷紧,道:“姚爷,我,我得罪你了吗?”

    “你一直很得罪我,尤其是你那张嘴巴。”

    高大帅傻懵了,想他这一路都是坐在大卡车后车厢,和坐在驾驶室的姚爷可以说是毫无交集,怎么就突然说话得罪领导了。

    “请……首长指示。”

    “你把你口水污染过的东西倒进女同志的水壶里,高大帅同志,你这是一点卫生观念都没有,还是故意侵犯女同志呢?”

    高大帅张大口,哑语:他这好心分水给女同志喝,怎么就变成犯罪了?

    应说,妒忌的男人很可怕。

    “把你的水壶抱回去!”

    爷都怒火了。高大帅慌慌张张把自己的水壶和小不点的分开来,好在刚他想倒,但实际尚未倒进去,大错尚未造成。

    沈佳音得以抱回自己的水壶,仔细地拧好壶盖,这里风沙大,一不小心,都可能让水污染或是减少。到了这样的地方,作为老兵,她很明白,水已经变成生命,一点马虎都不得。当她要把珍贵如命的水壶背回自己身上时,一只手突然握住水壶的壶嘴。

    “给我。”

    抬头见是他,她心里想都不用想,马上意识到他是要做和高大帅一样的事情,手心紧攥水壶的背带不放,道:“首,首长,你,你不用——”

    “什么不用?我是不是你首长?我做什么需要你二话吗?”见她死活不放手,姚爷蛮横了起来。

    这傻孩子是要把他气死吗?

    女人,这时候示弱一点有什么不好?这时候就该向男人撒娇。

    话说爷这话说得抱水壶离开的高大帅,在心里悲酸地抹一把泪:他刚分水给女同志叫犯罪,爷分水给女同志叫恩赐。

    好在小不点很快给他挽回了一点面子。沈佳音不仅抱着水壶没放手,也没有和他急,很是平静地说:“首,首长这话,不,不对。如果,如果首长,首长有危险,有危险的时候,我们当兵的,要,要保护首长。首长,首长的命令无效。”

    这孩子,怎么每到关头上,即使磕巴着,都能变得伶牙俐齿让他无言以对。

    手在他蓦地一怔时松开了。

    她一溜小跑抱着水壶跑上了车。

    连爷都吃了闭门羹,再没有人敢小看小不点了。

    卢小嫚远远看着这一幕,是又妒忌又嘲笑:沈佳音果然是傻的,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放过。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求得爷垂帘爱护,这孩子竟主动拒绝,不是傻是什么?

    可说回来,沈佳音那晚上并没有拒绝姚爷的围巾。卢小嫚咬着牙,只能想到沈佳音这是对姚爷耍手段,耍欲擒故纵的手段。姚爷这么栽在这个狡猾的女人手里。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至少要在这次行动中想到办法,出这口气。

    大卡车再经过半个小时之后,进入四面环山的山谷。从四面八方抽调到的部队,聚集在此处。到处可见临时搭建起来的绿色帐篷。

    军车,持枪的军人,在营地中间穿梭。

    姚爷跳下车时,见到了叶长问的那辆吉普停在那,看来,那里的帐篷是指挥所了。他吩咐其他人在原地候命,自己走进演习的指挥所接受任务。

    车上其他人在接到下一步命令之前,不敢随意下车行走。这里毕竟不知道是谁的地盘,是受谁管制,不小心做错什么事的话,很容易又被扣分。他们在大卡车上坐着。

    沈佳音抱着水壶,迷迷糊糊的,这两天车子一直在群山峻岭之中颠簸,其实她都没有睡好。现在车停下来,即使热即使冷,即使外面看似很嘈杂,即使很口渴,她都只想睡。

    高大帅手握着车厢的门,有一句没一句和冯永卓、李俊涛聊着。

    这里靠近指挥所,来来去去的军人也多,总能在其中看到几个熟眼的。

    “那个,那个人,我记得是以前我那部队的。”冯永卓指住其中一个剃着小平头的军官说。

    高大帅眯起眼,仔细辨别那个男人英武的脸廓会儿,很快的,他想了起来,叫:“罗大伟!”

    罗大伟听到声音回过头,但是没有认出高大帅他们,又转回头去。

    冯永卓叹:“他没有认出我。不过正常,他和我同个部队但终究隔了两个营,都过去五六年的时间了。”

    高大帅抱着手:“我也有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不是和你一个部队,你怎认得他?”

    这事说来话长了。高大帅想。想当年,赵文生现在的老婆蒋梅,差一点,要被这男人先一步抢走。蒋梅的儿子东子那会儿,对赵文生还有些意见,对这男人却是印象极好。可以说,赵文生是险胜抱得美人归。

    罗大伟虽然娶了个前妻是个不怎样的人,可是,他本人性格各方面都很好,很受人尊重。

    “他现在应该是上校了吧。”高大帅记起他现在军装上戴着的军衔。

    “我听人说他现在是升任师副了。”

    “那他这次是带你们的部队过来参加军演吗?”

    “不清楚。”

    两个人琢磨着。

    李俊涛听他们八卦,只愁眉接下来的补给。他是姚爷的副官,副官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搞后勤。所以当看见有一辆貌似装载补给的车辆经过时,他比谁动作都快,伸长脖子去瞧。另两人却误以为他是着急看美女,因为刚好有一辆白色的小车穿过了营地。

    在充斥着绿色的世界里,这样一辆虽然牌子只是夏利的小轿车,但以它不同的白色,闯入了所有军人的眼睛里,很是耀眼。

    夏利经过大卡车的瞬间,高大帅等人看清楚了后座坐的是一个女人。

    “是谁呢?”冯永卓充满惊艳色彩的口吻问,“哪家的太太小姐?”

    高大帅的脸上猛地掠过一丝乌气,眼看夏利停在指挥所门前后,后车门打开,坐在里头的女人走了下来。

    年轻的女人,身穿绿色军服,身姿卓越,俱佳的气质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不知情的人一时都很难猜出她身份。因为说她长得这么漂亮,是文艺兵,却没有文艺兵的胭脂气息。相反,是人如淡菊,很清丽的一个人。而且,她绝对又不是机关里办公或搞科研的女军人,因为她肩坎上没有佩戴军衔,细腻的皮肤,更不像野战部队里的特种女兵。

    指挥所门前的一个副官,冯永卓记得那是叶长问的副官,是在见到女人下车的时候,马上走了上来迎接。

    “是那个叶司令的女人?”冯永卓诧异地猜想。

    高大帅出乎他意料,很肯定地点了头:“是他老婆。”

    “叫什么名字?”听高大帅知情,冯永卓追问。

    “姓庄。”说着这话,高大帅闭紧的唇角有丝冷。不管两爷怎么说,他是挺讨厌这么一个敢对爷忘恩负义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个女人,不知道两爷会怎么想?

    庄如玉走进了指挥所。

    姚爷和君爷这时候正好和叶长问都立在指挥所中间的沙盘图前面,等着这里的作战参谋向他们解释此次军演的范围。

    听见叶长问的副官报告时,几乎所有人都回过头。

    庄如玉站在门口,一束斜照进门里的阳光笼罩着她,宛若仙子。

    君爷和姚爷同时轻轻挑眉,对于她的出现一样疑问。

    她这是来探叶长问?

    军演期间一般是不允许家属探班的。按理说,她是个做事谨慎的人,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已是艰辛,搞这样一趟特殊是对她来说有害无益。

    “你有听白露说过她要来吗?”姚爷低声问君爷。

    君爷摇头:白露恐怕都不知道。

    叶长问见到老婆来,并没有上前迎接,而是笑着先对尚不了解情况的人说:“我太太,但她不是来探班的。来这里到前线去,都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军人家属的任务?”姚爷噙起似笑非笑的唇角,笑侃叶长问的话。

    “不是。”叶长问在这个问题上是不敢和任何人开玩笑的,正经地说,“她这是奉了组织宣传部的命令,来实地取材。”

    庄如玉早已在自己的专业上声名远传,如今,她正式步入政界后,涉及的圈子更广。

    等丈夫介绍了自己后,庄如玉仅是对在场的人稍稍含个头,转身又走了出去。想来,她专门到这里一趟,也只是为了来和丈夫等军官打个照面,免得届时在其它地方遇上太突兀。

    两爷却是从她这个动作可以看出:这里不是真正的指挥所。

    君爷沉着眉,接着与姚爷说起白露在家和他说的话,道:“这次我恐怕不会和你们一起去。你一个人小心一些,我会交代高大帅的。”

    “你我分开执行任务又不是第一次。”姚爷念他此话是多余。

    君爷瞧他一眼:“如果是往常,我是不会说的。你应该知道,现在不同了,有另外一个人跟在你身边一块走。白露哪怕不和我一起而是坐在指挥所时,我都会挂心她。何况是要冲锋陷阵的人呢。”

    姚爷想到了刚才,他给她水,她都拒。

    这傻孩子的脾气,其实像头牛。

    心口某一处有些揪。

    耳畔里头好像传来他说她傻的声音,沈佳音猛然头磕一下,是惊醒了。原来大卡车为了给旁边过往的车辆让道,往一旁闪。一启动,她不知道,给磕了下后脑勺。

    她赶忙把撞歪的军帽扶正了,朝车厢外面望去时,正好见到一部白色的小夏利,和冯永卓他们开始一样很吃惊:在演习场怎么会出现这样一辆小车?

    “里面坐着个美女。”冯永卓见她醒了,走过来凑话。

    “嗯。”傻孩子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美女,她到京城后,看到的太多了。

    冯永卓本想说那晚上你也是个美女。在看到姚爷走出指挥所的影子时,他闭上了嘴巴。

    姚爷让所有人下车后,说:“分成两队,一队向西,一队向东。向西的队伍由我带队,组员有我、李俊涛、冯永卓、沈佳音、卢小嫚。”

    最意外的,当属卢小嫚。

    姚爷想到最后把卢小嫚分到自己组别,是考虑到这家伙始终是要闯祸的,如果这家伙始终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话,总能让他多少采取些措施。他不排除到关键时刻,拿绳子把卢小嫚绑了扔给野猪。

    卢小嫚哪知道姚爷心里要把自己喂猪的算盘,只是惊喜万分,是想他终于是留意到她的存在了,终于没有打算放弃她。

    看到卢小嫚那幅喜出望外的表情,深知姚爷性情的高大帅差点儿“噗”漏了姚爷的底。

    向东的队伍由另一个军官带队出发。姚爷集合自己分队的人,紧接带着人去和其它合作部队汇合。于是,他们和罗大伟又碰上了面。

    罗大伟没有认出高大帅他们,却是能一眼认出姚爷。知道要和姚爷一块做任务,兴奋地是把姚爷的手一直紧握着。

    冯永卓很好奇这罗大伟怎么和姚爷熟悉的。

    高大帅说:“据他自己所说,好像以前,两爷救过他的命。”

    在他们两人说话时,李俊涛一直左顾右盼,想找个机会问问罗大伟的人有关补给的问题。结果,在他找着机会时,却见小不点沈佳音一直往后退。

    眼见沈佳音是要退到离他们都快几步远的距离了,李俊涛只好开口问她:“沈少校,你是要找卫生间吗?”

    他这声音一出,其他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包括罗大伟的。

    沈佳音的头快低到了尘土里面去,应道:“嗯,嗯。”说完,转身拔腿跑出帐篷。

    众人见她可能真是着急上厕所,也就没有怀疑。冯永卓摘了军帽甩着和友军说:“别介意,她年纪比较小。”

    “刚入伍?十六七?”罗大伟听到他这说辞问。

    “不。”姚爷的目光是从她消失的背影望到了地上,眉头微微地蹙着似有联系,“她有二十六七了。”

    “女同志都比较害羞。”罗大伟笑哈哈地接着他的话,为缓和一时怪异的气氛。同时,却是由于姚爷说的二十六七,突然悟到了什么。

    应说沈佳音进来时,是先和他碰过一次眼的,只是沈佳音很快别开了眼睛,像是有意避着他。现在看来,他和她应该是认识的,或是说,至少是哪个时候见过面的。

    卢小嫚捉住了罗大伟眼神里的一丝迟疑,嘴角一勾:总算给她抓住沈佳音的把柄了。这男人,绝对和沈佳音曾经有过什么奸情!

    出来找厕所的沈佳音,却是在四周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很是焦急。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被她遇到那时候她在部队医院疗伤时,和她恰好住在同一个病区的负伤军人,即是罗大伟。现在,她只希望罗大伟和姚爷一样都没能记起来。

    在她刹住脚,刚想吸口气镇定下来时,后面突然一个声音说:“沈佳音,是叫沈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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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送东西给他

    听见是罗大伟的声音,沈佳音心头咯噔,没想他会记得。

    罗大伟想不记得这个小姑娘都难。想那个时候,他送到部队医院的监护病床,等他清醒的时候,隔壁住的即是这个小姑娘。

    这姑娘特殊在哪,一听说家人尚未找到,二听说本人好像是在重伤时受到刺激,加上喉咙受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没人知道她姓啥名啥。为了尽快找到她的家人,部队联合地方政府,大概是整整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把她家人找到了。不过后来知道的事实更悲催,据说她早已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儿。

    他从部队出院的时候,这小姑娘早是应她家人要求,转回到地方上医院进行后续治疗。毕竟她家里抚养她的亲戚听说都不是很有钱,政府能为其支付报销的医疗费有限,他住的这部队医院是三甲医院收费高,每天光床位费都要高出地方医院许多,她家的亲戚根本支付不起。

    或许是同在一场灾难中受伤的缘故,又刚好在伤情最重的时候住同一间病房,罗大伟把这小姑娘记住了。

    当然,他记得住她的原因,还有,后来听说她和他的救命恩人是同一个。

    “你——”罗大伟见她转回了头,明白她想赖肯定赖不掉的,奇怪的是她干嘛躲着他呢,明明是她比他先认出对方。

    “罗,罗,罗大哥好。”

    这是罗大伟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俨然是被她的磕巴惊吓到了,连问:“你喉咙受伤的地方没好吗?”

    “不——”沈佳音吸口气,“好,好了。我,我这是天生的——”

    原来是这孩子当时受伤时不爱说话,其实是由于她天生结巴。话说结巴的孩子挺可怜的,罗大伟记得自己小学时候有个同班同学结巴,每天如果一旦开口说话都会遭人取笑。同龄人取笑这样的孩子是无意为之的,只为好玩,但是当事人内心的痛苦是他人无法想象的。罗大伟很记得那个结巴的同班同学后来有过一次差点轻生的经历。

    “没事,你慢慢说。”罗大伟于是显出比她更紧张的神情,“我都会听的!结巴其实没什么,真的,我有个朋友他也是结巴。”

    沈佳音抬头,对他这话,渐渐的,脸上露出松解:这个军人大哥一点都没有变。和以前她在医院遇到时一样,为人正直诚恳。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她请求他——

    别看罗大伟冒冒失失好像是一介莽夫,然他既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早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着她手指头纠结着挂包带子,再回想她刚在其他人面前躲他时姚爷在场,很快联想到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按理说,如果他那时候听的信息没错,姚爷是她当时的救命恩人。莫非,姚爷没有认出她?

    完全有这个可能。想想,他和君爷姚爷多年后第一次重逢时,两爷不也没有认出他来?据闻君爷连自己在那个时候救了妹婿蒋大少以及妹妹蔓蔓都不记得。

    不是说两爷记忆力不好,那时候人荒马乱,再加上很多伤者在送到现场的急救帐篷时仍旧受伤昏迷的,连自己姓名都没法告知大夫,让大夫怎么记得住人。

    事隔应该有九年了,他记得九年前的她,躺在病床上时,整个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芦柴棒。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姑娘,年纪大了九岁不说,五官长开了不少,身高拔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好比俊美山水的清灵水秀,美!

    他相信自己若是姚爷,如果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肯定记不起来,除非她自己亲口承认。

    “女大十八变。”罗大伟笑叹。

    听出他意思的沈佳音益发小心地看着他。

    罗大伟敛起唇角,以显得自己是很认真的态度回答她:“没经过你同意,我不会告诉他的。”

    沈佳音绷紧的神经终于完全松开。

    同样以尿遁为理由跑出来的卢小嫚,一路四处寻找,绕到军帐后面突然看到了沈佳音,然后见到了和沈佳音说话的罗大伟,她眼睛一亮,听见了罗大伟最后说的那句话。

    没经过对方同意不会告诉其他人,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好,终于被她抓住这对奸夫淫妇的小辫子了。

    不过仅是这样告诉姚爷的话,没有证据,是不能让姚爷和其他人信服的。她必须想点其它办法。

    “罗,罗大哥,你,你,先走。”沈佳音点了点头说。

    “那好。我先走。我也是借口出来一下,马上要召开作战会议,你随后来。”罗大伟说完,转身立马折回帐篷。

    听说要开会,是个时机。卢小嫚捂住嘴巴,绕开罗大伟,一溜小跑竟是比罗大伟更快地跑回到军帐里头。

    冯永卓看到她,问:“就你一个?沈佳音呢?”

    “她可能找的厕所不和我同个方向,我没遇到她。”卢小嫚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完,问,“我们今晚住哪里?”

    “随时要出发了,还住哪里?”冯永卓现在对她的看法越来越差,除了长了张比较好的脸蛋以外,一无是处,人品更是低到极点了,一来先让整个队扣上分不说,更可恶的是到今都自己没有反省的念头。

    李俊涛走了过来,大概是刚从姚爷那领了命令,说:“先把行李拎到隔壁,隔壁有两帐篷,女的在出门左手边第一个。想打个盹儿的先打个盹,上洗手间的去洗手间,十五分钟后回来开会。”

    对此,卢小嫚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得意地冲冯永卓刁难,而是立马拎起自己和沈佳音的行李袋,跑进隔壁的帐篷。她要趁沈佳音没回来之前,拉开沈佳音的行李袋,检查里面是不是埋藏有不可告人的物品。

    两手在沈佳音的行李袋里面翻找着,见,军衣,军衣,都是军装。内裤,内衣,全是摸起来都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货品,没有内标签的,有的背心已经洗得发黄了。袜子也是,竟有一只是打补丁的。

    这傻孩子,是从哪个垃圾场捡来这么些东西吗?还是从哪个卖破烂的手里买来的?

    卢小嫚摸着这些衣服,都嫌脏,两只手在自己裤子上蹭蹭。因此,想在这堆她眼里觉得破烂的东西里面,找出类似她那台被叶长问一脚踩烂的万元手机,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傻孩子是穷到家了,穷酸到家了,明明,工资档位比她高了两级,真是能装!

    卢小嫚愈想愈是牙痒痒的,手指触到行李袋最底部,终于是被她摸到了一件好像与众不同的东西。

    两对蓝色的护腿套被她指尖勾着拉了出来。

    话说,这蔚蓝的颜色真漂亮,一看就是很大牌的颜色,挂专柜橱窗里头的。而且手摸起来触感非常丝滑,是质地很好的布料。因此,这两对整齐做工上等用料的护腿套,很快与行李袋中其它类似破烂的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肯定不是这个抠门到家的傻孩子自己用的。卢小嫚百分百肯定。

    送人的?

    送谁呢?

    故意带来——

    不用多想了,一定是送给她的秘密前情人吧。这一男一女不是刚见过面吗?分明曾经的感情藕断丝连。

    听着外面有脚步声经过,卢小嫚连忙重新拉上拉链,把两对护腿套塞进自己的挂包里。这时有传令兵走来走去传话要大家过去开会。

    罗大伟这边共是十二个人,姚爷这边是五个人,一共是十七个人的小分队。

    命自己的副官展开地图,罗大伟用一支笔尖,点着地图上的地点。围着地图纸,四周站满了所有十七个士兵,一边看地图一边听罗大伟讲话。

    “演习主办方下达对我们的演习命令是:要我们从这里出发,前往B地点,解救一批人质,并护送人质到达安全的C地点。其中会经过大范围的蓝军占领区,可以说,我们要前往B再到达C所必须经过的路线,基本都会在蓝军占领区的范围里。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到了夜晚十二点一过,演习准时开始,马上回变为蓝军的地盘。而我们这支小分队是属于与蓝军对抗的红军。”

    罗大伟刚拿笔把蓝军的大致范围画完,所有看着地图的士兵没有一个不脸色难看的。有人嘀咕:“这岂不是一过十二点,我们变成了蓝军的瓮中捉鳖?”

    “没错。”姚爷的声音丝毫没有为这群部下减压的考虑。

    一个个心头的压力再次增大。耳听两个领导继续说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将会是比他们想象中更难的一处处障碍。

    “首先,我想重申的是,虽然我们是由两个单位的队伍联合临时组成的小分队,但是,统一指挥权,最高指挥权在姚科这里,我是副队。我们的任务是,即使我们全部牺牲了,都必须把人质平安送到C点。”

    “这不是一群普通的人质。”姚爷紧跟罗大伟的话解说,“演习主办方给我们的线索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和情况,具体要到B点接触了人质,才能真正确定。但是,即使只是这样的数字,都足以令我们警惕。”

    “是的,一共是二十个人质,超出了我们护卫小分队十七个人的数字。第二,据说人质里面有不止一个的重伤患者。”

    这时有人举起了手问:“报告,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向红军总部提出增援吗?”

    “不能!”姚爷很铁定地说,“此次演习任务设置的前提是,我们与红军总部失去联系,必须要到达C点时,才能与红军的人接触。”

    “不过,在这片占领区里面,不排除有类似我们小分队一样的红军作战小分队活动,或许我们会遇到他们。”

    罗大伟的话似乎能让所有屏住口气的士兵松开口气时,姚爷冷静的话声再次把他们打进了地狱:“如罗副队说的,我们或许会遇到他们,也或许当我们想向他们要求帮助时,他们本身已经陷入比我们更糟糕的境地。”

    没有个人敢出口气,姚爷的视线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记住,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必须要想到的是,我们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因为在今晚十二点后此地会变成蓝军占领区,不能久留,所以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出发,前往计划好的A地点将自己埋伏起来,躲避蓝军的搜索。

    罗大伟最终宣布小分队在下午三点钟集合出发,十七个人散开后,马上筹备出发前的物资,并且抓紧时间休息。因为到出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指望任何补给和休息了。

    李俊涛终于是抓住了罗大伟的副官,问及食品和武器方面的补给。因为他们这次来,即使带了物资,大都是属于医疗物品。

    罗大伟的副官告诉他,来到这里后,是别想有任何物资的补给了。而且来报到之前,有单位收到风声说限制补给,想从自家单位带多点过来,都被出发时的检查官扣押了。说着提及这次军演的督查军官叶长问,没有哪个兵或是哪个军官对其咬牙切齿的。

    叶长问笑眯眯的,在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能割了你的头。堪称笑面将军,笑面阎罗,与君爷那个冷面阎罗刚好配成一对是双煞。不过听说这两个阎王爷早已关系不是那么和睦,私下里暗流汹涌已久。

    总归,考虑到现在两家单位的人是一个大家庭了,那副官让下面的人分了自家队里的一些东西给李俊涛,其中,包括了最重要的饮用水和压缩饼干。至于其它的,那副官让李俊涛赶紧到哪里去搜罗些衣服背着,因为据最可靠的天气预报,说是明天这片区域会迎来北方第一个寒流,气温骤降,说不定会下点小雪或是小雨什么的。

    李俊涛一听他这么说,马上跑出去找厚衣服了。并且,他作为姚爷的副官,很记得姚爷那条腿是刚受过伤不久的,不能算完全痊愈,更受不了寒。

    姚爷和罗大伟,在附近巡视了一圈,见各自底下的人都纷纷在执行他们的命令,一个个在听完他们说的严峻情况后再没有掉以轻心的侥幸心思,作为指挥官,都很满意。两人携伴回到帐篷。

    拿起不知是谁打来的一壶保温瓶的热水,姚爷小心拿起来,给自己和罗大伟的水壶都装满水。现在对他们来说,是水比金子价值更高了,一点一滴都不可浪费。两个水壶都装满后,发现保温瓶里的热水剩一点。姚爷首先想到,该去把小不点的水壶拿来。

    于是,在他要转过身走出门去找人时,突然发现罗大伟手里拿着样东西有点熟眼。

    罗大伟是进门,一屁股坐在副官给他搭起来的简易折叠床,伸手找自己的包,紧接看见自己床上搁着不属于他的东西。

    两对护腿套?

    颜色不仅漂亮且时尚,谁送来的?打死罗大伟都不信是自己副官给自己准备的。

    他罗大伟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要这种护腿套做什么?

    抬头,要叫副官过来,查清楚这是谁乱扔到他床上的。岂知,姚爷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手里抓着的东西,很是咄咄逼人,倒是把他惊出了声冷汗。

    “是你的吗,姚科?”罗大伟是藏不住话的直汉子,尤其被姚爷这样瞅着,谁能受得了。

    姚爷的脑子里此时此刻是如电光石火,闪过个千万个念头,无一都是为了佐证这两对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首先,瞧这布料和花色,他太记得了,这是他上回陪她和她奶奶去布料批发市场帮她奶奶挑的。他那时候都觉奇怪,为什么她奶奶要他出主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为了做这东西送他?她奶奶帮她出主意,让他陪同,让他自己挑自己喜欢的花色。

    如此理由顺理成章,他竟是想不到一个对此是反对的理由来。

    这时,一个看门的兵应罗大伟招呼进来了,说道:“刚首长走开时,只有卢小嫚来过,她说帮首长的副官送来热水。”

    罗大伟诧异:也就是说,是卢小嫚把这七老八十的人穿的护腿套扔到了他床上?

    为什么?

    在罗大伟双眼转着无数问号的时候,姚爷却是噙着唇角咪咪笑了。如果不是卢小嫚送来的,他还只能一半肯定是沈佳音做的,卢小嫚这一送,反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意外,绝对是小不点做的。至于小不点做这东西是给谁做的?

    姚爷自然不会傻到像卢小嫚,会误以为是她有意带来送给罗大伟的,毕竟,罗大伟会来参加此次军演的消息,事先连他姚爷都不知情,何况是沈佳音。

    说来说去,这两对护腿套若不是小不点为他做的,他姚爷愿意割下自己的脑袋。

    姚爷在旁边弯着唇角笑,低低的,很细的笑声,听起来让罗大伟却觉毛骨悚然的。

    老天,爷是在笑什么?这样自个儿笑着,不是让旁边的人看着很恐怖吗?

    终于,罗大伟的副官和李俊涛一块走了进来。罗大伟的副官首先保证,自己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出去时绝对没有见到罗大伟的行军床上放着这样东西。再一次佐证了这东西八成是卢小嫚带过来的。

    “既然是卢小嫚拿来的——”罗大伟对姚爷说,“卢小嫚是姚科你们单位的人,应该是带给姚科你,但不知道哪张是姚科的床,放错到了我床上。”

    姚爷早料到是怎么回事后,对罗大伟这一说,没有任何惊讶和意见的,接了过来,只是意味地加了一句:“她这不是放错床,是有意放的。”

    罗大伟到底是个聪明人,很快从姚爷这句话里闻到了某些阴谋的气味,英武的双眉微蹙。

    两个人再回头,看向进来报告的李俊涛。

    李俊涛是卡壳了,想他好不容易不知从哪里搜罗到一点毛料,正打算匆忙给姚爷弄双护腿,当然在这之前最好先问问姚爷本人的意见,结果,竟是有人先他一步,准备好了如此美丽时尚的成品进贡给姚爷了。

    “李少校?”

    “没事了。”李俊涛抹一把额头的汗,然后眉头皱紧,想到他们刚好像说这是卢小嫚送来的,不大安心,问姚爷的意思,“要不我把卢小嫚叫来确定一下?”

    刚好,罗大伟正想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陷害了,催人去叫卢小嫚。

    卢小嫚很快被找来问话。

    “你放我床上的?”罗大伟指着姚爷手里抓的护腿套问。

    卢小嫚见他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心里却是乐着,心说这就是原形毕露,她不会怕罗大伟死不认账的,只要兜出这是谁的东西,看罗大伟要怎么办,于是她佯作无辜地说:“不是我。但是,我从某人的行李包里看到过这个东西。”

    “谁的行李包?”

    “沈佳音沈少校的。”

    听见这个相符的答案,罗大伟脸色一黑,他刚差点儿就被这女人给栽赃了,心头大火烧起来时,他猛地拍案,跳起来,指住卢小嫚:“你好大的胆子!”

    卢小嫚叫道:“我没有撒半句谎。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叫沈佳音过来问问。”

    沈佳音开完会后,一直在物资车里清点要背上走的医疗物资,一直没顾得着自己的行李。再说她行李包里面不就些不值钱的衣服,这里又是军事管理区,没人会偷。突然有人跑来叫她,说她包里的东西被人偷了让她去认,她都诧异。

    谁会偷她衣服?

    要偷,也该偷卢小嫚的吧。那晚上叶长问的军官把卢小嫚的衣服倒出来时,每一件内衣可都是专柜货,都得几百一个。

    一团糊涂走到了首长的军帐里,一群人正都等着她。她进门,率先看到了姚爷手里拿着的护腿套,于是刹住脚,心里顿然间也就分明了,冰冷的目光射向了卢小嫚。

    “我没说错,这是你的东西吧,沈少校?”卢小嫚道,“有人说这东西是在罗副队的行军床上发现的。沈少校,是你自己要送罗副队放到罗副队行军床上的吧?”

    “不是。”

    这傻孩子,人赃俱获在此,还想抵赖吗?

    “什么不是?姚科你们是不知道,她和罗副队是老相识了,我都在外面听见她和罗副队交代,要罗副队装作不认识她。”

    罗大伟怒得握起了拳头:这女人,比他前妻还要可恶!

    原来真是以前就认识的——姚爷的目光微微转沉,然心思绝不像卢小嫚想的,会就此误以为她和罗大伟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佳音转过头,在看了一眼姚爷的脸色后,垂下眉,但很快对卢小嫚的话做出了反击说:“你说这是我送给罗副队的,那你说我送这种东西给罗副队有什么用?”

    那是,一般要送礼物给男人,应该是送名表领带,衣服也好,送这种七老八十的东西,人家会以为罗大伟腿脚不灵便了。罗大伟自己都会觉得晦气吧。除非,罗大伟的腿真是出了什么毛病?

    卢小嫚说:“那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罗副队的腿受过伤呢?”

    李俊涛听到她这句话时,终于是忍不住失笑。

    罗大伟慌然一悟,是听说过姚爷在几个月前光荣负伤。既然罗大伟都想起来了,卢小嫚没有理由记不起来。毕竟姚爷受伤那会儿在自家单位里是挺大的事儿。卢小嫚的脸,唰的白了,两腿站不稳。

    “都各自去忙活吧。”事情真相已经明摆着了,姚爷遣散看热闹的众人,当然,对于想趁机逃走的卢小嫚不用客气,“卢中尉,这事儿,虽说现在是在演习的中不好进行调查,但我会记着。”

    “是的!”罗大伟赶紧在姚爷面前表态自己纯粹是被这女人栽赃,冲着卢小嫚吼,“卢中尉,这事我老罗绝对会究根到底!”

    卢小嫚几乎是爬着出去的,因为腿都站不住了。

    她这是面对这傻孩子就要自作孽吗?怎么好像是反而助了这傻孩子一把呢?

    确实如此,若不是卢小嫚搞的这事儿,沈佳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藏在行李包底下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他。

    等罗大伟都走了,帐篷里清清静静,只剩他和她。姚爷招招手:“沈佳音,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两条腿扎了根,脸快红得烧煤了。

    “怎么?这不是你要送我的,那我还给罗副队好了。”

    眼见他要把护腿套扔回罗大伟的行军床上,她开始挪了步子,叫:“首,首长——”

    “傻丫头。”他劈头盖脸,拿手指拍她脑袋,“你送我这七老八十的东西干嘛呢?话说你来的时候,不是我的腿都好了吗?”

    傻孩子总归是傻,没料到他这是设了圈套,乖乖被套出了话:“以,以前,听,听桑姐姐,桑姐姐提过。”

    “你桑姐姐为什么无缘无故向你提起我?”

    猛然反省过来,自己踩中陷阱了,于是闭紧口风。

    “怎么?你桑姐姐就那么在意我?在意到,让你做护腿套给我,而不是她做给我?”

    她低下头,心跳像是捧在掌心里面,突突地响。

    看她这幅窘迫的样子,他又是舍不得了。这傻孩子,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等吧。他不是等不起,只要知道,她对他是真心的,是真心地对着他。并且,这护腿套,不是正代表她的真心吗?

    这傻孩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送年轻的男人护腿套做礼物?听起来很像四五十年代的电影。

    “沈佳音,不是被我说哭了吧?”他搂住她肩膀,接着握起她下巴。

    她的大眼睛依然垂着,是被他烨烨生辉的笑眼看得羞涩难堪。

    “傻丫头,送我东西那么难开口吗?是不是怕我不喜欢这东西?”

    她吞口口水:第一次送男人东西,她完全没有把握。都是奶奶帮出的主意。

    “那也是。谁会送年轻男人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应该送爸爸或是爷爷吧,差不多。”

    “爸爸,爷爷,我,我没有——”

    这傻丫头是故意要把他气死的,因为没有爸爸爷爷所以把这个送他了。

    见他微微地喘息分明是有些恼了,她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接着,慢慢地卷起他一只裤腿,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首长,要,要先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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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她心疼他,他心疼她

    她的手突然摸到他的腿时,姚爷打了个激灵:“沈佳音,你先让我坐下来行不行?那么着急做什么?”

    这傻丫头,刚刚承认是不是自己送的东西时,不是很害羞吗,现在突然间变得这样急进,让他都要燃烧了。

    “对,对不起。”意识到的同时,她脸微微红,把手缩了回去。

    刚卷起一小截的裤腿马上落了下来。

    姚爷见她突然间又是判若两人,唇角微微一勾,忍不住是要逗她,于是一边伸手去拉旁边的椅子,一边问:“你刚刚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个受伤的老太爷?”

    她没回答。

    他伸出的手马上往她头顶上的乌发用力地揉:“我是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如果你不懂,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辨别是年轻的男人和老太爷的区别?”

    傻孩子红着脸,压根不敢抬起头来。

    俨然她没有傻到连他这话都听不懂,姚爷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些,刚被她气了几次的火稍微灭了些。

    看他坐下来了,她挪了两步,蚊声问:“是,是首长,首长自己试——”

    姚爷微怔:这孩子是真傻是假傻?每到关键时刻就会反将他一军。

    “你想我自己试?”英俊的柳眉微挑,轻轻地睨着她。

    这傻丫头,不会真以为他是想自己试吧。

    “首,首长,我听,听首长的命令。”

    噶,快要咬碎牙齿了,冲她急:“哪有你这样的,沈少校!你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像踢皮球踢到上级头上?有你这样的兵吗?你自己说!”

    红着脸,她站起来,突然从他手心里抽过一只护腿套,立即又蹲了回去。

    他眼里写着满意,看着她的手再次把他的裤腿慢慢地卷起来。这时候,他终于感觉到她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孩子了。瞧她柔嫩的葱葱玉指时而磕碰上他的皮肤,是柔如水,让他整幅骨头都快酥了下来。

    姚爷心里陡然为自己的反应又冒出两个字:犯罪!

    这傻孩子,其实很能惹一个男人犯罪。

    于是,他捉着下巴像是十分苦恼地思索:这傻孩子,明明第一眼貌不惊人的,怎么那么能惹火呢?

