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我像是和你玩吗
疯子?变态?
李思思头脑里瞬间闪过的两个词,足以吹跑之前对这男人的种种佳象。
缩圆惊恐的眼瞳里,在针尖触到皮肤的刹那,印着的不再是俊美的男神,而是邪恶的疯子。
“我,我我,不要!”尖叫声在封闭的实验室中宛若鬼哭狼嚎。
躲在门口和窗口窃听的高大帅以及李俊涛,因着实验室隔音效果太好,两人只能透过玻璃门窗洞察,并且要小心到不能再小心,主要是怕被里面的领导发现他们打偷袭。畏惧领导的心,仍不能阻止他们看好戏的念头。
垫着脚尖往顶上的窗户迅速瞄了眼后的两人,高大帅眼疾手快地将已经呆住的李俊涛拉了下来。
“呆子!”高大帅叫了两声。
李俊涛脑子里全卡在了刚刚自己那一眼看到的。虽然,之前,他早已觉察他这位领导有点不同常人,但没想原来这般邪恶的,变态的,捉弄人的伎俩堪称为鬼斧神工的。
“我说,高大帅,我刚刚是在做梦吧。”
“没,你没在做梦。其实,姚爷这还不算最狠的。”高大帅回想起爷们以前做过的更吓唬人的事情,摸摸下巴,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李俊涛记起他以前是特种兵军官,想必更可怕更邪恶的事情都遇过,于是皱着眉说:“如果含笑看到的话——”李含笑,应该和他一样比较像正常人,如果真见到姚爷这幅样,不得和他一样被吓到。
“所以说,爷不让她来看热闹,就这原因。”高大帅说。
原来,姚爷不给李含笑知道李思思被设计到这儿来的事,不是怕李含笑误会他和李思思会有什么事,是怕李含笑被爷这幅惩治人的模样吓到。
李俊涛在这个问题上绕了两圈后,严肃地点下头:“这个问题,可比那个问题严重多了。”
误会嘛,解释清楚就没事。可是爷的真面目被看到,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这不,需要我们在这里给爷放哨。”一只拳头捣捣他胸口,高大帅像是很义气地说。
李俊涛挑下眉:相处的时间多了,多少知道这些人说话向来声东击西。像高大帅这种,更是老油条。想在这里看热闹,还要佯装正义先找个正当的理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捉贼的。
单位门口。
李含笑像傻了似地站在大门边上,拿起双手对自己脸蛋左右开弓打了两巴。她这是疯了傻了吧?和刘湘说完话后,竟然死性不改,不自觉中叫了辆车跑到这里来了。
自作孽!
李含笑边在心里吐槽自己。
眼瞧站岗的士兵疑惑的眼神射过来,李含笑连忙背过身去。她决定走了,说什么都不能让那只骄傲的孔雀翘起尾巴。
只是,这脚,怎么像生根似的,走一步退两步?
咬紧牙埋头再往前走两步。
前头开来了辆吉普军车,缓缓地擦过她身边。
李含笑是百无聊赖,听到风声时目光瞅了过去。正好,与车窗里转过来的森冷眼珠子眼对眼。
坐在车内的叶思臣,翻了页手中的时报周刊,见车是开到门口了,转回身叫兄长准备下车:“哥?”是看到了叶思泉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吉普军车为此停在了门口。哨兵打开安全门后,车并没有立马驶进院内。司机走下来打开后面车门。坐在外侧的叶思泉先走了下来。
穿着黑色夹克的少年,美得像墨画的五官,目光却如水般冰冰凉凉的。
李含笑转过身来,与之再次对望。
过了会儿,叶思臣从兄长身后走了出来,见到她,笑扬起了气质的柳眉:“李老师。”
见这两少年五官几乎一个模子出来,是双胞胎?
说起来,除了陆家那对小恶魔。她印象中的双胞胎,是有这么一对同样令人印象深刻。那是在武术馆的时候,因为她经常帮教练带教初学的小孩子。
“叶——”李含笑想了想,好像快记起他们的名字。
“我是叶思臣,这是我哥叶思泉。”叶思臣帮她说出来。
“喔。”李含笑瞎应着,同时因在这个地方遇上熟人,感觉到了尴尬,哪怕对方只是小孩子,只能没话找话说,“你们怎么在这?”
“我哥来做复查。”叶思臣说,同时望着她,“你呢?”
“我,我来见一个朋友。”李含笑因找不到完美借口,吐出这话后,很想鄙视自己一把。
听见她这话,不仅叶思臣笑,叶思泉冷漠的唇角稍稍弯了弯。叶思臣说:“那我们一块进去吧,李老师。”
在被迫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大门时,李含笑心里念道:完了,完了……孔雀尾巴要翘起来了。
三个人和司机来到电梯。走进电梯后,司机问李含笑是去几楼。
李含笑来过,但记不起是几楼。
这回叶思臣没来得及友好地帮她插嘴呢,叶思泉突然先开了声:“这用问吗?今天大部分人都休息。也只有我们去的地方有人在。”
司机惊讶地望了望李含笑,若有所思。
李含笑直愣愣地瞪向这对双胞胎。以前在武术馆只教武术并没有察觉,原来这双胞胎都是恶魔体质。
面对她的质问,叶思臣抱歉地冲她笑笑。叶思泉冷漠地斜看着她。
李含笑一拳头撑在电梯墙上,等到电梯叮咚一响到达目的地,几个人都盯着她,让她是毫无退路了。好在她李含笑是个不怕死的。
几个人一路走到了领导的办公间。
本是过来迎接叶家兄弟的徐美琳,看到了李含笑一块来,面色一僵,想到了领导眼下正在做的事。
叶思臣代不爱说话的兄长开口:“姚科长不在吗?我们临时约了陆院长,陆院长说要迟点到,说姚科长在这。”
“是的,你们可以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我去通知科长。”徐美琳一面作答,那眼角不遗余力地望着李含笑。
李含笑不知怎么为自己出现在这里解释,哪知道徐美琳望着她其实是担心其它,只觉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优雅的叶思臣,在这时候不知道算是帮她一把,还是将她继续拉进了深坑,对徐美琳说:“这是李老师,我们兄弟当年在武术馆学习武术的教练。”
“是这样啊。”徐美琳可是无限感激叶思臣给了个台阶下。这样一来,她可以美其名曰先将李含笑拘束在办公室里了。
随后,徐美琳立马将他们三个请进姚爷的办公室,并且关上门,让人把守,自己是跑去给领导通风报信。
在实验室外面给爷放哨的高大帅和李俊涛,听徐美琳说到李含笑来了,双双吃一惊:真够邪门的!
“会不会是李思思故意?”高大帅琢磨着这个可能性。
不管怎说,当务之急是要通知领导。结果,不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实验室的玻璃门突然哗一声打开,倒是把他们三个全吓了跳。
姚爷两只手插在白衣口袋里,冷冷地打量他们三:“你们一个两个,不用做事,不会回家吗?”
徐美琳和李俊涛正被吓的不知所措,老油条的高大帅反应快,快嘴道:“爷,我们这不给你放哨呢。”
“哼呵。”姚爷笑两声。
高大帅起了阵寒战。另外两人齐齐躲到他身后。
姚爷沉着无比地转了转手腕的表,冲两个男的说:“放哨不需要你们,给我善后刚好。”
既然爷愿意放条生路,高大帅等人肯定不敢驳嘴。
徐美琳舒了口长气,眼见姚爷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让她带路并一路了解情况。
留下来执行善后任务的高大帅,和李俊涛一前一后进了实验室。先是围着实验台找了一圈,找不到半个李思思的人影,把他们两个吓的。
这爷不会一怒之下让李思思人间蒸发了吧,谁说这女的该死。
后来在继续落力地搜寻之下,终于在原先那地方,实验台下面,李思思整个人蜷成只老鼠似的,周身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办公室里,李含笑看着对面的双胞胎少年,如出一辙地端起茶杯,连喝茶的动作都像一模子出来的。对此,总是让她想到陆家那对小恶魔。
“李老师,不渴吗?”叶思臣抿了口茶后,见着她不动,笑道。
这少年笑起来,真是温暖无比,很像善解人意。不过,近来遭遇太多被骗经验的李含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孩子的表象了。
李含笑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只是问:“你哥是哪里受伤了吗?”
说是来复查,肯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没什么。”抢在弟弟之前,叶思泉先拒绝了她探视的好意。
别扭的孩子。李含笑撇了下眉毛。
办公室门外,姚爷的手搭在门把上时,的确犹豫了一把。想,她怎么突然杀到这里来了?按理说,李思思在没有达到目的前,应该不会将她叫来。李思思这人做事,是很谨慎的。
“姚科?”徐美琳见他犹豫都颇感到惊讶。
“你忙去吧。”打发走身边的人,一用力,他拧开了门把。
开门声,是让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全站了起来。很快,双胞胎兄弟发现,进来的男人一双眼直接对准了李含笑。
愣是没能躲去他直射来的目光,李含笑的心里像被什么击中,只得也是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两目相望,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插入的空间。
叶思泉哼一哼。
姚爷咳一咳,走进来又是若无其事似的,对那两兄弟说:“你们坐吧,陆院长很快过来。”
叶思臣道了句谢谢,尾随兄长一块坐下。
李含笑仍站着,开始想象他这孔雀尾巴怎么翘。
她诡异的眼神,让不止姚爷,叶家两兄弟都停了其它一切看着她。
“对了,李老师说是来找她朋友的。”叶思臣忽的在掌心里捣拳说。
“朋友——”姚爷像是仔细捉摸这两个字眼,满不在乎应道,“她老同学在这里,应该是来找她老同学的。”
听到他这话,李含笑心里头不舒服了。想,这大概是孔雀尾巴翘起来的模样。她哪是来找老同学的。虽然这话有点对不起李俊涛。
“他在这里吧?”她问。
这声音,让其余三个人全看向她。
“在。”姚爷道,唇角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男人,哪怕一个小动作都充满魅惑。她牙痒痒的,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双胞胎兄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静静地喝茶。只听李含笑出去后,很快另一阵风几乎同时刮出了门。
李含笑感觉自己纯粹是个傻子,明明刘湘都那么说了,她跑来这里算是什么。而且他都显得一点事情都没有,也不知道李思思究竟有没有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毛病,快步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找个地方,不,最好拿桶冷水浇一浇,脑袋或许会清醒一些。
步子刚走下一步阶梯,后来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抓住她手臂,狠抓住没放。
停住步,她没转回身。
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转回身去,是用什么面孔,该用什么话问他。
心口某处挠的慌。
两只手,从她背后缓缓地绕上来,圈住她,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嗓音,似笑非笑地抵在她头顶上,吁叹:“傻瓜。”
“我,我是傻?!”