    她低垂着脑袋,像极了埋头工作的劳苦大众,最终把他的裤腿卷到膝盖,为此,他小腿外侧那条一掌长的伤疤显露在她面前。

    没有人能想到吧,这个外貌十分出众堪称完美无缺的男人,早已把自己的身躯贡献给了战火的洗礼,早不是完美无缺。

    姚爷突然间全身又要打个激灵,感觉到她细嫩的指尖,是沿着他小腿外侧摸索着。

    这傻孩子,这回真是在点火了!

    “沈,沈少校。”十分艰难地拿手撑住额头,压着体内的火,在终于无法忍,用燃起熊熊火苗的眼瞳射向她时,“你知道你是在——”

    后面三个字“勾引我”没说完,她忽然间说:“很疼吗?”

    原来这孩子的动作不是像魔女抚摸他诱惑他,是怕弄疼他。姚爷腹中的火一下蔫了,无力了,他早该想到的,这孩子哪懂得什么魔女的诱惑,虽然这孩子是无意识地做出了类似魔女的动作。

    见他一刻垂头丧气了,她以为他是疼的,紧张:“弄,弄疼了吗?”

    “沈佳音!”这傻孩子,让他又没法忍住自己的手往她头顶上的乌发惩罚性地揉,“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再说了,这伤口早愈合了,疼什么疼?”

    她的脑袋被他拍打两下后,终是好像精灵些了,道:“可,可那个时候,很,很疼吧?”

    姚爷拍打她脑瓜的手蓦地顿住,眼里微澜波漾:她这是为他心疼吗?

    “说那时候不疼肯定是假的。可是,当军人必须有这觉悟。你是军人应该明白。”

    “嗯。”她明白,可她看着他这么长的伤疤,仍是会心疼。

    心头酸酸的,疼疼的,是想为什么是他受伤呢?

    秀眉揪成了一截,想起桑虹说他那时候所遭遇的险恶,他那时候所处的境地该有多危险。

    她的愁眉,她的苦脸,让他看着都微酸,伸出的手将她打皱褶的眉抚摸着,说:“不用想多。我算是个运气很好的军人了。向来是大难不死。”

    她点点头。开始展开手中的护腿套,把他的小腿包裹住后,拉着对合口处宽厚的带子,绕上几圈像打绷带一样系好系紧。

    话说,这纯手工的东西,自己人做的东西,和商场卖的那些大厂子做的东西,就是完全给人不一样的感受。再专业的大厂子,哪有专门为他打造的这般贴心。只冲着这份为他做的独一无二的心意,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姚爷把腿故意往地上踩了两下,护腿套紧贴着他小腿,是不紧不松,用舒适来形容最适合。这傻孩子把学的专业技术都用到他的护腿套上了。至于护腿套上寄托的暖意,直流入他心底,令他眼眶有些微涩。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专门做一样东西。

    他和他弟弟姚子宝,碰上一对过于忙碌的父母,缺什么都是父母用钱直接在商场里面买。所以,小时候他是很羡慕君爷的。因为陆夫人自君爷小时候起,一直给君爷亲手做过不少东西。陆夫人的心灵手巧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的种子,出乎他意料的深刻,以至于他很小便把囡囡当成陆夫人看,想,将来囡囡就是陆夫人那样,可以为他做东西。好吧,幼小的男孩子对女性都是充满妈妈般的幻想的。可现在再次被他亲自碰上并体验到后,他只能承认:娶老婆,娶个像陆夫人这样的,肯定好过自己的妈那样的。

    如果姚爷知道,姚夫人不是不给他们兄弟做东西,只是因为姚书记不喜欢她爱儿子胜过自己,姚夫人一怒之下爷儿俩三个人的东西都不做了。

    当然,姚爷现阶段尚未像姚书记那样当上爸,不知道将来有儿女会和自己争老婆的苦处,他此时此刻更关心的问题是:“沈佳音,你没有给其他人亲手做过东西吧?”

    傻孩子自然是不明就里,想来想去,自己的手工比起奶奶差,因此没能给奶奶做东西,其他人,她想不出会有谁。于是点点脑袋。

    姚爷乐了,手心摸着她头顶,对孩子要淳淳诱导:“沈佳音,我们要约法三章,以后,你只能给我做东西,知道吗?哪怕是你严姐姐和你要,你都不能给她。”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上司的命令!”以势压人后,姚爷的心头无限满足,想,傻孩子就是好,瞧多听他话。

    沈佳音仰下头,看着他唇角噙着的笑多像她村里拿到糖果的孩子,清灵的眼瞳里倏地闪过一道光,没有再问为什么。

    罗大伟回来时,见姚爷卷着裤腿没有放下来露出那护腿套,心里一明,笑着走过去奉承:“姚科,这东西真是好看又好用,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本来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姚爷咳咳两声,见目的达到,把裤腿放了下来,佯作谦虚地说:“不就个护腿套。”

    对,不就个护腿套,只是有人宝贝得,非要当着他面炫耀。罗大伟心里边是啧叹,边上暗暗害怕,害怕姚爷会不会真怀疑他和沈佳音有什么,于是说:“姚科,我和沈少校以前是认识,不过和她认识那会儿,她才多少岁,我完全把她当小孩子看。”

    “现在呢?”

    “一样,把她当小妹妹看。”罗大伟巴不得把胸口里那颗心挖出来给姚爷瞧,证明清白。

    姚爷吸上口气后,微微做严肃状道:“罗上校,其实你前妻那个事,离现在有三年多了,你还年轻,不考虑再次成家吗?”

    罗大伟苦巴巴地笑两声,没想姚爷对他戒备到这程度,不过正是这样,更说明姚爷对沈佳音是上了心的。

    “姚科,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可我老罗这为人你应该信的吧。你和君爷又都是我救命恩人,我老罗坑谁都不能坑你们,对不对?除非我老罗这条命不要了。”

    姚爷听他说了一大堆,却是偏偏绕开最实际的问题,是把之前有意逼他套他的问题给绕开了。一开始就不怀疑他和沈佳音,只是清楚他肯定大致知道沈佳音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既然两个人都不说,姚爷不喜逼人,尤其是逼自己人。起来,一手搭住罗大伟的肩头,低声道:“我希望,你替她隐瞒的秘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罗大伟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佳音要把这事瞒住姚爷,但既是答应了沈佳音他不能反悔,点了头:“你放心吧,姚科。”

    护腿套都送出去了,沈佳音更确定自己的行李袋无利可图,她走回女兵住的帐篷后,拉开袋子拉链,翻了翻袋子,只见少了件内衣。

    李俊涛和罗大伟的副官奉了两头的命令,站在她们的帐篷里处理后续。看沈佳音在袋子里翻来找去的,李俊涛问:“少了什么吗?”

    “少,少了件,里面穿的。”

    听见她这答案后,李俊涛二话不说,拉过来卢小嫚的行李袋。

    “她的东西我都看不上眼!”卢小嫚嚷嚷。

    李俊涛冷冷的:“或许你看她的东西看不上,所以把她东西直接扔了。”说完,从卢小嫚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件没拆封的新内衣,直接扔到沈佳音那里,道:“用这个。”

    刚好,卢小嫚美虽美,却和她一样是小胸。沈佳音看着内衣标签上和自己一样的号数,嘴唇一勾:原来卢小嫚以前所谓的丰胸,全是假的。

    对此卢小嫚气得快疯了,这算什么。一个个都欺负她,一个个都站在傻孩子那边。话说这李俊涛不是听说一直很讨厌这傻孩子的吗?她冷冷一哼,冲向李俊涛:“李少校,你的态度变得蛮快,这么快喜新忘旧了?”

    李俊涛脸色顿寒。他刚这么做只是公事公办,要对沈佳音这个事完全释怀,对他来说暂时是不可能的。

    见李俊涛答不上话来,卢小嫚笑了:“李少校,我劝你做的这些事不要被李老师知道。”

    感觉到对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他,李俊涛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

    罗大伟的副官虽说觉得他奇怪,但自己奉了罗大伟的命令有另外的话要和卢小嫚说:“卢中尉,鉴于你的不良记录,本该是收押军牢的,考虑到现下的情况不适合,但是为防止你再犯错误影响到队里的秩序,自今刻开始,你的一举一动,会有个人来监督你。”

    派个人监视她?

    卢小嫚看着一个熊腰虎背的壮汉走进来的刹那,两眼要翻。派个李俊涛那样的帅哥监视她也好,却是弄来个猪八戒。

    罗大伟的这招,连姚爷都感到出乎意外的准,谁让罗大伟有过前妻之鉴,非常了解卢小嫚这类人的心性。

    卢小嫚现在走路做事,一刻都不敢装样子了。因为身边的猪八戒,已经说了,奉上头的命令,一旦她落后,为防止她影响全队进度,会把她扛起来放在肩上当做沙袋背着走。

    到了下午三点整,小分队准时开拔。

    急行军到达潜伏的A地点时,刚好是晚上十二点。用望远镜看,原先他们驻扎的军营,已挂上了蓝军的旗帜,灯火通明,敌军人强马壮,人多势众,很是嚣张。

    每个人行军了整整九个小时后,得到命令允许喝一口水配一小块压缩饼干。因为战斗刚刚才打响,他们接下来,不知道要在这片广域的光秃之地奋斗多久。这里的土地,挖地三尺都是黄土,抓不到一只虫子充饥。

    为了满足口腹之感,有人将那一小块压缩饼干在嘴巴里翻来覆去地嚼,不舍得咽下去。

    在罗大伟带着他的副官拿望远镜观察四周敌情时,姚爷带着李俊涛巡视一圈队里每个人的情况。不用说,体力最差的卢小嫚,第一个撑不住了。看到卢小嫚摊成一团泥似的,李俊涛想:这个恶女人,接下来恐怕要做坏事都不可能了。

    姚爷只是更担心地走到小不点那里,罗大伟带的都是男兵,唯一的两女兵,除了卢小嫚,就是沈佳音。

    夜里,一双乌溜的眼珠抬起来与他对上,清澈的好比繁星。

    这孩子的眼睛真美。

    姚爷半蹲了下来,问:“饿吗?”

    “不饿。”

    不口吃时,这孩子,犹如君爷评价的,是只全身竖刺的刺猬。此时此刻的沈佳音,只是个兵,一个全身待命在执行任务中的兵。

    在见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她的右手,会以最快的速度放在腰间佩戴的手枪上。

    他差点儿忘了,他们这次出来是都带了真枪实弹的。

    “把枪给我看看。”他说。

    她微迟疑,紧接拔出皮套里的配枪,动作干练不拖泥带水。

    他检查了下,发现枪支上阵前检修的很好,一切准备都没有问题,道:“进行过射击训练吗?”

    “军校里已经学过了。”

    “拿着,没有我命令不要开枪。”不管怎样,他是怕她不经意会伤了她自己。枪口无眼的。

    她想都没有想,对他的话只是应从。

    在她把枪插回皮套时,他的指尖拂过她额前的刘海,看她额头上没有什么大汗,心里才松开。

    见姚爷走了,坐在她身边的冯永卓,方是把帽檐抬了抬,问她:“你和姚科是怎么回事?”

    沈佳音微愣。

    “怎么?你和姚科不是在谈恋爱吗?”冯永卓强调道,“所有人都这么想。”

    为此,隔一个位的高大帅拿手敲打冯永卓,说:“哪有你这样问的?”

    “不是啊,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又不是封建时代。”冯永卓推开高大帅的手,俨然对这个问题是不依不挠的。

    沈佳音没说话,是想: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她和他已是这种关系了。真是这样的吗?

    高大帅在黑夜里见她轮廓没动明显是为难,冲追问的冯永卓道:“你问她有用吗?你要问,不会问姚科?!”

    冯永卓看她回答不上来的样子,切个牙齿,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高大伟看他样子不知道他能明白什么。

    “我明白,姚科向来是个花花公子的传闻没错。”

    高大帅对他猛地一瞪眼:这种敢诋毁姚爷声誉的事情,他高大帅不会容许。别人不懂姚爷,他高大帅和姚爷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姚爷?

    “冯永卓,我告诉你,没有比姚科性情更真的男人了。要是姚科真是想变花花公子,以他条件,早就坐拥后宫了,能到现在都结不了婚吗?”

    “那你说说,她为什么答不上来呢?如果不是姚科和她暧昧不清的,没有和她说清楚,她能答不上来?”

    “他,他说了——”蚊声,很清晰地插进他们两人中间。

    “看吧!”高大帅得意。

    冯永卓不信,再次把他推开,问沈佳音:“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话,她应该明白的。只是,她害怕,如果他知道过去的事后会反悔。即使这样,能留在他身边一天就是一天,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我,会留在他身边。我,我答应他。”

    听到她这话,高大帅要吹起口哨:这不等于确立关系了吗?姚爷下手挺快的吗?而且这回不像以前,女方答应了。姚爷该高兴的要死吧,不然,不会近些天好像女人一样心情反复,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完全是热恋中的男人。

    冯永卓却是皱起眉:怎么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很悲似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对话,一传十十传百,不会儿,除了姚爷以外,其他人全心知肚明了姚爷和她的关系。

    卢小嫚被这个消息震醒了:姚爷在和傻孩子谈恋爱,姚爷喜欢上了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这傻孩子明明除了傻,口吃,一无是处。

    在短暂休息后,小分队继续趁夜色赶往人质被押地点B点。

    到达B点时经过观测,关押人质的房子落在山谷中的小屋子,能到达小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这条山谷中唯一的一条路。可是,这条路上重兵把守,难攻易守,再加上他们小分队本身兵力不足。

    一时,可把他们难住了。

    在他们在山谷周围埋伏了一天一夜都想不到好计策时,遇到了另一队同样奉命来解救人质的红队小分队。

    “看来,上面的人,肯定也知道以单枪匹马是干不成这事的。”罗大伟很高兴地说。

    姚爷心里却觉特别的奇怪,因为这样的情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他拉过罗大伟,私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怀疑他们不是红队的人?”

    “我没有证据,我只能说以我的直觉来讲,这种事情前所未有,很可能另有猫腻。”

    “猫腻?”

    “一,他们会不会是蓝队假装成红队的人?二,他们或许正是红队的人,但他们接受的任务和我们一样,那就有联合和对抗两种属性。谁完成任务,功劳就是属于谁的,你我心里明白。我不怕他们为完成任务和我们合作,我也不怕把功劳让给他们,但是,我怕他们不仅如此而已。”

    罗大伟思索一番后,对姚爷这话,质疑居多。感觉姚爷太多心了。都是人民解放军战士,一个团队的,能为抢功劳做出其它事情来吗?这可不是人民解放军的风格,倒是像美军的风格了。

    姚爷见他摇摆不定,于是只能自己暗自安排了李俊涛盯着对方的指挥官一名姓马的上校,以防事变。

    姚爷的猜测是对的。这队号称同是红队团队的小分队,其实接受到的演习任务,与他们这一队是有同工异曲之妙,他们的目的是,不仅要配合姚爷的小分队解救人质,并且在成功解救人质后甩开姚爷的小分队。

    演习指挥所如此安排,是将马上校领导的小分队,模拟为我军的外国友军。现在的世界战场,已经不是一国打一国的状态,更多是多国部队联合作战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友军甚至突然叛变,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报告。”负责监测整个演习过程的军官,向演习指挥所的指挥官们汇报最新情况,说,“姚队已经有察觉马队的动向。”

    指挥官们一听,心眼一亮。其中一名老将军摸起了胡茬,笑眼道:“这可有意思了。”说着,又是朝向同样身在指挥所中的君爷,富有深意地说:“陆队,看来是你的人比较不简单。”

    君爷照样在这群老者面前,都是面无表情的:“可能其他人会轻易上当,但是,姚队是不可能的。他在国外的战场呆过,如果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说不过去。”

    众人听了他这话,纷纷更是赞赏起姚爷。因为,确实,连罗大伟这样的老兵老将都上当了,可见不是容易识别的陷阱。姚爷能一眼分清,可谓为略胜一筹的良将。

    君爷听着四周的赞美声,心里却是暗暗地着急起来。如果这次任务只是姚爷一人单枪匹马,他倒是不需要担如此多心。可事实是,现在的姚爷心里多了个人,挂了个人。这可能是姚爷生涯中经历过的最严峻的考验。

    此时,趁着茫茫夜色,两支合作的小分队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先是拔出一队人在山谷四周打游击,吸引出山谷中的大部分兵力。然后,一队特攻队用绳索攀沿峭壁直下,到达人质所在的小木屋解救人质。

    姚爷派了李俊涛和冯永卓跟人下去,自己在悬崖岸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罗大伟带了另一批人去打游击了。

    两方面行动看起来都很顺利。

    本守在山谷中的蓝军不肯出来。可能是察觉到为他们的策略。最终不得不出来的原因是,罗大伟带人劫持了他们的物资车,等于断了他们的粮草和武器。

    蓝军在这个山谷布置的兵力虽然不少,但是离其它蓝军驻守地点不近,这可能也是演习指挥所给他们特意安排的难题。一时间,交通通讯都被截断的情况下,他们如果不出来一拼,可能会在谷中全军覆没。

    见把山谷中的兵力引出去了,把守小木屋的兵剩下不足十人,姚爷把手一挥,待命的特攻队立马攀下悬崖。特攻队与小木屋守兵经过一番搏斗后,成功打开了小木屋的门。里面关押的二十个人质全数被解救了出来。

    马上校此时带了自己的人先罗大伟回来,到山谷出口迎接人质。看到罗大伟和姚爷好像都没有察觉,都没有到,自己抢先了一步,马上校喜滋滋地让人质登上了他让人从蓝军那里抢来的卡车。可他的副官数了两遍人质的数字后,终究只能白着脸和他说:“马队,人质的数目不对。”

    “什么不对?”

    “情报说是二十个,这里只有十八个。”

    马上校脸色哗,白了白,伸出双手拨开特攻队的人,检查了一遍后,发现,特攻队里属于姚爷的人,全跑了。

    姚爷站在悬崖上,看着高大帅和他的人,艰难地把两个重伤人质背了上来,紧接,李俊涛和冯永卓两个人也都上来了,至此,全员脱险。

    罗大伟刚好带着人折回来,他心里本还奇怪,姚爷怎么让他不去山谷接人,现一看,姚爷是让人直接把人质背了上来,而且只背了两个。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能当面问姚爷,只好抓高大帅问。

    高大帅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可累死我了,背个人上山崖。爷吩咐的活最不好做了。”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罗大伟情急,同时,他发现不见了马队的人。

    高大帅挑挑眉:“我说罗副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马队要我们给他做嫁衣,我们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你不信,他现在肯定是开着劫来的蓝军卡车,先你一步去山谷接人质准备自己把功劳全揽了。”

    罗大伟愣住:马队确实和他提出把劫来的卡车先给他们用。

    “那——”罗大伟接着指,为什么他们只要这两个人质。

    “一批人质里面,肯定是有重有轻之分的。虽然这话残酷一些。”高大帅拍了下他肩膀,看的却是姚爷。

    姚爷目光深邃,审视两个人质身上的伤。

    到这时候,李俊涛都不得不佩服这个高深莫测的上司。姚爷在他出发时早就吩咐过他和冯永卓了,进去里面后,先把人质里面分清楚了,先看伤情最重的,问伤情最重的人质情况。因为一般,只有对敌军最重要的人质,更会被敌军严刑拷问。这样一来,很容易,把对他们任务来说最重要的人质区分开来。

    “此地不能久留。”姚爷道,仔细听风声的话,能听见或许是马队不甘心的大卡车,也或许是死灰复燃的蓝军守军,冲他们这里奔来了。

    小分队马上转移。可接下来的情形超乎了他们想象的严峻。只见追兵是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来。毕竟他们劫走的这两名人质太过重要,可以说对各方来说都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期间,他们被迫与一队追兵正面遭遇,小分队被对方一时巨大的火力冲散。

    “趴下,各自找地方隐蔽,不要退!”罗大伟在密集的枪火中叫着自己的人。

    姚爷早在枪火到来时的一刻,折回身,率先找到了跟在他后面的小不点。一揪她衣领,拖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一块岩壁后面。子弹打在岩石上卡拉卡拉响。

    她喘着气,同时可以听到他也在喘着气。她紧接摸到皮套里的枪要拔出来。

    这时,他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都这个时候了。她睁了睁眼,看他:“首,首长——”

    “等我!”他这句话不容分说,紧跟是,他在沙里连续滚了几个圈后,挨到高大帅身边,道,“看见那架机关枪的人没有?”

    “好像有两把机关枪。”高大帅这话刚完,一串子弹打在了他身边的黄土上,飞土洒进他眼里,他骂了句娘养的。

    “听好了,你收拾左边的,我收拾右边的。”

    只见身边的人这话一完立马不见了人影,高大帅骂了句“靠”,尾随着立马冲了出去。

    沈佳音在黑暗里紧张地跟着他的身影,可是,很快她跟丢了他的影子。不是他被打到了,是他的动作太快,好像豹子,迅捷如电,她靠眼睛捉都捉不住。

    她心头咚咚,咚咚,如打鼓。

    “有人受伤了!”这时,不知是谁在后面叫了这样一声。

    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下,马上转回身,躲着枪火,冲向叫喊的声音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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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他绝不会丢下她

    砰砰,几声枪响过后,两把机关枪突然没了声,被击中的士兵身上冒出白烟。紧跟,罗大伟带着人冲到对方后面进行解堵,围攻,一顿横扫之后,终于把这小股追兵全灭了。

    把余下的人全部召集起来,两个副官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四个人。

    “少了谁?”罗大伟问。

    “一个人质,卢小嫚,冯中校,和——”后面三个字罗大伟的副官咽住了口水,悄悄望了眼姚爷的脸色,垂下头来。

    姚爷看着,自己的副官李俊涛在场地四周疯狂地寻找着同伴和丢失的人质。

    罗大伟抓下头上的帽子,狠狠啪,甩到沙尘漫扬的黄土地上。

    李俊涛跑了几圈一个人都没找到,回来的时候两只眼干巴巴瞪着姚爷,无言以对。

    只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几个大活人在沙尘里面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影,死也不见尸。没人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姚爷伸出的手一把推开李俊涛,往前疾步如飞,冲到他拉着她躲的岩壁后面,想:这个傻丫头,难道是他让她不要动,她真就一直在这里乖乖不会动,听到命令也不会出来?

    傻丫头,待他抓住她,再把她训一顿:不用傻成这样,丫头!

    饶到岩壁后面,强光的手电筒来来回回将岩壁照射了几千遍,除了光秃秃的一块石头,一吹飘走的风沙,什么都没有。

    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一道飓风猛刮起团黄沙,在他眼前,将她的存在刮的一干二净。

    怎么会这样?

    她是傻,可是,他该想到的,有可能会有其他人把她劫持走。傻的人是他,他至少该留个人在这里看着她。

    现在呢,他把她丢了……

    他这是再一次把最珍重的人弄丢了吗?

    姚子业啊姚子业,亏你悔痛了这么多年,结果是毫无进取,再一次重蹈覆辙。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可就这样,又把人弄丢了。

    眼睛里,所及之处,皆一片昏暗。

    “姚科!”

    李俊涛和罗大伟吓的,两人两边把他一边撑住。

    姚爷如今是恨不得这团风沙一并把他带走,带到她在地方,哪里都好,哪怕是死也可以搂着她一块死。总比她迷失了他找不到她要好。因为丢失一个人的经历和痛苦他经受的太多了,太多年了,这种痛彻心扉是用什么都没法治疗的。

    “我……我再找,一定把他们找出来!”李俊涛慌乱地说,他这心里比起姚爷一样不好受,谁丢失了战友心里头都不会好受的,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他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要往沙尘腹地跑去的时候,背后骤然一声巨吼:

    “你回来!”

    “姚科?”李俊涛定住了脚跟,姚爷此刻的声音是他前所未听的,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可怕。

    “你要我再丢掉一个人吗?!”

    姚爷的两只眼睛瞪着他。

    茫茫夜色里,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姚爷的双眼布满红丝。

    这几天几夜的急行军里,姚爷作为最高指挥官其实是最累的。战士睡觉的时候,他还不能睡觉,哪怕是他小憩一会儿,脑子里都必须转动着,时刻为这小分队里的十几条生命做最高负责。

    所以,他李俊涛,在作为指挥官的姚爷心里面,和其余十几个战士没有任何区别,是姚爷必须负责的生命。姚爷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爱的女人的命,但是,绝不可能因为这而失去其他兄弟的命。

    傻丫头,你等我!姚爷在心里说。等我把这十几个兄弟平安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姚子业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哪怕是你死了,死在这片土地上了,我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个人的。

    每个战士都不由自主地竖立,向经过自己身边的姚爷在心里面给予最崇高的敬礼:这是个最真的铁汉子。这是一个军官的命。

    姚爷向着前面,没有停下步子,只要他停步,他的小分队马上会再次面临受困的危险,他会再失去这十几条兄弟的命。因此,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往前走,离失去她的地方越来越远。可他知道,她在他心里面永远是那个第一的位置,不会变的。

    此刻的夜晚,终于降临了天气预报里之前说了好久的雪,夹杂着飓风,又冷又冻地打在他身上每个部位。他的脚好冷,明明裹着她给他绑的护腿套,可在失去她的这一刻起,却变得冷了,像落入了冰窖,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丫头,快回来吧。

    呼啸的风灌入耳朵,伴随点点的融雪落到乌溜的头发上。沈佳音睁着好一会儿眼睛,终于确定自己是还活着。

    刚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她当真以为,自己和那时候从悬崖上掉下来一样,是要死了。于是,她拼命在心里喊着他:首长,首长——

    因为奶奶年老体迈,不能来找她,因为她父母早已不在了。在她心里面,能给她温暖,能对她伸出手的人,只剩下他了。

    一时间,她的鼻子里忍不住噎一把:倒不是因为他没有如她所想的英雄般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而是,她开始担心,如果她不在,他会不会担心。

    她想他会的,或许其他人还不了解他,可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一颗比谁都要很仁善的心。所以,他在她心里面,好比这漫无天际的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只有它能破除她目前的黑暗。

    “喂,人还活着吗?”

    隔她几步远,传来一个声色苍老的老者嗓子,别看声音听起来是老人家的,吼起话来,分明比年轻人都要有力,为气壮山河。

    这是他们解救出来的一个人质。当时一路抬着这个人质是罗大伟的两个兵,以及负责照顾人质的李俊涛。

    之前,突然遭遇追兵的时候,李俊涛和两个抬担架的兵,不得不都放下担架来招架敌方的火力攻击。这时候,刚好卢小嫚在附近,李俊涛别无选择之下,将人质先交给了卢小嫚照顾,想着,不管怎样,卢小嫚不会对人质做出些什么,再有,有罗大伟的兵监视着卢小嫚。

    李俊涛万万没想到的是,卢小嫚等的,恰是这么个机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要支开罗大伟的兵可谓易如反掌。首先,她让罗大伟的兵帮着她把人质抬到了离交火较远的地点。罗大伟的兵没有怀疑,只想她这是为人质的安全着想。

    等到一切就绪,卢小嫚开始耍计让罗大伟的兵去应付敌人,又冲沈佳音的方向喊“有人受伤了”。因而,她其实在后面,一直是把沈佳音的动向摸的一清二楚的,当然,也看见了姚爷对沈佳音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令她妒忌的心理做这些事情时更是肆无忌惮。

    沈佳音闻声跑了过来,风声大,夜里黑,她都弄不清楚是谁喊的求助,如果知道是卢小嫚喊的救命,她肯定不会过来。

    卢小嫚抓准时机,在她快要来到的时候,把人质躺着的担架用力推下了山坡。

    本来,她想选个悬崖什么的,可偏偏这一路上没能找到个杀人灭口的合适地点。这个山坡已经是离他们最近,她最好下手的地方了。罗大伟的兵一路看押着她,都没能发现她心里早已埋下的邪恶算盘,根本没想到在夜里,她指出的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要他放下担架,其实,背面就是个山坡。

    因此别看卢小嫚看起来有点像花瓶,可卢小嫚家里有钱,她年轻时,和朋友经常到处探险,去过沙漠,到过黄土高原,对这种苛刻的环境条件,有一套自己辨别地形地貌的经验。之前她一路说自己来到这种地方,水土不服,晕车晕吐,确确实实是装作的。

    那躺在担架上的人质,必定想也没想到卢小嫚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好歹,他同是自家部队里的人,只是为了配合军事演习假扮为重伤人质。再说,他是各方都在争抢的人质,没人会傻到去伤害他。

    卢小嫚将他推下去的刹那,他方是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杀他。担架滑下山坡的瞬间,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质,失叫了。因为这个时候让他自己从担架跳起来采取自救,都太迟了。

    几乎是同一刻,沈佳音跑到了现场,听清楚了是人质喊的救命。她想都没想,直扑上去抓担架的头,结果,双手刚抓住担架的一头,担架却已倾斜过度,凭她一人之力没法挽回。此时此刻让她松手都来不及,担架滑下去的冲力直接将她一块拽下了山坡。

    站在山坡上,卢小嫚俯瞰下面一片漆黑,下面的深度是深不可测,掉下去的人凶多吉少。她拍拍双手,唇角得意地一勾,俯下腰,开怀大笑。

    一双手,冰冷的手,忽然从后面揪住她的衣领,接下来是把她的头,直接按进了沙地里面。

    卢小嫚猝不及防,吞了满口的沙子,等她惊慌失措地仰起头时,看见眼前一张脸冒乌黑的男人的面孔。

    “冯中校?”

    “你刚干了什么?!”冯永卓掐着她脖子怒问。

    他能发现这边的突发情况纯属巧合。谁让卢小嫚只关注沈佳音和姚爷,却不知道他冯永卓其实,挨着沈佳音在的地方并不远。卢小嫚叫和人质叫的时候,他顺风,都听见了,于是他让其他人帮他照顾另一个人质后,火速冲了过来。

    远远,是被他见到了什么呢?

    是什么滚下去扬起一团冲天的尘土,紧接这个邪恶的女人居然在大伙儿生死未卜的时候拍手大笑,幸灾乐祸,明摆是居心叵测!干了什么坏事!

    脖子被他双手用力掐的,卢小嫚的脸很快浮现出窒息的青紫。

    她是算漏了,算漏了四周四周有沈佳音以外的人听见。不过冯永卓这么问,不一定代表他都看见了。再说,哪怕他看见了,她有办法一样灭掉他。

    见她说不出声音,冯永卓终于稍微松开点力道,好让她回话。

    卢小嫚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咳咳,喘息了会儿后,说:“沈少校,和人质,一块被风刮下去了。”

    冯永卓一愣,紧接扑到她身上,双手更加用力掐死她脖子,眼睛怒睁,吼着:“你这叛徒!竟然在战场上杀害你自己的战友,你是不是人!你这畜生!”

    对方的激怒远出了卢小嫚的意料,眼见冯永卓真是要杀自己,她早了其它,双脚屈起用力蹬他的身体,蹬他不动时,她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军用匕首,往他身上猛刺。

    冯永卓被迫松手,侧身躲过要害,锋利的刀尖仍旧划过了他手臂,受伤的地方立马喷出血流。

    鲜血如涌的情况下,冯永卓另一只手快速按住止血的地方后,一路追上卢小嫚,直接用脚狠揣她背后的心窝口。

    卢小嫚当场呕出一团血,紧接,摇摇晃晃一倒。

    冯永卓上前再踹她两脚。卢小嫚抱住脑袋,心知再被他这样踹下去自己肯定没命,为此,她情愿翻滚着掉下山坡,另寻生路。冯永卓见她都滚下山坡了,这才折回沈佳音他们掉下去的地方。从沙土里摸到一小截可以做固定的木桩,拿绳索一头系住,另一头自己抓着,顺着山坡下去找人。

    黄土滚滚,一波一波,淹没了所有人的脚印,血迹,包括矮小的木桩和系在木桩上的绳索。

    没有声音呼叫定位的情况下,罗大伟的兵,自己都记不住是把人质和卢小嫚放在了哪里。因此,在这个被蓝军占领使得通讯器材受到干扰无法正常联系的地方,姚爷他们,失去了沈佳音他们的全部踪迹。

    战场上千变万化,演习场上力求真实,同样力图将演习形同于真实战场,演习场上同样会发生残酷的事情。在演习中士兵牺牲生命,一样常有发生。

    演习总指挥所里,指挥官们表情严肃,听着监视人员汇报称,据电子仪器勘测,有几个兵突然在演习场中失去踪影。

    君爷听到失踪人员携带的定位编号是属于自己队里的,心头突的闪过一个不妙的感觉。

    与君爷一样脸色微显难看的是叶长问和庄如玉。

    “爷爷他——”以卓越冷静为特征的庄如玉,此时,微躁地咬了咬嘴。

    叶长问要她别说话泄露了消息。他的爷爷叶老这次主动请缨,要求参加演习担任人质以便更好地近距离观摩考核各部队的事,属于高度机密。话是这么说,叶长问的心里肯定是十分担心老爷子的。不说老爷子是叶家的支柱,对国家和部队来说,也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知道叶老秘密的某总指挥,悄悄向叶长问使去个眼色,叶长问得到默许,趁众人没注意的时候,走出指挥所,是要马上去事发地点寻找老人家。庄如玉只是稍微犹豫,跟着他溜了出去。

    君爷用眼角睨着他们两个慌然出去的身影,再看了看总指挥的脸色,微眯了眯眼。

    叶老爷子这种伪装人质,暗地里考核部下的事情,不是做一次两次了,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真是被他头一次撞到了这样的遭遇。

    叛徒!

    说到自家部队出叛徒,那真是比被友军坑,或是被敌军击毁,更要痛心疾首防不胜防的事儿。

    可为什么卢小嫚会突然叛变了呢?在演习中叛变?这种事情,前所未闻,前所未有,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叶老有一阵子,很懵。

    如果说卢小嫚是被国外安插进他们部队的间谍,要出状况,也应该是在实战,在演戏里面突然故意泄露了自己,太奇怪了。再说,卢小嫚一开始,绝对不是想杀他的。如果是早对他存有杀机,早在罗大伟的兵离开时,只剩他们两个就可以动手了。卢小嫚不是,是把另一个人喊来后,才对他动了手。所以,他只是个诱饵,为的是引那个人上钩,卢小嫚的目的不是杀他,是为了杀那个人。

    真是如此的话,这卢小嫚真是有点傻了呢。他是堂堂叶老将军,军中重要人物,怎么说,这条命,肯定是比个兵重要多了。卢小嫚若把他绑架了的话,争取到的赎金肯定数不胜数,即使失败,留下的罪名一定只比杀了个兵的罪大,因做恶事名垂青史的的时间会更长。

    结果,他这个堂堂叶老大帅,因为不知内情的一个傻货卢小嫚,当了某个兵的陪罪羊。

    话说,这个让卢小嫚恨之入骨非得除而快之的兵是什么人呢?

    沈佳音听到他叫“喂,人还活着吗”,爬了起来,很快摸到了他旁边,帮他检查手脚有没有伤到。

    叶老在黑夜里眯着眼睛,视线描绘着眼前姑娘的脸廓,发现这姑娘脸虽是长的瘦了些,五官,却挺好看的。

    莫非,那个卢小嫚是由于妒忌她的美貌下此毒手?

    不是吧。这姑娘明显没有卢小嫚漂亮。

    “我说,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叶老问了,实在不甘心这么无辜做了某人的陪罪羊。

    沈佳音确定了他身体体征没有问题,听到他的问题,微微一愣。说实话,她是想不到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卢小嫚对她下毒手,并且无辜牵连到一个老人家。但是,卢小嫚这人是很毒辣,心机是很黑暗。卢小嫚哪怕一点小仇恨都对她下杀机,她都觉得很正常。只可惜,风太大,她一时没能分清楚卢小嫚的声音。

    “怎么?不是深仇大恨她会想杀你?”

    “嗯。”

    叶老瞪直眼:如果真是如此,他这个陪罪羊当的,也太冤了吧,史无前例的冤。

    这是一个怎样变态的卢小嫚!

    “靠!”叶老骂,“是什么人把她招进部队的!”

    这种心理变态都能被招进部队,他要把那个招卢小嫚进部队的人给宰了!因此,叶老不用想,都猜到卢小嫚肯定是走了后门才能进的部队,再进到君爷这样牛B的单位里。

    “你真倒霉,也够傻的,遇到这种人不会躲着吗?为什么去惹她?”现在暂时找不到要宰的人发泄,叶老嘀嘀咕咕地拿了沈佳音做发牢骚的听话筒。

    “我,我,我已经,已经躲着她了。”沈佳音说。

    叶老再眨了眨眼:这个孩子口吃?

    奇葩了。按卢小嫚的条件,有必要妒忌一个口吃的孩子吗?

    感受到叶老射过来的怪异眼神,沈佳音低下头:被这么瞧的目光,自小到大都有。

    叶老咳咳两声,收起视线,道:“扶我起来吧。”

    “我背你。”

    “什么?!”

    “你,你不是,重伤吗?”

    这孩子是傻的吗?不过,她说的没错,他现在应该假扮的情况是重伤,是不能自己走路的。只是,他想,都到这个地步了,这种情况纯粹意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这是他作为考试官后,心肠最仁慈的一次,唯一放的一次水。

    “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看见。”叶老拿手围住嘴巴,偷偷和她说。

    这姑娘,怎么看,给人感觉都好小,好像个孩子,怪不得他会心软放水。

    “那也不行。演习没有结束。演习不是为了演习,演习是为了真实战场而存在。”

    这孩子,突然不口吃了?而且说的铿锵有力,头头是道,堵的他这个主考官都有些脸红。

    叶老微恼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呢。再说,你背着我,怎么从这块地方出去?这是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吧?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很可能是和大部队分散了。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块地方都难说。”

    “没问题。”

    三个字从她口里咬的很是清晰。

    叶老愣:你这小姑娘就这么有自信?比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有自信?

    沈佳音说:“因为我是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听她这个完全出乎他想象的答案,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叶老,默了。

    沈佳音先把自己的背包绑到老人的身上,再把老人背到自己身上,于是,她身上的重量猛然增加了两倍。

    叶老伏在她背上时,根本都没法想象她是怎么把自己背起来的。她的背看起来很小,肩膀秀气,背着他,他都觉得磕着她骨头。

    老将军为此心里酸了一把:让个孩子背自己算什么来着?

    可沈佳音不这么想,说:“我,我,我那村里,我,我们那里的孩子,有,有七八岁背脚残废的,的爷爷。我,我,我可羡慕了。”

    这孩子一会儿口吃一会儿不口吃的。可不管是口吃还是不口吃的时候,说的话,都是那么的质朴,没有一点杂质。

    叶老心里微微荡漾起波儿,问:“你这娃羡慕他们做啥啊?”

    “我,我,我爷爷,很早,很早就死了。可我,听我,听我爷爷的故事,很,很喜欢。”

    叶老心头蓦地感动。他知道,这孩子一方面背着他已是很辛苦,一方面却是拼命喘息都要和说话,就是怕天气变冷后,他如果被冻得睡着了会出事。

    “你是叫沈佳音吧?”

    “嗯?”

    “没事,傻孩子,我记住你名字了。”叶老在黑夜里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地弯起一弧笑意。

    沈佳音眨巴下眼:不就是个部队为了演习请来的群众演员吗?记住她做什么?

    不知在这条所谓沙土漫扬的山谷里走了多久,沈佳音的脚印,踩在沙土里面拔出来后不过几秒钟,立马被沙盖的一干二净。叶老看着这情况,很愁。不清楚他们俩能不能走出这块荒芜之地。

    “别,别担心。”沈佳音说,“我,我知道方向。”

    “你怎么知道?”

    “心灵感应。”

    叶老囧:这孩子确实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很奇妙啊。于是他不得不起了教育小不点要件科学:“人民解放军不迷信。”

    沈佳音微微眯下眼:“如果不是他也在这里,我不会这么自信。”

    “谁?”

    “一个和我说,要我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回到他身边。”

    叶老更囧了,老脸一阵红:这孩子是在和他谈她的爱情吗?

    一个兵向她的主考官诉说自己的爱情,这算什么。不过,这孩子并不知道他是考官。

    他得装着。

    “哦,原来你是这么爱他的,他叫什么名字?”

    叶老眯眯眼,其实对于哪个男人能获得这样一个好姑娘的爱情,是很好奇的。

    这孩子虽有点怪,但绝对是个好姑娘。叶老的心里已经对此很肯定。

    能获得一个好姑娘的心,这个男人还挺幸运的。

    傻孩子这会儿可没傻,道:“不能说。”

    叶老“切”:还对我保密?我回去一查能不知道?你们谈恋爱难道不用向部队打报告?

    话说,这姑娘毅力真了得,都背着他走了大半夜了,天都蒙蒙亮了。叶老拿手搭在眉毛上,帮她四顾观望看有没有人烟。这时候他们俩哪怕是当俘虏,都比死在这里强。

    或者说,他们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终于,在他们身后,一个人,在望到他们的瞬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跑来,是个男兵。

    “沈佳音!”

    沈佳音掉回头,睁了睁眼睛,在看清楚不是他之后,有一刻的失望,但很快的,还是高兴了起来。于是对老头子说:“我运气很,很好的,他,他是,我们队里的。”

    俨然,她洞察了他这个老头子为了私利想放弃。

    叶老:哼。

    眼里却藏不住对她的欣赏。

    冯永卓终于跑到了他们面前,看着她背着人质后,先是一愣:“他真受伤了?”

    叶老额头下了三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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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亲她

    叶长问亲自开车,只带了个警卫员,庄如玉坐在他副驾上。吉普在黄土高原上开的飞快,轮子卷起来的黄烟一团又一团,好像黄色的波浪能把像船儿的吉普车吞噬掉。

    听说老爷子失踪的地方昨夜下雪了,好在雪好像不大,点点飘零。可据说,今天会有更大的暴风雪。是真是假不能很好的预测,这块地方,本来在当地,被誉为鬼域,天气是瞬息万变,说变就变,连预测天气的设备都难以精准预测。只能肯定的是,今早的天气虽然依旧是风大沙大,但雪停了,不过气温又低了有几度。

    恶劣的天气情况,怎么不让他这个做孙子的替老爷子忧愁。

    叶长问手握方向盘,一张日常惯以微笑著称的脸,此刻在他脸上连半点笑的影子都找不到,甚至近旁的人能感到他眼底的阴森。

    庄如玉瞧了瞧他,眉儿轻揪:她是不信老爷子会出什么问题的,可现在看叶长问这幅神态,她有点担心他会走火。

    “如玉。”叶长问道。

    “嗯?”

    “如果等会儿找到老爷子的话,你什么话都不要说,知道吗?”

    庄如玉轻轻地蹙眉。

    “我知道你很敬重我爷爷,总是以我爷爷的话为准,但是,偶尔,你该听我的,尤其是,现在我爷爷年纪大了。”

    “长问,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和爷爷一块失踪的还有其他人。”

    听到她这话,他转回头来看她。她的侧颜一如既往如玉质一般,是种冰晶雪莹的清美。若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爷爷对她的重要性,他简直快以为她对他爷爷的感情很淡薄。因此,这个女人是很冷很冷的,冷到让他这个堪称叶家最冷的男人都感到冷。

    好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娃娃。他又记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初次印象。有时候,人的直觉是再准确不过的。他怀疑,她有过动容的时候吗?

    他的眼神,遂长的目光,她接到的刹那,侧了过去。

    这个男人是她老公,只是她刚新婚三个月的老公。说与他认识的时间,肯定远远不止这三个月。也就是说,她一直是以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为目标,现在如愿了。可对她来说,他最重要的身份,只是她老公而已。而且,她也明白,他娶她,一样,只是他认为可以娶她。两两各取所需,在古代叫做指婚,在现代,叫做两厢情愿。

    没有其它的了。

    “好吧,照你的意思做。”庄如玉道。

    叶长问的脚踩下了油门。

    吉普车飞驰到达电子仪器能跟踪到叶老的最后地点,已是近午。日头当挂,吉普车来个急刹车,纵使如此,前车轮有近三分之一悬挂在半空,底下是一个有百米上的深坡。

    险峻的地形,天然的陷阱,只要被险恶的人一旦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叶长问站在土坡边上,俯瞰这类似悬崖的沙坡结构,眉头揪了半截。

    他的警卫员双手在黄土里面扒着,这会儿终是被趴出了一小截木桩,上面能见系着条绳头,正好是他们军用的麻绳。

    “叶司令!”警卫员报告这个新发现。

    叶长问的眉头并没有就此松解:虽然,俨然是有人顺着绳索试图下去救他老爷子了,可是,明显是和老爷子一起失踪了。

    这些人滑下坡后,能一块在指挥所的电子地图上消失,说明,这附近有屏蔽信号的天然异象,如果他跟着追踪下去,说不定会一样失去和总部的联系。

    最好是,失踪的老爷子他们能活着,活着走出这片天然屏障的区域,这样再进行拯救对救援人员来讲也是最稳妥不过的。

    只是不知道这片天然屏障有多大,望下去的深谷,貌似不大能见底,底下的沟渠蜿蜿蜒蜒,各通往东西两侧,有多长,目视下不见尽头。

    “派飞机搜索吗?”庄如玉建议,“现在这个时间,如果他们真活着,应该是能走出来了。”

    “如果走出来了,在总部的电子地图上依旧没有显示,或许是,他们下去的时候,电子元件受到极大的干扰,是同时被毁坏了,没法修复。是可以说有这个可能。”叶长问道,“但我们也要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们没能活着走出来。”

    “即使这样,派飞机搜救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从空中用望远镜观察。”

    “现在演习没有结束,失踪的不止老爷子,你让我派直升机沿面搜救,这不是等同于强迫暂停演习吗?”

    “人命关天的事情。”庄如玉有点想不明白了,记得在其它演习中,如果有人员发生意外,不也是马上进行搜救。

    “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但现在是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已经死亡。”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他们没有死?”

    “很简单。如果他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或是脉搏有异常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特别的装置自动启动,会发射出照明弹。这样无论是蓝军或是红军,只要是在附近看见照明弹,都会马上进行人道救援。”

    这样一来,说明失踪人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只是叶老的失踪让事情变得有些紧张。

    警卫员这时回车接起车里的通讯设备,冲叶长问报告:“蓝军称,发现一枚照明弹,找到了一名红军幸存者。”

    听到这话,叶长问他们立马上车,赶往发出消息的蓝军驻扎地。在一个简陋的军帐篷里,一个卫生员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幸存者测量生命体征。叶长问慌忙拔开人一看,见躺的人是卢小嫚。

    卢小嫚被发现时已经是严重脱水,心律失常并且低于六十次每分,可以说是非常危急。救援人员在发现她的地点四周,没有看见军用背包,连个水壶都不见。说明她遇险时竟是把急救物品全丢了。她本身是个卫生兵都这样,更别指望她执行任务时能救别人了。

    叶长问早在队伍出发时,就知道这人不行,连当个合格的兵都不能称职。真不知这人怎么升到中尉的军衔。本是该在演习结束后对这样一个人进行惩罚的,没想,在中路她自己已经出事了。

    卢小嫚的情况普通卫生员处理不了,蓝军找来了军医刚到,对卢小嫚简单进行了检查后,冲叶长问摇摇头:“凶多吉少。”

    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更不能指望她能醒来回答他们的问题。叶长问挥一下手,很快两个兵抬着卢小嫚进了急救车,是马上要送往更好的医疗场所进行救治。

    叶长问在急救车要走之前,突然拦住了司机,交代:“开到总部去,那里近,陆少将在那里,他知道怎么处理。”

    想必君爷会比他更心急地要把卢小嫚弄醒,拷问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下来,蓝军带叶长问到发现卢小嫚的地方。结果,竟是离他们刚才所在的那个山坡不远的一个地点。卢小嫚是自己想爬到山坡上,爬到半截,体力终于不支倒下。

    眼看,离老爷子失踪的时间,已是快十二个钟头了。叶长问心头沉甸甸的。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的照明弹没有发射,说明,老爷子的情况还好。

    叶老压根不知道自己孙子忧愁成怎样,如果被他知道的话,八成是拿棍子先敲一下孙子的脑袋。他是个战场里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老将,这么一点小困难,能让他死?

    既然这把老骨头离死远着,叶老眼下心情很好,十分之好,在于愈老的人愈是像顽童,如果被他找到了新鲜事儿有趣事儿,什么其它的事儿都抛到九重云霄之外了。

    哎呀,话说这傻丫头,是愈看愈让他欢喜呢。

    这丫头真不是普通的傻,是怪死了,怪的让他好喜欢。

    “我说,丫头,你让他背我,你替他背包,你这背两个包,不是比背我还累吗?”

    沈佳音眨眨眼:“好,好像,是。”

    “那就对了。你来背我,两个包都让他背。”

    冯永卓瞪直了眼:这是哪里来的老家伙,部队从哪里请来的群众演员,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趁机揩油?

    老色鬼!

    “佳音妹妹,别听他的!这样,你让他继续背你的包,我背他,你背我的包。”说完,冯永卓不由分说,利索地扔下自己背上的包,把老人和沈佳音的背包一块抢过来。

    佳音妹妹?

    老人家被迫从沈佳音背上被拽下来时,吊起了眼梢,斜瞧这个喊傻丫头为佳音妹妹的男人。

    这男人,应该是这个丫头的追求者吧?

    不然,怎会急着来找她?

    莫非,是丫头的那位爱人了?

    不,看起来不像。

    老人疑问的眼神瞟回沈佳音脸上。

    沈佳音愣,愣问:“怎,怎么了?”

    “他不是你爱人吧?”

    冯永卓束着皮带准备背人时,突然听到他这话,猛地身体一僵。

    “不,不——”沈佳音摇摇头。

    “那也是,如果是爱人不会叫佳音妹妹应该叫佳音,或是,什么小名?”叶老摸摸胡茬,自顾自地想象着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叫她什么样的小名。

    沈佳音整个傻:小名?她有小名吗?首长会叫她小名吗?

    冯永卓是差点儿要把皮带抽出来刮这个群众演员两耳光:有这么不敬业的群众演员吗?都不按台词演戏了。

    “你不是重伤吗?!”冯永卓冲本该假装重伤的老人粗声粗气,近乎低吼着。

    这死老头子,老色鬼,遇到他没重伤,遇到她就重伤,不是分明要占女孩子便宜是什么。

    叶老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这死小子,不想想他是什么人。话说,这死小子和这傻丫头一块笨呢,都瞧不出他是什么人。要不是看在这死小子是来救这傻丫头的份上,他早一顿栗子砸他头顶上。

    “上来吧,受伤的人!”冯永卓继续冲他怒吼。

    叶老为此,怒火一腾,要往他背上狠狠踩的时候,手臂突然被傻丫头一拉。

    “他,他手,手有伤。”傻孩子悄声和他说。

    叶老微怔,仔细观察后,果真在冯永卓一只手臂的袖管上发现了暗红的陈旧血迹。

    这丫头是观察入微,所以刚才想装傻替他背两个包的。

    叶老叹口气:这两个孩子真都是傻呢。傻的让他打从心底被憾动。

    诚如叶长问推断的,他们从死亡山谷走出来后,即使没有了天然屏障,定位的电子元件已经被毁坏,没法在出现在总部的电子地图上。纵使如此,因为总部没有下达演习中止命令,他们的失踪依旧不算失踪,只能算是演习中一个正常的小插曲。演习是照常进行的,其它方面军依然可以对他们作为红军的身份进行攻击,抢夺人质。

    于是,马上校的人,在奉了马上校的命令在此地守株待兔时,发现了他们三人的踪影。

    “马队,发现目标和人质。可是,据说他们昨晚已经失踪了的,是不是该报告给总部?”

    “不用!”马上校铁面无情,“总部都没有下达演习中止命令,他们并没有被排除在演习以外,我们的任务照常进行。接下来对他们进行围捕。”

    面对失而复得的人质,马队和马队的人,都想,最终胜利的果实这回该被他们抓到手了吧。

    千算万算肯定是算不到这招。马队心里想,那个叫做姚爷的男人,敢算计他,可惜,心算比不上天算,可惜了。若不是突然出的这桩意外,那个姚爷的男人肯定是能赢了这场比赛的。

    身后的沙地里,悉悉索索,轻微的一点声响,都足以引起当兵的高度警惕。

    冯永卓脚步稍稍一顿,眼角扫过几米远后的沙地,与四周干巴巴的土堆。这里可以说,几乎是藏不住人,但是,如果有人想围堵他们,却也很容易的,他们几乎无处可躲。

    沈佳音把手上的表拍一拍,其实不是看时间,是用表壳去观测四周,发现有反光的亮点,有亮点可以说明有金属发光,很可能四周有人。

    叶老等着,等着看这两个傻孩子有什么对应的办法。他早察觉了,他们是进入了对方的埋伏圈。可是,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只能说明有人技高一筹。可惜啊。

    不过这不怪这两个傻孩子,这是出的意外,他们能活着走出鬼门关已经很好了。落在对方手里没有什么,反正只是演习。

    可傻孩子绝对不这么想。

    沈佳音低声说:“我有个主意,前面,有个土坡。”

    不是吧,这傻丫头准备再摔一次?

    “我说,这只是演习,演习!”叶老着急。

    这部队找来的群众演员就是贪生怕死的。冯永卓和沈佳音都不睬他。

    眼看他们两个执迷不悟,叶老急得快吐血了,他这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他们俩,一路他被人背着不累,可他们够累了吧。

    “只是演习啊,同志!”

    “闭嘴!是重伤就不要说话,放心,不会让你死掉。你身上有急救装置呢,上面给你派任务时有和你说过的。”冯永卓教训着他。

    他这哪是贪生怕死?!叶老巴不得在他背上狠狠咬他一口肩膀。

    “老爷爷,别,别担心我们。”傻丫头究竟是要比那死小子伶俐一些,倒是能多少瞧出他点想法,说,“我们,我们是兵来着,任务,任务没完成,没尽百分百的努力,去完成的话,比,比死更耻辱。演习,演习如果不当真,没,没意义。”

    叶老折服了,被她这三个字——没意义。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开始往前面的土坡冲。同时间,后面跟踪的人察觉了他们的想法,于是都冲了出来追他们。

    枪响,子弹如流星,打在他们脚下身边的沙土,一枪一个坑。就是没打中他们,怕也是误伤到人质的缘故。如果把人质打死的话,他们可变成是输定了。

    凭靠这点自信的依据,沈佳音他们使劲全力往土坡那里冲。只听后面的枪声是愈乱了,愈密集了。

    枪林如雨,沈佳音哪还顾得上回头看。她冲到了土坡上,两脚要往下面跳。

    “别跳!”

    在这个关键跟头上,沈佳音自然把“别跳”两个字自动转化为了“缴械投降”。操!她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怎么可能缴械投降?

    哪怕是演习都不可能!

    她跳!

    身子刚凌空,突然后领被人抓住,紧接两只手用力地抓紧了她衣服和一只胳膊。

    死缠不休的敌军!看她咬!

    她反抓住对方抓她的手,低头就咬。

    “沈佳音,你咬谁呢?!”

    不对,这声音——

    她愣的刹那,头往上仰。

    日光下,他烨烨生辉的双眼,与她头顶的太阳一样的亮。

    “首,首长——”她声音哑。

    他眸底却是骤然一深,冲她急了起来:“你别松手!”

    她刚被震动时放下去的手立马再次把他的手紧紧抓住。

    抓住她了,这回终于把她抓住了,没有,不会,再有松开的机会了。

    他一用力,一提,将她和背包一块拽了上来。

    沈佳音双脚落在土坡的沙地上,有点滑。她微晃的刹那间,他把她一抱。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到他胸口,另一只手快速解开她肩膀的背包。

    如铅重的背包刚从她身上被解下来,她果然就挨不住了。

    他搂着她,轻柔地蹲下来,让她半个身体躺在他怀里。罗大伟见状,忙把水壶拧开给他递过去。

    在这关头上,姚爷却是没忘:“用我的水壶。”

    罗大伟一愣,之后看见了他腰间的水壶,忙扔下自己的,拿了他的重新拧开壶盖给他递过去。

    水壶挨着她的嘴唇,从她紧闭的唇缝里头硬是灌进几滴水。她咽是咽下去了,可眼睛没睁开。

    他摸她嘴唇,早已爆皮,干的连血都不见,只是沾满沙。

    指尖按住她脖子上的脉动。

    她的心跳在他指尖搏动着。

    他忽然感到自己眼眶里有些湿:因为他之前想过最坏的情况,找到她的话,或许她全身是冷的了。

    那边,李俊涛是先帮冯永卓把背上的人质解救下来,很诧异地问:“他受伤了吗?”

    “不,他是个尽责的群众演员。”冯永卓一本正经地冲老头子鄙视地瞥眼。

    叶老却是顾不得睬他了,是把目光,放到那头蹲着的姚爷的背影上,在姚爷发现之前,连忙又把目光一收,装作很虚弱地躺回担架上,一个字都不吭。

    冯永卓见他一反常态,从一个本是好像很叽叽呱呱的老头子变成乖顺的小学生,有点讶异。回头,问李俊涛:“你们不是直接去C点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以为我们真能丢下你们不管吗?兄弟!”李俊涛一拳头狠狠地打他的肩头,因为他和沈佳音出的意外真是把他们给急到了。

    应该说,在那个时候,他们真是回头去找失踪的人,是不明智的。于是,他们先是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再来做打算。这时,他们确实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赶往C地点,把手中唯一的另一个人质先一步送到安全地带,这样,哪怕是失去另一个人质,也不算全输。可这样的选择,队里没有一个兄弟能同意。

    罗大伟代表全队的兄弟向姚爷表态:“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射出照明弹,说明活着,活着等我们去找回他们。我们不可以丢下他们不管。”

    姚爷当时的心里很复杂。他是在心里早就拟好了另一个方案,那就是由罗大伟带领其余的兄弟和人质去C点,他自己折回去找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可如今,没等他托出自己的打算,队里没有一个兄弟同意他前面的提案,因为他们都和他一样,在心里压根没有放弃过。更何况,失踪的人自己都没有放弃,他们怎么可以先放弃。

    罗大伟道:“姚科,一块回去找吧。无论多艰难险阻,一个队的力量,肯定是超越一个人的力量。而且,我们都还需要你继续指挥我们。我们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回他们的。”

    罗大伟与自己的人,已经是不知从何时起,对他的能力真正信服了十足。

    要罗大伟他们不信服他都难,毕竟他一路以来,洞穿马队的圈套,反过来利用马队,再带他们冲出包围圈,一系列的事实让大家都信赖上了他。

    “既然如此——”姚爷站了起来,面对这一帮生死与共并且信任自己的兄弟,再没有必要隐瞒真正的行动意图。

    李俊涛回忆着和冯永卓说到这,语气满是感叹:“说实话,那时候,我们真没想能这么快找到你们的。毕竟听说连总部都宣告你们失踪了。”

    对,冯永卓想起来了,自己和沈佳音,和这个糟老头,都应该身上佩带有定位电子元件的。

    “所以你们出的这意外真的挺大的。不说总部担心你们,其它部队都担心你们。据此,姚科推断找你们的,肯定不止我们一路,我们担心找到你们的时候会再度陷入危机反倒给你们制造危险。因此姚科来了这样一招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姚爷真是了不起。

    被后面来的黄雀扫成马蜂窝的马队和马队的人,无不输的心服口服的。

    马队在缴械时,见姚爷在忙的样子,只好对罗大伟说:“替我转告姚队,这次演习,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我马佳乐,生平第一次两回输在头一个人手上。”

    既然演习指挥所能把马队安排在这样一个做中间间谍的位置上,马队的能力可见一斑,马队现在被姚爷收拾了两回,姚爷的能力更不用说了。

    罗大伟笑,偷偷和马队说:“你不用太觉得沮丧,输给他的人不止你一个。”

    马队对他这算哪门子的安慰话瞥去一眼,紧接向他敬了个尊敬的礼,要走时,不忘再加上一句:“这失踪的两个兵,是他的人吧?姚队不一般,培养出来的兵,一样让人不可小看啊。”

    尤其是那个女兵,他们的人,可都是亲眼瞧到她是一个人背着人质和背包走出山谷。这样坚强的女兵,哪怕是被划进特种部队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肯定某人是绝对再舍不得小不点受半点苦头了,特别是在这一次的经历过后。用尽办法,都决不让她受半点苦的。

    姚爷把怀里的人抱了起来。

    其他人见着都纷纷围上来问:她没事吧?

    连躺在担架上装虚弱的叶老,伸长了些脖子,眼里一抹焦急:这傻丫头,刚刚不是冲的挺快的吗?都冲在他们面前了。怎么突然说倒就倒了?

    “没事,只是睡着了。”姚爷是再三确定后,才这么说的。

    他差点都忘了,这丫头,别人睡的时候,她好像还睁着乌溜的眼睛看夜空,是好几天几夜都没法好好睡了吧。所以,现在神经一放松,终于是不受控制被周公召唤走了。

    沈佳音醒来的时候,双眼看着头顶的木屋天花板,有些迷糊。

    罗大伟打了盆热水过来,搁在她旁边的炕桌上,见她好像睁了眼,刚想凑过去叫她名字,被姚爷的手拦住,于是只好把热毛巾拧了拧后交给姚爷,自己退后。

    把手里的热毛巾叠了叠,然后轻轻开始帮她擦拭脸上的尘土,一边擦一边见她眼睛眨着,十足一个小孩。姚爷唇角止不住往上勾着,把毛巾擦过她眉毛。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嘴唇张了张:“我,在做梦吗?”

    这傻丫头,睡迷糊了,连自己已经获救的事都忘了。

    看他怎么点醒她不是在做梦。于是,他低下脸,凑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快速地印上去。

    罗大伟怎么都没想到,姚爷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表演KISS。他慌然地侧过脸,掀了门帘走出房间。

    演习未全部结束,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在C点同红军部队提供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小木屋很窄的。唯一隔出的小房间里住的全是伤员。因此罗大伟走出去避嫌了,可小房间里其他人,都没来得及撤退。

    李俊涛正在帮冯永卓缝手臂上被卢小嫚刀子划出来的伤口,姚爷这个KISS,他们俩正对面是看的一清二楚。李俊涛苦笑,忙低下头。冯永卓背过身去。

    让他们意外的是,躺在他们旁边的人质老头,张口骂了句:“臭小子,艳福不浅!这傻丫头哪个不挑,竟是挑了这个妖孽种!”

    感情,这老头是认得姚爷的。

    不是群众演员而已吗?

    姚爷在群众演员里都有名声,太不一般了,明星气质。

    叶老认得姚爷是正常的,姚家的孩子嘛,姚家的长孙嘛,姚爷自小名声在外,被他妈打扮成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是把部队里所有同龄男男女女全比下去了。再说,他叶老最看不惯姚家的男人,一个个长得美若西施。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其中,又以姚爷的美貌最出名在外。林家夫妇都有评价说:这姚爷是妖孽来着。

    这傻丫头太蠢了,居然被个妖孽勾走了。他原先还想,哪怕是傻丫头挑中冯永卓这样一个蠢小子都好,强过妖孽千万倍。不然,他底下多的是年轻俊美的好男人,回头给傻丫头排上一队,让傻丫头自己慢慢挑。

    现在亲眼见着姚爷吻上傻丫头,这不把他急着了。因为他确实是喜欢上这个傻孩子了,心想这傻孩子怎么可以落入姚家的妖孽手里呢。以后,他想和这孩子亲近,可就不太容易了。

    姚爷亲上傻丫头的嘴后,听到旁边一声臭骂,虽然那声音很低,但没有逃过他耳朵,心里便是冷冷的一哼:果然是他吗?

    固然,他早在死老头被高大帅背上来时,有所察觉。只是太多年没见过这老头子了,不敢肯定。记得,是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见过这老头子一次,那时候,他妈还故意把他打扮成小姑娘蒙骗这老头子。

    底下,被他亲了亲嘴唇的丫头,不像沉睡的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反而是闭上了眼皮子,说:“做梦。”

    姚爷怔住了:早知道来个法式长吻,看这丫头再怎么赖账?!

    不过见她睡的这么甜,他也就,只是用指尖轻轻的,爱怜的,抚摸她的刘海。

    指挥所里,得知叶老平安抵达C点,指挥所里知道机密的军官和叶长问都松口气。紧接叶长问走到医疗所。

    经过君爷的处理后,卢小嫚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随时可以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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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好幸福

    雪,像冰雹一样砸在玻璃窗户,不是很牢固的木框嘎达嘎达震着,这样的一阵飓风,终于是把沈佳音闹醒了。

    手动了动,触摸到被头,周身暖烘烘的,感觉是回到老家一样,奶奶给她盖的被子。她睁了眼,闭了眼,反复几趟之后,坐了起来。

    见她起身,坐在炕床对面的冯永卓问:“醒了吗?”

    沈佳音点了点头:“嗯,醒了。”接着,她环顾起四周,和她梦里一样的小木屋,结实不算最结实,但确实是新建不久的,屋顶搭建的木材都很新的模样,她躺着的这张床说是木床,下面,却像炕床一样升了个火炉,让床和被子都暖烘烘的。

    冯永卓看她左顾右盼的,似乎有些疑问,笑道:“你是真醒还是假醒,别告诉我,你是在梦游。”

    她确实觉得自己在梦游,因为如果这个小木屋是真实地发生在她梦境里,岂不是她梦里梦到的事情是真的了,比如说,他低下头在她嘴上亲了下。

    举起的手触到嘴唇上,摸了摸,完全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或许自己真是在做梦吧。他都不在。

    “我们这是在哪里?”

    听她没有像以往口吃,冯永卓真以为她在梦游,忙和她解释:“你都睡了两天一夜了。我们现是在红军的一个驻扎地。到达C点是在早上的事了。”

    “我们怎么到的?”

    “你真忘了?”冯永卓吃惊地审视着她,“你不是撞到脑子了吧?我们在被敌人截击的时候,被我们的人救了。姚队带了人冲回来救我们。”

    于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的嘴巴差点咬了他一口。被他吼“沈佳音你咬谁?”。真是害臊死了,她总是出这样的乌龙,而且在他面前出丑。

    “谁,谁,背,背我回来?”

    耳听她恢复了结巴,冯永卓安了心,挑眉笑话起她:“谁背你?谁能背你这么长路?你是被抬着回来的。谁让你睡的好像头死猪一样,任谁都叫不醒。”

    实际是,没人愿意去叫醒她,都认为她一个女兵能干出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值得钦佩。敬佩之余,汉子们决定用担架抬她回来。

    听说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沈佳音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真想扫自己两巴再挖个洞埋了自己,她心里真臊,想着:洋相都出在他面前了。做成这样的兵,他会不会不要她了?

    “肚子饿吗?”冯永卓又问,“你睡了这么久,除了给你灌点水,你什么都不吃。”

    幸好她肚子里塞过不少压缩饼干,才撑得住她睡这么长的时间。

    “我,我自己,自己去,找,找吃的。”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冯永卓见状把她按住,道:“算了,你睡这么久,这里你都不熟悉,你能上哪里找厨房?我去好了。”说完,没等她回话,掀了门帘出去。

    沈佳音坐回炕上,觉得自己睡了这么久,肯定是头发乱糟糟的,于是解开发绳,用手指头梳了梳快齐肩的头发。作战部队的女兵按规矩是不能留长发的,她是校官了,又不是作战兵种,头发可以稍微长一点。平常她扎两条很小很小的小马尾留在两耳朵边,像极了邻家小妹,加上她天生发质好,乌溜溜的,好像白雪公主的乌发,衬着脸蛋水灵灵的。

    在她垂头拿手指摆弄着头发时,完全不知道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她。

    叶老在她斜对面的炕床上一动都不敢动,怕轻微一动被她察觉。他其实一直躺在那里,没睡着,装睡来着。这是没法的事,一路他被人背被人抬,作为一个尽责的群众演员不能劳作,享受被人侍奉的权利。再说,他又不能漏了自己主考官的身份,不能和其他人说话,只能憋着。憋得他辛苦死了,就想等傻丫头醒来能说上几句话,谁让他看着这小姑娘很讨他老人家喜欢呢。未想,被他撞见这么一幕。

    这孩子,样貌没有卢小嫚长得精致,可的确,那气质,水灵灵的,如山清水秀。正所谓只有一方好土好水,才能养出这样一个贯穿本地灵气的姑娘。这点,是在城市里被娇惯出来的卢小嫚怎么都比不来的。

    傻丫头不仅长的好有灵气,而且,是让他想起思念起一个人来。

    叶老的眼微微地眯着,是把眼前秀丽的影子和记忆中那抹人影像皮影一样叠合。

    像是有人在看着自己?

    沈佳音秀气的指尖微微顿在了发梢,先是悄悄抬起眼睛,往斜角望过去。

    叶老早是在她动作发生变化时闭上了眼皮,看起来一直在沉睡。

    秀丽的眉轻轻迷惑地蹙了蹙,她掉回头,看向窗外。

    风夹带雪粒子砸在窗户上,在玻璃表面留下大大小小宛如川水流过的痕迹,满目苍夷中却另有一番浪漫。

    他和她隔着一道窗,四目相对。

    乌溜溜的黑眼珠子转了转后,愣住了。

    姚爷看着她傻住的样子,唇角情不自禁地微扬:这傻孩子,怎么犯傻的时候都惹他看着喜爱呢。

    话说,那老色鬼叶老,居然趁人不注意,偷窥他的小不点梳头发?

    姚爷的眼睛,冷冷地,朝那个装睡的老家伙射了一支冷箭后,心底冷冷一哼。

    说回来,他的傻丫头原来在梳头发的时候,是这么好看的,看得他都目不转睛,只能专心致志,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好像从深山幽谷中化身出来的女神,会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这孩子其实女人味十足,气质的清美,是美得不可方物。

    这时候,她忽然微讶一声,跳下了炕床。是急急忙忙在屋里找大衣什么的,终是给她找到了一件类似雨衣的斗篷,抱着跑出了屋门。

    屋外下着大雪,他站在窗外不想惊动她的美景,身上头上被雪覆盖了一层白。

    看起来,像穿着绿色军装的圣诞老公公。

    沈佳音跑到他身边后,两只手慌忙在他身上头上拍着雪,拍完,又给他头顶戴抱来的斗篷。

    姚爷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串动作搞到都有些傻,等意识到她这是在做什么时,他跟着情急地扼住她的手腕,低声,有点咬牙:“沈少校,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我不需要你做保姆,你没看见我后面跟着勤务兵吗?”