“好像我之前已经说过你好几遍傻了。只是你这次最傻。明明有疑问,为什么不问呢?”
被他两只手被迫转过身来,李含笑感觉下巴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指一抬,整个儿几乎要打个颤。
他两只眼瞳,映着她人影,像是要将她完全刻下来一样。
这种无处可躲的感觉,让她狼狈地咬下嘴唇。
“我不玩了。”她道。
“我和你玩过吗?”他的目光锐利地一闪而过。
“你不是一直在玩吗?”话没完,接到他眼神。
他深邃的眼底像是掀起了巨浪,一瞬间显得很可怕。
手腕,被他扼住的手腕拉近到他另一只手上,加上他有点慵懒却很可怕的声音:“摸!”
这声音是命令。
指头碰上去,是他手腕的脉搏。
很快,很快,像快速弹起的皮球,快要脱离指尖。
她愣住,再看他那张像是没有任何变化的脸。
“我这种脉搏,像是和你玩着吗,李含笑?!”()
【028】丑媳妇见公婆
楼梯口一阵默后,某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烫的,嘴上却仍嘀咕:“你嚷嚷什么?不就是脉搏快,不会死人。”
“……”姚爷一时真不知怎么说这个女人好了。
说着“不会死人”四个字的李含笑,的确有点煞风景。本是极好的拉近距离的机会。再说,女人本该是在这时候对男人温柔点。哪怕是像只猫儿向他撒撒娇,可能都不一样。
这女人,是有时候让他这个**高手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上去吧。”
听出他嗓音有点疲,李含笑嘴巴撇一撇:怎么?他不是来安慰她吗?结果自己孔雀尾巴继续翘。
姚爷心里是装了些心事,因为从李思思口里拷问出来的一些消息,不得不让他心存警惕。
两个人折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见着君爷过来了。
李含笑立在门口望进去,能看见叶家那对兄弟与君爷面对面坐着,有点危坐的神态。君爷毕竟是君爷,谁坐在君爷面前,都会感到压力。只是,君爷口里说出来的字眼中含有的两个字“手术”,让李含笑一惊。
叶家兄弟的背景,她是稍有听人说过。现在是这叶思泉的病重到要手术的程度吗?
“你在外面等一下。”或许是扫到了她脸上异常的表情,既然她与叶家兄弟认识道不定知道叶家兄弟一些事,姚爷深思之下,没有让她进办公室,遣了徐美琳带她去其它地方休息。
李含笑跟着徐美琳走到了普通医生值班的大办公室,今天逢周末休息,没有什么人。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空间里。徐美琳是个大忙人,给她倒了杯水叮嘱她坐着就走了。
手里摸着杯子,环顾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工作环境。可她呆的愈久,怎么愈觉得,这是块神龙不见尾的深潭。太过高深,让人可怕。
也是,想她爸只是个教授,圈子都好像有点黑。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大领导。
话说,她到今日,都不知道他家究竟是什么背景。
不安,并没有因为他刚才在楼梯口说的话消失,反而依旧在她心头弥漫。
看到姚爷走进了办公室,君爷停住话,示意叶家兄弟可以先走了。
“那——”叶思臣犹豫,“我会把这些话告诉我父母,让他们过来和陆院长再亲自谈谈。”
“这样更好。”君爷意味有些深长,道,“最好把这些问题都告诉你们的长辈知道。”
叶思泉对这个说法却是明显不满意,道:“我太爷爷已经答应了,让我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事。”
“那你愿意冒这个成功率只有一半的手术吗?”稍稍往沙发背靠一靠,冷冷的目光像钉子打在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对小孩子的怜悯,有的只是剖人肉的探究。
叶思泉俊颜清冷,嘴唇有点发青,正欲开口,被弟弟伸出的一只手臂挡住。
“谢谢你,陆院长,我想,我和我兄长都明白的。”叶思臣弯下腰,向对面的男人鞠躬。
见弟弟都如此作态了,叶思泉青着脸,霍的起来后,转身冲了出门。
叶思臣见此,也只好急忙追了出去。
这对双胞胎兄弟……姚子业吁的这口气,是觉得本来接叶思泉这个病例,就是项不讨人喜欢的工作。正因为叶家背景太强大且复杂,让许多大夫都不敢接。
“如果真要开刀,这个手术同意书,不能让这些小孩子他们自己签了算。”姚爷算是多心地提醒下君爷。
“这用说吗?”刚是与叶家兄弟说的口渴了,抿了口水后,君爷才继续说起他的事来,“你呢?问的怎样了?问出什么没有?”
听他问的口气迫不及待,姚子业挑眉眯眼,带了些不满:“感情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们见面,是对我的事比较感兴趣?”
“也不算吧,比起那两个故意留在这里看好戏的。”君爷很自然地拿了高大帅当垫背。
若不是因李思思说出来的问题严重且紧迫,姚爷是很想吊这群人胃口一把。
“说了,把柄在她妈许京惠手里。”
“李安东的把柄在她妈许京惠手里?”君爷浓眉一挑,张开的冷齿,在考虑到李含笑现今与姚爷的关系时,稍微有点婉转地说,“这很好,解释了为什么有一笔款从李安东打到了许京惠银行账户上。”
姚爷哪是会听不懂君爷这句“很好”的反义。李安东莫名打了笔巨款进许京惠账户上,两人不是做生意的,再联系到李家夫妇的种种反常行为,很容易推敲到许京惠是对李安东进行了敲诈勒索。现在他们这个推测,从李思思口里得到了证实。
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进行勒索,并且是对一个大学教授进行勒索。再说李安东怕许京惠怕成这样,不禁牺牲自己女儿。恐怕,这李安东真做了什么犯戒的事情。
最有可能是,贪污受贿。
如果真是如此,怪不得许京惠母女能对李家夫妇有恃无恐了。
“你打算怎么办?”君爷认真地看着他问,“子业,不是我不提醒你,你爸,你家都是什么身份,你心里很清楚的。”
“我相信她父母的事和她无关。”姚爷答这话时不假思索。
李含笑的品德为人,按君爷就近的观察来看,也是信得过的。
“她父母的事或许与她无关,但是,你别忘了,那终究是她父母。”君爷说话终究是残酷一些,只是说出最严酷的事实。
“你是想说她不愿意大义灭亲?”姚爷的眉毛一样森冷地挑衅起来。
“这说不定的。”君爷道,“再说,更主要的是你和她之间的感情问题,只要感情好,这些事都不算是问题,对不对?”
姚爷好一阵没有说话,是想起一开始和她的约定。要帮她铲除许京惠母女,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或是,他一早其实该有所察觉的,她父母早也和许京惠母女一样不干净了。
大学里的教授受贿,说起这样的新闻,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向来,贪污受贿这种事在他们姚家眼中是深恶痛绝,他父亲从来对**是绝不手软。何况是在现今提倡反腐的大环境下,她父母被这一揪的话,坐牢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她会恨他吗?
应该不会吧。因为她是那么个光明磊落的女人。
“我想带她回家给我爸妈过个目。”姚爷最终道。
李含笑在办公室里坐的屁股都麻木了,想站起来伸伸腿儿。背后门突然咔一声响,她迅疾转身,对上的,却是老同学的面孔。
李俊涛见是她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也是吃了一惊。刚要拉住门撤出去,后面高大帅冲上来一把将他推进了门里。接着,做了鲁莽事的高大帅,才发现了李含笑。
“李老师?!”高大帅惊呼。
他们知道她来了,可都没想到她是在这里。现在这时候撞见真不算时候,在他们刚刚将李思思处理完。
“你们好。”对于他们两人的异样,李含笑很快看在了眼里,心里有了思量。
“你好。”恢复过来的高大帅,拽着李俊涛往外撤,“李老师你慢慢坐,我们还有事。”
“李思思来了吗?”李含笑突然的一句问话,让他们两人在门口生生地扎住了脚跟。
“李——思思是谁?”高大帅反应快,赶紧装傻。
李俊涛老实思维,傻傻的没能接上他话。
“你们不用瞒我了,她来过了对不对?”
眼看她一再追问,高大帅心知若再一口否认,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忙解释说:“她是来过,但是走了。”
“她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高大帅可没法帮姚爷完美解释,因为会牵扯到姚爷在实验室里对李思思是做了什么邪恶的逼供。想到李思思那副见了地狱的神经病样,高大帅其实蛮“同情”她的,谁让她哪个不好惹,惹到爷。
“李老师,这个我们怎么知道?”
“不,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来找他的,是不是?”
高大帅就此噤声,因为能说会道的他都扯不下去了。
李含笑在心里说想相信他,可是,这心头乱蓬蓬的。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回想起在楼梯口他说的那么坦白,如果有疑问她可以问。感情,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对李思思做了什么当然的事情。
“我说,我不是怀疑他——”
听到她这话,另两个人反而更是紧张。当他们处理李思思的时候,李思思口里一直念着:把柄在我妈手里。
“这,既然你都不怀疑我们领导了。李老师,你问这些问题不是庸人自扰吗?”高大帅像是要对她下跪求饶的表情说,“饶了我们吧,李老师,你这是把我们都拉进了你庸人自扰的泥潭里了。”
目光从高大帅的一脸苦闷,转到了老同学那木讷的脸。
李俊涛接到她求问的目光,挺复杂地侧过脸,道:“有什么问题,问当事人比较好。”说罢,走了出去。
高大帅趁机拉上门。
李含笑愣愣地望了会儿他们撤走的痕迹,手撑住额眉皱了皱。
他们这是怕什么?
中午刚过不久,姚爷先打了电话回家,说今晚会带女人回来。
姚夫人在挂了电话后,马上让周末回家休息的小儿子跑出去给她买菜,给老公打了电话叮嘱加班的老公早点回家看儿媳,接着自己先忙活起整理家务。
姚子宝拿了母亲的钱包,走下楼梯时,顺道招呼上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陆欢。陆欢听说他大哥终于有女人了,乐得帮他拎菜篮子说:“哎,你哥这个剩男,总算也有人要了。”
“别说我哥是剩男。”姚子宝是个很维护兄长的好弟弟。
“是。你哥即使是剩男也是优质男。”陆欢马不停蹄点头,一面自然很感兴趣姚爷的未来媳妇,探问,“是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你家南南西西的班主任。”姚子宝道。
“南南西西的老师?”陆欢回忆半天,说,“我没见过。但我哥见过。我哥没有说过这人怎样。你见过吗?长得漂亮吗?”
姚子宝对李含笑印象一般,只知道第一次见面好像能引起他哥兴趣,说:“要不,你今晚躲我房间里,可以偷看。”
“好主意!”陆欢捣蒜似地点头。
傍晚三四点钟,姚爷已是亟不可待地先拉上了自己挑的女人回姚家。
等开的车驶进部队大院,李含笑方记起要问:“你这是带我去哪?”