    跟在姚爷后面的勤务兵可愧疚了,在沈佳音的强烈对比之下,道:“首长,您就披着吧。我再去找一件给她。”

    他这啥部下啊?

    怎么一个比一个傻的。还找一件给她做毛?

    那勤务兵可压根不觉得自己傻。这首长明摆着在这里看美人,现在美人出屋了,要陪首长,不是刚好两个人来个风花雪月的故事吗?不得再找一件给她披着?

    姚爷“喂”一声没能喊住勤务兵,恼道:“都说不用,非要给我塞这么个人。”

    傻丫头正觉奇怪:“首,首长这次,这次来,不是,不是没勤务兵吗?”

    姚爷向来出来打仗,都只是以警卫员的名义带了额外的高大帅,不可能再带自己的勤务兵。何况,这出来打仗的,要个勤务兵服侍他做什么?他又不是老大爷。

    这新来的勤务兵,是他刚去红军总部指挥所时,那里的领导硬塞给他的,说他需要个兵服侍日常。高大帅本身已是个官了,不可能服侍他日常。

    归之是,红军总部的人,对他的期待很高。鉴于他在之前已经表现出的优异成绩,让他在接下来的演习中直接到总部帮他们指手画脚做参谋。他答应的原因很简单。跟他的这般兄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很累,如果他留在总部,他们最少能在总部休息段时间,暂时,在演习结束前不用再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了。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他的小不点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伸出的手,把她的小脑袋瓜搂到自己怀里,再把她拿来的斗篷盖住她脑袋上,说:“我冷你担心,你冷我就不担心?你这脑袋,怎么一根筋的傻呢,沈佳音!”

    她脸微红:好像自己真的蛮傻的。

    真是担心她在外面刮风受凉了,搂着她肩膀迅速回到屋内。

    她挂起斗篷的时候,他自己用手在衣服上拍打掉雪粒。等他拍完,抬起头,看见她像个小女佣一样站在旁边垂头等着他。

    “沈,沈佳音?”他是被她弄得,都快变成和她一样结巴了。

    “首,首长,吩咐。”

    “吩咐什么?!”

    “首,首长回来,回来是要休息吗?我,我给,首长,铺床。”

    刚念过她不要做保姆,这丫头的脑子感情是把他的话自动从左耳进右耳出。在她转过身要去铺床时,他将她的手臂一拎,道:“不用了。我是回来看你的。”

    后面的那句话,直接让她脸蛋飞起云彩。

    “回,回来看我?我,我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就不能回来看你?谁规定的?”他的指头戳她笨呆呆的额头,“我是你上司,我说能回来看你,我就是命令。你这是要违抗你上司的命令吗,沈少校?”

    叶老在旁边看着,听着,实在忍无可忍了:这臭小子,当着他的面骂他喜欢的傻丫头不说,现在竟是拿起了指头教训他喜欢的孩子?

    该死的姚家的妖孽种,都这么自恋自傲的,看他怎么杀杀这臭小子的锐气。

    “咳咳。”清嗽两声,叶老正式翻身坐了起来。

    两个年轻人听到他声音,齐齐掉转头来看他。

    姚爷的眉微微一扬,眸底泛起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微澜。

    “丫头,过来。”叶老向傻丫头招招手,“这种头儿,我们不要也罢。”

    傻丫头却只是眨眨眼,问:“为,为什么?”

    “他这不是摆明了用上司的身份欺压你吗?”叶老冲她那颗笨脑袋瞪一眼。

    哪知笨孩子是用一本正经的口气为欺负自己的魔鬼上司说起话来:“不,不是的,首,首长,对,对我,很,很好的,没,没欺负过我。老,老爷爷,您,您误会了。”

    叶老岔气!

    姚爷眉开眼笑的,同时朝叶老不屑地再放去一支冷箭:想用老人身份坑蒙拐骗他的小不点?没门!

    他的小不点聪明着呢,哪会傻?绝对不会被他人的一两句话动摇对他的忠心耿耿。

    姚爷的自恋,果断激起叶老的对抗心理。

    “我说孩子,他哪里对你好了?他对你说话口气那么冲,对你拍脑袋又戳额头的,你脑袋不疼吗?”叶老激情地拿手拍拍炕桌,“孩子,你不会只是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就鬼迷心窍魂儿都被勾了吧?这男人是个魔鬼,魔鬼来着,只是戴了张好看的人脸。”

    这死老头,总算是说出对他们姚家人的心里话了。姚爷冷冷地,听着叶老一番义愤填膺的演讲。

    傻孩子摇摇头:“首,首长好,是,是心肠好。我,我受伤,他,他帮我缝伤口。我,我遇到危险,他,他救我。他,他骂我,都,都是因为担心我,为,为我好。”

    瞧这孩子一连串数落自己的优秀品质,姚爷听着都怪不好意思的。

    叶老鼻孔里喷出一泡气:妖孽种,最会以花言巧语和手段诱拐女性了。一想都知道,这些事情,哪会需要一个正常上司事事亲为,为了一个普通部下赴汤蹈火,分明是个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

    那勤务兵是说到做到,不知从哪里真的再找来了件斗篷,接着,这回算是聪明地提醒了上司,拍对了上司的马屁说:“沈少校刚醒来,不知吃饭了没有?”

    确实,他离开时,专门交代了李俊涛要留个人在这,避免她醒来饿了渴了,想喝杯水都没有。如今这李俊涛不见人影,屋里除了这个老不死装死的,不见其他人,感情是把他的命令置于耳边风了。考虑到可能其他人都有公事的情况下,姚爷倒也没有急着追究副官的责任,喂饱他的小不点要紧些。

    “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你想吃什么自己挑。”边说,他边已拉着她的手出门,眼下,只要看到这老不死的在中间阻碍他和小不点,他心情就不爽。

    沈佳音于是没来得及解释冯永卓已经帮她去找吃的了,就此被拉着出了门口。

    叶老洞察出姚爷心里想什么,哼一声,躺回床上,继续装死。

    雪已经下了有些时候,地上覆盖上了雪层,加上漫天飘雪,一男一女在此情此景里漫步,是有点儿浪漫。

    他把她的手牵着,塞到自己的大口袋里,捂着。

    五只指头穿过她细小的指头,紧紧地交叉住,好像系紧的扣子。

    沈佳音从没有试过被一个人的手握的这么紧,所谓十指连心,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挨着他的心跳。

    “沈佳音,你的脉搏跳的好快。”

    “嗯——”

    这傻孩子,只会嗯吗?他这是,这是在和她调情来着。

    在他切着牙齿,犯着尴尬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时,她蚊子似的音量终于吐出:

    “首,首长的脉搏,一样,一样快。”

    听到她这答案,他微微一怔,紧接自己的脸是要烧起火苗:这孩子,能不能回答他都这么纯洁。让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最苦的,要属跟在他们后面的勤务兵了,肚子里的笑是憋的要死:怎么这上司和女人说话,两个人都像孩子似的?

    走到了厨房,里面居然一个炊事兵都不在,不知都干什么去了。姚爷只好搓搓手,替她揭开炉灶上的锅盖,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现成的食物可以充饥。另一头,勤务兵是打开那些橱窗,帮着姚爷翻找食物。

    两个人找了一圈,现成的食物没有,半生不熟的材料倒是不少。

    姚爷卷卷袖子,决定给小不点蒸点馒头面包。这点厨房功夫他还是能干的,不需要放盐放糖,只需要放水烧火。

    “你,你往锅里放上水,再烧火。对了,先放上热水,会快一点烧开。”姚爷指挥起勤务兵干活。

    勤务兵根据他的吩咐屋内屋外忙来忙去,一阵功夫,热水放好了,火烧开了,问他:“可是首长,没有三角架,怎么放盘子?”

    这勤务兵像他,都是城市里长大的,只见过家里女人用做好的厨房工具撑起盘子蒸东西。

    “首,首长,水,水要烧开了!”勤务兵兵荒马乱地叫。

    姚爷一慌张,说:“关火,先关火!再找架子!”

    “首长,怎么关火?这不是煤气炉!”

    姚爷束手无策地站在了那,干瞪着锅里的水冒起了小泡。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秀手抓起一把长筷子,灵巧地在大铁锅里纵横交错地摆设,很快用几根长筷子摆起了一个坚固的支撑架,这时候再往上面放盘子,或是直接搁馒头面包都没有问题了。

    所以说,家里有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姚爷这一刻心头激情澎湃。

    包子馒头在巧手下,很快蒸好了。用筷子夹起一个花卷,将花卷递到他面前,说:“首,首长,尝,尝尝。”

    这刚出炉的花卷多诱人,热气腾腾,再说,他到了这里后,一直忙碌,没机会吃上一顿热食。伸手拿了往嘴里马上咬一口。蒸的刚刚好,不软不硬,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头,吃上这么一口热食,简直是舒心到底了。

    “小,小心烫,首,首长。”

    烫死他都没问题。可是,饿着他小不点可就有问题了。猛然想起自己是带她来吃的,结果变成自己先吃了。姚爷的脸蓦地真的红了,把自己没咬完的花卷,整半个塞进她微张的嘴巴里面,道:“我这不塞给你吃,你还不吃呢!”

    可怜的傻孩子被他这么一塞嘴巴,只能吃了哑巴亏。

    在旁见到的勤务兵,终于是忍不住捂住喷口大笑的嘴巴夺门而出。

    沈佳音是被迫咬了两口他塞来的花卷后,突然意识到里面夹杂有他的口水,脸蛋红得像朝霞。

    “你脸红什么,沈少校?”看到她脸红,姚爷高兴得眼睛都笑眯开来,捉住时机不忘捉弄,对,要报回上回她说“做梦”的仇,“你睡着的时候,都是我给你灌的水,你水壶的水灌光了,只好灌我水壶的。”

    听他说她这是不止一次吃他口水,沈佳音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态,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嘴上,却不忘磕巴着解释:“那,那是,没,没办法的事。”

    “那么,我吻你呢?”

    吻?!

    原来真不是做梦。沈佳音瞪了瞪眼珠子。

    瞧她卡壳的模样儿,让他气恼了,说:“怎么?我吻你,你把它当成什么了?”

    这傻丫头,如果再敢说一句是做梦的话,哼哼……。

    傻孩子当然不会继续说是“做梦”这种傻话了,会说:“人,人工,呼吸。”

    姚爷对她这个新答案,只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傻孩子,竟然是把他要法式长吻的计划都洞察秋毫。要是真来个法式长吻,真是向人工呼吸靠了。

    对付绝顶聪明的傻孩子,姚爷自有一套赖皮的,轻轻扬着眉:“现在我和你说清楚了,不是人工呼吸,不是做梦,沈少校,你有什么话说?”

    说?

    要她说什么?

    沈佳音束手无策。

    看着这孩子哑巴的时候,他心情大爽,反攻了:“怎么?你不该回应我吗?”

    “回,回应?”

    他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等着。

    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想明白了,一只手摸到他凑来的额头上,说:“没,没发烧——”

    这孩子是故意在和他装傻来着。他恼火间,一只手捉住了她下巴,抬了起来,瞅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沈佳音,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面对面,他的呼吸扑到她脸上,眼皮上,她的睫毛像雨刷似上下摆弄着,吸着他呼出的气,脑袋一阵眩晕。她闭上了眼,只觉一道火热忽然擭住了自己的唇。干渴的两瓣瞬间像着了火的荒草,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蔓延开来,是游遍了周身。

    他喉咙里低低干渴地发出一声,手果断绕过她脖子,撑住她的后脑勺,是要让她无处可躲。紧接,他是像初次尝到美味血液的野兽,肆虐起她充满甘甜的唇瓣。

    在这一刻,除他以外的东西她都听不见了,只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明知道这一切,在他知道真相之前都可能变得岌岌可危,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是觉得,这样被他搂着好幸福。

    冯永卓端着热好的面条回到小屋,看见屋里没了人影,立马推搡起装死的叶老,问:“她人呢?”

    “被她上司带走了。”叶老转过身来,看他一团热忱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蔫了下来,眼睛一眯。

    冯永卓看着手里的面条,晦气地说:“那给你吃吧。”说着,推到他面前。

    叶老差点儿被气死:这蠢小子,竟然把人家不要的丢给他?

    屋外,呼——疾驰而来一辆军用吉普。

    冯永卓赶忙把面条碗塞给老头子,出去迎客。

    吉普车上,依次走下来叶长问、庄如玉、君爷。

    透过窗户,叶长问和庄如玉看见了端着面条碗的叶老:俨然,老人家在这里待遇不错。

    叶老在孙子孙媳妇的注视下,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捞起了面条吃。

    君爷没有看叶老,只是问冯永卓:“姚科呢?”

    “带沈佳音去找饭吃了。”冯永卓答。

    “嗯。我听说了,沈少校受伤了?”

    “没,只是疲劳过度,睡了很久。”

    “那就好。”君爷这个“好”字,可谓足够的意味深长。

    如果沈佳音出了什么事,他很清楚他的兄弟八成也要出事。

    罗大伟这时候听说君爷来,从附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敬礼,道:“陆少将!”

    “辛苦了,罗上校。”君爷道。

    罗大伟被他这句辛苦,说的老脸都红,忙说:“不辛苦。”

    “怎么不辛苦?你们突破千军万马的包围圈,是克服了不可想象的艰难,指挥所的人都很惊讶。”君爷对干出成绩的下面的人,是绝不吝惜赞美之词的。

    罗大伟诚实道:“最大的功劳是姚科的。若不是姚科在,我们这帮兄弟想活着走出来都成问题,更别提怎么夺取胜利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嘉奖,胜利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荣誉是属于你们集体的。”君爷先是否决了他的谦虚,接着眉头微皱,转道,“当然,有一个人例外。”

    “例外的人?”罗大伟讶问。

    “卢小嫚找到了,还活着,知道吧?”

    听到卢小嫚这三个字眼,罗大伟的脸乌云密布。这个该死的女人,后来他们全听了冯永卓说的事情经过。这个叛徒,枪毙了都觉太便宜。

    冯永卓跟在他们后面听他们对话,脸和罗大伟一样的黑:当时他该把这女人掐死的!

    “冯中校。”君爷突然顿住步,回过身,用双冰冷的眼珠子审视他,说,“卢中尉醒了后,说大家都是不小心摔下山坡的,结果你到达后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想掐死她,是真的吗?”

    冯永卓气得七窍生烟,话不择言,当场摔了军帽,道:“我掐死她都便宜了她!她这种人该下地狱!”

    “这么说,她脖子上的掐痕,真的是你掐的?”叶长问皱着眉头,走了上来插话。

    罗大伟听出两个领导的语气都有些不妙,赶紧先拉住激动的冯永卓,说:“可能两位首长不大清楚状况。我们这边了解到的真相不是这样。其实是——”

    叶长问一摆手,先停住他说的话,道:“现在整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谁对谁错,更重要的,是必须各自拿出有力的证据出来证实自己说的话。”

    证据?

    怎么拿出证据?

    现在除了目击证人,什么物证都没有。

    卢小嫚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可以告他们一伙人合起来污蔑她。

    冯永卓两只手在头发里用力地挠着。

    君爷瞧他这模样,也早料定了他这里没有什么可用的材料可以反击到卢小嫚,到底,他去问问沈佳音那傻孩子,恐怕还可靠一些。

    一行人往厨房走。

    帮姚爷看守门口的勤务兵见突然一群领导出现,紧张地用手敲敲厨房的门。可能是他敲的太小声了,里面的男女根本听不见。加上君爷他们一群人心急,是走路走的飞快,不会儿已经近到厨房。

    “姚科在里面吗?”君爷问。

    勤务兵的脸这时已经吓的脸都发白了,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

    在这个当口上,突然从厨房里传出几声男人的唧唧哼哼:

    “嗯,就这样,力道就这样。不要,不要,太用力了!不不不,这样力气又太小了,不舒服……对,这样就舒服了……”

    里面的男人说着舒服了,外面的一行人,听得无一脸红目赤的。

    “咳咳。”叶长问拿拳头抵了抵嘴巴,低声和君爷说,“陆少将,我们是不是该避嫌?”

    君爷对他这个通情达理的建议,定是不会拒绝的,哪能搅了兄弟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事。

    庄如玉见他们两个就这么打算走到其它地方去避嫌,心里想:姚爷这妖孽种,果然如叶老说的,很猥琐。

    在他们一行人准备转向时,一个人影飞快地穿过了他们,把脸凑到了厨房的窗户上明目张胆地偷窥。

    叶长问回头,见偷窥姚爷好事的飞贼竟然是自己家的爷爷时,傻住了。

    叶老是几口吃完面条,因为听说他们提到了卢小嫚那个坏女人的事,就一路跟着他们。老人家这个老兵老将,跟踪人的功夫那是不用说的,他们都没发现。不想的是,居然跟到厨房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臭小子,竟想在军营里就把傻丫头吃干抹净吗?

    “爷,爷爷?”叶长问提心吊胆地走到老人家身边过问老人家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叶老哼一声:“把门打开!”

    他要当场捉奸!

    说着,见大伙儿来不及反应过来时,抢先拿脚踢开了厨房的门。

    庄如玉一瞬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怕看见什么不入眼的场面。四周,传出一阵倒抽气的嘘。让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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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决定向她求婚

    这算是哪门子事?

    姚爷的一条腿架在板凳上,脱了鞋子,沈佳音一只手按在他小腿上,一只手掰着他脚心。

    对于门被突然打开,众目睽睽射过来的这么多目光,两个当事人只是微讶了下,继而面面相觑。

    叶老却像是被激怒的样子,直走到板凳面前,冲沈佳音问:“孩子,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沈佳音愣眨眼:她做了什么错事了吗?

    傻孩子不知道,在老人家的想象图里,她如今这副好像按摩女郎的姿态,远比她被姚爷吃干抹净更令人气愤和猥琐。

    姚爷从板凳上搁下了腿儿,老头子什么猥琐的想法,他倒是洞察的一清二楚。所以说这是个老色鬼,什么都能胡乱想一通,并且都想到那啥方面去了。他和小不点是那么的纯洁干净,都能被这老头子瞎想,想想真够怒火的。

    再说了,这老头子凭什么冲他们兴师问罪的?

    “我说,老爷子,你不是群众演员吗?对我们军营里的事有资格说话吗?”姚爷意兴阑珊地说,脚踩到了地上。

    这臭小子,认定他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想来套他是不是?叶老阴狠地瞪了他一眼后,高傲地说:“这种败坏风俗的事情,无论是谁看见,只要有点良心和道德心的都会站出来说话。我只是个群众演员,但同时是有道德心的老人。”

    姚爷挑起眉:“败坏风俗?什么事你看着觉得败坏风俗了?”

    “你刚不是让她跪着服侍你吗?你一个大男人的,让一个女孩子跪着服侍你,你敢说你不是猥琐,不是官僚主义?!”叶老一怒之下,像大炮一样吼着,唾沫横飞。

    所有人一瞬间都被他震得有些愣。尤其是叶长问,和自己爷爷相处这么久了,都从不见老人家这般失态过。话说,这个让老人家暴怒的小丫头是什么人?

    叶长问疑问重重的目光落在沈佳音的脸上,一时是瞧不出这个女孩有任何让人感到特别的地方。

    庄如玉皱了眉,叶老的失态让她突然感到一股危机感,她和叶长问的目光重叠到了一块,都是看向了沈佳音。

    沈佳音的皮肤被太阳晒出层微微的小麦色,五官细腻,身着女军装,玉玉葱葱。不能说是个大美人,却在仔细观察之下,像未被雕琢出来的玉一般,有一种蕴含的美。

    见到叶长问和庄如玉对小不点都目不转睛,君爷心里一样有许多的疑问。叶老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一个出生入死经历过数场大革命的老领导人,这动不动脾气有点失常的情况,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的。

    耐人寻味的傻孩子。

    姚爷没顾得上其它,是被这老头子这一串质问给气得,像胸膛里塞了火药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老头子说话哪怕不顾及他,总得顾及她吧。

    “老,老爷爷。”沈佳音见对峙的两方都黑了脸,有势不两立的势头,她是微讶之后,笑着冲误会了的叶老说,“您,您误会了。首,首长的脚,脚抽筋,受过伤,我,我帮他按摩一下。”

    “他抽筋?!”叶老依旧黑着脸,指着姚爷的鼻子面孔,毫不客气,“他是骗你的,傻孩子。他说抽筋你就信,你这孩子怎么傻成这样?你家里长辈没有教过你女孩子应该怎么防色狼吗?”

    姚爷瞪得如牛铃大的眼珠,是想一口咬断对方伸来的指头。

    沈佳音慌忙站了起来,道:“老,老爷爷,您,您好像忘了,我,我也是学医的,他,装不装,我,我能不知道吗?”

    应说这傻孩子在关键时候说的每句话,都是很了不起的。

    叶老再次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是啊,如果他再坚持她是被人所骗,岂不是怀疑起她的业务水平了,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不过要让叶老相信这个姚家的妖孽种真不是对纯洁少女进行坑蒙拐骗,他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咳!”叶老重重地咳一声,看向孙子,“你说呢?叶司令员。你给评评理。”

    死老头,在这个功夫,居然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孙子了,好不丢自己这个脸。

    叶长问拉起了苦瓜脸。其实,刚门开他们看到的那一幕,确实令他们诧异,诧异的倒不是沈佳音给姚爷按摩腿,是因为看到的和他们脑子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若真要照实话说,老爷子的想法是偏激了。若真是姚爷想对纯洁少女不轨,至少两人的衣衫都该有些表现才对。可这一男一女,衣衫完整,整齐,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

    怎么办呢?

    “爷爷——”叶长问微微张的口,声音都含在了喉咙里头。

    这场闹剧该拉上帷幕了。姚爷主意是考虑到小不点的心情,在这里纠缠在这里讨论下去只会对小不点的名声不好。快刀斩乱麻,他将脚套进军靴里头,双手一边束着鞋带,一边插进了叶长问的话里头,说:“几位领导,是有公事来找我吗?”

    抓住了姚爷给的话头,叶长问连忙点头:“是,是的。”

    叶老恼得背过身去,虽然明知姚爷刚这么说,是给了他这个老人家一个台阶下,可这心里不忿气。

    君爷正色,接着叶长问慌乱的语言说:“具体来说,我们不是找你,是找她。”

    刚想避开的沈佳音只好停住步子,向领导们敬礼:“首长好。”

    “行,不用客气。”君爷让她不用拘束。那是,她都快成为他兄弟的媳妇,太客气的话,他吃不消。

    “有什么事找她?”姚爷严肃地问,事关自己的女人,他肯定要插一脚的。

    “卢小嫚的事。”君爷坦诚。

    卢小嫚!提起这个女人,姚爷唇角一勾,若把死神的镰刀。都听冯永卓说了,卢小嫚想害死他丫头。他要把这个坏女人煮了!

    “怎么?她说不是她想害人,是别人想害她?”

    姚爷充满讽刺的语言过于精准,让带消息和想要借机弹劾他们的叶长问,只能拿手摸摸帽檐,略显尴尬。

    “有意思。”见他们不说等于是默认,姚爷笑笑,寒意十足。

    “她说的,孰是孰非,需要证据。”叶长问被迫吐了话。

    “嗯,所以你们是来问我的沈少校有没有证据,对不对?”姚爷眸底倏地划过一道深寒,“如果我的人都没有证据呢?是不是说她说的话都是对的了?”

    叶长问沉了脸:“她脖子上有冯中校的掐痕。”

    “她划了我一刀呢!”冯永卓不可忍了,亮出手臂上光荣的痕迹。

    “可她说了,那是她不得已的自卫反抗。”

    黑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做坏女人能做到这份上,卢小嫚堪称是个称职的坏女人了。

    冯永卓被气得直跺脚。可号称为一介莽夫的他,想与卢小嫚斗,似乎在智力上是差那么一些。

    罗大伟为他忧愁,生怕一旦弄不好,他真是需要为卢小嫚买单了。

    沈佳音看了看被卢小嫚诬赖上的冯永卓,眉尖轻轻地一蹙,继而望过去的人,却是背身朝向众人的叶老。

    “沈少校?”叶长问问她。

    “我,我没有证据。”沈佳音说。

    其他人听了她这话,无一不是揪眉头时,她轻轻地又说了句:“可我,知道,知道谁可能,可能有。”

    “谁?”

    沈佳音轻轻抬起的眼睛,目光指向背着众人的叶老。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背上了,叶老在心里赞叹:谁说这丫头傻来着?这丫头是火眼金睛,心思慎密,聪明比过孙悟空。

    没错,要不是他有卢小嫚做坏事的证据,他不会听到卢小嫚如此栽赃嫁祸之后,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等待这些人怎么处理难题。未想,最聪明的,还是傻丫头。

    叶老悠哉地转过身来,冲那些目带迷惑的人们说:“我只是个群众演员,你们问我有意思吗?”

    确实,要人证的话,冯永卓算一个,沈佳音算一个,加上他叶老算不上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口说无凭。

    姚爷脑子里灵光一闪,是被他口里那句“群众演员”点醒了,对叶长问等其他人说:“沈少校说的没有错。他身上带有指挥所给他安置的录音器,要论物证,除了他其他人不会有了的。”

    指挥所在群众演员身上安置录音器,不外乎是为了记录整个演习过程,为做好演习后的总结工作做准备。或许,天然屏障屏蔽掉了定位系统,但是,不一定会损坏录音装置。因为这是两种不同工作原理的电子结构。再说,哪怕真是和定位系统一样被屏蔽了记录不到事件发生之后的声波,在事件发生之前记录下来的声波中,说不定一样能淘到一些有力的证据。

    取出叶老身上藏有的录音机,并且进行波段分析并不困难。

    卢小嫚栽了,但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栽了,被带到红军总部进行对质时,她十分的自信,因为她确信人证或许是有的,物证,确实是没有的。

    他们在沙地里活动过留下的痕迹,无不都是被风沙毁灭的一干二净,做现场勘查,照样不能断定孰是孰非。

    这是天都要助她一臂之力。

    在总部隔壁的一间会议室里,卢小嫚悠姿地喝着温水,时而口里哼哼,以表示她的身体经过大难之后没全部恢复,手指摸着冯永卓掐的痕迹,眼里更是掠过寒光:想杀她是吧?她看他怎么死!

    叶老在走进会议室前,透过窗户眺望她得意在笑的面孔,眼底微是一寒:这女人,实在是死不悔改,死刑再适合这人不过了。

    叶长问见着老头子的脸色,就清楚卢小嫚这回是逃不过死亡的圈套了。

    几个人走进去。

    叶长问例行公事,问卢小嫚最后一句:“卢中尉,我们奉劝你说实话,坦白从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突然听他这样一说,卢小嫚是心里有些慌。同时,她却是自信他们拿不出证据来的。再说,她如果坦诚自己要谋害他人,岂不是坐定了牢狱。

    “叶司令,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该说的实话,我都说了,我发誓,我没有一句谎言,都是冯中校误会了!”卢小嫚装作很委屈地说。

    叶长问让人拿来放音机,按住其中的放音键:“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只见一段嘈杂声后,是连她自己的窃窃私语,都被记录进了比人耳更敏感的录音器材里头:

    “对,喊救命,让她过来,然后,把人质推下去,她就不得不和人质一块下去,我看她,还怎么活?!”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有人受伤了!”

    “她过来了,太好了。这回她一定会栽到我手里。”

    “死老头,不要恨我,我推你下去,谁让你是最好的诱饵。”

    “哈哈哈,哈哈哈……她和他一块掉下去了!这个傻子,果然是,会中了我的圈套,所以,死,死在我的手心里了,终于是——”

    ……

    卢小嫚面无血色,脸白如纸,两眼一翻,直直栽到了地上,口吐白沫。

    没人可怜她,因为这种人,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悔改的,死不足惜。

    卢小嫚涉及故意杀人等一系列重大的刑事犯罪罪名,被部队的执法人员带走后,由于领导们意识到这样的人能进部队肯定有问题,同时在后方对此事展开一串的连锁调查取证工作。包庇过卢小嫚的,给卢小嫚打开过后门的,都难逃法网。

    一颗老鼠屎会坏掉整锅粥。

    出了这么个人渣,她自己下场是罪有应得,被株连的,可怜不可怜,不好说。

    在卢小嫚的问题爆发后,君爷留在红军总部时,找了个时间和姚爷商量着。因为两爷现在都很担心,卢小嫚的问题不是个案。说明他们队里的人事问题急需重新梳理。

    “这次演习结束后,让沈少校加快进度,把该炒的人炒,该叫回去的人打发了回原单位,新人要立即招。”

    “其实这次出来以前,她已经在拟人员梳理名单了。”姚爷说。

    “看来你和她配合的不错。”君爷瞧瞧他,发现他竟无怨言。

    按理说,姚爷是个很挑剔的人,尤其对女人更是挑剔。因此考虑到女孩子容易被骂哭,加上姚爷自己也讨厌被女花痴盯着,基本上姚爷底下没有一个是女的。这次,若不是姚爷自己主动要求要小不点留在自己身边,君爷事前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把沈佳音划分到姚爷旗下。

    “她工作挺认真的,而且有能力,这你并不是不知道的事!”姚爷微微地锁眉,不悦君爷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君爷是在冰面孔中崩出一笑:“我不是说她,我是觉得你有些公私不分。”

    被君爷点中这句“公私不分”,饶是他脸皮够厚,都也清楚自己的确是,有点儿过于护短了,伴随自己越来越看清了自己的心里是那么地重视她。

    姚爷沉默,在微低下去的那张脸上,竟是似乎能瞧出一点尴尬之色来。

    君爷心里有点微惊,是没想,这回,他是真真正正地动情了。

    对此,姚爷说:“如果白露出事,你会怎么想?”

    “她是我老婆,有什么能怎么想的?”君爷的答案不假思索。

    “也是。”姚爷想着,想着那时候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时,自己好像是要随风而去了的心情,“如果我当时不是肩负指挥官的重任,很可能,只身一人回头,到非找到她不可。”

    君爷心里再一惊,是想:什么时候,他对那傻孩子的感情,已经是这么的深了。

    “是,在我心里头驻扎了。”姚爷点着心窝口说,“夜里看不见她的时候,会想着她。想想,这种心情,从来没有过。”

    和李含笑在一起时,或许时间太短太匆促,没有到这个程度。其它的两朵桃花,都是还没来得及开,被人先折了去。

    现在夜里都会想着她来着,尤其与她分开的时候,总会想着她傻傻的应“嗯”的样子,情不自禁,会心一笑。别人都以为他这是发疯了,疯言疯语的,自个儿不知道偷笑什么。

    姚爷道:“我想好了,回去,正式向她求婚。”

    君爷先是因他的决定一愣,接而,是想起许多的实际问题,说:“那需要做很多工作。打报告上面批是一回事,我想这个倒是不难的,你们两个都是部队里的人。问题是,其它一些非手续的工作,也够你去好好想的。”

    “什么工作?”姚爷稀奇地问。

    单身汉即是单身汉,不像他这个结过婚的,哪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君爷道:“我和你老实说,为了筹备我和白露的婚事,我提前了一两年准备,光是那求婚的结婚戒指,要不是那次和囡囡他们出行无意中给撞到,我都没门路,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这求婚戒指可谓可大可小的事儿,不是说钻石大不大就好,主要是她喜欢,并且要配得上她。怎么求婚,还得有一些计划。”

    “你怎么这么麻烦?”姚爷听了不齿,以其他人的例子来说他夸张了,道,“我看,季老师,文生,和他们的老婆不都是闪电结婚吗?他们哪里来这么长的筹备时间?”

    君爷听完他的反问,不紧不慢地说:“季老师暗恋常云曦,不是许久的事了吗?他早筹备四五年了。至于文生,人家两情相悦,是从中学开始的。文生的求婚戒指,在很久以前就买了的。你说,他筹备的时间能不长过季老师?”

    姚爷哑巴之余,不得不想到了一个现成的例子:“那么,蒋大少呢?你妹婿,和你妹妹可绝对算是闪婚的。”

    “你想学我妹婿可以啊。”君爷益发不紧不慢,像老公公一样,他对妹婿蒋大少当年怎么追到他妹妹的事本来就认为是运气,蒋大少一生的运气太好,众所皆知的事不能作为常理,“他当年随便,买了个一两百块钱的银戒套牢囡囡。一两百块的银戒,你自己认为能拿得出手吗?”

    姚爷十分严肃地锁紧眉头,仔细认真地思考人生这一大事。

    或许傻孩子不会介意他送的是金戒指银戒指,哪怕是个易拉罐的拉环,她都会高兴得拿到个宝贝似的。他很确信这一点。可是,对他这个自恋的姚爷来说,如此没有风度的男人干出来的事,蒋大少能办到,他姚爷绝对办不到。因为他姚爷又不是没钱,怎能拿个易拉罐拉环来欺骗纯洁少女呢?若真是这样做了,那他真的像叶老说的坑蒙拐卖。

    “你说的对。这事儿,人生只有一次,绝不能敷衍了事。如果这么做了,对我自己不负责,对她也不负责。”

    君爷拍拍他肩头,另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兄弟,结婚有的你忙,结婚后,更有的你和小不点忙呢。

    沈佳音不知道自己很快要被求婚了,她是向人借了缝纫包,发现自己送他的护腿套绑带有些开裂,重新认真地帮他钉紧。

    叶老走过时看见,嘴角轻轻一扯:“你送他的?”

    “嗯。”

    这傻孩子真是一颗心都被妖孽男勾走了。

    叶老恼:“你真觉得他好?”

    “嗯。”

    “他哪里好?”

    “样样好。”

    傻孩子说话很质朴,让叶老这样的人都经常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你去跟他吧!”恼怒之下,叶老甩了袖口说。

    沈佳音眨巴眼,抬起头:“老,老爷爷,你,你对首长,有,有成见?”

    成见?哪止是成见。一些事说来话长,也根本解释不清楚。叶老没法答她这个话,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开来两辆车,是要接他走的。本来他该作为群众演员呆到演习结束的,可是京城里突然出了些急事,要他赶着先回去处理。

    沈佳音听见外面有马达声,才意识到老人家要走了。她微惊地连忙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老爷爷是什么来历,可这一路上,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与共。而且老爷爷很关心她。她对这位素昧平生的老人家,产生了一些感情。

    见到她走出了屋门口,要上车的叶老回过了头,仅是稍微犹豫,转过身,冲她走了回去。其他人,包括叶长问,都很吃惊地看着他这个举动。

    叶老,叶老,可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能被老头子看中并喜欢的人,那都是等于今后会平步青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庄如玉坐在车上,看着老人家向其走过去的沈佳音,总觉得,老人家会突然喜欢上这么个女兵,肯定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叶老做事,向来是不会没有理由的。

    “沈少校。”叶老站在沈佳音面前。

    沈佳音因老人家这突然有些低沉的音量,微愣:记得,他向来只是会叫她孩子,傻丫头,丫头。反正,好像在他眼里,她连个军人都不是。

    她听着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知道那都是由于老人家喜爱她。

    现在,他突然称呼她为沈少校?

    一眼眺望,举目所及,两辆军车前站满的军人,对老人家无不都是充满敬意的目光,而他们佩戴的军衔,没有一个比她等级低的。

    于是,一个激灵贯穿她全身,她不假思索,快速整理军装后,朝这位自称为群众演员的老人家笔直地敬了个军礼。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该傻的时候傻,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叶老很满意地替她把整齐的衣领再整了整,尽显老一辈对喜欢的后辈的厚爱,说:“下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是中校了。”

    沈佳音目光晶亮地看着他皱纹深刻的脸容,他脸上的每条纹,都像是尖刀刻出来似的,体现出其强悍的风格。

    说完这话的叶老,突然话语一转:“对了,佳音,既然你我已经认识了,以后有时间,到我家里坐坐。”

    听到这话,站在离他们有几米远地方看着的姚爷,手里的拳头一捏。

    君爷站在他身旁,微紧眉头,一齐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这一幕。

    叶老的请帖,那真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一生都求不到的。可以说,在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叶老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都是连叶老的住所具体在哪都不知道的。

    沈佳音很清楚,自己是不能拒绝这个老人家的,她点了头:“是!”

    明知道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叶老亲耳听到她答应,还是很高兴,用力地拍了拍她肩膀,这才转身走了。

    两辆军车缓缓驶离了场地。至此,围观的人,聚了过来。罗大伟为她感到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老人是什么身份,但现在看起来,老人已经明显是个有身份的大官,说:“沈佳音,他说你会升中校,回去你肯定是要升官了。”

    “是,是吗?”傻孩子俨然压根没有听清老人家话里的意思。

    这孩子难道是装傻?

    罗大伟伸手想拍拍她脑袋,被某人不悦地一个扫眼,急刹车地收了回来。

    姚爷走了过来,是将她一拉,拉回了屋里。

    她任他拉着,进了屋,有些不明就里,因为感觉到他心里好像有点不愉快。

    姚爷心里头是很气:想那死老头,都走了,还非要在她的事上插上一手,究竟怀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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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荣升中校

    “首,首长——”

    听到她声音,姚爷转了回身,见她手缩着,才惊觉自己抓的太用力,连忙松开她手。

    沈佳音把手收了回来后,摸着。

    见她这动作,姚爷眉头轻轻一蹙:“疼吗?”

    生怕真是把她哪里弄疼了,他比她还疼,没等她反应,将她摸的那只手抓了过来。

    “没,没。”她想收回来,可没来得及。

    拉起了她袖管一看,原来她受过伤的那只手。见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虽然没到时间拆线,但明显因为这几天艰苦的演习,反而化脓了。

    伤处红肿,肿胀能见里面的脓液,可见不是一天的事了。他举起的另一只手掌心,狠狠地往她额头上一贴:“沈佳音,不疼死你吗?!”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其它事。她不疼,他都要疼死。

    “李俊涛!李少校!”

    听见领导在里头吼,刚到屋外和罗大伟说话的李俊涛,被吓了跳。

    “姚科让你进去。”罗大伟提醒他。

    “可你不是说他和沈少校在里面吗?”刻板的李俊涛想,进去如果扰了领导的好事怎么办。

    里面的姚爷已经亟不可待了,又嚷了一声:“人呢?!”

    服侍姚爷的勤务兵连忙先抓紧时间跑了进去,了解到怎么回事后折了出来冲李俊涛说:“李少校,你赶快进去。沈少校的手好像受伤了。”

    受伤?

    什么时候的事?

    李俊涛和罗大伟一样诧异。

    不会是姚爷恼羞成怒把人拉进去后打了人吧?

    于是李俊涛在罗大伟的推搡下进了屋里调查情况。

    进到里面,看清楚了沈佳音手臂上的伤口是旧伤,李俊涛心里头松口气。

    听见他莫名其妙的嘘气声,姚爷瞪了他一目,道:“还不快把伤药包拿过来。”

    不会儿,姚爷拿起了一把剪刀和镊子,因为伤口肿胀化脓要先拆线放脓,当他的镊子头刚碰到她的手时,她轻微地缩了缩,不知为何,他拿着剪刀的手跟着抖了下。

    李俊涛在旁看着都提心吊胆,道:“姚科,不然——”

    姚爷闭上眼。

    沈佳音说:“我,我,不怕疼——”

    听到她这句话,姚爷猛地睁开眼冲她瞪上两目:“怕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姚科——”李俊涛连忙再喊了他一句。

    失态了。

    姚爷想,遇到她要不失态真难。他转过头,望着地上。冰凉的地表,似乎能多少冷静下他的情绪。他心里很清楚,上次那样的事,他自己都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因为从一开始从医,他和君爷都一样,都很清楚自己是抱了什么目的才从医的。或许别的医生对自己亲人会下不了刀,可他和陆君不同,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其他人都没法救自己亲人时的感觉。这时候不靠他们自己能靠谁呢?无人可靠。

    他如果真心喜欢她,有意要把她当做今后一辈子的爱人和亲人,他不能不越过这道坎。

    脑子里仿佛被凉水灌了一通,清醒了。作为一个手拿手术刀的人,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

    当他转回脸来时,她惊讶地看着他变了。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他说,声线温柔,轻轻的仿佛是一根飘落的羽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女人迷恋他,只要他温柔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柔,都能溺死人。

    这回手中的剪刀镊子很稳当地拆除了她伤口上的缝线,接过李俊涛递来的纱块,帮她压着伤口一边排出脓液。感觉到她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微微笑了,道:“沈佳音,你看着我的脸做什么?”

    “首,首长的脸,很好看,肯定,肯定很多女人喜欢。”

    堪称超级自恋的姚爷,听完她这句话,却只突然感到脸上一阵臊。话说,这是普通女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是害怕有其她女人喜欢上我的脸?”姚爷故作镇定地说,“这点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不会允许其她女人喜欢上我的脸。不过——”

    “不过?”

    他冲她轻轻扬了扬眉,诡异地一笑:“不过我允许你作为唯一的特例,对着我的脸流口水都没有问题。”

    对他的脸流口水?沈佳音的手立马抚到了唇角上,很用力地擦了擦后,秀眉好像很困惑地蹙了蹙,道:“没,没有口水。”

    这傻丫头,故意的!

    谁说她是傻来着?

    突然意识到原来是中了她圈套,姚爷笑不得,哭不得,耳听副官是背过身去偷笑了。

    “沈佳音!”他故作气愤地板起脸。

    她说:“首,首长不止,不止脸蛋长的好,心,心更好。”

    这算是安慰他受伤的心灵,还是夸他?

    他心底一哼:这傻丫头,是没有看见过他心很黑的时候。

    帮她将伤口重新处理后,弄了两片消炎药给她含下。吃了药的沈佳音,容易犯困。等她睡下后,他看见了她放在一边椅子上的针线活。

    给他做的护腿套,可能她本人觉得不大牢固,重新钉了一遍系带的地方。一针一线,密密实实,都是纯手工活,来自她的手。

    这傻丫头,总是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让他每次发现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捉起她缝到一半的护腿套,想帮她缝完后面的,发现针线活和缝伤口有区别的,无从下手。

    李俊涛在旁边轻轻一笑。

    姚爷看向他,轻扬的眉一丝不屑:“怎么,你会缝?”

    “会一点,以前帮过我妈做过。”李俊涛这个老实汉子,坦白告诉。

    姚爷的脸一黑,心想这话可绝不能被她听见。把护腿套搁回椅子上,冲着他咳一声:“还不把东西收拾一下。”

    李俊涛知道他这是赶人走,连忙将炕桌上的伤药包收拾了,捧着东西走出房间。刚迈出门槛,抬头见君爷站在他面前,他一惊,要敬礼时,被君爷示意停住。

    君爷的眼睛是通过门帘的缝隙,往里面的一男一女睨了两眼,确定没有事了,才转身走了出去。

    李俊涛想:他应该是在这里站了许久,恐怕是知道了姚爷差点儿手抖的缘故,在这里等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爷的感情真是好过夫妻。

    演习结束后,姚爷回到家,这回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先找了父亲谈话。

    姚书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接见了刚从堪称修罗炼狱的演习场回来的儿子。

    “这次听说你们遇到了不少危险,连指挥所都不能预测到的意外。”姚书记不知从何处早已获得了些情报,很关切地和儿子说。

    “还行。”姚爷淡淡地以一句话带过。当军人的,遇见危险很正常。

    姚书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笑里带着和儿子一样微微的狡猾,说:“如果是你,我倒是不怎担心的。你,我信得过。但是,听说遇险的可不是你。”

    父亲比自己想象中的聪明,姚爷发现,自己想要说的话题,是先被父亲提了出来。他再不吐实话,恐怕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了。

    “爸。”姚爷清了清嗓子,以寻常难见的正正经经口气说话,“我想和你正式商量件事。”

    “你说。”姚书记全面搁下手中的活,也以正经的态度来接受儿子要说的话。

    “我想带个女人,给你和妈妈、宝儿都瞧瞧。虽然,你和妈都已经是见过她了。”

    “沈佳音,是吧?”

    “是。”

    姚爷这句“是”咬的很用力。

    姚书记见着他这表态,愉悦的情绪表露在斯文的脸上,说:“最高兴的要算是你妈了。怎么样,这事是你要亲自再告诉你妈,还是由我告诉她?”

    姚爷却是有点一怔,问:“你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

    姚爷本来想,父亲不答应的理由多着呢。比如沈佳音的家境条件,那真是比京城里多少名媛小姐都差多了。他为此都做好了许多心理准备和说法,意图来说服父亲。结果,父亲竟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或许看出儿子的猜疑,姚书记交叉住手指,认真地解释了下:“其实之前,我和你妈已经先讨论过你这个问题了。沈少校,我和你妈第一眼看到她,都很喜欢。更重要的是,儿子,我们都看出你内心里早在意她,她呢,也很在意你。婚姻大事,感情的东西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次要的。你们彼此很喜欢,我和你妈当然乐于见成。”

    “我不明白。”姚爷说,“爸,之前,李老师——”

    “那时候你和李老师的感情有这么深吗?好吧。我当时同样考虑过,如果你们能迈过她爸那条坎,我可以相信你们情比金坚,之后你们俩再遇到任何问题,能迎难而上解决问题。可这样的结果,相信你自己都明白了,你和她当时彼此的感情,根本不到论及婚事的地步,你和她如果那个时候匆促结婚,结果怎样可想而知。”

    时间,机遇,巧合,到底是一种缘分。

    姚爷回想父亲说的这些巧合,现在仔细想来,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了他与其她女人都有缘无分,唯有和沈佳音,这傻丫头,本来在他眼里一点都不起眼的傻丫头,最终是要和他走到了一起。

    如今,或许正是有了以往这些鲜明对比,他益发确认,他是一定要和她在一块的。他选择她,是再自然不过的顺其自然,因此,不会再有错误。

    “这样吧,由我回去和你妈商量,看在哪里大家一块吃个饭。我们家里她已经去过,再让她到我们家坐,专门来见我和你妈,很奇怪,会令她尴尬。她性格又比较内向,恐怕比较适合到外头找个地方。”

    听父亲这番细心的安排,姚爷还有什么可以反对的,点头称是就是了。

    姚书记再问及时间,提到:“你们的总结表彰大会,是在后天举行吧?”

    “是。应该很快。”姚爷说,“不一定开所有部队的大会。但至少内部的颁奖礼肯定会有的。”

    “那就后天你们的颁奖礼过后吧。”姚书记笑道。

    姚爷闷着:想的是,八成叶老和沈佳音说的话,姚书记一样听说了。

    姚书记是有考虑叶老的问题。在他看来,叶老对沈佳音突然产生的兴趣,是很令人生疑。如果叶老是冲着沈佳音有可能成为他们姚家的媳妇这一点来呢?按叶老的表现却也不大像,据现场人员说,叶老对这丫头,是打从心底的喜欢,和他儿子姚家没有半点干系。

    “我知道你和陆君,因囡囡的事儿,到现在对叶家仍旧怀有些意见。”姚书记略显斟酌地出口。

    姚爷清楚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先表态:“不管怎样都好,叶老喜欢她的话,对她的前程来说没有坏处,我能理解。”

    “嗯。”姚书记点了头,“叶老做事的风格,或许我们和陆家多少有些看不过眼,但不能否认他的功绩,他的为人在圈内仍旧是受人爱戴的。”

    再说沈佳音回来后,马上被两个大姐姐拉去问话了。严雅静让她先是转了几圈圈圈,思摸着说:“好像瘦了点。”

    “小兔子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不然怎么会瘦这么多?”方敏回头,问那个刚好到办公室整理东西的李俊涛。

    李俊涛被迫抬起头来,反问她们:“你们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事?”

    “卢小嫚的处理——”

    严雅静她们这才知道,原来卢小嫚据说被抓是因为想害人,至于害的是谁谁谁,原先她们只以为是受伤的冯永卓,原来是小不点。

    “畜生!”严雅静怒道,“要是我在那,当场枪毙了她!还有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没用的,队里就这么个女兵都保护不了!”

    说完,她是怒气冲冲地要去找当初口口声声说会替她保护小不点的高大帅算账。高大帅比她更记得约定,早知自己下场会很不妙,这几天都借口没来报到。

    李俊涛却是想:她要骂骂高大帅、冯永卓这些当事人,那算正常,连他都骂上,真是冤屈了。

    严雅静记起高大帅没来报到,冲到门口听见他发一句牢骚,马上停住脚回来看他:“李少校!”

    李俊涛没想她耳朵这么灵,赶紧找地方躲。

    方敏忙把她拉住。

    严雅静的气没有消,眼见他居然溜得比兔子还快,出口泼辣地骂了句:“是男人吗?遇事只会躲!”

    听见她这话的李俊涛终于受不了了,折了回来,走到她面前,两眉微耸,秀气的俊容少有很严肃地说:“严教授,我敬重你的专业水平。但说句实话,如果你的脾气不再改改,你这辈子,在你异性的交往方面肯定会有些问题。”

    严雅静一刻傻愣了,倒不是因为他正面批评她,反正她的脾气那样,见不惯的男人拿她取笑甚至说的更难听的话都是常有的事了。只是,这男人说话,怎么正经得像个老公公?

    异性的交往方面有些问题?

    直接骂她不受男人欢迎不是更好?

    方敏在旁边搭着她肩头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李俊涛这个老老师的口吻。

    李俊涛白皙的脸庞薄红了一层,连忙转身低头就跑,早知道不多话了。正因为他经常说话会搞乌龙,所以他情愿不说话。

    严雅静瞧着他低头就跑红彤彤的脸,偷偷的,唇角弯起微妙的弧度。

    方敏一看她这表情,立刻知道她要动什么歪心思了。

    沈佳音趁两个大姐姐闲话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准备走。结果,方敏一把拉住她,拖着她的手问:“小兔子,要吃什么样的蛋糕?”

    “蛋,蛋糕?”

    “对!你不是要升官了吗?给你搞个庆功蛋糕。”方敏一直对被姚爷拎走的小兔子蛋糕耿耿于怀,特别是当得知姚爷后来将蛋糕送给了自己弟弟吃。靠!她这个蛋糕是要送给女人的,居然被拎去给男人吃了,哪怕是姚子宝这样的小帅哥都不行。

    升官?

    每个人都说她定是要升官了。沈佳音不清楚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咬的好像事情早已定下,绝对不会改变。明明,这授予军衔的公文都没有下来。

    别人升不升官,大家不能肯定。但是,说沈佳音会升上校的是叶老,没人会怀疑叶老放出的承诺。叶老,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只知道是个很大的官,这个官一旦放话,给沈佳音升个小小的中校军衔是不费吹灰之力。

    最终,两个领导君爷和姚爷,去军部参加了总结大会。在军部的会议上,各部代表分别领取了各自的奖罚分明公文。大赢家,可以说是罗大伟和姚爷组合的队伍。罗大伟由此从副师的职位要升到正师级干部。考虑到姚爷之前刚刚晋升了军衔,总部不可能破格让姚爷连跳两级,于是除了给姚爷记上一个特等功以外,将褒奖转向了实际的东西,比如姚爷的假期福利奖金等方面。罗大伟和姚爷队里的成员,分别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

    带着委任状回来,单位里的人早在等着他们两个了。

    演习年年有,有时一年不止一次。君爷向来主张这样的表彰会要低调,避免给人口实。可这一次,似乎个个伸长脖子想看。明明这是大家见多为常的事情。

    君爷吩咐:“让手头暂时没有工作的人,参加演习的人,都到我办公室来。”

    姚爷没听他说话,是赶紧先将上头要颁发给他小不点的中校军衔盒子,慢慢地打开,仔细查看。这样的军衔,他早戴过,早不稀罕了。可是呢,现在看着这枚比他身上佩戴的要低上两级的肩章,他心里却激动得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戴上红领巾一样。

    这可是他宝贝的小不点,差点用生命换来的。值得他自豪,比他自己更自豪。

    君爷刚好回头,瞧他那模样好像个老父亲一样,冰冻的眸子里不禁都有些破冰含笑。

    大伙儿很快聚集到了君爷不是很阔绰的办公室,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两圈人。个个都是军容整齐,参加过演习要进行褒奖的队员,更是换上平日里很少穿的新装。

    君爷每念到一个受嘉奖的队员。士兵出列,双手接过领导手里的褒奖状。

    几乎每个有参加演习的队员都接收到了总部的表扬状,其中有记几等功的和荣誉称号的。不过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升职的问题。领导的办公桌上只放了两个盒子,说明可能只有两个人能获得晋升的机会。

    “冯永卓中校,出列。”

    见念到自己了,冯永卓走了出来。君爷取出了一枚崭新的上校军衔肩章,在念完了命令状后,亲手给冯永卓戴上。

    冯永卓被授予完新肩章后,敬了礼。可是连君爷,都瞧出他只关注那另一个盒子。说明,所有人都在想,叶老亲口答应的奇迹会不会出现。

    毕竟沈佳音作为一个新人刚进这个单位不久,这么快晋升军衔,是难以想象的。其实在这个问题上,决定是不是给予她的总部,内部有不少争论。在君爷的想法里,这样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现在的部队,更需要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不止他,定有人为她争取到这个她理应得到的荣誉。

    君爷如今要考虑的,反倒是另个人,像老父亲的那个人。

    沈佳音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接受命令走了出来。她微眨眼,是想到叶老和她说的话。既然那个老人家说到做到,身份肯定是很不一般的。她心里重重困惑着,于是,当君爷拿着肩章走到她面前,突然问了她这样一句:“沈中校,是不是想让你的上司帮你佩戴上这枚肩章呢?”

    “哎?”沈佳音听到君爷这话,才意识到要抬头挺胸,紧接,看到了就隔着她两步远距离的他。

    他俊美的眼睛烨烨如星光,是英武的北斗星辰,此刻,泛漾银河系的柔光,注视着她。

    她马上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脸蛋要烧了,众目睽睽下。

    姚爷倒一点都没有害羞。早在烧烤会上他已经卖骚了。这会儿再卖一次何尝不可,正好让所有想垂涎他女人的男人彻底打消念头。他感谢地接过君爷手里的指挥棒,站在她面前,一边看着她,一边把肩章轻轻地给她佩戴上。

    “沈中校,把头抬起来给人看看。”

    沈佳音还从没有从没有这样困窘过。自小到大不是没有上过台领过奖,记得有一次嘉奖大会,她面对下面不知道几万人的目光都没有像今天这样。

    头都快晕了。

    他近在眼前,他微笑的目光在看着她,跳动着喜悦的光色,欣赏赞赏的光色流露于表。她终于是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像今天这样,能得到他亲自的褒奖,可以说,是她做梦的终极目标。因为,因为她正是怀着这样的梦,投入到部队里的。

    “谢,谢谢首长!”她举起的指头对准额头线,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回应他。

    四周,骤然一片鸦雀无声。姚爷都微微讶异了起来,看她脸蛋上的潮红,那绝对不是由于女性的害羞导致的。

    这个口吃的孩子,这个傻丫头,原来,对于部队的荣誉感是这样的执着,可见是真心加入部队,以部队为目标努力奋斗的一个孩子。

    他,他们,竟都是有些小看这个孩子了。

    四周,骤然间,在寂静无声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表彰会结束后,也是临近下班的时候了。

    姚爷想起与父亲约好的,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傻丫头。

    “佳音——”他开始亲切地只喊她的名。

    “是!”

    傻孩子一声口令转回身,俨然没有从刚才作为一个兵的激动情绪里面恢复过来。

    姚爷有点哭笑不得的,邪邪地勾起唇角:“沈中校,你现在是不是升了中校很得意了?我告诉你,哪怕你升了再升,我都是比你大。”

    “我,我没有,没有和首长比较。”傻孩子顿然意识回来,口吃也随之归来,“首长,永远,永远是我,是我首长。”

    “行啦。我知道你拍我马屁。虽然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怎样。”姚爷向她招招手。

    她几步走过去时,见屋里的人基本都散去了,就连办公室的主人君爷都偷偷地避了嫌。

    “首,首长,什么,什么吩咐?”

    “不要动不动让我吩咐你,你不是我家请的保姆。”姚爷对她屡次纠正不过来的习惯有些头疼,想,如果娶她回家,她像以前在他家时那样像保姆干活,那绝对是不行的。他姚爷娶媳妇,可不是为了让媳妇在他家里干苦力。

    “那,那?”她疑问。

    “把你的包带上,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微怔:“去,去食堂吃饭?”

    这傻丫头,傻孩子,真是让他快举手投降了。他瞪着她:“怎么?沈佳音,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如那个臭老头承诺的升了中校,你就可以抹去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实。”

    “事实?”

    “是,我吻都吻过你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了。我带我女人去吃饭,去罗曼蒂克,有问题吗?”

    她脸红:她已经变成他的女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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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带她去见父母

    路上接到弟弟的电话。姚子宝说:“哥,我和爸妈现在准备出发去茶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哪家茶馆?”姚爷问。

    姚子宝突然诡异地笑道:“哥,我和爸妈都不像你,请女朋友吃饭,选择在老朋友开的店光顾,现在可不是顾着念什么战友情的时候,会被人说抠门的。”

    他抠门吗?

    姚爷一直以为自己是再大方不过的男人,抠门指的应该是蒋大少那种小气鬼。不过,经弟弟这一提点,他方明白自己以前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生怕被她听见,姚爷边打开车门,边放低音量和弟弟说:“我知道了。地点由你和爸安排。”

    “嗯。放心吧,说什么,都不能让嫂子以为我们家不穷却酸。”

    姚爷咬牙:原来自己以前的作为,叫做不穷却很酸。

    她听见了他的咬牙声,转过头来稀奇地看他。

    姚爷正全神贯注听弟弟赐教。

    姚子宝道:“哥,不怪我提醒你。上回你带女人回来见妈时,明显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匆忙至极,咱家可能不介意,可人家女方怎么想呢?你难道没有考虑过?”

    “是吗?”姚爷有些闷。自己家不介意不就得了,毕竟是带她回来给家人看,又不是他上她家。他上她家的话,那就肯定不一样了。

    “哎!当然重要了!”姚子宝感觉兄长在这方面真有点意识问题,道,“哥,哪个女人,不想在自己未来公公婆婆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呢。你把人家这个重要的机会剥夺了,岂不是要让人恨上你不会做老公?”

    事态竟是如此严重。

    姚爷顿是感到有些严肃,转过头,刚好对上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纯净无暇的眼珠映出他的人影,他心底里突然像融了冰块似的一片温暖。

    “我知道了,那你和爸妈可以先过去定位子。我们要准备一下,大概七点钟到。你把地点和行走路线发成短信到我手机。”姚爷做出决定后低声吩咐人。

    “好。”姚子宝答应。

    等他挂完电话,沈佳音问:“首,首长,忙吗?忙,忙的话,不,不和我吃饭,没关系。”

    这丫头,那么不喜欢和他吃饭吗?

    姚爷瞪了会儿她,道:“怎么,和我吃饭,你不喜欢?我告诉你,以后你天天都要和我一块吃饭。我哪里吃饭的地方让你看不顺眼了,你赶紧说。”

    她微愣。别说他吃饭的举止并不难看而且是很好看,并且,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直接说事的吧。

    “怎么?我吃饭的样子没有让你不顺眼,你为什么不和我吃饭?”

    “没,没——”

    “想和我吃饭吗?”

    这孩子,不诱拐还不行呢。姚爷想。

    在沈佳音面前,他柳长的眉梢弯弯地扬起,比任何时候都要唯美的笑容,烨烨的美睐望着她。

    她在被一头美洲狮诱惑。

    沈佳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头美洲狮。她眨眨眼:“嗯。”

    嗯?!这孩子的回答,有时候真令他像挠了痒痒似的,不痛不痒。

    说起来,她真是被他的美貌诱惑了吗?

    这孩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喜欢他的?

    突然间,感觉是被这个问题困住。

    他的心居然在动摇,没了自信。在为她打开车门时,摸了下胸口。他既是希望她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喜欢他的,又是希望她不像其她女人的肤浅,至于她说的他心肠好,老实说,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心肠好,所以怎么能信任她这个理由。

    “首,首长?”见他杵在车门前没动,她仰起头。

    他看着她的目光略显迷惑,她的影子在他眼瞳里像是朦朦胧胧的。他想,之前他一直抗拒承认对她的感觉,不仅仅是由于她像小孩子的缘故,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一直对她,都是怀着种困惑的。

    她对他的感情,连他爸都能感觉到,是深沉如海,完全没有一点肤浅的成分。究竟,她对他的这种感情是怎么形成的?

    她眼睫毛齐向上刷着,好像微微收缩翅膀的蝴蝶。

    困惑从他眼瞳里一掠而过,他微笑,伸出的手把她要探出的头推回去:“不是说了吗?你想反悔都不行。”说完,车门果断一甩,关上。

    不管她是因什么原因喜欢他,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不允许对她放手。

    姚家,姚书记今天由于要见长儿媳,十分慎重其事,提前赶了回家。回到家,马上问小儿子:“宝儿,茶馆订好位置了吗?”

    “爸,大嫂的事在我们家是大事,都搞好了,您都放心吧。”姚子宝边说,边打量自己父母,“爸妈,你们不准备准备吗?”

    “当然要!”姚夫人不用儿子提醒,见长儿媳这种大事,她这个婆婆当然要精心打扮下,以便不失礼,上次儿子带李老师来实在太匆忙了,让她都来不及弄点护肤霜。说罢,她立马推着老公进房间里给老公挑衣服。

    姚书记被老婆推进卧室前,叮嘱小儿子:“宝儿,你自己打扮得正式一点。不能让你大嫂感到你不尊重她。”

    姚子宝为此审视回自己身上的西装和新皮鞋:这样不算正式吗?在这点上,他比父母都要做的好呢。毕竟他不像兄弟陆欢有个姐姐疼,心里早期盼着有个大嫂疼。

    想着,他微微地勾起了好看的唇角:他比较期待的是,他哥会给他大嫂挑什么样的衣服见父母。

    西服店里,姚爷和十分熟络的店主打了招呼。上回他在烧烤会上身上那一整套不同凡响的衣服鞋子,都是在这里挑的。因此,他和这里的设计师都算是老朋友了。

    沈佳音随意地捡起杂志架上的一本店里的内部杂志。翻了几页后,发现一张特大的模特海报上,赫赫是她首长的身影。

    首长干模特兼职?

    她摸着海报上被灯光师和摄影师雕琢出来的益发完美的俊颜,他哪怕是穿着常服,没有穿军装的制服诱惑,也是很帅美的,在那晚烧烤会上她早已知道。

    姚爷与设计师打完招呼,回头,看见她在翻杂志,眉头不禁一蹙:瞧她那模样,像是对杂志里的模特都流起了口水。

    怎么,有其他男人长得他好看吗?

    直走过去,一只手很不悦地抽走她手里的杂志,想看看潜在情敌是谁时,低头一瞧,竟然赫赫是自己。

    “首,首长,干,干兼职?”

    “我哪里干兼职了?不过是那一次他们约好的模特临时受伤了不能来,我算是帮老朋友允许他们照一张。分文未收的。再说,我和他们说过了,不准登到外面的广告纸上!”姚爷一边装作领导的派头气势汹汹地欲拿人质问,一边,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海报里的自己。话说,这张海报是把他的魅力都能照出来了,不然,怎么能让她对照片流起了口水呢。

    “喜欢这张海报吗?”他冲她指着海报里的自己。

    她仰头看着他烨烨的像是闪烁无数星星的美睐,想:多像拿了奖状拍了照片想向父母邀功的三好学生。

    “喜,喜欢。”

    他对她这答案一眯眼睛,满意极了。

    被追究责任的店主急忙跑了过来,向姚爷解释说:“我们只登在内部杂志上,主要是摄影师和设计师都太满意你了,我们舍不得不把这张照片登出来,姚科长。”

    姚爷琢磨着,手指在下巴上捏了捏,说:“这样好了,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可你们必须把原照和底片全部交给我,有多少交多少。至于这些刊登了我照片的杂志,通通也都交给我。”

    “没有问题。”店主一边答应,一边想,姚爷让他们直接销毁不是更好,把杂志全部要回去做什么。

    于是姚爷搂住了小不点,在她耳边偷偷说:“我让他们把杂志送回来,将我那张海报弄出来后,其它都烧了。我的这些海报呢,全部都归你,你想什么时候看,哪时候带着看都没有问题。”

    她眨眨眼:原来他这是努力想让她当花痴?

    “我的衣服,用上次那套好了。你给她配一套,和我那套相配的服饰。”姚爷拍着她肩头,与设计师交代。

    要给她买衣服?

    沈佳音立马忧愁了,眉愁成了八字,这里的衣服是定制的肯定很贵,不是她买是他买她更心疼。

    “首,首长,不,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分彼此。”

    “那,那,不是更心疼吗?”

    姚爷用心一想,她的话算有点道理,可他肯定不能顺着她的意,唬起脸说:“我都不心疼我自己的钱,你不也得不心疼吗?”

    一句话堵得她傻眼:好赖皮!

    设计师根据她的身材,很快给她挑拣了一套,与姚爷的小西装颜色款式搭配上的小礼服。这时,姚爷进更衣室先换完了上次烧烤会上穿的那套西装,换上了擦得亮晶晶的皮鞋。

    那边女更衣室门帘一动,一道倩影飘出了门,犹如仙女落入人间。

    姚爷笑眯弯了眼睛。瞧他给这孩子挑的衣服,比严雅静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严雅静那挑的叫做不伦不类,他挑的,才叫做真正的高端大气。

    见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沈佳音心头微微地忐忑了,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捉弄她。被设计师推着走到镜子前,结果,自己都被镜子里的自己惊住了。

    老实说,严雅静上次给她挑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她总觉得和自己不配,感觉不好。

    如今,镜子里的自己,一袭长及小腿的开叉旗袍,不仅极好地勾勒了她的身体曲线,而且,将她那双美腿若隐若现,愈加勾人魂魄,却一点都不失去淑女的优雅和高贵,不让任何人感到低俗,只觉得贵气十足。

    一样的黑色,用的布料是高贵的天鹅绒而非胭脂气息的纱类,上面用各色线绣出的梅花,朵朵幽香,含蓄而不奔放,非常适合她低调的气质。

    姚爷接过来设计师拿的一双布鞋,单膝跪了下来,给她的小脚套上。只见她一双小脚,细嫩如玉葱,玲珑雅致,堪比玉玩,任谁看见都爱不释手。这孩子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小脚,迷人的要死。

    “哼,你那严姐姐给你挑什么高跟鞋,光是只会折磨你的脚彰显她所谓的才华。”姚爷不失时机地贬低严魔女的挑衣能力,这样,她以后想买衣服的话,肯定都会来找他了。他才是她天生的服装设计师。

    不过,如果他知道,傻孩子脑瓜里早因为他挑的衣服太贵,只会把他和严雅静都归为不合格一类人选的话。

    她的小脚在软布鞋里面伸了伸,真的很舒服,平底的,而且布料很扎实,裹着她的脚,透气,又挺暖和的。

    他真有品味,比严雅静有品味,她承认。只是他挑的衣服鞋子貌似比严雅静的更贵……

    将她打扮完了,与她挨着站在镜子面前,才子佳人,金童玉女。无数赞美词从脑子里闪过,姚爷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勾了她的肩膀,在她要抓着其它衣服吊牌想揣测自己的衣服要多少钱前,马上带她先去会父母了。

    姚书记、姚夫人、姚子宝,在茶馆里坐着。姚子宝先叫了壶茶,拿热水冲洗杯子。姚夫人侧过身给老公打领带,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打了,打了半天没上手。

    “谁让你现在偷懒了,都让宝儿或是子业帮我打。”姚书记见老婆越打越急,结果自己来。

    姚夫人咕哝道:“我这是让他们先练手,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打自己的领带打的很好。”

    姚子宝笑眯眯的,将杯热茶送到母亲父亲面前,说:“两老不需太紧张。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是公婆见媳妇。”

    “你哪知道什么?”姚夫人瞥眼儿子,心里头忐忑。想,上回,她去见沈奶奶,不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回再衰的话,不管了,烫手山芋扔给儿子和老公了。

    “来了,来了!”姚书记从二楼眺望到下面儿子开进来的车,一用力扯开了刚打好的领带。

    “你看,你爸比我还紧张。”姚夫人指着老公这模样冲小儿子辩解。

    姚子宝微微地笑着,只等老哥带了佳音上到楼梯口时,突然来一句:“到了。”他身旁的父母立马腾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愧是部队出身的风范,反应速度极快。

    沈佳音一路都在想,他这是带她穿新衣换新鞋的,是要带她去哪里呢。姚爷闭紧的口风,直到带她来到茶馆二楼,见到了姚家一家。他贴着她耳边说:“那是我爸、我妈、我弟弟,你都见过的,不用紧张。”

    他妈他弟弟,她都知道。他爸?仔细瞧瞧,这个叔叔很熟眼,不需太细的回想,马上记起了那晚上的事儿。

    原来,这个有着秘书和司机,被冯永卓十分尊敬称为书记的中年男人,是他爸。

    见她突然定住脚,他拉着她小臂的手稍微用紧:“怎么了?”

    他清楚,如果知道他爸是什么身份的话,一般的女人,都会望而却步。

    紧张,担忧,不安,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她手臂,再从她手臂传进她内心。她只要一抬眼,能触目到他眼中深深的忡忡。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叔叔,叔叔我见过,很好,很好的人。”

    他微怔,紧接心口一松的同时,恨不得拿手将她故意说傻话的嘴巴用力地扯着:丫头,丫头,你知道你让我有多喜欢你吗?

    姚书记笑了:这孩子,看得出,对他儿子是一心一意全心全意,这样的儿媳,可谓可遇不可求。能捡到是他儿子的福气。

    “快坐吧。”姚夫人兴冲冲地要拉近婆媳关系,从儿子手里拉过了她,安排她坐在自己旁边。

    姚子宝马上叫来服务员点菜。

    “想吃什么,尽管点。”姚夫人翻开菜谱后,推到她面前。

    沈佳音极不习惯,好像自己被当做大老爷似的,于是,拿眼角看了看他。

    姚爷就正等着这一刻呢,立马勾住她的肩膀,趁机教教他那乱献殷勤的妈,说:“妈,你是长辈却让她选菜,这不是为难她吗?”