“和我爸妈见个面,今晚在我家吃个饭。”姚爷说。
李含笑惊愕地缩圆了眼瞳,紧接喊着要下车:“我这都什么没有准备!”
姚爷自然是不会让她下车,说:“不需要准备。我家不在意这些的。去到那里,说说话,吃个饭,像平常一样好了。装样子没有用,反正之后一家子在一块生活了,什么马脚都会露出来。”
她,是被他这番话惊住了。
“你这是在考虑和我结婚?”
这女人傻的吗?若不是有此考虑,会带她回家见家长吗?姚爷多此一举的目光射过去。
李含笑怎么觉得这男人才是傻的呢?这男人到今没有和她求过婚吧?不过说回来,现在带男女朋友见对方家长时,似乎也不用先求婚。归之,她脑子里又全乱了。
如此情况下,她来到了姚家。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英俊非凡的小伙子,清美出色的五官,具有和姚爷一样的气质。不用想,李含笑都知道这位八成是自己未来的小叔。
“请进吧。”姚子宝打量着她,虽然见过一次,但上回只是远观,这回近看,更看的清楚,这女人,确实一般般。
李含笑只觉得这位小叔,与他一样目光高深莫测,不由心里有些忐忑。低头走进门里。
姚爷在她前面先换了鞋,往家里喊道:“妈——”
在厨房里做菜的姚夫人闯了出来,腰间系着围裙,一边走一边将手往围裙上抹着,走到客厅抬头看到李含笑,笑颜展开:“是李老师吧?快坐。”
姚夫人不像小儿子,对李含笑初次印象很好。
李含笑感觉到姚夫人的热忱和殷勤,受宠若惊。
姚夫人是直接拽她手拉她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吩咐小儿子冲茶,说:“宝儿,把那盒最好的进口红茶拿出来。”
“妈,你确定?都要吃饭了,还喝茶?”姚子宝说。
听到弟弟这话,姚爷从房间里伸出颗头,提醒母亲:“她胃不好,别给她喝茶。”
姚夫人这听了可高兴了,想她这儿子是疼媳妇,马上改口:“那不喝茶了,先喝水吧。马上要开饭了。”说完嘱咐李含笑在客厅里坐,自己走去厨房继续忙活。
刚好李含笑接到了刘湘发来的短信,由刘湘这个过来人告诉她第一次见公婆需要注意的事项。见到说一定要去厨房帮未来婆婆的忙时,李含笑慌忙站了起来,冲姚夫人说:“我,我也去帮忙吧。”()
【029】公公的意见
“你确定要去我家厨房帮忙?”
姚子宝突然的一句反问,让兴致匆匆的李含笑吃了一惊。
姚家的厨房难道有什么秘密?
姚夫人这会儿回过神来,笑着招呼李含笑:“过来吧,有人喜欢帮忙,问求之不得呢。你别看我两个儿子很孝顺,对厨房是一窍不通,越帮越忙。”
对厨房的活计,李含笑不能说很熟。毕竟现代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要在他们独立之前找到真正会做饭的,尤其是女强人之类,寥寥无几。不过想到在家里时给母亲打过下手还成,李含笑壮起胆子随姚夫人走进厨房。绕过玻璃屏障,见姚家的厨房好比电视里的那套方太专用设施,李含笑微张口,半天没合拢。
没换完衣服,只是脱掉军装外套的修长身影,倚立在门柱边,视线透过玻璃门,在她定住的背影上看了两眼。
姚子宝见大哥都这幅神态了,溜到自己房间里,找到了好兄弟陆欢。
陆欢两只眼,刚从门缝里瞅着门外好久了,现在看到他进来,问:“她会做饭吗?”
在姚子宝看来,这李含笑是傻的,他已经提醒过她了,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反应地跟他妈进了厨房。不是说姚家挑剔未来的儿媳妇,只是姚家人都知道,想要来挑战姚家厨房事务活的女人,无论厨艺如何,很容易被拿来比较。如果厨艺烂,更是容易让人见景生情。
“我觉得她不大会。”姚子宝保守地说。
“不大会,那能比得过我姐吗?”陆欢皱着眉头,很是替李含笑揪一把担心。
他姐蔓蔓,是姚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厨艺堪比世界顶级大厨。
见姚子宝默默不吱声,陆欢问:“你哥喜欢她哪点?”
“我不知道。”
陆欢瞥了眼他,不信:“你不知道?”
“是。”姚子宝悄悄叹气,“或许我哥是喜欢她哪点,但是,我想象中的大嫂不是她这种样子。”
“你太挑了吧?你哥都没你挑。”陆欢念他。
轮到姚子宝抬眼瞥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陆欢皱着眉不说话。
李含笑在姚家的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倒不是真的很忙,是被紧张到了。洗个菜,她是一条一条菜叶子用手指撸干净了,生怕不干净,放在水下冲了两遍。
姚夫人先是觉得她太过认真,笑着告诉她不需要这样做,平常那样洗洗可以了。
可李含笑哪敢,要是在饭桌上被人吃出一颗沙子或是一条虫来,她李含笑第一天上婆家脸上往哪里搁。
姚夫人说了两遍后,见她只是听却没有照做,心里确实有些无奈。因为李含笑这是好意,只是,这样一来,这等着菜上桌的时间又得延长了,同时延长里其它菜式凉了的时间。
归之是过之犹如不及。
同是部队出身的姚夫人,不得不感觉到这未来的儿媳似乎少了点什么。
菜端上桌,姚夫人打了电话给老公问情况。姚书记那边是秘书接了电话,说姚书记现在临时有会议要开,正忙,没法回去吃饭了,让他们自己先用饭。姚夫人只得解下围裙,走到桌边,抱歉地冲李含笑说:“李老师,子业他爸忙,没能回来。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吃完饭,或许他能赶回来。”
李含笑忙说没关系,心里头,本是该为此松口气的,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想她这个公公,应该是很有背景的一个人吧。她很想早点知道公公的身份。
坐下来吃饭前,姚夫人推了下儿子,道:“让欢儿出来吃吧。反正你爸都不回来了。”
眼看自己暴露了,陆欢喊着宝贝干妈,却也是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吃饭。
李含笑见又是一个长相很养眼的小伙子出现,而且喊姚夫人干妈,微微吃惊。
姚夫人见状,朝她解释:“他是陆家的二少。是你班上南南西西的小舅,就住我们楼下。”
李含笑方才知道,原来陆家和姚家楼上楼下,挨的那般近。
一桌子人吃饭。有人不停地给李含笑夹菜。姚爷见母亲夹了弟弟夹了,自己再夹累赘,就不给她碗里增添压力了。
姚家人吃饭,向来安静,没有要商量的事,基本都是默默不吭。直到饭吃了一半,姚夫人想起,要问儿媳妇的家境,顺道了解下未来亲家的为人。
被问及自己的父母,李含笑先是在喉咙里稍微哽塞,接着说:“我爸是大学的教授。我妈现在是家庭主妇了。”
“这很好。”姚夫人听到对方说是大学教授,想这亲家怎说都是有文化的人,总归比温家人那一类不知好多少。
李含笑听未来婆婆夸自己爸很好,也就有点羞愧地低下头。
姚爷却是被母亲这一问,哽到,心里的情绪复杂了几分。
吃完饭,喝了半个钟头茶,姚书记仍旧未回来。姚夫人本想就此留下未来儿媳在自家里过夜。这时,李含笑接到刘湘的电话,说朋友过来要先回去。姚夫人只得放了她走。
姚爷开车把她送走。
姚夫人在未来儿媳走了后,总觉得今晚这顿饭吃的欠缺味道,不知是缺了什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那两个小伙子在桌边吃着花生自个儿快乐,不由挑了眉,问:“你们今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妈,你想我们做什么?”姚子宝好笑道,“她是我哥媳妇又不是我的。”
“吃饭的时候,你们不懂得活跃下气氛吗?”姚夫人想起了是怎么回事,说起他们俩,“欢儿,你平常不是很会开你姐你姐夫的玩笑吗?”
“那要看气氛。”陆欢摆出副无辜的表情,“再说,我向来哪敢开姚大哥的玩笑,姚大哥和我哥一样。”
羊毛出在儿子身上?姚夫人蓦地锁眉。
这李含笑刚走不会儿,未想,姚书记归家了。
姚夫人接住老公的公文包,念叨:“你和她只差那么一会儿,可以见到了。”
姚书记只是笑笑,问:“子业呢?”
“送她回去。”
“回来让他到我书房一趟。”
姚夫人听见老公这话一怔。至于两个小伙子眼对眼,立马跑到楼下陆家避难去了。
姚子业把佳人送到幼儿园门口,刚想了些话要和她说。李含笑却是马不停蹄地推开了车门出去,站在车外向他挥手拜拜。他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转了方向盘,往回开。
回到家里,看到父亲的鞋,他走进客厅后径直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姚书记让他先把门关了,接着说:“我打发你妈去楼下走会儿。”
姚子业坐在了父亲的对面,看着父亲回到家手里还在忙政府的公告,说:“爸,如果没什么事,你忙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姚书记停下双手,抬起来望着儿子的一双眼睛,藏着深海一般的目光。
光是父亲这眼神,姚子业都微微皱了眉。俨然,父亲都从哪里听说了,以至于今晚上不知是不是借口没有回家来和李含笑会面。
“喜欢她吗?”
“不喜欢我也不会追了。”面对家人,姚子业向来坦诚。
“她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
“应该是?”
姚子业感觉被逼的一丝狼狈:“爸,我追人家总得给些时间吧。”
“也是。”姚书记似乎放了儿子一马,“她都愿意随你到我们家来了。如果说一点都不喜欢,说不过去。但是——”
“爸?”姚子业微挑眉。
“但是,她只是喜欢我儿子,肯定是做不了我儿媳妇。”姚书记说话自来是温温吞吞,不紧不慢,斯斯文文,可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固有军人的一种铁的不可动摇的性质。
突然听到父亲这完全出乎意外的表态,姚子业可以说是微吃了一惊并且疑惑:“爸,如果你是想说她家里。可她爸妈的事和她无关。”
“她家里的事是一回事。”姚书记道,“主要是她本人。你有问过宝儿的意见吗?不要问你妈。你妈很想抱孙子,已经心里不敢存意见了。”
回想起今晚上自己弟弟的表现,似乎对李含笑也不是很亲近。姚子业原想一回生两回熟的事情,被父亲这一说难道不是。于是,姚子宝被叫了上来。
“爸,哥?”进到书房里的姚子宝,听到要自己说对李含笑的印象,面上有些为难。
“有什么话直说。你哥想听听你意见。毕竟未来我和你们妈是要先走你们一步的,如果你们两兄弟娶的老婆不能彼此接受的话,我和你妈走的也不安心。”姚书记这话相当于下命令。
姚子宝深吸口气:“哥,我没觉得她长相不好,或是工作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姚爷心里一惊,没想弟弟对李含笑真有些意见。按理他弟弟和李含笑只见过两次面。
“她不适合你,哥。我和陆欢的感觉一样。”
“怎么不适合?”
“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林佳静,你说她不适合我,即使我脸上青春痘没有了,她迷恋的,也不过是我的外貌。我觉得李老师看着你的目光,最多也就这个程度。”
没错。弟弟的话没错。毕竟他和李含笑认识时间不长,彼此需要更多时间了解。李含笑现在只是先迷恋他的外貌有可能,但他相信她远不止是这样一个肤浅的姑娘。
“她是一个有性格的女子。”姚爷为自己相中的姑娘说话。
姚书记却是因儿子这句话,微肃起温和的脸:“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了,你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娶老婆不像谈恋爱,这点事儿我一直认为,不需要我们长辈说,你和陆君自己都很清楚。所以最后陆君无论如何都娶了白露。你如果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们这群长辈不鼓励你去破坏囡囡的婚事,为什么陆君会选择白露,真是必须,好好自己去想一想了,毕竟你年纪不小了。”
姚子业是怎都没想到父亲突然训斥起了自己择偶的标准。正因为姚书记这口吻,没有半点针对李含笑的意思,让他竟是一时难以驳斥。
目送儿子走了,姚书记让小儿子帮他拨电话。
在家的君爷接到他电话,并没有感到惊讶,沉声道:“干爸。”
“子业今天带了女人回家,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不是我说你,陆君。你和他兄弟多少年了,他对女人说是了解,其实对自己怎么挑女人是一个糊涂脑袋,你清楚。”
君爷被训的只有挨骂的默声。
“总之,这个女人,我不满意。”
别看姚书记文质彬彬,做起决定来,完全是善于发号施令的陆司令都没法比的,不愧是身坐第一把手位置上的人。
君爷只知道:公公不满意,和婆婆不满意,是完全两个概念。婆婆不满意,只要公公没意见,这媳妇照样有可能进门。公公不满意的话,这趟婚事基本可以说是GAMEOVER了。何况,是姚书记这样的公公。
照理李含笑和姚书记都没有见过面,李含笑哪里得罪了姚书记?
李含笑当然没有哪一点能得罪姚书记。姚书记不是能轻易被人得罪的人,姚书记的心胸十分宽广。姚书记对李含笑的不满意,不在于李含笑的条件。
从姚书记那头接到明确指示的君爷,左右为难地挂上了话筒。
白露刚把一岁大的儿子喂饱了,哄着睡着了,回头,看到丈夫那一脸相当为难的表情,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不由问声:“姚书记说了什么吗?”
“说子业这婚事八成得告吹。”
白露因他这话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抿嘴而笑。
“怎么了?”君爷见她还能笑得出来,闷声问。
姚爷和白露的感情向来不错,白露这般落井下石笑话人家,是不是过分了。
白露忙说:“没。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个人和我说过,说,像子业,像赵大夫你们这类,都是一个样的。”
“一个样?”
“都是傲娇犬。一方面想表现的像个男人去追自己想要的女人,另一方面,都是最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什么样。用句诗来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此富有诗意和一针见血的犀利话语,出自谁的口,君爷只要一想就知,冷哼:“囡囡说的?”
白露给小姑打掩护:“这个我可不能说。”
“她还说,我也是这一类人?”
白露更不敢吱声。
君爷再一哼,对自己那伶俐剔透的妹妹,总归是无可奈何:“囡囡的说法,对子业来说,不是全错。你看子业之前所谓感兴趣的女人,常云曦?李含笑?”
“都是对他好像一开始没什么好印象的女人。”白露接着丈夫的话说,“所以他这是,好像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
姚爷是,追他的女人太多,使得他一概看不上,认为那些女人通通是肤浅的。也因此,对看不上自己的女人,反倒有新鲜感。
他妹妹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傲娇犬。
“姚书记都这么说了,你打算怎么办?”白露担心丈夫陷进姚家的家事里,到时候两面不讨好。
君爷拿起早在办公桌上堆砌如山的文件,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管人家的闲事。子业的事,我没去阻止他,是因为这事儿,纵使干爸不出声,八成也得吹。”
“怎么说?”
“就像囡囡说的,她不是适合子业的那种女人。”君爷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心里头忍不住腹诽自己的妹妹。想他这个道理那是琢磨了多久才通,他妹妹莫非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神了。
白露点着头。
君爷想到什么,嘱咐她:“李安东被抓,可能就这两天的事了。你让人给我盯一盯,盯谢长诚那边,因为李安东一垮,他们实验室研究的结果,可能会落到谢长诚手里。”
丈夫要办的事儿,白露向来不遗余力去帮丈夫完成。不过,看丈夫这两天熬夜忙的,似乎都不是这些事,问:“还有其它吗?”
“这个忙你可能帮不上。”君爷做些微的头疼状,翻着手里的一沓沓资料。
白露这会儿凑过去看,看到了是一沓人事履历表,问:“你们内部要做人事调动?”
“徐护长她们一批人,年纪都大了,准备要退一线。”
护士退一线和医生退一线,是两码事。医生退一线,可以去研究室。君爷单位里本身最多是研究室,顺便还可以带新人。护士退一线的话,是连病房值班都办不到了,只能是调离本单位去其它地方。所以,徐护长她们这一批,如果一退,护理层的中坚力量等于是垮了。
白露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但是,是稍微知道现在护理界的一些事,谁让她是搞人事的,说:“听说,现在是人才流失严重。好的护士出国成潮流。”
“因为国外也缺护理人才,干脆到我们国内挖人。尤其是有学位有学历的护理人才。”君爷作为领导要挖,当然是要挖最好的人到自己单位来。再说他的人,和特种兵的人事选拔一样,向来是从基层单位里面挖。只是,医生是好挖。想到君爷这里来的医生,多的很,因为这里给医生的各种条件太优越了。护士呢,没人想到君爷这单位来。
为什么?
照徐护长的说法。好护士何必到君爷这里来受苦,或许,钱是多些,可是,职能岗位升不上去,像君爷这样的单位,给护士能安排的职能岗位,最多做到徐护长这样的位置,而且只有一两个。可如果是在医院里,有些护士甚至能升到副院长的位置,不然,最少是个护理部主任。当个护长更是绰绰有余。只要当上护长以上的领导,不用做一线工作和熬夜班了。到君爷这里的护士,百分之九十九,却都是熬一线要熬到白头。
可以说,君爷单位里这几年新招的护士,都远远达不到君爷想达到的指标。只是,前两年,他刚坐上这个位置,没有时间去了解和顾及所有方方面面。现在,随着一批护士里头老骨干要走,问题显露出来了,被他看到了。
别说他本人,没有一个医生不想要个好护士。好护士等于医生的左手+右手,不知可以省下医生多少工夫。
问题严重到,君爷不得不面对和承认,这些好的人才,不是自己,就是被人藏着掖着。
“猫腻!”君爷翻完一沓人家送来的履历,骤然一只手怒打在文件纸上。
白露在旁边,听他发火,不敢吱声。
幼儿园员工宿舍,李含笑带了刘湘,今晚准备两个人一块窝一晚。刘湘是听说她上对方家见公婆了,兴致冲冲赶过来为她高兴。李含笑对于刘湘的一连串追问,只是微笑不好意思作答。
问的最多的,公公婆婆对她满意不满意。
李含笑觉得,婆婆姚夫人很好相处。至于公公,没见到人。
刘湘说:婆媳好相处,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无疑给李含笑吃了颗定心丸。
耳听她们两人在宿舍里这么说,是走过的人,都大致知道李含笑看起来要结婚了。总是有些心存不甘的,妒忌的,要给李含笑头上要泼些冷水。于是,丁睿菲,把从别人那里刚打听到的消息说给李含笑听了,说:“听说,那姚科长,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找对象,完全是因为之前他本来有未婚妻的。那未婚妻,听说家世可显赫了,是陆家。”
“未婚妻?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刘湘听见这么充满酸涩味儿的话,都忍不住为李含笑驳嘴。
“李老师不信?可以去问南南和西西。他们的妈妈,据说就是以前和姚科长订过婚的姚科长的未婚妻。”
李含笑脸色一僵,是突然想起今晚上陆家二少在姚家和他们一块吃饭的事。()
【030】分手吧
李思思被高大帅拎出了大门后,神情恍惚。高大帅是把她直接扔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她家的住址给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一路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小姐,你家到了。”司机催她下车。
李思思抬头,从小区门口处可以望到自己住的楼层,想到许京惠有可能在家,她慌乱地躲了起来,说:“不,我不下车。”
“小姐,你不下车想怎样?”司机有点急了,总不能让她赖在他车里不走吧。
李思思只知道,如果她这会儿回家,被母亲知道她干出的事,不,她自己恐怕也在劫难逃。
“去哪里都好,带我先兜一圈。”
“什么?”
李思思冷静了下来:她要逃!
一路,她打电话给谢长诚。这时候,她除了谢长诚已经别无可靠了。可电话打了许久,谢长诚并没有接。她一口骂着男人不可靠,一方面调取了所有存款,第一时间离开了北京。
李含笑在宿舍里,征着,实在没法将南南和西西的妈,与姚子业的未婚妻这一名号联系在一起。说起来,陆家那对小恶魔的家长们,因平常来接送孩子的,基本都是君爷的人,以至于她与这对孩子的妈,像是只有第一天幼儿园校车去孩子家门口接人的时候,照过一面。印象,十分的浅淡,她回想了很久,都没有能把对方的样子回忆起来。
“听说是个著名的大画家呢。”丁睿菲见到她动摇的表情,心里的高兴不由形色外露,一个劲地追说。
刘湘抄起桌上一本杂志,往丁睿菲的头顶上扔过去:“有没有你这样缺心眼的朋友?”
丁睿菲哎呦叫一声后,冲过去撸起袖口做出要与刘湘开架的模样:“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才叫倒霉!你懂什么?像她这样的人,要和姚科长在一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大吨位的刘湘哪会怕她,针锋相对,“你这是妒忌,妒忌她!”
“我妒忌她?是,我是妒忌她,但没有她这么蠢!”丁睿菲叉腰叫,“姚科长的爸是什么人,她都不知道吧?”