    姚夫人想趁机当晚辈都不行,恨恨地瞪了眼儿子:“那你们爷俩挑,我们女人只需用嘴巴吃。”边说,边又搭住沈佳音的手:“小佳音,我们只等着,等着看他们爷俩怎么服侍好我们。”

    知道这是姚夫人要和自己亲近,沈佳音早就对姚夫人很有好感,点着头:“嗯。”

    这孩子,太懂人意了。姚夫人想。怪不得自己一眼就喜欢这孩子。

    姚家三个男人合计了一会儿后,招来服务生通知厨房。

    菜一边慢慢上,一边姚家一家人都是迫不及待地要与未来的家庭成员说话。

    “小佳音,你奶奶什么时候会再过来?”姚夫人夹了块肉搁进沈佳音的碗里后,问。

    上回没能说通沈奶奶,这回是年轻人自己先看中了,沈奶奶通情达理的话,理应不会再让她吃闭门羹了。

    话是这么说,可必须先见到老人家。所以说如果儿子那时候动作快的话,都没有问题了。

    姚书记和姚爷可都不这么想。见了沈奶奶沈奶奶同意的话,是一回事。但是,沈家亲戚不算少。正式的话,姚爷是必须去到沈家本家提亲。

    “妈,老人家家住长江边,离我们这京城老远,让老人家来来去去不是折腾吗?过几天,我和部队里请个假,和她一起回去。”姚爷说。

    沈佳音暂时脑子里尚未把“提亲”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因为他都没有和她提过结婚的事。她想,原来他和他家人很喜欢她奶奶。于是说:“我,我家离,离的远,可以,可以通电话,不需,不需亲自跑。如果,如果要去,过年,过年的话我们乡下热闹,比较,比较好玩。”

    这傻丫头,以为他去她家是为了放炮竹吗?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只想着过年要红包。

    姚爷想翻白眼吐白沫的心思都有了。

    姚子宝抽了条干净的纸巾捂着嘴巴笑着,想:原来自己哥尚未向大嫂求婚,怪不得大嫂迷糊的。

    姚书记微微笑着,拉住想解释的老婆,悄声和老婆说:“求婚的事,子业自己筹划,我们先说了的话,那是搞破坏了。”

    姚夫人想想也是,只好忍住,一边冲大儿子使眼色:你动作就不能快一点吗?给你爸妈弄个儿媳妇,却磨磨蹭蹭的,好像老太婆。

    姚爷拿纸巾优雅地擦下嘴巴,咳一声,示意弟弟到外面说话。

    姚家两兄弟不知到哪里密谋了。

    姚夫人和姚书记,趁这会儿功夫,和准儿媳妇多说说话,了解准儿媳妇的情况,虽然他们手里早握有她的家境等背景资料。

    “升了中校,接下来的责任和工作,会更重了些吧。”姚书记作为个长辈,向来对晚辈的工作和生活一样重视,体贴地询问。这孩子既然要成为他儿媳妇,他当然要罩着她,不能让她在工作上受人刁难,受些不知名的委屈。毕竟之前,都听说单位里有人故意欺压她。

    “会,会有工作。但,但只要是工作,性,性质一样。军人,军人的职责是完成任务。”

    这孩子说话磕巴,话却表达的很正经,一表严肃。姚书记目光里充满欣赏的意味。

    姚夫人却觉得这丫头今晚穿的这套衣服可好看了,应说惊艳到了她和她老公。本想只有她穿军装时才好看一点,没想不是。

    “旗袍在哪里买的?”

    沈佳音想了想,很是老实和认真地说:“首,首长给买的。”

    花了首长的钱,必须告诉首长的妈妈。或许首长的妈妈,能帮她制止首长乱花钱。为此,她不惜牺牲自己被骂的可能。

    哪知,姚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却高兴死了:“那赶紧让他再给你挑几身衣服。对了,你不好意思说的话,我来和他说。钱,都记在他账上,如果他敢让你花半分钱,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育他。”

    姚爷回来时,就正好听见他妈那颗心全拐到他媳妇身上去了,有点傻目。

    “哥——”姚子宝心想老哥这会儿会不会后悔。

    姚爷却说:“妈说的对。”那是,婆媳关系好的话,绝对最受益的人是他。他妈教她掏光他的钱包都没有问题。

    “吃完饭,你们年轻人有什么节目吗?”姚书记意味深长地问两个回来坐下的儿子。

    姚爷给父亲卖个关子,说:“爸和妈等会儿先走,我和佳音还有点事要做。”

    姚夫人听见大儿子这话很满意,那相当于抱孙子指日可待了。

    一家人吃完饭,是九点钟了。姚书记截了辆出租车和老婆先走。走时姚夫人不忘叮嘱儿子开车小心:“早点送她回家,现在夜里风凉,到外面散步的话,记得给她披件衣服。”

    姚爷给父母关上车门。

    沈佳音看着送姚书记和姚夫人的车消失在路口,摸一下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烫。

    姚爷回到账台结账,弟弟姚子宝,早在他们送父母的时候趁机溜了,溜去做他吩咐的事。

    沈佳音站在茶馆门口等他。

    他出了时,见她缩了缩脖子,马上把自己带的围巾绕到她脖子上,整整绕了三圈,接着,拉住她两只手说:“吃饱饭了,找个地方运动一下消化一下,怎么样?”

    她眨了下眼,瞧着他笑的神秘兮兮的样子:运动?

    单位里,君爷一人替姚爷和他自己两个人的大梁。没法,兄弟今晚要进行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再怎么艰难困苦,不全力支持对不起兄弟两个字。

    演习刚回来,事儿太多了,不仅他一人加班加点的。庆功宴都只能推迟。

    赵文生抱了一沓文件走进他办公室,搁到了他案上。

    见文件如山高,饶是很硬汉的君爷,都有些吃不消了,浓眉微皱:“怎么这么多?”

    “本来就这么多。你和姚科都不在,两个人累积下来的。”赵文生说。

    “必须今天看完吗?”君爷想着姚爷的份明天他回来自己看。

    赵文生为此只得坐下来,偷偷和他说自己打听到的有关姚爷的打算:“我听人说,他要请假,不知要请多久。您老只能多担待了。”

    君爷搁下了钢笔,揉了揉眉角,有些认罪的口气:“给我冲一杯咖啡,浓一点,不要放糖。”

    赵文生奉他命令出去给他找苦咖啡。

    李俊涛等人一样要加班,正趴在大办公室的办公桌上,奋笔疾书。一个人走进办公室,推了下他肩膀,道:“你送来的血液样本作为化验了,这是化验结果。”

    李俊涛一时有点懵,想自己刚回来都没有接手过病人,哪里来的化验标本。等手里被塞了检查报告后,扫到化验单号,记了起来。那是姚爷见小不点伤口发炎发烧,不大安心,抽了管血一路带回来,让他拿去化验。

    现在这份报告送过来了,他看着上面的数字指标,眉头皱了起来。

    “超标的情况有点奇怪呢。你们不是用了抗生素吗?”送报告的人挨着他旁边说,“话说,这是谁的血液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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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浪漫求婚进行时

    没有注明姓名只有记号的化验单子,一般只能是内部人自己偷偷做检查时用的。

    赵文生给君爷在大办公室里找到了一罐雀巢咖啡,没有放糖和牛奶,舀了厚厚的三勺子咖啡粉放进杯里,冲上热水。苦涩的味道不会儿乘热气上升。赵文生一路听着背后李俊涛和检验科的人嘀咕,心里头隐隐约约升起了一道不妙的感觉。

    李俊涛没有说化验单子是谁的。但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能让他私自拿标本去检查的,无非是李俊涛的领导之类,因为李俊涛这人刚到单位不久,在这里算是很铁的朋友没有。严魔女要叫只会叫方敏,于是只能是姚爷让李俊涛去做事。

    姚爷生病了吗?说起来这几天的姚爷可谓让他们都大开眼界,精神抖擞不说,是好的不得了,听说夜里睡觉都偷笑,是热恋中的男人,正能量十足十,百病不侵,百毒不侵。却是有听方敏说过小兔子那只受伤的手一直化脓没有痊愈。

    赵文生忍不住了,端着那杯苦涩的咖啡,走到李俊涛身边,悄声问:“是谁的单子?”

    别瞧李俊涛这人是个木头疙瘩,官没有赵文生也没有冯永卓高,但是能当到爷的副官这个至关重要的岗位,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面对赵文生的逼问,他照样一句话都没说,只问:“陆队没走吧?”

    “在他办公室。”

    把检验单抓在手里,李俊涛避开那些好奇的人,直接走出办公室。

    赵文生连忙端着那杯苦咖啡紧跟其后。两人随之来到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赵文生,问都没问,喊:“进来。”

    李俊涛开了门,走到他办公桌前。

    意识到不对,君爷抬起了头,见到是他,浓眉一挑:“有事吗?”

    李俊涛连报告都没喊,因为这个算是私事,将手里的检验单往君爷面前的桌子上一摆。

    见他连话都不说,君爷满肚子疑惑拿起他拿来的检验单子,瞧了两眼后,说:“白细胞有点高,病人是感染吗?哪里发炎?发烧了?”

    “用了头孢拉定后,抽的血液标本。”李俊涛答。

    似是答非所问的答案,只有行内的人听得懂。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赵文生,走到了前面插进他们中间说:“岂不是耐药性很强?”

    耐药性,对于所有临床医生来说,是个谈虎色变的东西,可以说比癌症这样一些不治之症更可怕。一旦病人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医生只能不断提高抗生素的级别,一旦所有抗生素都对病人无效的时候,等于回天乏术,哪怕是神医都束手无策。

    头孢拉定,是一线抗生素类比较高级的抗生素药物了。

    “哪个病人的?”事态往严重的方向倾向,君爷不敢怠慢,问。

    李俊涛依旧没出声,只用眼神示意。

    君爷低头在化验单上瞄了几眼后,发现上面没有姓名,只有记号,惯来冷静的冰颜微沉,说:“你把它拿来给我看,是认为有必要向我报告。这是谁的化验单子?”

    “我本想打电话给姚科。后来一想,觉得向您先做汇报比较稳妥。因为我想不到怎么和姚科说。”

    君爷听完他这话,双眼一眯:“沈佳音的?”

    “是。”到此李俊涛全部托出,“她的伤是姚科处理的,我跟着姚科所以知道。药都是我按照姚科吩咐给她的。先是用先锋霉素Ⅱ,没有效的情况下,用到Ⅳ,接着Ⅴ,到Ⅵ的时候,姚科叫我给她抽了管血,说带回来验。”

    这说明,姚爷以自己作为大夫的直觉,让李俊涛给她抽了这管血。

    “抗药性很强。”赵文生说,想如果自己是姚爷的话,肯定也会着慌了,让化验确定是不是病人耐药是最基本的。

    一个病人,如果她对抗生素产生强抗药性,说明她以前应该用过很多抗生素药。

    君爷皱着眉回想着,在之前沈佳音转到这边的人事档案里夹杂的历年体检报告,只记得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有人在这其中做过手脚?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先叫回医院吧。”赵文生向君爷提议。

    君爷心里头此刻的焦急没有比赵文生少半分,因为他和他都清楚,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沈佳音出什么事,他们兄弟可能一辈子都毁了说不定。指头在桌面上冷冷敲打,压着冰冷的嗓子说:“等等。”说着转了转手腕的表,看指针到了九点半,解释道:“九点钟欢儿和我说过,他刚被宝儿叫走。”

    赵文生听到他这么说,方意识到今晚姚爷要进行的可不止带女人见公婆,这样说来,今晚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他手插着一边腰,斯文秀气的脸替兄弟忧愁着,可是持有的观点和君爷不同:“我认为,还是赶紧通知他把人带回来要紧。如果他们真是互相喜欢的,何必在于形式上。”

    “可你不知道,他要走到这一步要多难。不,你应该知道的,他之前经历过的,远远不止李老师这一件事。”君爷道,正因为和姚爷很亲密,他只要闭上眼回想到姚爷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可以清晰地体会到这一次的幸福对姚爷来说,可能是最后一次,捉不住的话,他兄弟就完了。

    “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

    “有。承诺。我们是军人,更清楚这一点。承诺,能让人获得第二次生命。”

    李俊涛在一旁听他们两人争执,可不得承认,君爷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个人魄力无人能及。

    “等。等过了十点,我就打电话给他。”君爷口气坚定,铁定,“他是我兄弟,我兄弟的女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把她救回来。其它不用说。这才是我们作为兄弟能为他做的事。”

    本来打算抗争到底的赵文生,对他最后一句话,动了容。

    “文生。”君爷强硬的一拳之后,转为委婉,但一样不失凌厉,“我知道你是为他担心操心。可不要忘了,我们不是普通百姓,我们有理由为他理智地代为思考和衡量。只是半个小时的等待,不会让事情恶化到哪个地步。相反,在这半个小时以内,我们一样能为他做很多事情。”

    “怎么说?”赵文生问。

    “李少校。”君爷吩咐,“先准备好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然后,将检验科的人全部召回来。病人到了后马上要做药敏试验。”

    “是!”李俊涛领受了命令后马上出去。

    赵文生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很清楚,关键的地方,还是在那个人手里。

    君爷在他的瞅视下,拿起了话机的听筒,拨打键码,在电话拨通后,他对电话对面的人说:“老葛,请你带桑虹,务必在一个小时内到我单位。我只说一遍,这是命令!”

    夜风习习,霓虹闪烁,繁花似锦,繁华的都市好比一袭奢靡的袍子,以漂亮的外表掩盖底下的沧桑。

    陆南趴在家中阳台的窗口上,两只小手枕着小下巴,眺望都市的美景,似有所思,一幅忧国忧民的侧颜,有着民国散文家郁达夫的气质。

    蔓蔓做妈妈的,端了盘水果,走出来时,见到小女儿这摸样,在她眼里:这孩子尽是爱瞎操心,操心那些大人的事儿,明明自己只是不到四岁的小屁孩。人小鬼大,爱当小老太婆,多累。她这做妈妈的,都替女儿累。

    “我说,她这又是操心谁?”蔓蔓问。

    她老公蒋大少爷,与小儿子小西西排排坐,坐在电脑前。爷儿俩都是电脑天才,夜晚回来后一块钻研电脑成了爷儿俩感情最容易维系最容易加深的地方。小西西近来开发了一项有利于儿童智力发育的在线游戏。蒋大少听了儿子的提案后作为当爸的,很感兴趣,鼎力相助儿子技术上的问题。

    可在蔓蔓看来,老公和她儿子这就是当面欺负她,欺负她这个电脑白痴,永远只能看着他们爷儿俩乐在其中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偶尔,她儿子还能趁机鄙视她一把。只见老公沉迷于与儿子的游戏中没听见她说话,她直接把水果盘子收了回去,道:“好吧,你们都不吃。现在这苹果一斤快十块钱呢。我自己一人吃好了。”

    妈妈坏蛋!老婆诡计多端!明明知道他们爷儿俩最喜欢吃,比玩电脑还喜欢,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他们的老婆和老妈子呢。

    “妈妈,我错了,我要吃——”小西西果断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直奔过去拉住妈妈拿水果的手。

    蒋大少哪能对老婆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觉得老婆对小女儿本来意见就大存有偏见,站起来,走过去,大手摸一下趴在窗口忧国忧民的小女儿,说:“南南,不吃苹果?”

    “不吃。”小南南撅嘴角。妈妈偏心,拿水果先讨好哥哥。

    好在她哥哥喜欢讨好她。拿到苹果的小西西,马上先供奉给妹妹,拿起用牙签插的苹果块,递给妹妹:“南南,来,吃一口,我喂你。知道你作诗没空。”

    傻瓜哥哥,她哪时候自己说过要当大文豪了?!

    为此,蔓蔓早有高见,叹:“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哥带大的缘故,你看,她和我哥完全一个脾气,一个模子。”

    傲娇犬。她小女儿像极了那群爷,傲娇犬,只能由人捧着,绝不能被冷落了。

    蒋大少还是最疼女儿的,谁让女儿家都是比较娇嫩的呢,把小女儿抱起来,捏捏她小脸蛋:“你妈妈是操心你。”

    “我知道妈妈快赶上更年期。”

    蔓蔓岔气,干脆折回厨房里忙活,耳不听干净。

    蒋大少乐呵呵地笑着。结了婚的女人如果不唠叨,那才怪了。小姑娘不懂,要懂,也得等到她自己结婚生孩子后。

    小南南听出爸爸的笑声好像狡猾的大灰狼,瘪瘪小嘴巴。

    “刚在想什么呢?”蒋大少问。

    陆南说:“刚刚,小舅出去了。”

    “然后呢?”

    “小舅很少晚上出去的。大舅今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是担心大舅和小舅出事?”蒋大少想,他这小女儿感情比起和自己父母,貌似更贴近陆家人。究竟是被陆家和君爷亲自带大的孩子,连姓氏冠的都是陆姓。

    陆南没有回答父亲,别看她年纪小,考虑的周长却完全不逊色于大人,她不止看到了陆家,也发现到了姚家的动静。她知道,今晚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作为未来陆家的继承人,她清楚自己很必要去关注这一系列动静,不仅仅是担心小舅大舅这么简单。

    陆欢接到姚子宝的电话后,火速赶到了目的地——某游乐园。姚子宝递给他衣服时,他拿着那巨大的玩偶服,拉着夸张的嗓子说:“不是吧,这种韩剧老掉牙的桥段,你哥拿来效仿?都过气了!”

    “哎——”姚子宝道,“我觉得还好吧。好过我哥学潮流,大冷天的,带我嫂子去潜水到水下送戒指,那真真是要冻死我嫂子了。”

    陆欢眨巴下眼后,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强,这样为你哥辩护的句子你都能想到!

    幸好天气冷了,如果姚爷想夏天求婚的话,穿这身沉重的玩偶服,真是得把他们两个小伙子热死。一边艰难地套着玩偶服,陆欢问兄弟情况:“你爸妈今晚和你们一块吃饭了,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哥没喜欢上人家前,我爸妈都先喜欢上了,能不成吗?”

    难得。陆欢想。姚夫人口上说不挑,其实有点挑的。至于姚书记,作为第一把手,那肯定是要挑一挑的,这不把李老师都给挑掉了。

    “这么说,你哥应该很快要结婚了。”

    “应该是的,只要今晚顺利。”

    “你哥也该结婚了。都三十老几了。看我哥,儿子都快两岁了。你哥看着不羡慕,不妒忌?”

    “你不要跟我哥提孩子。他讨厌小孩子。”

    陆欢愁了把眉:“换做我,我也讨厌小孩子。除了我家西西以外,我都讨厌。”

    小西西是萌宝宝,很聪明地抓住小舅的心。

    “你哥和你准嫂子呢?”陆欢在戴上玩偶的头之前问。

    “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听见有人坐过山车时尖叫,不过好像不是我嫂子叫的。”姚子宝都觉怪,想,莫非是售票员的叫声。

    实际上,今晚的游乐园,应两对情侣的特别要求,特意开了几项游乐项目。姚爷来到时没有想到,会遇上和自己一样计划在游乐场求婚的男人。

    靠。这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怎么能被人捷足先登。

    同样,这位姓张的男士对姚爷这个巧合心里很紧张,比姚爷更紧张,因为看着姚爷一表人才,美貌非常,若是被自己未婚妻瞧见岂不会把自己比下去,不答应他求婚了。于是,两个男人一进园内,立马商量好了,一对走西,一对走东,两两互不相见。

    姚子宝听见的那坐过山车时发出的尖叫声,就是发自那个姓张的男士的。

    姚爷听着张某人在夜空中凄厉的尖叫声荡漾,一面鄙视张某人不像个男人,叫得比女人还惨,一面却也想,这过山车够带劲的,等自己带了小不点坐上一回后,小不点吓的哇哇大哭跑进他怀里。他趁机一边柔情安慰一边看准良机求婚,女人,在懦弱的时候肯定会抓住男人不放,他这时候求婚保准能成。

    “坐过过山车吗?”

    “没,没来过这种地方。只,只在电视里,电视里看过。”傻孩子老实说。

    姚爷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助威: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

    “这个很好玩的。”姚爷拉着她兴冲冲地来到过山车登陆口。

    傻孩子对张某人的尖叫声没法听完当做不存在,说:“好,好像,很吓人。”

    姚爷开始坑蒙拐骗了:“他不是坐这个,他是坐那个——”

    傻孩子只是仰头看了看他边说边用力掩盖意图的唇角,突然快吐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坐上过山车。姚爷自开始坐上过山车,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意图表现出自己的强壮,道:“你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我不怕。”傻孩子听他说的一本正经,有些心虚了,坦诚。

    可姚爷压根不信,以为她这是在装作镇定,说:“怕的话可以叫出来。”

    “首,首长——”

    “嗯?想下去,现在不行了,要开了。”姚爷说,不给她反悔,为了他和她未来的幸福。

    “不,不是的,我,我是说——”傻孩子怕的是,他的意图会失败,在过山车一边慢慢往上坡顶爬时一边磕巴地说,“首,首长你,你好像忘了,当兵,当兵的,受过,受过特训——”

    姚爷猛眨下眼皮,好像记起来时,过山车已经从坡顶冲了下去,哗哗哗,过了一圈又一圈。

    两个当兵的,坐着过山车,就好像在进行特训一样,没有丝毫感觉,更别提浪漫了。

    带着荣辱不惊的小不点走下过山车时,姚爷从高处望下去,仍可以见到张某人在附近草坪里哇哇哇地吐黄水。他心里叹:这叫做什么和什么啊?

    听见他的叹气声,傻孩子倒是好像很怜惜他的失望,说:“首,首长,我,我想坐会儿。”

    “口渴了是不是?”姚爷连忙给她找了个位坐,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马上去给你找杯热的。”

    她点点头,接着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才敢稍微拿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怎么办?好烫。

    姚爷边找到一杯热可可,一边和躲藏在暗处的两个弟弟交代:“等会儿我打个手势,你们马上拿戒指过来。”

    陆欢见着姚爷一说完这话马上跑回去,问姚子宝:“什么手势?”

    姚子宝愣住:“他没说?”

    “那怎么办?”陆欢叫。

    “还能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只能我们自己揣摩。”姚子宝说,“反正,揣摩错了不打紧,谁让他不说,但他今晚肯定是要把戒指送出去的。”

    姚爷走回到傻孩子坐的长板凳边,递给她热可可,紧接,坐在她旁边,感觉手心里全是汗。老天,原来求婚都是这么紧张的吗?简直比上断头台还可怕。他感觉喉咙里刚吞下去的口水马上又涌了起来,整颗心真是悬在了半空荡秋千似的。

    为了安抚那颗不安的心,他只好把手放在领口处抚摸了两下。这对于两个穿着玩偶服整装待发的小伙子看来,姚爷这个手势,俨然就是要他们出发了。

    喝着热可可的沈佳音,只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大笨熊。当然,都是人穿着的兔子和大笨熊的玩偶服。她见着不禁一乐,想,这游乐园的员工真尽责,都夜晚了,还有这样的活动。

    穿着大笨熊衣服的陆欢走在前面,手里抱的是束红玫瑰,一共九十九朵。后面兔子玩偶服里面套着的,自然是姚子宝了,姚子宝两只手小心捧着一个小盒子。

    陆欢胆子大,冲在前面,将九十九朵玫瑰直接送到了沈佳音面前。

    “送,送我的?”傻孩子很吃惊,想入园费门票里包含了玫瑰花钱吗。

    送花的大笨熊用力点头,要她收下。

    姚爷的心紧张得要蹦出来,应说两个弟弟突然冲出来时,他都没有准备好,只能在旁紧张地看着:她会收下,还是会拒绝呢?

    傻孩子放下热可可的杯子,在接过玫瑰花前不忘问:“要,要收费吗?”

    一句话,震得当场其他三个人脑子全当机了。

    陆欢不得瞅向了兄弟姚子宝焦急:这台词怎么往下接?

    姚子宝若是知道就好了,虽然这大嫂早是第一天到他家时,他就清楚是从外星来的女人。

    事已如此,不如速战速决,想必他哥一样想法。于是他越过了陆欢,把里面装着戒指的小盒子递到他哥面前。

    姚爷整了整衣领,神色肃穆,现在,叫他跳下悬崖都没有问题。拼死一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眼下的状况,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人生大事,他必须自己完成的事情,谁都帮不了他。他伸手接过弟弟递来的戒指盒,轻轻地,欲在她面前掀开盒盖,刚要跪下一条腿:“佳音——”

    大口袋里,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了。

    陆欢和姚子宝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打电话找姚爷,真是太煞姚爷的事了。今晚可是姚爷毕生的人生大事。

    姚爷这一刻胸头的怒火,很想将发明手机的人大卸八块。

    可那个打电话的人,真是够不依不挠的,非响到他接起来不可。这种电话铃声,不是一般的电话设定,姚爷明白,这只能是单位里有重要的急事找到。

    恼火归恼火,姚爷不得不暂时鸣金收兵,把戒指盒放回弟弟手上,转过身走远一点去接电话。

    陆欢的脚掌踩着水泥地,以眼神对着兄弟姚子宝说:你哥的婚姻,真像干妈说的,一波三折,你看,到这种时候了,都能出这样的事!

    姚子宝微微锁着眉,一边看他哥接电话的背影,一边回过头来,看他未来的嫂子。

    其实沈佳音在被陆欢硬塞了玫瑰花后,一直脸是被大束的玫瑰花遮住了,因此,若不仔细点瞧,都没法子发现她实际上是垂着脸的。

    “好像有点不对头。”陆欢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着慌。

    姚爷在接到君爷的电话时,心里头正恼火连兄弟都不怜惜他,只听君爷说:

    “子业,把沈中校带回来,马上带回单位里。”

    “有什么问题?”姚爷粗声问,想会是谁敢找她麻烦。

    “她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高,肯定一直在发烧。我们怀疑她有耐药性。”

    伴随君爷的这话一完,那头传来他弟弟一句喊:“哥!”

    手机一塞口袋,他急速转回身,像豹子一样迅猛,冲回到长板凳前。将她手里的玫瑰花挪开后,捏起她下巴:“佳音,佳音——”

    沈佳音半睁开眼睛,她心里突然想明白了花肯定是他送的,于是闭着眼噙着微笑靠在他怀里:她觉得好幸福,好像在做梦。

    摸着她的脸都是烫的,俨然是发烧很久了,姚爷又是心疼又是怒火,这孩子!

    “你发烧不会和我说吗?!”

    如果知道她发烧,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带她来游乐园刮冷风。再说,这孩子的意志力不得了,都发烧了,坐过山车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我第一次,第一次来游乐园,很,很高兴,和,和首长一起——”

    只要是他邀请的,她高兴都来不及。和他一块到游乐园,像梦境一样,哪里舍得拒绝。不过是一点发烧,她以前也有过,没关系的。

    这傻丫头,傻到,顿时,让他又哑口无言。

    赶紧拿大衣把她包裹起来,抱起她跑回车里。姚子宝和陆欢跟在他后面追,由于穿着笨拙的玩偶服,根本追不上像是为了女人发疯起来的男人。两个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姚爷开着车急速消失在路口。

    “你哥连婚戒都没有拿走!”陆欢指着他手里的戒指盒。

    姚子宝只得把戒指盒先收进口袋里,给他哥带去。

    病人到了病房后,早有人准备好,立马挂上药水,同时做血培养和药敏试验。

    姚爷摸着她的额头一直发烫,量体温是快到了四十度,心里的焦虑不言而喻。眼见,新用上的抗生素并没有怎么起效,而且用的已经是和头孢类不一类的抗生素。

    赵文生在他旁边站着,一边看他,一边又看向君爷。

    君爷终于吐出:“我叫了老葛带桑虹过来。”

    姚爷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过后,眼里快速地闪过几道光,起身走出病房,拿起手机打罗大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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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浪漫求婚进行时

    没有注明姓名只有记号的化验单子,一般只能是内部人自己偷偷做检查时用的。

    赵文生给君爷在大办公室里找到了一罐雀巢咖啡,没有放糖和牛奶,舀了厚厚的三勺子咖啡粉放进杯里,冲上热水。苦涩的味道不会儿乘热气上升。赵文生一路听着背后李俊涛和检验科的人嘀咕,心里头隐隐约约升起了一道不妙的感觉。

    李俊涛没有说化验单子是谁的。但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能让他私自拿标本去检查的,无非是李俊涛的领导之类,因为李俊涛这人刚到单位不久,在这里算是很铁的朋友没有。严魔女要叫只会叫方敏,于是只能是姚爷让李俊涛去做事。

    姚爷生病了吗?说起来这几天的姚爷可谓让他们都大开眼界,精神抖擞不说,是好的不得了,听说夜里睡觉都偷笑,是热恋中的男人,正能量十足十,百病不侵,百毒不侵。却是有听方敏说过小兔子那只受伤的手一直化脓没有痊愈。

    赵文生忍不住了,端着那杯苦涩的咖啡,走到李俊涛身边,悄声问:“是谁的单子?”

    别瞧李俊涛这人是个木头疙瘩,官没有赵文生也没有冯永卓高,但是能当到爷的副官这个至关重要的岗位,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面对赵文生的逼问,他照样一句话都没说,只问:“陆队没走吧?”

    “在他办公室。”

    把检验单抓在手里,李俊涛避开那些好奇的人,直接走出办公室。

    赵文生连忙端着那杯苦咖啡紧跟其后。两人随之来到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赵文生,问都没问,喊:“进来。”

    李俊涛开了门,走到他办公桌前。

    意识到不对,君爷抬起了头,见到是他,浓眉一挑:“有事吗?”

    李俊涛连报告都没喊,因为这个算是私事,将手里的检验单往君爷面前的桌子上一摆。

    见他连话都不说,君爷满肚子疑惑拿起他拿来的检验单子,瞧了两眼后,说:“白细胞有点高,病人是感染吗?哪里发炎?发烧了?”

    “用了头孢拉定后,抽的血液标本。”李俊涛答。

    似是答非所问的答案,只有行内的人听得懂。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赵文生,走到了前面插进他们中间说:“岂不是耐药性很强?”

    耐药性,对于所有临床医生来说,是个谈虎色变的东西,可以说比癌症这样一些不治之症更可怕。一旦病人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医生只能不断提高抗生素的级别,一旦所有抗生素都对病人无效的时候,等于回天乏术,哪怕是神医都束手无策。

    头孢拉定,是一线抗生素类比较高级的抗生素药物了。

    “哪个病人的?”事态往严重的方向倾向,君爷不敢怠慢,问。

    李俊涛依旧没出声,只用眼神示意。

    君爷低头在化验单上瞄了几眼后,发现上面没有姓名,只有记号,惯来冷静的冰颜微沉,说:“你把它拿来给我看,是认为有必要向我报告。这是谁的化验单子?”

    “我本想打电话给姚科。后来一想,觉得向您先做汇报比较稳妥。因为我想不到怎么和姚科说。”

    君爷听完他这话,双眼一眯:“沈佳音的?”

    “是。”到此李俊涛全部托出,“她的伤是姚科处理的,我跟着姚科所以知道。药都是我按照姚科吩咐给她的。先是用先锋霉素Ⅱ,没有效的情况下,用到Ⅳ,接着Ⅴ,到Ⅵ的时候,姚科叫我给她抽了管血,说带回来验。”

    这说明,姚爷以自己作为大夫的直觉,让李俊涛给她抽了这管血。

    “抗药性很强。”赵文生说,想如果自己是姚爷的话,肯定也会着慌了,让化验确定是不是病人耐药是最基本的。

    一个病人,如果她对抗生素产生强抗药性,说明她以前应该用过很多抗生素药。

    君爷皱着眉回想着,在之前沈佳音转到这边的人事档案里夹杂的历年体检报告,只记得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有人在这其中做过手脚?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先叫回医院吧。”赵文生向君爷提议。

    君爷心里头此刻的焦急没有比赵文生少半分,因为他和他都清楚,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沈佳音出什么事,他们兄弟可能一辈子都毁了说不定。指头在桌面上冷冷敲打,压着冰冷的嗓子说:“等等。”说着转了转手腕的表,看指针到了九点半,解释道:“九点钟欢儿和我说过,他刚被宝儿叫走。”

    赵文生听到他这么说,方意识到今晚姚爷要进行的可不止带女人见公婆,这样说来,今晚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他手插着一边腰,斯文秀气的脸替兄弟忧愁着,可是持有的观点和君爷不同:“我认为,还是赶紧通知他把人带回来要紧。如果他们真是互相喜欢的,何必在于形式上。”

    “可你不知道,他要走到这一步要多难。不,你应该知道的,他之前经历过的,远远不止李老师这一件事。”君爷道,正因为和姚爷很亲密,他只要闭上眼回想到姚爷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可以清晰地体会到这一次的幸福对姚爷来说,可能是最后一次,捉不住的话,他兄弟就完了。

    “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

    “有。承诺。我们是军人,更清楚这一点。承诺,能让人获得第二次生命。”

    李俊涛在一旁听他们两人争执,可不得承认,君爷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个人魄力无人能及。

    “等。等过了十点,我就打电话给他。”君爷口气坚定,铁定,“他是我兄弟,我兄弟的女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把她救回来。其它不用说。这才是我们作为兄弟能为他做的事。”

    本来打算抗争到底的赵文生,对他最后一句话,动了容。

    “文生。”君爷强硬的一拳之后,转为委婉,但一样不失凌厉,“我知道你是为他担心操心。可不要忘了,我们不是普通百姓,我们有理由为他理智地代为思考和衡量。只是半个小时的等待,不会让事情恶化到哪个地步。相反,在这半个小时以内,我们一样能为他做很多事情。”

    “怎么说?”赵文生问。

    “李少校。”君爷吩咐,“先准备好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然后,将检验科的人全部召回来。病人到了后马上要做药敏试验。”

    “是!”李俊涛领受了命令后马上出去。

    赵文生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很清楚,关键的地方,还是在那个人手里。

    君爷在他的瞅视下,拿起了话机的听筒,拨打键码,在电话拨通后,他对电话对面的人说:“老葛,请你带桑虹,务必在一个小时内到我单位。我只说一遍,这是命令!”

    夜风习习,霓虹闪烁,繁花似锦,繁华的都市好比一袭奢靡的袍子,以漂亮的外表掩盖底下的沧桑。

    陆南趴在家中阳台的窗口上,两只小手枕着小下巴,眺望都市的美景,似有所思,一幅忧国忧民的侧颜,有着民国散文家郁达夫的气质。

    蔓蔓做妈妈的,端了盘水果,走出来时,见到小女儿这摸样,在她眼里:这孩子尽是爱瞎操心,操心那些大人的事儿,明明自己只是不到四岁的小屁孩。人小鬼大,爱当小老太婆,多累。她这做妈妈的,都替女儿累。

    “我说,她这又是操心谁?”蔓蔓问。

    她老公蒋大少爷,与小儿子小西西排排坐,坐在电脑前。爷儿俩都是电脑天才,夜晚回来后一块钻研电脑成了爷儿俩感情最容易维系最容易加深的地方。小西西近来开发了一项有利于儿童智力发育的在线游戏。蒋大少听了儿子的提案后作为当爸的,很感兴趣,鼎力相助儿子技术上的问题。

    可在蔓蔓看来,老公和她儿子这就是当面欺负她,欺负她这个电脑白痴,永远只能看着他们爷儿俩乐在其中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偶尔,她儿子还能趁机鄙视她一把。只见老公沉迷于与儿子的游戏中没听见她说话,她直接把水果盘子收了回去,道:“好吧,你们都不吃。现在这苹果一斤快十块钱呢。我自己一人吃好了。”

    妈妈坏蛋!老婆诡计多端!明明知道他们爷儿俩最喜欢吃,比玩电脑还喜欢,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他们的老婆和老妈子呢。

    “妈妈,我错了,我要吃——”小西西果断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直奔过去拉住妈妈拿水果的手。

    蒋大少哪能对老婆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觉得老婆对小女儿本来意见就大存有偏见,站起来,走过去,大手摸一下趴在窗口忧国忧民的小女儿,说:“南南,不吃苹果?”

    “不吃。”小南南撅嘴角。妈妈偏心,拿水果先讨好哥哥。

    好在她哥哥喜欢讨好她。拿到苹果的小西西,马上先供奉给妹妹,拿起用牙签插的苹果块,递给妹妹:“南南,来,吃一口,我喂你。知道你作诗没空。”

    傻瓜哥哥,她哪时候自己说过要当大文豪了?!

    为此,蔓蔓早有高见,叹:“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哥带大的缘故,你看,她和我哥完全一个脾气,一个模子。”

    傲娇犬。她小女儿像极了那群爷,傲娇犬,只能由人捧着,绝不能被冷落了。

    蒋大少还是最疼女儿的,谁让女儿家都是比较娇嫩的呢,把小女儿抱起来,捏捏她小脸蛋:“你妈妈是操心你。”

    “我知道妈妈快赶上更年期。”

    蔓蔓岔气,干脆折回厨房里忙活,耳不听干净。

    蒋大少乐呵呵地笑着。结了婚的女人如果不唠叨,那才怪了。小姑娘不懂,要懂,也得等到她自己结婚生孩子后。

    小南南听出爸爸的笑声好像狡猾的大灰狼,瘪瘪小嘴巴。

    “刚在想什么呢?”蒋大少问。

    陆南说:“刚刚,小舅出去了。”

    “然后呢?”

    “小舅很少晚上出去的。大舅今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是担心大舅和小舅出事?”蒋大少想,他这小女儿感情比起和自己父母,貌似更贴近陆家人。究竟是被陆家和君爷亲自带大的孩子,连姓氏冠的都是陆姓。

    陆南没有回答父亲,别看她年纪小,考虑的周长却完全不逊色于大人,她不止看到了陆家,也发现到了姚家的动静。她知道,今晚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作为未来陆家的继承人,她清楚自己很必要去关注这一系列动静,不仅仅是担心小舅大舅这么简单。

    陆欢接到姚子宝的电话后,火速赶到了目的地——某游乐园。姚子宝递给他衣服时,他拿着那巨大的玩偶服,拉着夸张的嗓子说:“不是吧,这种韩剧老掉牙的桥段,你哥拿来效仿?都过气了!”

    “哎——”姚子宝道,“我觉得还好吧。好过我哥学潮流,大冷天的,带我嫂子去潜水到水下送戒指,那真真是要冻死我嫂子了。”

    陆欢眨巴下眼后,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强,这样为你哥辩护的句子你都能想到!

    幸好天气冷了,如果姚爷想夏天求婚的话,穿这身沉重的玩偶服,真是得把他们两个小伙子热死。一边艰难地套着玩偶服,陆欢问兄弟情况:“你爸妈今晚和你们一块吃饭了,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哥没喜欢上人家前,我爸妈都先喜欢上了,能不成吗?”

    难得。陆欢想。姚夫人口上说不挑,其实有点挑的。至于姚书记,作为第一把手,那肯定是要挑一挑的,这不把李老师都给挑掉了。

    “这么说,你哥应该很快要结婚了。”

    “应该是的,只要今晚顺利。”

    “你哥也该结婚了。都三十老几了。看我哥,儿子都快两岁了。你哥看着不羡慕,不妒忌?”

    “你不要跟我哥提孩子。他讨厌小孩子。”

    陆欢愁了把眉:“换做我,我也讨厌小孩子。除了我家西西以外,我都讨厌。”

    小西西是萌宝宝,很聪明地抓住小舅的心。

    “你哥和你准嫂子呢?”陆欢在戴上玩偶的头之前问。

    “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听见有人坐过山车时尖叫,不过好像不是我嫂子叫的。”姚子宝都觉怪,想,莫非是售票员的叫声。

    实际上,今晚的游乐园,应两对情侣的特别要求,特意开了几项游乐项目。姚爷来到时没有想到,会遇上和自己一样计划在游乐场求婚的男人。

    靠。这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怎么能被人捷足先登。

    同样,这位姓张的男士对姚爷这个巧合心里很紧张,比姚爷更紧张,因为看着姚爷一表人才,美貌非常,若是被自己未婚妻瞧见岂不会把自己比下去,不答应他求婚了。于是,两个男人一进园内,立马商量好了,一对走西,一对走东,两两互不相见。

    姚子宝听见的那坐过山车时发出的尖叫声,就是发自那个姓张的男士的。

    姚爷听着张某人在夜空中凄厉的尖叫声荡漾,一面鄙视张某人不像个男人,叫得比女人还惨,一面却也想,这过山车够带劲的,等自己带了小不点坐上一回后,小不点吓的哇哇大哭跑进他怀里。他趁机一边柔情安慰一边看准良机求婚,女人,在懦弱的时候肯定会抓住男人不放,他这时候求婚保准能成。

    “坐过过山车吗?”

    “没,没来过这种地方。只,只在电视里,电视里看过。”傻孩子老实说。

    姚爷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助威: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

    “这个很好玩的。”姚爷拉着她兴冲冲地来到过山车登陆口。

    傻孩子对张某人的尖叫声没法听完当做不存在,说:“好,好像,很吓人。”

    姚爷开始坑蒙拐骗了:“他不是坐这个,他是坐那个——”

    傻孩子只是仰头看了看他边说边用力掩盖意图的唇角,突然快吐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坐上过山车。姚爷自开始坐上过山车,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意图表现出自己的强壮,道:“你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我不怕。”傻孩子听他说的一本正经,有些心虚了,坦诚。

    可姚爷压根不信,以为她这是在装作镇定,说:“怕的话可以叫出来。”

    “首,首长——”

    “嗯?想下去,现在不行了,要开了。”姚爷说,不给她反悔,为了他和她未来的幸福。

    “不,不是的,我,我是说——”傻孩子怕的是,他的意图会失败,在过山车一边慢慢往上坡顶爬时一边磕巴地说,“首,首长你,你好像忘了,当兵,当兵的,受过,受过特训——”

    姚爷猛眨下眼皮,好像记起来时,过山车已经从坡顶冲了下去,哗哗哗,过了一圈又一圈。

    两个当兵的,坐着过山车,就好像在进行特训一样,没有丝毫感觉,更别提浪漫了。

    带着荣辱不惊的小不点走下过山车时,姚爷从高处望下去,仍可以见到张某人在附近草坪里哇哇哇地吐黄水。他心里叹:这叫做什么和什么啊?

    听见他的叹气声,傻孩子倒是好像很怜惜他的失望,说:“首,首长,我,我想坐会儿。”

    “口渴了是不是?”姚爷连忙给她找了个位坐,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马上去给你找杯热的。”

    她点点头,接着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才敢稍微拿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怎么办?好烫。

    姚爷边找到一杯热可可,一边和躲藏在暗处的两个弟弟交代:“等会儿我打个手势,你们马上拿戒指过来。”

    陆欢见着姚爷一说完这话马上跑回去,问姚子宝:“什么手势?”

    姚子宝愣住:“他没说?”

    “那怎么办?”陆欢叫。

    “还能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只能我们自己揣摩。”姚子宝说,“反正,揣摩错了不打紧,谁让他不说,但他今晚肯定是要把戒指送出去的。”

    姚爷走回到傻孩子坐的长板凳边,递给她热可可,紧接,坐在她旁边,感觉手心里全是汗。老天,原来求婚都是这么紧张的吗?简直比上断头台还可怕。他感觉喉咙里刚吞下去的口水马上又涌了起来,整颗心真是悬在了半空荡秋千似的。

    为了安抚那颗不安的心,他只好把手放在领口处抚摸了两下。这对于两个穿着玩偶服整装待发的小伙子看来,姚爷这个手势,俨然就是要他们出发了。

    喝着热可可的沈佳音,只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大笨熊。当然,都是人穿着的兔子和大笨熊的玩偶服。她见着不禁一乐,想,这游乐园的员工真尽责,都夜晚了,还有这样的活动。

    穿着大笨熊衣服的陆欢走在前面,手里抱的是束红玫瑰,一共九十九朵。后面兔子玩偶服里面套着的,自然是姚子宝了,姚子宝两只手小心捧着一个小盒子。

    陆欢胆子大,冲在前面,将九十九朵玫瑰直接送到了沈佳音面前。

    “送,送我的?”傻孩子很吃惊,想入园费门票里包含了玫瑰花钱吗。

    送花的大笨熊用力点头,要她收下。

    姚爷的心紧张得要蹦出来,应说两个弟弟突然冲出来时,他都没有准备好,只能在旁紧张地看着:她会收下,还是会拒绝呢?

    傻孩子放下热可可的杯子,在接过玫瑰花前不忘问:“要,要收费吗?”

    一句话,震得当场其他三个人脑子全当机了。

    陆欢不得瞅向了兄弟姚子宝焦急:这台词怎么往下接?

    姚子宝若是知道就好了,虽然这大嫂早是第一天到他家时,他就清楚是从外星来的女人。

    事已如此,不如速战速决,想必他哥一样想法。于是他越过了陆欢,把里面装着戒指的小盒子递到他哥面前。

    姚爷整了整衣领,神色肃穆,现在,叫他跳下悬崖都没有问题。拼死一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眼下的状况,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人生大事,他必须自己完成的事情,谁都帮不了他。他伸手接过弟弟递来的戒指盒,轻轻地,欲在她面前掀开盒盖,刚要跪下一条腿:“佳音——”

    大口袋里,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了。

    陆欢和姚子宝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打电话找姚爷,真是太煞姚爷的事了。今晚可是姚爷毕生的人生大事。

    姚爷这一刻胸头的怒火,很想将发明手机的人大卸八块。

    可那个打电话的人,真是够不依不挠的,非响到他接起来不可。这种电话铃声,不是一般的电话设定,姚爷明白,这只能是单位里有重要的急事找到。

    恼火归恼火,姚爷不得不暂时鸣金收兵,把戒指盒放回弟弟手上,转过身走远一点去接电话。

    陆欢的脚掌踩着水泥地,以眼神对着兄弟姚子宝说:你哥的婚姻,真像干妈说的,一波三折,你看,到这种时候了,都能出这样的事!

    姚子宝微微锁着眉,一边看他哥接电话的背影,一边回过头来,看他未来的嫂子。

    其实沈佳音在被陆欢硬塞了玫瑰花后,一直脸是被大束的玫瑰花遮住了,因此,若不仔细点瞧,都没法子发现她实际上是垂着脸的。

    “好像有点不对头。”陆欢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着慌。

    姚爷在接到君爷的电话时,心里头正恼火连兄弟都不怜惜他,只听君爷说:

    “子业,把沈中校带回来,马上带回单位里。”

    “有什么问题?”姚爷粗声问,想会是谁敢找她麻烦。

    “她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高,肯定一直在发烧。我们怀疑她有耐药性。”

    伴随君爷的这话一完,那头传来他弟弟一句喊:“哥!”

    手机一塞口袋,他急速转回身,像豹子一样迅猛,冲回到长板凳前。将她手里的玫瑰花挪开后,捏起她下巴:“佳音,佳音——”

    沈佳音半睁开眼睛,她心里突然想明白了花肯定是他送的,于是闭着眼噙着微笑靠在他怀里:她觉得好幸福,好像在做梦。

    摸着她的脸都是烫的,俨然是发烧很久了,姚爷又是心疼又是怒火,这孩子!

    “你发烧不会和我说吗?!”

    如果知道她发烧,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带她来游乐园刮冷风。再说,这孩子的意志力不得了,都发烧了,坐过山车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我第一次,第一次来游乐园,很,很高兴,和,和首长一起——”

    只要是他邀请的,她高兴都来不及。和他一块到游乐园,像梦境一样,哪里舍得拒绝。不过是一点发烧,她以前也有过,没关系的。

    这傻丫头,傻到,顿时,让他又哑口无言。

    赶紧拿大衣把她包裹起来,抱起她跑回车里。姚子宝和陆欢跟在他后面追,由于穿着笨拙的玩偶服,根本追不上像是为了女人发疯起来的男人。两个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姚爷开着车急速消失在路口。

    “你哥连婚戒都没有拿走!”陆欢指着他手里的戒指盒。

    姚子宝只得把戒指盒先收进口袋里,给他哥带去。

    病人到了病房后,早有人准备好,立马挂上药水,同时做血培养和药敏试验。

    姚爷摸着她的额头一直发烫,量体温是快到了四十度,心里的焦虑不言而喻。眼见,新用上的抗生素并没有怎么起效,而且用的已经是和头孢类不一类的抗生素。

    赵文生在他旁边站着,一边看他,一边又看向君爷。

    君爷终于吐出:“我叫了老葛带桑虹过来。”

    姚爷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过后,眼里快速地闪过几道光,起身走出病房,拿起手机打罗大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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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这个时间段突然接到姚爷的电话,罗大伟只是稍微在心里头琢磨,可想象出姚爷打这通电话定是为了谁。

    “姚科,沈少校,不,是沈中校了。她出事了吗?”

    既然对方聪明地直接提起,姚爷不再二话:“能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吗?现在可以说是关系到她的命。”

    一个命字,打消了罗大伟所有的顾虑。本来他想,如果姚爷是因这原因质疑沈佳音对其忠心,那么他可以保留秘密只劝服姚爷相信。

    “我只知道,九年前,她和我住在同一家医院的病房。”

    “她住过院?”姚爷仔细回想她的人事档案,他对此可是认真地看了好多遍,没记得她有什么特殊的要留有案底的既往病史。

    “是,部队医院。”罗大伟到此可以确认姚爷肯定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同救了他命这事,爷就是贵人多忘事,他心头深深地叹口气后说,“姚科,你没忘吧?九年前,你和陆队可是救过我的命来着。”

    姚爷心头咯噔下:也就是说,事情发生在九年前那场特大洪灾里。

    “你意思说,她是在那场洪灾里面受伤的?”

    “是。”

    “还有其它吗?”

    问到致命处了,罗大伟其实,自己现在都不大敢保证当初听到的一点消息会是真实的,耳听姚爷一点都没能记起来的模样,于是他说:“我只记得,她比我先到的部队医院,然后,我听说过,她和我一样是你和陆队那支卫生队救起来的人。”

    “我明白了。”姚爷清楚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这是罗大伟知情的极限了。他挂了罗大伟的电话后,转过身,见赵文生等着,问:“你能知道些什么?”

    “不如问问孝义有没有印象?他当时是负责转运病人。我当时刚好出国,却是没有参加你们那次救灾行动。”赵文生刚在旁边,是把他和罗大伟的对话都听了。

    问孝义吗?或者是,反正君爷已经让老葛把桑虹带来。姚爷几步走回到病房里头,坐到她床边,摸着她挂上药水的那只手。再回头,看向她的脸,她细致的眉毛,小巧的鼻梁,略显苍白的嘴唇。

    连罗大伟都记忆犹新的人,为什么他会忘了呢?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沈佳音这个名字,确实在遇到她之前,对他来说前所未闻。

    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他没能认出她?

    或者说罗大伟听到的消息纯属谣传。

    因为他知道,无论她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话,他肯定不会不记得她的。别看她好像长得很一般,但她有别于他人的特质,能深入人心,让人刻骨铭心。

    赵文生在君爷耳边嘀嘀咕咕刚罗大伟说的话。

    君爷大概是一样没料到竟是与九年前的灾难有关,眸里一丝怔,紧跟着是若有若无地无意识琢磨着说:“九年前。她那时候才几岁?”

    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却犹如平地惊雷乍起。

    姚爷感觉心头被投下了颗炸弹,猛地炸开,周身差点被炸得粉碎碎骨的震撼。他伸出去的手,颤抖地摸到她的衣服。她身上穿着他送的旗袍,暂时没有更换成病人服。隔着厚实的天鹅绒布料,他意图想摸到些什么。

    旁边的人都很吃惊地看着他这个动作。

    “姚科?”

    他定了神,道:“拿病人服来,我给她换上。”

    徐美琳基于职业道德,提醒他:“不如,我们护士来帮她换吧。”

    “不,我来给她换,你们都出去!”姚爷脸色铁青,口气不容置疑。

    徐美琳闹不清楚他这是和沈佳音定了关系没有,看看君爷。君爷冲她点了头。因而她让人拿来了一套干净的病人服后,与其他人一块退出了病房。

    他把昏睡的她抱了起来。她可爱的小脑袋靠到他怀里时,犹如陶瓷似的,让他益发小心翼翼。绕到她身后的手指,慢慢地拉下旗袍侧面的拉链。拉下旗袍后,发现她里面还穿了件贴身内衣。在他的手刚要揭开她内衣时,她在他怀里动了动,他的指头顷刻间停住。

    等,等到她呼吸平缓,像是熟睡了一般时,他的指尖轻轻地拉起她上身的内衣。逐渐暴露在他面前的是,腹部一条显而易见的伤疤。

    他的双瞳,盯着这条陈旧性的,却也知道是一辈子都没法消除的伤疤,微微的光,闪着,一直闪着。指尖要确切地摸到那条伤疤时,她在他怀里再次动了。

    一刻,他感觉自己吸不到气,心是要从口里跳了出来,指尖是连忙一松,上衣自然地垂落下来盖住那条丑陋的疤痕。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脸。

    她双目紧闭,眼皮想动但明显因为药效的缘故,动不了,只能眼睫毛微微地眨弄。于是,他不能确定她是要醒来了,或只是在说梦话。

    她饱满的略带苍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时,他凑近去听,全神贯注的。

    “首,首长,别,别离开我——”

    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敢和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眸里的光猛地一闪,感觉内心里某处完全崩溃了,感情犹如倾泻的洪水决堤而下。

    “傻瓜,傻瓜——”他摸着她的头,用力地抱着她,指头像是要掐进她骨头里去了,声音早已沙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桑虹不情不愿来到单位时,一路和老葛拉扯着:“他们叫我们来,我们必须马上赶来,这是什么道理?既然说是命令,直接在电话里让我们做不就完了。非要叫我们到这里来,这不是把我们当奴隶使吗?你是他师兄,我以前还不知道帮过他多少回呢。忘恩负义的,仗势欺人的!”

    老婆对君爷意见记恨已久,老葛只好抚着她背替她顺气,一边耐心解释:“陆君不会是无缘无故让我们来的人。或许他作风是霸道一些,但论起为人,没一个敢说他不正。”

    “是,他是青天大老爷,君青天嘛。”桑虹话里带刺,才不管现在是快走进了君爷的办公室里。

    君爷瞅了眼她进门气腾腾的脸色,只是和老葛交换个眼神,问:“没和她说吧?”

    “你在电话里都说不清楚,只是命令,我和她说什么?”老葛固然这么说,因为了解师弟的为人,清楚这会儿功夫单独把他们夫妇俩招过来,必是因为沈佳音的问题。为此,他忧心忡忡地往办公室里先看了看,四周不见沈佳音的影子,压根猜不到小不点会出什么事。

    “坐吧。”君爷对他们两个说。

    桑虹气呼呼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接着见,连来个给他们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她眉头一皱:这爷实在太欺负人了!

    赵文生是把准备给客人倒水的勤务兵都遣了出去,小心将门关上。

    老葛干干地吞了口唾沫,看办公室里除他们夫妇俩外,剩下两爷和赵文生。

    君爷从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到他们对面时,翘起了二郎腿。赵文生拉了张椅子坐在君爷旁边。至于姚爷,只是在窗口那头站着。

    由于夜晚夜黑,灯光的缘故,老葛只能看到姚爷一张侧颜与以往一样完美无缺,却是掩盖在了窗帘的阴影里头,益发高深莫测。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陆君,我告诉你,你虽然职位是比我和老葛高,但不是我们俩的直接上司,想对我们进行三堂会审的话,把批准的文件先拿出来!”桑虹如此这般作势是想,如果他们敢对沈佳音下手,因为怎么想,他们和他们夫妇有牵扯的话也就因沈佳音,因此在她推想里他们拿他们夫妇开刀就是为了对沈佳音下手,这是确切无疑的。

    “你慌张什么?我和子业都与你们签了生死契约的,这契约不是在你们手里吗?你以为我们会傻到自己对那孩子动手吗?”君爷冷冰冰的话声中,带了一些不耐烦。到了这时候了,桑虹却对他们依然不放心,是很令人恼火。

    “那你叫我们来是为什么事?”桑虹皱眉,是想,之前自己和沈佳音一直保持有联系,哪怕这孩子去了演习,她都有关注她是否平安。没听说过这孩子突然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这孩子再次给他们争了光,荣升为中校。或许正因为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她这心头,微微有点急躁了。

    “我只问你一句。桑虹,你是不是对她的人事档案做了手脚?”

    “什么?!你诬赖人最好先拿出证据来!”

    “桑虹。”赵文生插进来,知道她和君爷两个硬脾气的继续顶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时间现在对某人来说却是争分夺秒的,叹着气道,“我和陆君他们叫你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

    “谁说没有别的意思!”君爷一声打断赵文生想周旋的话,厉声道,“我现在就是要追究她的责任!是必须追究!”

    见大帽子都扣到自己头上来了,桑虹怒,两眼瞪起,冲着他:“想追究我和老葛的责任?什么责任你倒是说?我和老葛是犯了什么事触犯了你大爷了?我和老葛是杀了人了,还是放了火了?”

    老葛此时看出君爷的神色是正经的,慌然拉住继续火上浇油的老婆,对君爷说:“陆君,你把话说明白吧。老实说,我和桑虹这颗心都吊着,想惩罚我们两个没有关系,只要佳音没事。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是无辜的。”

    “你们都知道那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对那孩子的档案动手脚,为什么要让我们到这一刻她出事了,才知道她受过伤开过刀,用过那么多抗生素。你们自己是医生,应该懂得这些事一旦隐瞒,到关键时刻就是要了这孩子的命!”君爷气势汹汹说到这里,扫过他们夫妇俩瞬间像谢了的花朵蔫下去的头,是益发严厉,“说吧,是什么理由让你们这么做?如果没有个正当的理由,不要怪我无情,今儿就把你们两个正法了。”

    桑虹的气是蔫了,嘟哝:“既然你们都知道她开过刀,还问我们是什么理由?”一边说她一边愈是气了起来:“再说了,我一开始不是交代过你们吗?要好好照顾她吗!你们怎么让她病了呢?你们现在照顾不好她,反倒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来!”

    “够了没有!”赵文生在旁边是听不下去了,眼见双方只会互相推诿着责任,可有没有想过那头站着的姚爷是什么心情,“现在的问题是,她还在发烧,感染!”

    “很严重吗?”老葛紧张地追问。

    “药敏试验初步结果出来,她至少对一线抗生素药物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抗药性。如果一线的药物不能用,老葛,你清楚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她这么年轻,才多少岁。怎么会对抗生素的抗药性到达这种程度,她又不是什么大病病人,你让她以后如果生大病了怎么办?”

    老葛面对这一串质问,焦躁地摩擦起双手,偶尔视线,扫向背对大家站着的姚爷:“我不知道你们究竟知道了她的事多少。如果真是想起来的话,应该大致能理解我下面说的话。她受伤,当时不是到了部队医院才开的刀,因为情况过于紧急在当地就开了刀。送到医院来后,伤口慢慢愈合。后来才发现,主刀的医生迫于当时没有器材的条件下,没有用到吻合器直接给她做的缝合。但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在这期间她由于吻合口出现感染的症状,已经采用过了大量抗生素来压制,导致了她的抗药性。”

    赵文生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番解说,震惊时,看向两爷。只见两爷的脸都像没入黑暗里面一样,一句话都没吭。

    看他们俩沉默了,桑虹这股气又冒上来了,埋怨道:“所以,我不是说吗?说叫你们不要把这孩子带到你们这来。你们非要!”

    君爷听了她这话凶狠的目光瞪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为了私人利益,我们会把这孩子怎样吗?!我告诉你,你怀疑我说我都没有关系,但是,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自己也在场亲眼所见!如果不是子业冒着失去前程的危险救她,她到现在能活着吗?”

    “都不要说了——”姚爷的声音,在这时候轻轻地吐了出来。

    众人听出他声线宛如沧海一粟,历经沧桑,都不禁一怔。

    “桑虹。”姚爷说,“你现在说这些话,都太晚太迟了。”

    桑虹只是听着他干哑的声音,都心头宛如被把锯子割着。于是她清楚,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没有半句谎言。

    “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向她求婚了。”

    对于姚爷这句突然坦诚的话,就是提前收到风声的君爷和赵文生都有一刻的愣。更何况完全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的桑虹和老葛。

    老葛若是傻了似的,四肢瘫痪在了沙发上。

    桑虹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盯着姚爷,用要吃人的眼光:“你现在和我说太晚太迟,是想让那孩子伤心吗?要是你敢,姚子业,我告诉你,你这人是没心没肺的,我桑虹今天替那孩子把你枪毙了都可以!虽然你是这孩子当年的救命恩人,可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桑虹。”君爷皱了眉,为她这一面倒的说法,为自己兄弟说两句,“你应该知道,子业当初冒的不止是失去前程的危险去救她。而且为了这——”

    为了这,姚爷和他妹妹擦肩而过,蒋大少和他妹妹相遇。

    老葛迅速爬了起来,后悔万分地说:“我那时候该和桑虹一块坚决阻止你们把这孩子接走才对。是,三年前,你的妹妹找回来时,我和桑虹都知道这事了。可是,那孩子一直想报恩,也没存啥意思。这,这,怎么到了现在会突然变成这样了?求婚……”

    哎。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怎么姚爷会突然和这傻丫头好上了呢。完全出了桑虹和他的意料外,想都没法想。

    桑虹气道:“那还用说。我早说了,这人脑子里除了精虫没有别的。你就不信,还说他为人好正直。正直个屁!满脑子只知道怎么勾搭女孩子。现在呢,后悔了?!”

    “没有后悔。”姚爷的声线虽哑,咬字却清晰无比。

    “没有?!”桑虹当听了错话。

    “从一开始就没有后悔。”姚爷说,“我现在只恨你们,把她送到我身边的时间这么晚。如果早一些的话,我不是可以能早点和她在一起?”

    每个人都为他这完全没法想象的话,深感诧异。

    姚爷清楚,没人能体会他和她其中的辛酸苦辣,所以,没人能了解他心里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他总以为上天对他不好,很薄,偏心。明明,早在出生时就该和他在一起的囡囡,却被人捷足先登。老天是在玩弄他。结果,上天其实早已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给了他一个比囡囡还要好的女孩。或许,老天是要他学会更珍惜这个好女孩,于是在他和她中间设了无数的阻碍。

    现在,他和她在一块了。在得知真相后,他心里其实只有满满的幸福。

    他知道,他下半生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把你们知道的情况,把她以前原始的病历,全部交过来。她是我唯一爱的女孩。我比任何人都要爱她。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她,没人能,哪怕是死神。”说完这话的姚爷,从一行震惊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开门后,是向她在的地方径直地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对于他发的誓言,桑虹俨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问:“他这是吃错药了吗?”

    君爷只是沉稳地对她说:“他对她求婚是真的。”

    老葛张口想说话,却发现成了哑巴:虽然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知道了真相的姚爷并没有改变主意,却是人都看得出来,姚爷对沈佳音的一往情深,是更深了。

    说到底,九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有姚爷和那孩子自己最清楚。

    在赵文生跟桑虹去取病历时,君爷坐在沙发里头,揉着眉角,感觉九年前的那一幕幕,清晰可见地犹如倒放的影片一般,浮现在自己眼前。

    现在有了沈佳音的片段,再来弥补这一段往事,似乎一切都有了有迹可循。

    九年前,他们一帮人,说是刚从军校毕业,却没有完全停止学业。对他们来说,一边继续深造一边时而下放到部队里锻炼,是最佳的升官路径。正因为如此,一旦遇上特大险情,他们是当仁不让,要被放到最前线去锻炼的年轻军官。

    记得,那个时候,在接到命令的前一晚,他们一群人摆了桌酒席,是给预定要出发前往美国深造的赵文生送行。

    赵文生的人缘自来很好,以至送行的人很多。一桌子人,差点都喝醉了酒。每个人在赵文生临行前与赵文生说祝福语时,赵文生握着他君爷的手,突然在他君爷耳边说了句话:“白露人很好,希望你别辜负了她。”

    如果不知道赵文生秘密的人,恐怕会误以为赵文生是对他君爷的女朋友白露有意思。君爷是听了赵文生这话后,替赵文生微微地愁了眉,看来,收到的风声没有错,据说,赵文生很久以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了。

    喜欢的人,一定要珍惜。如果不珍惜的话,留给自己的绝对只能是追悔莫及。

    君爷那晚上虽也是灌了两杯酒,但失眠了。赵文生不知道,他其实在那天之前,已经萌生过无数念头,要不要与白露分手。

    白露是个大美女,不仅人美,在兄弟中为人的口碑一样很高。他君爷拥有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朋友,是无数兄弟心里面羡慕甚至可以说妒忌的。

    姚爷在部队宿舍里睡的是他上铺,爬到上面床位时,看到他睁着眼睛好像在发呆,拿脖子上的毛巾在他面前甩了下,笑问:“想谁呢?夜里不睡觉想的肯定是女的。”

    “想囡囡。”君爷答。

    姚爷因他这话微愣,接而用悠长的口气说:“囡囡如果长大的话,现在应该是出落成一个大美女了吧。”

    “囡囡不可能成为白露那样的美女。”君爷翻个身说。

    或许其他兄弟没有见过囡囡的不知道,在他们两兄弟心里面:囡囡,那是所有女孩子里面最好的,是谁都没法超越的。

    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劣根性,总是认为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姚爷笑说:“囡囡是你妹妹,怎么,你这恋妹情结的想怎样?”

    “我是说——”君爷道,“我不知道,如果囡囡在,会不会认为她好。”

    这或许只是他的一句无心之话,后来却不知怎的传到了白露耳朵里,以至于后来白露无比紧张囡囡的存在。白露拼命地要帮他找回囡囡,拼命地要和囡囡打好关系。

    不管怎么样,在兄弟们眼里能看到的是,白露是那么地爱他。就在他们临危受命,跳上大卡车准备前往最危险的灾区地带时,作为后勤不能陪同前往的白露,追着大卡车,追了有五百米远。连带他们出发的领队都被感动了,让车先停下。

    众目睽睽,碍于上司的命令,他在兄弟们一片看好戏的嘘声中,跳下了车。他当时确实有点恼火了,或者说很气。想她向来也算是个矜持的人,在这个时候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他是个军人,军人理当在国难当头时一马当先。她将来如果想做他的女人,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好的话。

    实际上,后来白队与他们汇合后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这事,没忘打电话去批评一顿妹妹。不过当时他确实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不然会阻止白队。因为在他跳下卡车,很不耐烦地等着她走到他面前时,他才知道,原来他都误会她了。

    她装作想给他领口上系上扣子防风,同时偷偷地在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是什么?”

    “护身符。”

    他瞪了眼,他要这迷信的东西做什么,刚要掏出来扔回给她,突然发现她眼里极为冷静的一抹神色。因此他的手收了回去。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他对她这么说,或许是出于配合,举起的手在她头戴的军帽上压了压,道,“你自己小心。”

    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好像情侣一般情话绵绵道分别。只有姚爷,等兄弟们的好奇过后,把他拉过来,低声问:“她给你什么了?”

    白露是机关部门人员,而且不是普通的部队机关人员。就是她哥哥白队,偶尔能提前得到的一些内部消息,都是通过自己的妹妹。

    君爷从口袋里掏出她塞进去的福袋,趁人没注意时,解开口子,里面是塞了张小纸条,上面罗列了一些人名和部队号码。

    “我想。”君爷琢磨了会儿说,“这些人,都是她要我去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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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九年前

    在那个时候,他们和高大帅并未认识。这意味着,在那个时间段,是白露的这张纸条救了他的命。当后来,君爷回想起这个细节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对她动了心。

    对于一个理智的男人来说,对女人动心和冲动完全是两码事。冲动是激情,激情过后,什么都不会存在,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什么样的生活理念照旧,所以绝不会因此而做出能影响到自己人生的决定。如果把激情说是一时情绪化的话,动心是决定性并且会付之于行动的现实。

    好吧,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太多苦痛的过往和家族沉重的责任,无不意外都让他只能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为此,他被人诟病他也绝不会有半句妥协。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坏男人,一个被人称为冷血和无情的男人。

    只因他不会傻到真以为自己是七十二变可以无法无天的孙悟空。这世界上没有能做到无法无天的人。这世上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人,为了得到某样东西必须舍弃另一样东西的人。那么,他为了自己要得到的,去舍弃一个所谓的激情,他认为是值得的,是王中之道。可就这一点,很少人能理解,尤其是女人。

    女人在心里面对爱情的定义多是激情而非动心。男人在这点上如果理智的话,往往只能变成女人心中最讨厌的人,认为其不懂感情,冷漠,忽视自己。

    他有时候想起那些女人背地里对他的取笑和恨意,亦觉可笑。是,他给不了她们平日里想要的风花雪月,叫他送给她们一束花他都是办不到的。但是,他是男人,他的准则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论谁成为了他的女人的话,他定是要护她到底的。

    如果她遇到被欺负,他会帮她打回去。如果她受寒受冻,哪怕他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衣服,他都会脱了给她穿。至于,当她病痛当她遭受危险生死攸关时,不用说,他会伴她到最后,帮她挡到最后。如果允许的话,与她一块走,绝不让她孤独一人在另外的世界都是可以的。

    他动心了,在看她在小纸条背面附写的一行字:小心,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她用了“我们”两个字,没有用“我”,说明在她的心里面,绝对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而是一个有着大局观念的女人。

    他陆君要的,是一个和自己齐头并进的女人。最不需要一个时时刻刻把“我我我”挂在嘴头上的女人。但凡女人说他自私冷酷无所谓,他只要这样的女人。

    她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而且不是只是为了图他高兴,不是一时的装模作样。他背完纸条上的字把纸条塞进口里咀嚼时,想着,回想她追着卡车跑的那一幕。

    五百米,追跑一辆军车,山路泥泞,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跑,对一个大美女来说,意味着将完全舍弃平日里的高贵和优雅。不怪,那带车的领导都被她动容。

    满头大汗,头发凌乱,鞋子裤腿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巴,脸上的毛孔都能因为运动而增大,变得粗糙,难堪。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在他心里终于有了美的时刻。所以,他之后和她说的话,潜意识里,或许已是认可她了,而不是只是单纯的配合和演戏。

    相比大卡车在山路上颠簸时君爷闭着眼睛好像全神贯注于神游的神态,姚爷无聊多了。

    无数女人倒追,堪称男人之中的花瓶的姚爷,外人传其风流无度,只有他身边的人相信他是再纯洁干净不过的一条汉子。

    哪里能懂得君爷脑子对于女人的烦恼,姚爷的心里很清澈:像自己这样好的一条汉子,没理由不能找到一个好姑娘。

    说姚爷最大的毛病是自恋,完全不夸张。

    掀开卡车后面的帘布探出头,望到了路边靠了辆同为绿色的军用大卡车,两个年轻指挥官站在车后面的地方吵着,不知道吵什么。

    姚爷就此推了下君爷的胳膊头:“老百姓站在那里,他们当着老百姓吵架,是不是有损我们解放军的形象?”