“什么人?”李含笑砰跳了起来。
看到李含笑要吃人的吓人表情,两个互相对骂的人,忽然全部停了口看着她。继而,丁睿菲诡异地勾起了唇角:“姚科长果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呢。这不很奇怪吗?都说带你回家见他父母了,都不告诉你。”
“有屁快放!”刘湘朝她吼。
丁睿菲非要吊着她们胃口似的,悠悠了很久没有说。却是董云雅突然轻声插了进来,道:“知道我们的市委书记姓什么吗?”
看得出,宿舍里这两人,自从得知她与姚爷有瓜葛后,是费尽心力去探听消息。应说,没有个人看好李含笑和姚爷这一对。如果像李含笑这样的麻雀都能一飞登天,这世上的灰姑娘岂不是到处可以捡。董云雅,也是在得知姚爷的背景后,大失所望。
姚书记那样的公公,怎么可能看上李含笑这样的儿媳妇?
李含笑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又能怎样,李含笑自身的条件完全不行。
像姚家这样的家庭,拿个幼儿园代课老师当儿媳妇,在外面说,人家都会说姚爷自降身价。
李含笑软坐了下来。她想过,想过很多关于他父亲的背景,想过是什么高官,但是,现在揭露出来的真相,依然让她震惊。她好歹算是半个**,姚家这样的家境意味什么,很显然。
她心里没有这个准备,做到市委书记儿媳妇这样的准备。
如果说,这个得知未来公公身份对李含笑是一个惊奇炸弹的话,那么,到了第二天,突然接到母亲电话,称自己父亲以及许京惠一块被纪委带走时,李含笑感觉是天突然降下一道雷贯穿了自己。因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上他是这样急着带她去见他爸妈。
刘湘见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是不敢离开她。陪她先是去到李家了解情况。
李母在听到老公出事后,一早已是哭成个泪人似的,见到女儿回家,抓住女儿衣服仍旧只会哭。
对自己的父亲,李含笑心头的滋味是难以形容的。或许,对于李安东有太多的不满,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爸,于是问母亲:“妈,知道是谁告发爸吗?”
李母摇摇头:“不知道。”口上虽这么说,但是,在许京惠一块被抓却没有看到李思思的时候,她就知道,八成是从李思思那里出了问题。
稍微看眼母亲脸上的表情,李含笑都能猜到一二,顿然怒道:“妈,你到这时候还只是想维护那个人?哪怕她害的我爸去坐牢!我呢,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
李母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连忙说:“含笑,你是我亲生的女儿。”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李含笑实际上不想光想着自己的委屈责备父母。再说,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李思思的错,说:“妈,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怎么帮爸呢?”
都被纪委抓去调查了,平日里与李家好的人,这会儿哪个不是选择明哲保身之计,谁能顾得上李安东是死是活。因此,李母是上哪都找不到人帮自己老公脱罪。到底这时候只有亲人最亲。李母边抽泣,边是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你别搀和了。抓你爸的人是纪委,这个时候找谁都帮不上忙。”
这时的母亲,是心疼她这个女儿的。李含笑心间弥漫起了温情,不管怎样,李母当妈,当的还算尽责,不像李安东。哪怕只是为了母亲,她都得在她爸这个事上想想办法。
仅是稍微犹豫,李含笑拨打起了号码。
纪委一早去抓李安东和许京惠的事,姚子业是清楚的。昨晚上的话没来得及说,现在看到她打了电话过来。
“不接吗?”冷冰冰的调子从旁插进来。
姚子业看了看旁边那张几乎万年不化的阎罗王脸,在接起电话前先问:“听说我爸昨晚给你电话了?”
“嗯——”君爷对此没有隐瞒。
“说了什么?”
“父母说什么都好。你自己要娶的女人,终究是你自己决定。”君爷这话,算是打算彻底当甩手掌柜。
姚爷为此有点儿咬牙,按下接听键。
君爷在他旁边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
“你好。”这是李含笑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连称呼都没有?姚子业微皱眉,说起来到现在,她对他都没有叫过名字。
“我爸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李含笑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开口后,直奔主题。
“是知道了。”
听他答的爽快,李含笑嘴头却苦涩:“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子业知道做决定的时间到了,反正,事后她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选择相信她:“你爸的严重违纪问题,是我让人告诉纪委的。这是在你委托我去调查许京惠和李思思的问题时,挖掘出来的内幕。”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整件事,她爸之所以要坐牢,始作俑者是她吗?没错,她爸犯了过错,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她一直秉持正义,知道他做的都没错。只是耳听他说的这样理所当然,心里有点东西没法释然。
“你既然知道了,昨晚上还带我去见你爸妈?”
“我和你的事,和你爸怎样毫无关系。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爸。”
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很罗曼蒂克。一个男人不怕她是罪犯的女儿,想娶她。可不知为什么,在听说了他显赫的家境后,她现在唯一心里的感觉只剩下两个字:
“虚伪!”
她吐出。
君爷在看到离他几步远的背影像是在半暗的房间里变得一丝僵硬时,略微垂下眉,静静地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你说我虚伪?”
“你不是虚伪是什么?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很高兴吗?我李含笑是需要被你怜悯的人吗!”
绕是向来好脾气的姚爷,被这样一番攻击下来,心里不能不被震动。
“李含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样,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去看你。”
“你来做什么?你来了能做什么?我爸都是被你告了,你告诉我,你来了能做什么!”
都到这地步了。多说一句都无益。手指果断按断了电话。变得又僵又冷的身影急速地转回身,在要奔往门口时,冷冷的声音在他后面冒起道:“你现在去,只可能是和她吵。”
抓住门把的手一顿,眉毛一挑:“你不是说不管我和她的事吗?”
“你可以去。但是,去完后,什么结局你想清楚了。”
四目对峙一刻。之后姚爷抓了外套和车钥匙,飞奔出了门口。
在李家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李含笑愠怒地咬紧了嘴唇:他居然这样挂了她的电话?
刘湘在旁看着也有些怔,是没想这男人脾气还挺大的。
姚爷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斯斯文文的,只有少数与他相处久的亲密人知道姚爷的骨子里完全不是这样。
接下来不到二十分钟,姚爷飞车到达李家门口,让李家里面的三个人,同时又是被惊到。
李母终究畏惧姚爷的身份,给姚爷开了门。
李含笑当着他走进来的面背过身去,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李含笑。”他走近。
“你不是挂了我电话吗?!”她恼怒地一掌打开他伸来的手。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使得屋里另外两个人,李母和刘湘,都惊诧地呆站着。
掌心是瞬间被她打到了有痛楚的感觉,向来风轻云淡的妖孽美瞳,掠过一抹异样的颜色,继而,他的声音益发沉了起来:“告诉我,你究竟是在生气什么?我不信,你这是在生气我在你爸问题上的事。”
“是!”她蓦地一声高亮的否决,“我就是生气你这个事!我没有你清高,你可以走了。”
“李含笑!”听到她这话,他真的气了,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骇色,“你对我有气有委屈都可以,但我不希望你说这样的话,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她高昂起来的下巴,没有丝毫退缩的倾向,“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他原以为,他来了,面对面了,一切,在两个人见了面后,完全会变得不一样。结果,是不一样。她的反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他不了解她吗?不,他不信他自己会看走眼她的人格。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双目望着她,眉头紧锁。
她侧过的脸,只是盯着屋内一角。
屋里陷入僵硬的漩涡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师母!师母!”
李母扑向门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长诚!”
谢长诚从门外急速地走进来,先两只手扶住走路摇晃的李母,说:“对不起,师母,我刚才接到消息。”
“我打了你很久的电话你都关机!你究竟和思思是去了哪里?”李母到这时都以为李思思和他是在一块。
谢长诚微含下巴,一边扶着李母回客厅里坐,一边低声说:“我昨天在医院值班,一直都不知道出事了。至于思思,她没有和我在一块。自从前段时间她说要调职,我暂时没有和她联系了。”
“思思没有和你一块,那她是去了哪里?”李母惊诧地追问。
“她——”谢长诚一双深邃的目光,迅速地落到了姚爷身上,接着收了回去,声音更低,“师母不用担心。她昨天下午离开北京,现在,已经有人去带她回来。”
李母听完他这话,不正坐实了是李思思捅了马蜂窝。她跌坐下来后,双手捂住脸,心里只能念着:作孽,是因果相报。
李含笑回头,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可能知道内情的母亲应是猜到父亲此次凶多吉少了,她李含笑的心头便是被母亲的低泣声阵阵挠着。
一屋子里,只余李母不间断的哭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刘湘,都感觉到站在屋内中央的姚爷,似乎与这家里有点儿格格不入。
“思思,思思怎么这么笨呢?”李母在抽泣声中问,不知究竟李思思是遭了谁的圈套。
谢长诚这时候冲屋里的姚爷说:“姚科长,请你先走吧。”
妖孽眉下,那双既美又冷的狭长眼睛,锐利地扫向他。
“姚科长,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时候你继续留在这里没有用处。”谢长诚道,“或许你很大义,或许你认为自己做了这些事情,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心为含笑想一下,或许你不会这么做了。只能说,你不是真心为含笑和含笑的家人着想。”
刘湘听着谢长诚这话,都不禁在心里说:对啊,如果真是爱着李含笑,照理,一个正常点的男人都不会做的如此绝情的。
李含笑心头再次被刺了一刀似的。
“含笑!”他只是看着她,他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他相中的女人,应该知道大义。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这个家庭是最好的。
“我们分手吧。”从她口里吐出来的,却最终是这几个字。
坚信的固堤,被这冷冷的几个字撕出了条纵横的裂痕,瞬间,洪水从裂痕里面涌出来,决堤。
始终背身的李含笑,在听见那坚定的脚步声由近去远,到消失在楼梯下时,猛地闭上眼皮,用力捏紧的双拳哆颤不止。
走下李家大门的姚子业,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伸手拉开雪福来车门时,突然见高大帅在驾驶座上好整以暇地坐着。
“姚爷,你上去时忘了拔钥匙。”高大帅若是很无辜地举起只手说。
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姚爷自然怨也不能怨,拉开后车门做进去,道:“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
“喝酒吗?”
“不喝。”声音顿了下后,一脚踢到前面,“你难道不知道本爷不喝酒的吗?!”
“爷,你喝过菠萝啤。”高大帅斗胆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可坐在后面的爷,没喝酒,都已经像喝醉了一样神游了。见状的高大帅,没有再问,开着雪福来,慢吞吞地开进车河里,一面是小声向其他人汇报情况。
不久,几乎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姚爷好不容易迎来的桃花又是昙花一现。只是这次的问题似乎严重一些。每个人心照不宣但不敢说:这回是姚爷被女人甩了。
姚子业是想不明白了。前几天,他和这女人,还在打情俏骂,他为她解决那些欺负她的人,他为她出气,似乎,她和他是可以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应该是会永远站在同一阵线的,为什么突然形势一百八十度一变,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说分手就分手的女人,真够冷酷的,而且,美其名曰——为他着想。
虽然这些后话不是她亲口说,是刘湘代替她发的短信。刘湘的大意是,其实李含笑知道了他父亲是市委书记后,害怕自己家里的事影响到他老爸的声誉,肯定是要划清界限。反过来说,是他姚子业不会做人,做出这般的事来,不就是想要甩掉她的前奏吗?