    君爷循声望出去,只见一个年轻军官的侧颜冲着自己。那人英俊的眉毛是桀骜不驯,刚硬的嘴角略有些狠,总体而言却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小伙子形象。

    当然,那时候君爷并不知道这人即是后来要成为他妹婿的蒋大少。姚爷更不知道他口里鄙视的这位年轻军人,会是将来捷足先登抢了他未婚妻的男人。

    两爷当初最追悔莫及的是,他们就是这样和他们找了大半辈子的囡囡擦肩而过了。

    蔓蔓当时坐在大卡车上,没瞧到他们两爷,以她的视角,却是将蒋大少的背影十足十地印在了自己脑海里面。

    最可悲的是,姚爷那个时候,同样没有能看到小时候喜欢的小女孩的影子。不然的话,以君爷那天生糟糕的直觉,或许姚爷可以弥补下君爷的缺陷早日找回妹妹都不难。

    他们坐的大卡车,擦过了蔓蔓坐的大卡车,擦过和指导员吵架的蒋大少,擦过的时间为三十秒钟,在这三十秒内,两爷对于两个指挥官为什么吵架比较感兴趣,以至于车上坐了些什么人一概忽略了。

    有个人,或许是认识蒋大少的,挨着两爷说:“听说是义子。”

    “义子?”

    “对,蒋中海的义子。”

    君爷继而听人继续说,这次到一线抢险的部队里,有一个师长就叫做蒋中海。

    “看来是个很会拍马屁的高干。”姚爷眯着美睐,懒洋洋地抬了抬帽檐说。

    君爷不予置评:在这社会上,会拍马屁,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才能。

    他们的卡车到了指定地点,所有人下了车。帐篷已经有人搭好,他们一车子的人分散开来。君爷和姚爷两个人,先是走到了指挥处找白队。那个时候的白队,刚升官不久,业务不是很熟练,再加上刚上来就被派这么重的任务,繁杂事务缠身。即使看见了未来的妹婿君爷,至多只能见机插缝地是打一声招呼:“嗯,来了”。

    两爷只好站在帐篷里头耐心等着,偶尔看看外面的情形。

    君爷望见了之前下连队锻炼时所在师团卫生队的人,其中有一个姓王的教导员,这一次来了。

    “曾军长怎么说?”

    君爷听白队在后面和人谈话时屡次提起这个曾军长,曾德容,同是他下连队所在部队的指挥官。

    “曾军长的意思是,现在,更重要的做搜救工作,因此,卫生力量应该放到基层。这里可以设置一个临时救护地点,但好医生,最好是随之去到前线救人。”

    曾德容的参谋当时向白队转述的这番话并没有错,可君爷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曾德容心里其实在这个大义的计划里会存有另外的一些心思。不过君爷很记得,白露给他的纸条上,要他警惕的人里面包括了曾德容在内的一帮军中参要。只是他当初并没有因此想的更远,而是想白露会推出这样的结论,无疑于他曾经在这个部队下过连队,遭遇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刁难。

    部队里其实不完全是个纯净的世界,每个军人,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人,谁不想当将领而一辈子只委屈自己当个兵。所以,新人每次进入部队,愈是有才华的新人,益发会受到老兵的排挤和顶头上司暗中的嫉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并没有全部搁在心头。

    “那好吧,我把手里的人手重新分配下。”白队叹口气后说。其实他心里不大情愿的原因很简单,临时调来补充卫生队伍的这批年轻军官,大都毕业不久,实践经验较少。他担心他们出事。

    这个出事的概率有两个。一是怕年轻的军人性格冲动,遇到险情自己往前冲,在可以避免牺牲的情况下却是轻易牺牲掉了自己。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一个人才不知是花费了多少的力气,这样的牺牲可谓很不值。二是怕年轻的军人业务水平不精,上手的实践经验少,遇到事不会处理或是处理不当,搞出个什么事故来,说不定一样毁了自己的前程。说来说去,这两个原因,他这个领导的负有责任心的话,都是极不情愿见到的。

    白队原先想的是一对一或是一对几的老兵带新兵上阵,但曾德容派来参谋的人这么一说,他的计划只能跟着作战部队走。确实,现在的情况危急,多地需要最好的卫生力量补充。军队的卫生力量不同于地方的卫生力量,他们本身具有作战部队的一面可以更好的有所作为。

    军人的职责,就是要冲在普通老百姓前面。

    白队经筹划之后,与君爷他们新来的这一批干部谈话,让他们随各救灾部队出发前往险情集中的地方救人。后续再派来补充的军官会负责伤患转运工作。这里的医疗地点将作为一个临时的急救救治点。由曾军长的师团卫生队同志负责,即王教导员负责着这里。君爷他们这些人,如果在这里救人的话,自然归属王教导员管理。

    之后,白队因有其它要务缠身,坐车离开。离开前,不忘和未来妹婿嘀咕两句:“陆君,保重自己的命和前程要紧。做任何事情之前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务必全面衡量。我们未来是要成一家人的,所以我才私心地和你说这个话。”

    君爷点了头:“请你放心吧,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白队听完他这话很高兴。白队作为领导,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部下,而不是脑子里像愤青一样的部下。部队打仗放到实际里头要靠的是脑子,不是靠口头上嚷嚷口号。

    姚爷站在他们旁边,把白队的嘱咐一块听了,等白队走,笑着对君爷说:“已经认定你是他妹婿了。”

    那大概是第一次君爷没有对调侃他和白露关系的话感到反感。

    姚爷听她居然不答声,稀奇地挑了挑眉。

    正因为曾德容的策略,他们两个各自分开了。

    君爷随了一小分队向东,姚爷跟了另一支部队向西走。

    君爷跟随部队来到半路,听到前面如潮水一样涌过来的一批人说:“决堤了,前面决堤了,冲毁了路和村子。前面几辆卡车都被淹了。”

    事出突然,据说那段堤坝已经之前做了数十次次加固,溃决却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潮涌的江水刹那间卷走了来不及逃难的人,同时淹没了就近的村庄和道路桥梁。

    君爷和小分队护着这群退下来的百姓,撤到了第二条防线。同时间,当老百姓安全后,他们部队马上借来了多条橡皮艇,赶往被淹的村庄寻找幸存者。

    洪水所过之处,皆成一片汪洋,只在水中露出是屋顶和树头山坡,好比都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物一般,可见大自然的恐怖威力非人类能挡。橡皮艇在其中游走,偶尔遇到漂浮物,险象环生。

    要救的人太多了。其中被淹的一辆大卡车上据说搭载了上百个老百姓。一时间这些老百姓在洪水来到时纷纷跳下车时赶不及撤退,只好各自往附近高的地方跑。

    在一个露出水面的小山坡上,君爷和他的队友见到了许多坐在树上等待救援的老百姓。

    橡皮艇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救老弱病残的优先。而且橡皮艇一路过去,遇到的求救者会愈来愈多。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君爷偶尔必须狠心地将原先已经救上橡皮艇的年轻人先赶了下去。其中,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包括自己的妹妹。

    “你先下去,在这里等着。马上会再来救生艇把你救上来的。”君爷冷酷地说这话时,避免去对上对方的眼睛。他担心会心软,但现在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蔓蔓那时候和大卡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由于半路遇到洪水袭击爬到高处等待救援。刚是从树枝上被解救出来,给披上毛毯,在这条救生艇上缓口气不到五分钟。

    她抬头看了眼对她说这话的军人,发现他侧着的脸几乎是背对着她的。想必,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在她登上救生艇后第一时间给她披上毛毯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是冰冷的男人。

    环顾救生艇上,除了他是必须操纵救生艇和救治病人不能走开以外,其他本来坐在救生艇上的军人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老百姓,而自己代替老百姓置身于危险里面。

    她咬咬牙,什么话都没有说,攀上了宛如座小孤岛浮现在洪水水面上的一个小屋顶。同时,从屋顶上的两个孩子代替她,坐进了救生艇里面。孩子的妈,因为救生艇没法继续承重,与蔓蔓一块留在了屋顶上等待再次救援。

    一个勇敢的女孩。

    这是君爷在这次遭遇中对蔓蔓留下的印象。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他苦苦找了很久的妹妹囡囡。

    况且,这样平凡却和军人一样极具勇气愿意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老百姓,远远不止蔓蔓一个。君爷很快地,将蔓蔓列入了群体印象中,没有留下单独的一个印记。

    在蔓蔓的心里面,沿途所遇的军人,一个个都是很英勇很值得她敬佩,君爷一样没有给她留下最特别的印象。

    蔓蔓双手拉着披在身上的毛毯,夜色一点一点地降落,目送他操纵的橡皮艇消失在尽头,只是抽抽鼻子。夏季的天气,因为洪水的蔓延到了夜晚却是散发起了寒意。若不是当时有个中年妇女陪着自己,她真担心自己能不能挺得过这个夜晚。

    好在搜救部队是不分昼夜,也或许是君爷在无意识中仅凭血缘关系的牵连,记得她所在的地点,如遇其它前来增援的搜救艇时立马报了她的位置。蔓蔓就此得救。

    与蔓蔓一块解困的妇女,焦急地要找回被君爷先一步救走的小孩,后听说那两小孩应该都在临时医疗救治点,和蔓蔓一齐赶着往那方向走。

    那妇女走的急,蔓蔓一路历经艰辛,脚上的运动鞋早已湿透了,两只脚不仅是磨破皮,而且穿着鞋子好像铅一般的重。她又没有办法脱掉鞋子在满是砂石的路面上行走。逐渐的,她无奈与前面赶路的妇女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大半夜的夜路后,见日光慢慢在山头那边升起,像是在阴暗中总算见着了一道曙光。

    蔓蔓拿手掩着耳朵上被风吹起来的刘海,突然听见好像有脚步声。她乍一惊,先是以为是鬼。疾跑几步后,找到个地方暂且躲起来。

    别看她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却绝对是个临危不乱心思慎密的女孩。知道这世上不会有鬼,那么,会不会遭人抢劫?有人想趁火打劫?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身无分文,但不代表没有价值,女孩子在外需要比男孩更警醒一些,谨防被人劫色。

    一个人,穿着绿色的军装,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他的步伐迈的很快,但同时可以看出他心里的焦躁和疲惫。

    蔓蔓睁大了眼,很记得这个人的侧脸。是那个年轻的连长,他救了他们这批过来实践却遭遇洪水的学生,把他们连队乘坐的大卡车让给了他们学生和百姓逃命,为此他好像和连队里的另一个军官起了争执。

    她好像记得,他们部队的兵叫他为蒋连长。他姓蒋。

    蒋衍埋着头,肚里窝着团火,一个劲地往前冲。他捏着拳头,是想赶紧找到个指挥所禀明情况。他心里焦躁,焦躁连队里那群突然和他走散了的兄弟。现在,不知道那个得逞了的姓柳的,会带着他的连队做出什么样的事。

    蔓蔓从大石头后面站了起来,感觉他完全没有发现到她,是全心全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她愣着眨了两下眼睛,想,是不是该上去和他打个招呼,哪怕是道声谢也好。

    见着他走到了前头,突然前面一条摇摇欲坠的电线杆要朝着他脑袋砸下。

    “小心——”她口里都来不及叫,脚已经先动了起来,冲到他后面的瞬间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可惜,她只来得及指尖够着他衣服背后。

    电线杆砸了下来,擦过他肩膀,击中他额角。紧接,他和电线杆一块栽倒在了泥土里。

    夜色,在这山里头未完全退去,蒙蒙亮的日光好像层雾气,把一切罩着,更是迷迷蒙蒙的,仿佛揣着无数秘密的迷宫。

    她怕他接下来被随电线杆落下来的电线击中,第一时间拽着他衣服将他往外拖,是离电线杆愈远愈好。可怜她当时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因为一天没有吃上饭了,只能将他拖出一米远是极限了。

    看他额头流血,撕了衣服帮他简单包扎了下。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求救。她站起来四处找人帮忙时,见到有个人影在不远处闪过,叫了声:“同志——”

    那人听到她叫声,却溜的更快,如兔子似的。

    她吃一惊,心里某处突然被什么揪住了般,皮球似地紧张弹跳起来。此时日光照在了离他不远处的泥地里,正好是那条电线杆树立的地方,她看到的是什么?是好像几个来不及被雨水清刷掉的脚印。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纯属巧合?

    她拿不住,心想,无论是谁换到她这位置上一样是一团雾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的救命恩人先救了。

    过了不久,刚好有一路逃难的百姓经过,听到了她的求救声,于是帮她把伤者送到了部队的临时医疗点。

    先给蒋衍看伤的是一个年纪中年的军人,身材稍微有点胖,他旁边的兵称他为王教导员。

    王教导员简单地翻了下蒋衍的眼皮后,说:“伤不重,先放到一边。”说完,昏迷不醒的蒋衍就此被搁到了帐篷外头简陋的一张床板上。

    蔓蔓皱着眉,心里头咯噔,总觉得他的伤没有这么简单,毕竟人到现在都没有醒。可她又不能随意去质疑人家军官的话。

    她在帐篷外走来走去,很是担忧。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君爷,她认得他是开着橡皮艇救她的那个军官。于是她冲他走了过去,斗胆地说了一句话:“同志,请问你能不能帮我看个病人?”

    君爷没认出她是谁,这两天两夜没有睡,他的大脑早就处于十分忙乱的状态,哪会去记得一个不起眼的人。照看伤者本来就是他的活,因此他没有拒绝她。跟她走到了蒋衍所在的地方,只是第一眼,他就看出了蒋大少的伤不轻,说:“我得帮他安排,可能会尽快让他转去医院。”

    “谢谢。”

    可君爷连她这个谢字都没有听进耳朵里面。

    蔓蔓只觉得他经过一夜过后,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人好像又变了,变得脸容深凹,像是暴风雨前雷电交加的那一晚,令人心惊胆战的森恐。

    她都不得不被他这个样子给微微惊到,退了半步。

    这时,有个人朝君爷跑了过来,小心在君爷耳畔报告了声:白队来了。

    君爷的唇角有力缓慢地向上一勾,唇角下的阴影明显,唇间蹦出个字:“好。”

    蔓蔓看着他行动如风,冲一帐篷直线走了过去。此时,蔓蔓才知道,在她所在地方飘小雨的时候,另一方向昨晚是下了倾盆大雨。

    转回身,只听躺在床板上的蒋衍在昏迷中喃了声:柳混蛋——

    君爷掀起帐篷门帘走进帐篷,先是看到王教导员在一旁冲白队嘀咕,白队的眉头像塌了的山打了皱褶。他果断地咳一声,打断了王教导员的嘀咕。

    白队已经看见了他进来,对王教导员说:“你先去忙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王教导员好像替他们很忧愁,临走前,不忘假惺惺地拍了拍君爷的肩膀。

    君爷胸头一股怒火。

    白队脸色铁青,但是压得住,招手让他走近来低声说话:“子业的事究竟是怎么说?”

    “昨晚上,我陪他一块处理的。如果想抓子业的话,把我一块抓了好了。”

    “陆君!”白队此刻咬出来的声线像是磨刀似的,“我走的时候才交代过你们。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我们都是有衡量过的再做出的决定。那个孩子如果不马上动手术的话,是死路一条。”

    “那也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在电话里面同意你们再干,好歹留下个我能帮你们背起责任的证据。要知道你们现在官小,没人罩着根本不行。”

    “昨晚和你联系的电话没能打通,可那个时候这孩子的出血量已经到达休克状态了。”

    没能第一时间打通电话?

    白队是一愣一怔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抓着君爷的肩膀此时此刻加了把力气:“是不是,昨晚你和子业都遭遇到险情了?”

    “他的我还没问。”君爷避重就轻。

    可白队从他这简单的一句话都听明白了。白队绝对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尤其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作乱,想动他未来的妹婿,只为了他妹妹他都绝不可能服软。

    “这事我来处理。但是,听好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和子业都不准在这件事上插任何动作和声音!”

    姚爷坐在帐篷里,握着那只苍白瘦弱指甲里还残留着泥巴的小手,在感觉那手冰凉的时候,是用自己的两只手一块捂着,想让那只小手快点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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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他始终没有忘记

    桑虹进来时,看到姚爷在床边坐着并且竟然给病人暖手,有些吃惊。想她早从老公老葛口里听说诸多有关这个老公师弟的故事。说是这个男人,长得一脸桃花相,风流不言而喻,为了躲避花痴女性,常常摆出一副拒绝女人以千里之外的厌恶面孔。也就是说,性格不怎么能讨得女人喜欢,反而在男人中挺有名气。

    花相的姚爷其实是条汉子。

    但桑虹第一眼看到姚爷时并不相信这一点,因着姚爷实在长得太妖孽了。

    “姚少校?”桑虹走过去时,轻轻叫了声。

    姚爷刚毕业不久升了少校,这对于同期毕业只能戴尉官的许多军校毕业生来说,脱颖而出。可桑虹总怀疑,这男人该不会是靠一张脸孔升的官吧。

    “有热毛巾吗?”姚爷头也没抬,问她话。

    桑虹有一种被他忽视了的感觉。不过这很正常,对这个超级自恋自傲的男人而言,忽略其他人是很寻常的习惯。她感到好奇的是,这个男人会对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如此呵护,是为了什么。

    在转身,去给他取热毛巾时,她遇到了昨晚手术的麻醉师。

    那麻醉师边整理手术资料边叽叽咕咕的,似有些埋怨的意思。桑虹知道他埋怨什么,昨晚上她作为手术室台上的助手一同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甚至在手术医生要拿刀开始的一刻,她脱了手套要求不奉陪。当场君爷脸一黑,朝她吼了让她下台。

    被老公的师弟吼,被骂懦夫,她当时的面子丢得可真够大的,一瞬间眼泪都快落了下来,气怒地要命。想着之前,她答应老公帮了这个师弟不少忙,结果竟是好心没好报的。或许正因为这件事,从这刻开始她与两爷格格不入,彼此看不顺眼。

    说起来,她当时不惜以自己来要挟两爷放弃,不也是看在老公面子上为他们好。这个病人送来时已经失血过多,濒临于休克状态,在这个临时医疗点,麻醉器材手术器材都不完备的情况下,做这样一个急诊手术说实话,不是拿病人的性命冒险,是拿医生自己的前程和命冒险。

    更重要的是,她早听老葛说过,这两爷太优秀了,在心里嫉恨两爷的人多着呢,想找机会收拾两爷的人更多呢。只等两爷自己先出纰漏。现在,两爷露出了可以被人抓把柄的马尾,只要有点歪心思的,还不赶紧抓住。

    比如说,负责这片区域管理的卫生队王教导员,据闻是君爷下连队的上司。两爷要给病人动手术的消息应该早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却迟迟没有动静。反倒是一早,据闻白队从远距离的地点一路飞车赶来。恐怕这王教导员想私下往上头参两爷一本,没想是被白队的人先截获了消息。当然,她并不知道,提前通知白队并做了这一手预防的人,正是君爷本人。

    君爷早防着自己卫生队里的领导,因为白露给他的名单上都列着他们的名字。

    麻醉师唠叨不了几声,突然感到身后一道冰窖似的寒意,堪比杀意。他肩头一抖,看到了在两步远站着的君爷。君爷那双冷冰冰的眼珠,直让他从脚底到头的冒寒气。

    桑虹慌然别过脸。

    君爷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打量完麻醉师后,冲她说:“白队让你过去一趟。”

    桑虹点了头,走的飞快,或许是想逃避他这双眼睛。她老公老葛说的两个师弟不好惹,她如今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叫君爷的男人,一双眼睛像张开蜘蛛网的黑暗,只等着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往里跳成为他的猎物。

    白队帐篷外的勤务兵见她到了,马上替她掀开了门帘。

    她走进里面,见着白队剥开了一包香烟纸。白队是抽烟的,但极少,只有在特别的时候。这个特别,意味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很残酷的决定的时候。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白队抬头看了下她,眼睛里没有焦距,好像压根没有当她存在。

    她当然不能说不。

    白队抽出香烟点了后吸了一口,动作很是舒缓,好像拉着弓弦缓慢的大提琴,优雅,令人回味无穷。

    桑虹看他那张和他妹妹白露一样非常姣好的五官和气质,感觉他整个人都罩在朦朦胧胧的雾里面,加上他的身份,心里益发敬畏,静等他开口。

    白队吸了两口烟后,把烟搁在简陋的烟灰缸上让它慢慢烧,拍了下大腿,和她说:“过会儿,你帮着把病人送到部队医院去。去到那里,如果问起主刀医生是谁,你就说你不知道。”

    听他这话,桑虹立马明白了。白队是已经对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员都进行了洗脑。没人再会记得是姚爷给这孩子动的手术。至于这孩子怎么开的刀,白队自是会和上面的人自圆其说。

    “可病人家属如果过来,问起这事——”桑虹吞了口口水,说起最致命的问题。要是这孩子记得姚爷呢。

    “所以,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对这孩子做的工作。”白队的一番话已然是深思熟虑,“你陪她到医院,直到她出院为止。但是,之后不代表你和她断了联系,我要求你和她保持联系,这样,在她以后再出现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在必要的时刻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想办法帮她解决的话,可以向我求助。”

    也就是说,要她长期监视这个孩子。当然,要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桑虹的心里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

    白队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不要觉得她可怜,你应该告诉她她很幸运。要不是那个医生冒着失去自己前程的危险救了她,她现在已经在天国了。如果她有半点感恩之心的话,理应知道该怎么做。你教她。”

    “我教她?我教她什么?”桑虹讶异地问,眉头微锁。

    “如果她是为了她的救命恩人好,她必须把她遭遇的事全忘了,包括她的救命恩人。”白队说到这,突然眸光一沉,“当然,她的救命恩人,也会把她的事忘了,不会再惦记她任何一点。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桑虹对白队的安排是不能有任何抗拒的,因为白队的手里捏着的不仅是她的前程,还有她老公老葛的前程。再有,她老公老葛对白队这样的安排是十分赞成的,谁让老葛和她不一样,对这两个卓越的师弟一直打心底里喜欢和无条件支持。

    她是无法喜欢上两爷种种恶劣的不讨人喜欢的脾气。白队这样安排了,她从私心里面想,这样对那受伤的小姑娘也好吧,远离那些令人憎恶的面孔。哪怕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可小姑娘能记得是谁救了她吗?恐怕不大见得,送来时不是已是休克状态了哪能有记忆。再说,他们连这个受伤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送伤者立即前往部队医院的车由白队一手安排一手监督。

    她走回小姑娘躺着的帐篷时发现,那个唠叨的麻醉师完全不见了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个麻醉师是进了白队下面的某个研究所,享受高福利的同时是完全在白队和两爷的监控之下生存。而昨晚在简易帐篷里进行的这场手术现场,除了那个麻醉师和她自己,只有两爷。

    做大事的人都是这样的,在一开始做的时候连善后工作都想好了。她方才恍然大悟,君爷没找其他人来帮忙,只找了那个麻醉师和她,都是有原因的。一是选择那个麻醉师是别无选择,在这医疗点里面除了这个麻醉师技术最好别无可选。二是她和她老葛亲密的关系,造就了两爷只能选择她一个,信任一问题,另一问题是他们能拿老葛来拿捏她。

    桑虹后来每想起这趟经历,都会在心头打颤。她和老葛认识的人当中,确确实实,就两爷无论出身及其它,都是根正红苗的典范。是她和老葛遇到的人中最可以算是大人物的人。她和老葛只是小人物,落到大人物手里好比孙悟空落进了如来佛掌心,翻跟斗翻不出去,心里不可能不存有恐惧。

    离大人物远一点,对小人物终究是好的。因此,在之后她对沈佳音的教育之中,无时不刻地向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灌输这一点。

    只是有些事情,是她以及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比如,这个小姑娘早已和姚爷结下的缘分,论他人为了他们俩好怎么拆,都拆不了。

    她取来了一条刚用热水烫过的热毛巾走进帐篷。姚爷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时依旧没有抬头,拿过毛巾轻轻擦着小姑娘额头上的汗。

    “姚少校,你认得她?”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因为姚爷对其的关心超乎了寻常,过于诡异,昨晚上为了这个病人可是差点丢了自己前程。

    “我不知道。”在她问了两声后,姚爷终于答了这句话。

    “嗯?”她想任何人都和她一样肯定都听不明白他的话。

    姚爷没法说的缘故是:究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昨天,在他和君爷分开各自随作战小分队对所在区域进行搜救工作时,君爷那边是在夜间飘了几点雨丝,他这边,是走在丛林密布的山路中遇到了哗啦啦的大雨。

    由于路况复杂,地图不完整,再加上这里的农户都住的分散,小分队的领导找了当地人带路。

    当地的村民中有一个年轻汉子自告奋勇给他们带路。在他们出发不久,后头追来一个小姑娘,自称是这汉子的侄女,奉奶奶的命令给她三叔送水和干粮。

    小姑娘追上他们时,刚好由于突降大雨的缘故,再加上之前她三叔已是带了他们的部分人先走到了前面去探路,于是小姑娘没有和她三叔见到面,暂时留在他们的队伍里和一群战士一块找地方避雨。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是对当地的地形地貌肯定比他们了解。她很快找到了一块适合大家避雨的大岩石。一群人躲在大岩石下面,听那雨声加雷声在山中如枪林弹雨轰轰轰的响。

    那时候,山里面的夜黑漆漆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能稍微辨清这个小姑娘的样子。

    只见这个在山中长大的小姑娘有点像小猴子似的,干干瘦瘦的,却手脚很长,显得很灵活很精练能干的模样。当时在他旁边的战友就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你今年几岁了?念书了没有?”队里有人出于好奇问这孩子。

    那孩子没说话,额头长长的刘海几乎把她半张脸都盖住了,她缓缓地伸出三个指头回答问题。

    没人想到她当时已是要就读高三,每个人都以为她这发育不良的身材至多是读初三。

    “好像是个哑巴。”再逗了几回都没能逗到这孩子说话后,有人这么小声做出了评价。

    姚爷抓下头顶淋湿的帽子拧了拧,无意识地往斜角望过去。只见那个被众人逗了没说话继而被众人冷落了的孩子,最终是自己孤独地站在角落里头。那孩子长刘海下面一双好像会闪光的眼睛,在黑暗里像是在偷看着他。

    微勾起唇角,姚爷不用想都大概能猜到这孩子为什么会注意起他。谁让他长得太好看,只要是个女性都很难逃脱他的桃花陷阱。

    对自己犯花痴的女性,姚爷向来是很不齿的,哪怕对方只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他冷冷的目光收回去,冲她的方向背过身。

    哈秋——那孩子打了个喷嚏。

    这么多解放军战士,当然不可能眼睁睁让一个孩子受寒感冒发烧。马上领导先表率,脱了自己衣服给那孩子披上。姚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走过来帮忙,于是伸手,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拍了下她脑袋瓜:“怎么,冷吗?”

    好吧,他是疑心病很重的爷。心想这孩子的喷嚏早不打晚不打,故意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冒了出来,能不让他以为她是针对他吗?

    那孩子的鼻子抽了抽,摇摇头。

    对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姚爷眯起眼,心头有点咬牙切齿的,没法,他是生平最讨厌小孩子了,尤其这种好像心里有些鬼主意的孩子。他伸出的手抬起了她下巴来,道:“把嘴巴张开来我看看。”

    当时他本意是帮她看喉咙里是不是扁桃体发炎,所以连说话都不肯说。

    哪知她下巴被他抬起来后,嘴巴依旧闭的很紧,像条线似的。

    柳长的眉微缩,他心里头是犯疑惑了:这孩子倔强成这样干什么?难道她是害怕他吗?

    看在她始终是个孩子的份上,他改变为稍微温柔的方式,另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了两把,说:“你知道我们是部队里的军哥哥吧?大人应该教过你,部队里的军哥哥是最可靠的,不会欺负人的,会为了百姓好的。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话吗?”

    她为什么当时始终不愿意在他面前说话,肯定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是因为她羞涩,她不想在他面前磕巴。她更不想在他面前磕巴的时候,被其他人听了取笑,那会把她仅有的一点自尊心击的粉碎。

    始终撬不开她嘴巴,姚爷心里和其他人一样,感觉耐心都被磨灭了。算了。他打开身上携带的医药包,从里面倒出两颗伤风感冒药,塞进她手心说:“吃了它,防止你发烧的。”

    那两颗药,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迟疑的,塞进自己嘴巴里。

    她吃药的速度,只让姚爷傻了眼睛:想这孩子,看来是他塞给她毒药的话,她都会一口吃下去的。

    “我说——”姚爷开始更正心里的想法,或许这孩子不是太多鬼心思是太过单纯,“你这孩子,不能人家给你东西你就吃,要是不小心吃了人家塞的老鼠药怎么办,知道吗?”

    她乌亮的眼珠瞅着他,像面镜子。

    姚爷感觉脸上会被她目光烧出个洞来。这孩子的眼睛真是够鬼精灵的,好像在说:我早知道你是一个老好人,才会没有犹豫吃了你给的东西。

    被个孩子说自己是好人,姚爷很害臊,羞愧。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手,不知觉地在这孩子脑袋上摸了两把。掌心磨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很柔很滑,让他突然心里头像是被撩起了什么东西似的。

    大雨,终于是有了暂停的念头。

    小分队立马再次开拔,要与前面探路的先锋队员汇合。他们在夜中踩着湿漉漉的地表,十分危险。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让那孩子走在了中间。姚爷走在这孩子的旁边。

    刚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去握她的手,后来是怕她摔着吧,主动把她的手给握在一只手心里。他并不知道,在他做了这个动作时,她那双乌亮的眼珠是在黑暗中像摄像机一样,将他这一刻高大的背影刻在了心头里面。

    她早知道他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愿意牵拉她的手。她这个在村里面被很多小孩子取笑磕巴的孩子的手。

    走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仍未找到公路。她突然间,停住步子时,用力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他转回身问。

    这时,他在的这支队伍由于走在林中被许多树木阻碍,并没有能成一字型队列行走,早已松散,后面的人超越了他们,有的走到了他们的前面,有的是在他们左右边。

    林中,有鸟雀扑打翅膀的声音,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的空洞,好像一部恐怖电影的前奏。

    姚爷当时是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实战,于是很快地绷紧了神经。幸运的是,他比队里的其他人包括小分队队长,都多出了一种超乎直觉的预感。

    “快点离开这里!”那孩子即使不说,他同样第一时间感觉到危机的逼近,大难临头时他冲身边所有听得见的人放声大喊,“离开这里!泥石流!”

    轰!崩塌的山体犹如千军万马向他们奔来。

    所有人如惊慌失措的鸟儿,四处逃命。

    姚爷扯住小分队队长,一齐跳过倒下的树木,逃避开山体崩塌的一刹那。在见着身边所有的树木石头被潮水一般的泥水卷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本来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再怎么机灵都不可能像他们这些战士逃的动作快。

    最终,他们队里一个人都没有损伤,却是在泥石流经过的旁边地域,发现了倒地不起的那个孩子。

    不知是什么样的缘故,在亲眼见着她像是干枯的木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瞬间,他心头像是被刀狠狠地割了一把。

    “是我的责任,如果那时候我不是只顾着我那些战友,而是会带着她一块逃的话。她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可我们却都把她抛弃了,包括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认为自己应该对一个生命负上罪责。

    君爷拍着他的肩膀,清楚自己如果不帮他完成这个手术的话,或许兄弟一辈子都不能快乐地活下去。但是,他们两个没想到的是,等他们救完她这条命,白队对此作出的决定。

    “白队说了,让我们都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不要再记得这个人。或许她醒来后,也不会再记得你。”君爷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他给她擦着额头上热汗的手一顿:“是吗?”

    “你担心什么?”君爷道,“不用再担心的。白队答应会找更好的医生把她治好。你不信其他人总能信白队吧。”

    他那时候刚出茅庐,当然不能把自己说成是最好的保准能治好她。信任白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白家与他们姚家陆家的关系都很紧密,可以说是连成一体。只是,他心里头的这种依依不舍是怎么回事。

    手指拂过她脸颊的轮廓,她叫什么他都不知道。白队却说,要把她忘了。她也会把他忘了。这样的话为的是谁,他很清楚。

    他的眉就此揪紧。

    君爷的话像是为他拂去这眉尖最后一丝犹豫,说:“子业,不要想着这样对她不公。再说,你把她执意留下的话,除了给你和她都带来纷争的危险以外,有其它好处吗?你想想,你和她之间,不也就是她救了你你救了她这样的关系,说起来其实谁也不欠谁了。”

    谁也不欠谁了……真是个堂皇的借口。

    “嗯。”

    君爷听他沉重地哼出这样一声,心里清楚他反而是一辈子都把这事和她都惦记上了。

    或许,今后他会遵循白队的意见不再找她了解她的情况,但是要他把这事完全当做没有存在过,对他姚子业这个真汉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他心里面某处,或许一直存在着这样一个场景,哪一天怎么遇回这个小姑娘时,他要怎么报答她。前提是,白队必须谨守与他之间的诺言,让她平安快乐地成长。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始终不知道她叫做什么,她在哪里生活学习,可至少都会从白队那里得到两个字“平安”,令他安心。

    君爷见他答应,挥手让人进来。

    抬担架的人进来,把她抬上车,送往其它地方。他连目送她走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坐在帐篷里,手里攥着给她擦过汗的毛巾。

    再后来,他帮君爷处理了罗大伟的伤势,白队却对他始终不放心,叫了他去其它地方支援,意图分散他对这事的留恋。罗大伟和蒋大少一同被接上转运病人的卡车时他并不知情。

    君爷倒是在把蒋大少送上卡车前,随口问了句照顾蒋大少的那女学生。

    蔓蔓当时正躲在帐篷后面,看着蒋大少被抬上车,轻轻呼出口气,完全不知道她自己的亲哥哥正在问她在哪里。紧接着,蔓蔓跟随其他老百姓转移地点。不过,在路上,中途,她遇见了一队说是部队高官的车在半路休息。

    想到蒋大少差点被害的诡异场面,蔓蔓打听到,说是站在吉普车旁边的中年男人,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首领为军长。她琢磨了一番后,决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报告给最高领导知道。心思慎密的她,考虑到的是,哪怕是有人想害蒋大少的话肯定也只是底下的人,只要报告给最高领导知道,没有问题。

    “这样啊——”对方很是仔细地听完她报告的情况后,像是很真诚地对她说,“首先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战友我的部下。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一定会进行仔细调查的。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也请你务必不要将这些事说给其他人知道。”

    她想这领导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上满口答应。因为答应的原因,蔓蔓后来谨守口风的情况下,再听说伤者度过了危机,是潜意识下为了蒋大少好,把这事慢慢淡忘了。

    蔓蔓当初是怎都想不到,这个她以为最安全的最高领导,叫做曾德容,正是一切黑幕的罪魁祸首。对蒋大少动手,不是曾德容的主意,是柳志明迫于无奈中做出来的,谁让蒋大少无意中好像洞察出了他们想对两爷动手的诡计。

    姚爷遇到泥石流跟的那支小分队,不少是出自蒋大少连队里的兵,小分队队长,正是柳志明的人。

    如今,早在三年前,这群害群之马一块随曾德容的落网,能抓的都抓了。

    今时今刻,姚爷再牵起这双手时,不由自主地做出和九年前一样的动作,将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用心地呵着。

    桑虹在透过玻璃窗看到他这个动作,想到他刚在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再想到白队说过的话,转身和老葛说:“不知白队是什么主意?而且,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会被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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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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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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