分歧就在这了。他姚子业不认为家里的事能影响到决心要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李含笑却不这么认为。
男女之间的矛盾激化到根底,无疑只剩下: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姚爷的杯子里不知道被灌满多少杯菠萝啤了,只是这菠萝啤怎么喝都喝不醉,使得他脑袋无比清晰——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爱他,或是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或许他以为两人相处下去能够真心彼此相爱,毕竟彼此都对对方很有兴趣,但是,一切,都在今天停止了。
赵文生从高大帅那里得到消息后,走进大排档,拉了把椅子坐下后,看到桌上摆满的是菠萝啤,讶道:“高大帅,你怎么给他点菠萝啤呢?”
“他只要菠萝啤。”
“菠萝啤顶什么?菠萝啤百万杯都不醉。”照赵文生的说法,这时候需要的是一杯入肚马上能让人去睡觉的白酒。
高大帅撇撇嘴:“那你不直接给他水里放安眠药。反正你们大夫不缺这个。”
“哎——”赵文生叹气高大帅不懂做事,一面往口袋里掏出张处方写上几个字,让高大帅去附近药店买安眠药。
高大帅揣上处方纸立马跑了出去。他这也急啊,都在这里陪爷喝了一天喝不醉的菠萝啤了。
等高大帅一跑,端着酒杯的姚爷,斜眼看着刚进来的赵文生:“他走了,你陪我喝?”
赵文生推推眼镜架,斯文地笑笑:“姚科开口,我当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看到他笑的姚爷不满意了:“你这是不是在肚子里笑我?”
“我,我哪敢?”赵文生一愣。
“你看陆君都没有来。他在我出来前给我放过话。好了,现在他说的中了。你信不信,他在肚子里笑我?”
原来是埋怨某人没有来,这些人对自己关心不够,看来姚爷喝了这菠萝啤,真是有点半醉了。赵文生一边笑,一边还是很认真地帮人解释:“原来孝义也要来的。只是陆君发了脾气,孝义下午陪他去其它地方办事了。”
“他发什么脾气了?他天天那个臭脾气,哪天不是发脾气的。”姚爷如今这发牢骚的样子,在赵文生看来都有点像闹别扭的小孩子。
赵文生说:“你走后不久,来了个急诊。因为病情很急,又挺重要的一个病人,其它医院处理不了才送我们这的。陆君亲自上阵。结果,因为是急诊手术,变数大,手术后面需要一种排液管,在暂时没有储备的情况下,外科医生,不就得拿其它管子代替吗?”
应说,赵文生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挺有效的,本来就一心只扑事业的姚爷的注意力被转走了,问:“没有找到合适的管子?”
“是,陆君都快气疯了。后来手术室的朱护长和徐护长两个人,一块跑到邻近其它医院借。这脸,可算是丢大了。因为,找的,只不过是一条小号的排痰管,照理说,应该有备的。”
关于新老护士更替的事,姚子业作为领导,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问题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我知道陆君对这两年新晋的或是新进的这一批护士都不满。”姚爷陷入了深思,“如果这个准备工作再提前点做,也就没有这么狼狈了。”
可是现在有政策,只有的确缺人的情况下,才能招人。因此,想他们提前招人,也是不可能的。
“这不,他下午,把孝义叫来,两个人,跑去了其它医院狩猎。”赵文生根据君爷的说法是,好人才都被其它单位藏起来了,君爷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去挖人。
姚爷听到这话都不禁嘴角微微咧开,心情似乎有了好转:“他这打算怎么去偷人家的?”
“不知道。以他的风格,我看不是偷。”赵文生说这话不是不厚道,只是谁都知道,以君爷的霸王条例,注定只能是抢。
听完这话,姚爷心神一定,抓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道:“走吧。”
“姚科?”赵文生忙跟着站起来,对他突然改变的行动微微吃惊。
“我爸说的没错。我这人,到底和陆君一样,第一是工作。”姚爷面无表情说完这话,直走出门。
有一句话,他其实忘了和她说:她以前说的都没错,他是一个冷血的男人。
李含笑一夜坐到天亮,没有等到他一个电话,心里,刮起了寒风。()
【031】白露的助攻
姚夫人在听说儿子的婚事吹了,并且自己老公有插一脚的嫌疑,不得不找到老公进行一番深刻的谈话,大有让老公反省的意思。
“你这人怎的,吃错药了?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姚夫人开场词扣一大帽子,任谁都得气火。
姚书记是斯文干将,向来不和任何人生气,更别提会到家里和家里人置气。亲手倒杯茶给夫人,温温呵呵地开声:“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我们是不该插手。”
“这不就对了,你为什么——”
“什么叫对了?”轻声轻语之中,转眼之间姚书记给夫人反将了一军,“你当时要嫁给我之前,没有领导找你谈过话,我爸没有先调查过你?”
“可——”姚夫人一怔,“那个时代,和我们现在这个时代——”
“那个时代,没有像我们家说去调查儿媳背景的,也比比皆是。你既然嫁了给我,进我们家第一天,就应该知道我们家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妈常敲你,是这个原因,知道你心肠太好,偶尔要犯浑。”
姚书记一番话侃侃道来,似乎句句在理,姚夫人一边锁着眉头,一边当仁不让要为儿子和李含笑说话:“你说说,子业挑来的女人你哪里不满意了?是因为她家里人犯事了吗?那是她家里人犯下的罪过,与她无关。老姚,我不信你会是非不分!”
“我哪里说过她家里人犯事与她有关了,但是,她家里人犯事,在社会上,她必是要被人说的。既然她都会被人说,子业不会被人说?”
“人家能说什么!况且人家说什么都好,我们当耳边风不就完了,我们心中无愧。”
“心中无愧什么?她之前或许能和家人犯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能保证她和她家人因此一刀两断吗?你能保证她家人以后不再犯事吗?”
两句话可谓一针见血,刺的本来嘴头上很硬的姚夫人脸色一白。
政客即是政客,政客的算计是彻头彻尾的,因为一翻船,往往原因不是现在,是以前不自觉中埋下的祸根。姚夫人不得承认自己,似乎是近来退休的时间长了些,以至过于安逸,都快忘了以前那些在腥风血雨中怎么和丈夫一块并肩走过来的日子。
“知道我怎么肯定她不会和她家人一刀两断?”姚书记问。
姚夫人摇摇头,又说:“毕竟是血脉相连,想断不可能。”
“这是原因一,二是,她性格使然,和她父母即使有矛盾,她自己看的开,所以你看她采取离家避开的方式,没有和她父母正面撕裂。”
“她这样孝道没有错。”姚夫人还是为李含笑说了句话。放到社会上来说,并没有说父母或是子女犯了事,父母可以抛弃子女或是子女可以抛弃父母,不然会被说缺德。李含笑这时候回到父母身边,是对的。
“她是个好姑娘,我承认,只是不合适我们家。”
“或许我们接受她,社会上能理解。”姚夫人仍旧是很开朗的。
姚书记念回老婆:“你这不把问题兜回来了吗?”
“那,那这说到底,是她得为父亲犯过的错误背罪了?”
“这要问你儿子自己了。”
姚夫人听到这话,怔怔地望了望老公:“你是说子业做的不对?”
“你说呢?”
“当然不可能。”姚夫人想,换做自己,都不可能做这种包庇罪犯的事情,哪怕自己多中意李含笑这个未来儿媳。
“那就对了。症结在这,子业认为她会站在这边,结果,她始终要回到父母那边。”
“子业让她和她父母一刀两断,不是不近人情吗?”
“所以说子业犯浑,你跟着犯浑。在我们家,没有这种说两边站的道理。嫁进我们姚家的媳妇,得想好了,事事必须以老公为准。”
姚夫人皱眉:“你怎么突然变得霸王了?感情人家辛苦养的女儿到了你们家,就变成你们了的。”
“我说的是大事。”姚书记没有和老婆客气,“古往今来,每个伟大的男人背后,绝对有个伟大的女人。这个女人肯定是不惜牺牲一切去辅助自己的男人。你说的那些强悍的女性想自个儿伟大的,我们姚家供不起。”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些?”姚夫人也是个自强自立的女性,实在有点听不过耳了,驳了嘴,“莫非女人都是你们男人的附属物?”
“不,不是我们的附属物,是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战友。深爱彼此,了解彼此,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牺牲,也能牺牲得起。只有这样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女人,让我们姚家男人尊敬和深爱。”
姚夫人在丈夫这段话里,听出两个字眼“智慧”,终于灵光一现,看出问题所在了:“你嫌弃李老师不够智慧?”
“不够爱你儿子,不能事事为你儿子着想,还谈什么大智慧。”姚书记淡淡的一句话判了李含笑的死刑。
“我说,这换做其他人,不一定做的李老师好。”姚夫人絮絮叨叨地说。
“那好,我举几个例子,你听着。”
“你说。”
“囡囡嫁给她老公后,个个都说蒋大少是妻奴,但蒋大少真正发话的时候,囡囡有说句不吗?按理说囡囡现在的家境背景家产,都远远超过自己老公。”
“……”
“再说那个常云曦,都说是个有性格的女人。可是,她在单位里哪怕受人白眼,有和人家动不动闹事吗?她出差在外,办理公事时,处处忍受温家那种极品,把事儿正式办好办完了,回头来,从不说那极品半句八卦。这和囡囡从不在外头爱表现一样,叫做大气。季云瞒着常云曦,结完婚马上提出出国,常云曦再大的脾气骨气都好,还不是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和季云一块出国。”
“常云曦和囡囡一样,都是会忍的女人。”一比较下来儿子之前错失的两朵桃花,姚夫人叹气。
“小不忍,乱大谋。”可见姚书记都是把平常李含笑的表现都记在眼里了,“你儿子现在追这女人,是觉得她新鲜,有正义感。我听说她想当律师的,你看周玉当律师到现在,别说她自己,她身边哪个女律师,那种有大抱负的女律师,哪个不是家里是小老公的。你儿子是能在家里当小老公的男人吗?”
“可这姑娘终究是子业自个儿喜欢自个儿挑出来的。”姚夫人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只好冒出了这句。
“所以。”姚书记更显得语重心长了,“这事咱们不能怪人家姑娘的错,首先是我们自己儿子有毛病。我们自己儿子在这方面不够成熟,别看他经常在女人圈里一片好声音好像很成熟,其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当老婆才实际都不清楚。我都和陆君说了,要陆君多提点他。”
“陆君对李老师印象不错。”说到君爷,姚夫人找到了盟友,叽里呱啦地说,“南南西西,还有那小包子,都很喜欢李老师。”
“小孩子懂什么?”姚书记界限划的很清,再聪明的小孩仍是小屁孩不懂得大人的复杂世界,“陆君对人家印象不错,但有没有说过她很特别?”
“特别?”姚夫人再一怔,是再次感觉被老公抓住了把柄。
“你看他们一圈子的人,要么,娶圈里的人有保险,比如赵文生、陈上校。蒋大少和季老师当时挑对象,可都是一眼觉得囡囡和常云曦很特别,这种特别,得到他们圈里朋友的认可。你儿子挑的这位李老师,一,不是圈子里的。不是圈子里的没关系,不够门当户对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圈子里的人认可。这个认可,不是说单单说是个好姑娘足矣。你总不能让你儿子把媳妇带出去时,一圈子朋友妻比下来,你儿媳妇黯然无光让你儿子无话可说吧。”
姚夫人在老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本是端的正义凛然的气势,蔫的一干二净。
要想婚姻维持的长久,尤其是他们这种不能随意说离婚的大家庭大圈子,在结婚之前,更需慎重,是要把婚后许多事情都考虑清楚了。往往,离婚,不一定是因两人感情破裂,感情破裂之前,必有这个那个的琐事作为矛盾的基础。
姚书记把手搁在老婆肩膀上用力地按了两下,宛如个好战友说:“当然,如果她能够在爱我们儿子的情况下,愿意改造自己,那也可以。不过,我想,她有可能走现在另一类年轻人的想法,是要么你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犯不着非要为男人牺牲。这不是说她这种想法有错,只是,不适合我们家罢了。”
姚夫人撇了嘴:“怪不得,陆君最终仍是娶了白露。”
“所以说人家陆君比我们儿子聪明。你我结婚那么多年,还能不明白?我们当初结婚前,有轰轰烈烈谈过恋爱吗?人家现在年轻人喜欢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是他们不明白,真正的男女爱情,是要在婚后携手的漫漫长路中培养出来的。我们姚家男人最明白,婚要长久,家里面永远最大的功绩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为女人要付出的比男人更多。不然我怎么告诉两儿子,他们即使不孝顺我,也绝不能不孝顺你。”
姚夫人因老公最后那句变相的爱的表白,红了脸,两手尴尬地推着丈夫:“行行行,你去书房吧。这事我都依你了。我最多,不过是为我儿子可能会失恋伤心。”
听到老婆这话,姚书记转回头,是叮嘱老婆别太溺爱了:“所谓摔跤的孩子才会长大。他们年轻人,接下来想怎么处理他们的事,我们不要插手了。”
姚夫人听明白了,其实这事儿,老公压根没插上任何手。如果她儿子真要娶李含笑,他们其实做爸妈的,也阻止不了。问题,还是出在年轻人自己身上。
刘湘陪了李含笑一夜,没有等到男方的电话,不禁为李含笑憋了股气。一般来说,男人这时候更该用力寻求女朋友的原谅。但是,姚爷始终无声无息。这男人,哪止脾气大,是有没有真正爱过女人?
李含笑的心全冷了。她在这时候突然发觉他以前的好,比如,在她提着行李走出李家的时候,他已经开车到那地方等着她。
现在他骤然改变的态度代表什么?
他不爱她了?
“花花公子。”刘湘忍不住吐出的一句话,马上拿手捂紧嘴巴。
说者可能无意,听者却是有意。
他既然都能这么快转变态度,以前不是和她玩着是什么?
她到底是被个**给耍了。
李含笑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头,上下不是。
刘湘见状,为她给姚爷拨了次电话。姚爷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刘湘骂:靠!
李含笑跳下了床,沙哑的声线说:“不用找他了,反正我们都分了。”说到底,她应该是没吃亏的那个才对,因为是她当着他的面甩了他的。
刘湘咬咬牙,能听出李含笑心里其实很不甘。但在这样一种连人都暂时联系不上的情况下,她同样没有办法。
走到厨房,李含笑给母亲做早餐。昨天谢长诚答应她了,会帮她找人到纪检那里问问,但是,恐怕她爸能放出来的希望不大。李含笑继而想起,当她问谢长诚知道她爸多少内幕时,谢长诚却只说了三个字“不清楚”。
不清楚,意味是隐约有察觉,但是以谢长诚的徒弟身份,既然不想参与,当然是装作不知道能避则避。
李含笑从不知道谢长诚这般的狡猾。
看来,一个很阳光的男人,想在泥沼里出淤泥而不染,唯一能做的,是做缩头乌龟。
一场变故,可以将身周所有人的真面目都给揭开。李含笑现在是这么觉得:大难方可见人心。
她冷笑。
什么感情都好,突然在这一天后,在她心里死了。包括之前对父母一股气的埋怨。
煮好白粥,装了一小碟咸菜,李含笑端着去到母亲房里,喂母亲吃早餐。李母一口一口的咽,十分艰难。李含笑摸摸母亲的额头,感觉是发烧了。
这时候的李含笑,不想找任何人帮忙,包括谢长诚,更不想找姚爷。她和刘湘打了辆出租车,直接送李母去医院就诊。为了避免撞见父亲的同事让母亲受刺激,李含笑故意避开了邻近的医院,到了离家里比较远的一家部队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李母量了体温不是很高,反倒当场吐了几次,被诊断为急性胃肠炎。医生给开了针药。
到了输液区,一个小护士推着辆治疗车过来,帮李母输液。此时李母因呕了几次已经有点脱水,血管不好找,往下沉不说,且血管壁脆,一针下去,哪怕打中血管都会一下血管破掉而肿了起来。接连两针打肿了李母的手,小护士不敢自己打了,叫来老护士帮忙。那老护士抓着李母两条小臂,摸来摸去,面色沉重,坦言:不好打。
李含笑虽说有个老爸是医学教授,学过一点医学知识,让她做人工呼吸这样的急救,还可以,论及那些高技术的医学活,肯定是帮不上忙的。她只好也在旁边着急。李母这打不上针的情况,再不行,说不定需要行静脉切开了。
眼看那老护士在几度犹豫下,决定去寻求医生的帮助时,在输液室门口走过一个人影。
“沈佳音,沈佳音!”老护士腾地跳起来,激动地连叫两声。
其他人寻老护士的声音望过去,看到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
女人相貌看起来二十几的模样儿,脸蛋有点小,却有一双很明亮的大眼睛。个儿不高不矮,一米六几,身材偏瘦。但是不知为何,任何人看过去,都会觉得这女人好像很小的感觉。
听老护士的叫法,这年轻的女人叫沈佳音。
李含笑看着这女人应声走过来时,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漏跳了一拍。
“来,沈佳音,帮帮忙,这病人血管不好找。”老护士主动让开位置,让沈佳音帮忙找李母的血管。
沈佳音在李母面前蹲了下来,只是看了眼李母之前被针打肿的手背,轻声说了句话。
她的声音很细很细,以至于站在近旁的人都听不清楚,只有靠到她脸边的老护士听清了。于是老护士重复她的话对李含笑她们说:“说这病人的血管,表面看的见的,都很脆,打下去也是肿,必须找深的血管。”
李含笑眉头一皱,问:“那这是要找医生做静脉切开了吗?”
“不用。哪怕是深血管,她也能找到。”老护士俨然对沈佳音信心十足,冲李含笑很自信地说。
所有人,于是都把目光放在了沈佳音的动作上。只见沈佳音熟练地用止血带束缚在李母的小臂上后,做完消毒,拿起针管,并没有探手再去摸血管的动作,径直将针头刺入了皮肤。那针头刺入皮肤的痛感,李母未来得及消化发出呻吟时,针管内部,已经可以见到清晰的血液回流,这充分说明针头准确进入到血管里面了。
放开止血带,打开输液开关,液体流入李母体内,区域输液部位不见任何肿胀,这样一来,输液成功了,不用做静脉切开了。
刘湘看着为李母免受刀苦舒了口长气,转过头,见李含笑神情有些异样看着那女人,问:“怎么了?”
李含笑是想:这种不摸血管直接能找到血管进行穿刺的功夫,听她父亲说过,都是人体解剖知识很厉害的人才能办到的。看这女人年纪轻轻的,竟是这般厉害,真人不露相。
给李母打完吊针,沈佳音见没有其它事,老护士说她可以走了,她也就静静地转身走出了输液室。
刘湘见李含笑没答,随口是问着那老护士:“刚才那女的是哪里的医生?这么厉害。”
“她哪是医生,是护士。”小护士插嘴。
老护士一听,瞪了小护士一眼:“你要是有她这功夫,人家不会叫你小护士了。”
刘湘吃惊的是:“可我看她穿着白大褂。”
不是医生才穿白大褂吗?
“她里边穿的是手术服,手术室的护士,穿着和医生都是一样的,有时候走出手术室办事也是套白大褂。”反正,依照老护士的口气,这沈佳音压根,不能算是个普通的护士。
护士分很多种,职能分,岗位分,职称分。李含笑只知道,现在护士也有教授一说。看这叫沈佳音的,年纪虽轻,却有一手了得的功夫,可以想象到这女人将来的未来。于是,李含笑感觉到了为什么第一眼看这个女人,觉得哪里与众不同了。
打上针后的李母,感觉舒服多了,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李含笑给母亲披上了件衣服,避免着凉。
病人输液时间长,刘湘坐着坐着都快打起哈欠。一双狡猾的眼睛,从输液室门窗望进去,看到了她们三个,跑回外面停的吉普军车,对在上头坐着的某人喊道:“李中校,快下来。”
李俊涛坐在副驾驶上等领导,同样快打起了盹儿,听见司机高大帅喊话,取下蒙在脑袋上的书,问:“领导叫了吗?”
“什么领导叫?是你家领导的前任女朋友在医院里头。”高大帅绕了个大弯说。
姚爷与李含笑那点事,该传的人都传了,李俊涛不可能不知情。他其实听到消息时,心情可复杂了。老同学和领导的好事崩了,两人都与他有关系,让他能不复杂吗?
李俊涛磨蹭着走下车,低声问:“她怎么在这里?”
“好像是她妈病了,她陪她妈来打吊针。”高大帅说自己看到的。
“是——吗?”李俊涛吸口气,进退两难。
高大帅催他进去看看,说:“你不是她老同学吗?既然遇到了,理应过去关心下。”
“这种事不是该通知姚科吗?”别看李俊涛是木头疙瘩,但是,清楚这男女之间的事说分就分,哪有可能,道不定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高大帅比他了解姚爷,道:“你敢去踢爷的铁板你自己去。”
“那我,更不该去看她了。”李俊涛可不想被姚爷误会,重新要爬上车。
直接捏住他后领,高大帅将他拽了下来,教训:“你这是笨的吗?你这是先代替领导去关心下。”
推是推不得,心里面确实有些担心老同学,李俊涛只得走进了输液室一探究竟。
老同学的突然出现,让李含笑一愣的同时,心头冒起了苦味。
“伯母的病,没什么大碍吧?”李俊涛问这话时,按照高大帅的说法,顺便看下李母的情况,看得出,李母情况还好。
刘湘打量他:“你说你是含笑的老同学,是那个姚爷的部下吗?”
李俊涛听她这不客气的问话,皱了眉。
见他不否认等于默认,刘湘发话了:“正好。你那领导不知怎么回事,打电话给他他关机。你赶紧告诉他,让他来探望生病的岳母?”
不是分了吗?
李俊涛不可能为姚爷做决定,道:“他忙。”
“有什么事那么忙,岳母生病了都不能来?”刘湘句句逼问。
李俊涛看了眼李含笑,仍旧两个字:“他忙。”
李含笑接到老同学眼里的意思:要么,她得信任他。
然仅一句忙,要让她信任,怎么信任?
李俊涛突然想起,前天她到他们那找李思思。想必,李含笑还不怎么了解姚爷,所以,论无条件信任,不容易。
他垂眸不语。
“真的忙吗?!”刘湘冲着他大叫了一声。
引来四周无数人的观望。
李俊涛看着她们两个,神情严肃:“真的忙。”
李俊涛当然不可能撒谎,姚爷真的是在忙,而且挺忙。这种忙,是领导的忙,他们当下属的想帮忙都没有办法。
事情,要从昨天晚上继续说起。
自昨天下午在手术室发生找不到管子的事后,昨天晚上的另一台急诊手术,再次发生了大事。以事情的严重性质来说,是差点酿成了医疗事故。
始因,每次手术在临结束之前,由护士清点手术中所用的所有纱块数目,避免有纱块遗留在病人体内。可是在昨晚上的手术,护士没有清点出异常,幸好那手术医生自己记住明明留了一块在病人体内,自己在关闭腹腔之前把那块纱块给找了出来。
这不,那手术医生一怒之下,把在手术室工作的护士全骂了。说这医生也真是的,骂,骂那个犯错的当事人不就完了,竟然把其他护士全给骂上。护士不干了,和他吵。其他医生呢,有些站在这医生的一边,无不都是说起近来发生的一些事,都与护士有关。总之,这场吵架的后果,引燃了医生与护士两大阵营长久积压的埋怨。使得平常与护士关系最好的方敏,都无辜地被牵连到里面,被护士厌恶了。
昨晚上,出了大事后,所有领导全部回到了岗位,连夜展开讨论会和协商会。
徐护长忧心忡忡,在这事发生之后,竟然有一半以上的护士向她请假,要她赶紧安排假期,有的甚至说明天开始不来上班了。
话说现在的护士姑娘们,有现代女性意识,脾气大都像汪芸芸,哪里有徐护长那一批老的乖顺听话,任劳任怨的,所以护士人才流失严重,这个原因大有其中。说白了,她们也不怕被徐护长炒鱿鱼。反正,护士不像医生,没有高追求,到哪里都能当,而且哪里都缺。
以此为理由,徐护长和君爷商量,是不是这边医生低个头,这事儿暂且先算了。
不过,徐护长早该知道的,君爷这脾气不像以前任何一个领导,硬的很,既然事情责任方明确在哪一方身上,君爷不可能低这个头,再有,君爷早看某些人不顺眼了。按照君爷的行事理论,要他尊重对方,首先对方要有能让他尊重的地方。
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是令君爷最看不起的。
君爷冷笑:“要走任她们走。两天之内,我会带一批人回来。到时候替换掉她们,别怪她们自己不努力。”
谈判到此彻底崩裂。
只有已经陪君爷去其它医院试探过情况的陈孝义知道,君爷这句说的信誓旦旦的话,其实底气不足。然而,从表面上来看,君爷这个放话的姿态,确实是胸有成竹。
姚爷毕竟是最了解君爷的,在护士长走后,把心里琢磨的一套问君爷:“你这是打算换掉护士长吗?”
短时间内,能上哪里去找一批全部很优秀的护士过来,多,或许找不到,可是少,一两个,仍是可以找到的。况且,这事的症结,在君爷心里,早认定首先是管理层的问题。
管不住底下的人,管不好底下的人,才会有人敢造反。
君爷不是说徐护长等老一批护士不好,只是应该清楚地看见,这些护士年纪大了,无论技术或是知识面,都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去追求学习,自己能力都不足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彻底管住管好底下的人。
“这样的人恐怕不好找。”姚爷说,“现在能上任到手术室护长这样一类重要岗位的人才,都是有徐护长的年纪了。”
“有没有不知道,先找找再说。”君爷保持不做不可能有的态度。
李俊涛不好告诉李含笑,现在姚爷他们,正在这家医院里的人事部坐着。
高大帅在外头,等李俊涛出来,一边拿军帽扇着风,心里有些焦急。接着,在突然见到白露从急诊室办公室那边走出来时,愣住了,紧接急急迎上去问:“嫂子,你怎么在这?”
“陆君在这,我在这有什么奇怪。”白露冲他神秘地一笑。
高大帅在心里说:白露姐姐果真嫁了人后,变得更高深莫测了。
白露不和他多说,其实,她只是刚好路过,然后,正好被她在急诊撞见了沈佳音给李母打针那一幕。老公、哥哥、嫂子都是有名的外科大夫,白露稍微一看,都知道这姑娘技术了得,不得赶紧给四处找人的老公报个信。于是进了急诊室主任的办公室里,巧妙探听了有关沈佳音的情况后,走到外头给老公打电话了。
“喂?”
“陆君,我和你说个人,你记好了,叫沈佳音。”()
【032】抢人
人事部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刻弥漫暴风雨前的压抑。
当君爷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神经像是被拔到了尖上。紧接,人事科科长陪着笑说:“有阳台。”
低头瞥一眼来电显示,君爷面无表情,起身走去了阳台。其他人只能从窗帘露出的一角看到他些微的侧影。至于他和谁说话,是谁都听不见的。纵使如此,每个人几乎都能猜测到,在这个时候,君爷同意接起的这个电话,必与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有关。
人事部中间独有的办公方台上,累着的三堆文件,是护理部所有员工的履历表。两名由君爷带来的军官,一张张仔细地阅读,他们从君爷接到的命令是:宁可错杀,也不可遗漏。
人事科的干事将两杯热茶端到这两名检查履历表的军官旁边,后者于全神贯注中,丝毫未有察觉。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即使让他们在完成任务前不吃不喝,都没有任何问题。
人事科科长嗪在嘴角上的笑稍稍一丝僵,但是,依然噙着笑,拿起热气腾腾的茶壶,往姚爷的杯子里注水,边照官场上的话侃:“姚科,这么多履历表,怕是一会儿都看不完的,而且,履历表上写的,和现实中的人能不能合乎你们的要求,肯定有出入。不然,你们带回去后再慢慢看。不过,记得之前,我们已经把电子版都发给贵局了。”
姚爷的表情,比起君爷,当然没那么难看,端起茶杯子吹了口热气,说:“你们护理部的人呢?”
答非所问。
人事科科长在心里骂这姚爷也是个老油条,嘴边仍笑嘻嘻:“桑主任出门去了。副主任,今天有事刚好到其它单位一趟。两名干事,一个照常下到下面检查工作,另外一个,在这。”
躲在后面的一位戴眼镜穿军装的女性,听到人事科科长这话,从后台走到了前台,自我介绍道:“首长您好,我姓曹。”
姚爷抬起的眼,慢吞吞地打量对方一圈,看这干事年纪,三十来岁吧。
“硕士毕业生,刚分配到我们单位工作。科研能力不错,因此暂时将她调任在护理部工作。”人事科科长解释。
“硕士什么专业?”护理界高等教育刚发展不久,硕士这样的人才,姚爷当然要追问下,何况人事科科长有推销此人的意思。
曹干事稍显局促:“营养学。”
姚爷听了,差点将一口茶喷出嘴。
人事科科长连忙再三地解释:“她本科是护理学。只是,这护理的硕士学位刚开不久,不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她当时毕业,刚好护理学科的硕士学位未开。”
三十上下的年纪,本科毕业,临床干几年,没意思,找硕士学位再读,考不上护理硕士,拼个其它专业医学硕士也可以。姚爷这当领导的,涉及医学的各行各业都要有所了解,但是护理界的一些现状,因为平常主动的了解甚少,他不能说通透。像人事科科长这样略带欺骗性的推荐,若不是他和君爷是吃过教训了,恐怕很容易再次落入陷阱。
没错儿,现在全世界最缺的,是人才。哪个单位哪个领导会不知道,最好用的人才一定要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所以,别看这些人好像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们,其实心里把他们骂的半死:
强盗!
所以,各种奇形怪状的现象出现了。比如说,有些人不愿意来,有些人,却是花了大价钱大血本,买通领导非要爬到他们单位来。尤其是护理界,这个据说非常奇怪的世界。
最简单的例子,说回曹干事这样的,为了戴个硕士头衔非要去转读营养学,而且,戴了一个不是护理学硕士的硕士头衔,居然在护理界里同样能挂羊头卖狗肉,在其它医学专业里,实属罕见。
昨晚上通宵达旦,他和君爷回顾这些年来从他处推荐调来的所谓护理高级人才,终于震惊地发现:原来,类如曹干事这样的猫腻,多如牛毛。
曹干事这样的人,放在他们医生界来说,典型的,只会说不会做的人。
读书读到死,挂着个高高的学历,做着伪科学的实验研究,让她实际去救个人,恐怕是让她害死个人还差不多。
做大夫,本意是要救死扶伤,只是现在到处喊要以科研为指标,本末倒置了。好在医生界现在,界限分的很清,临床的招临床的,想搞研究的,去研究所。无论是书念到博士或是博士后的医生,想干临床的话,全部都需从最低的住院医生开始做起。临床医生想搞研究不是不可以,但绝对都不是在一开始刚踏入临床日夜24小时值班的情况下能进行的,一般,也是到了稳定之后,临床工作之余。
反之,刚起步的护理界,可谓一团糟。
姚爷想起了昨晚上几个人商量到最后,君爷冒着被骂的危险,打了电话向上面的人求助。上面的人居然要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因现在的护理界太乱太乱了。乱到什么程度,什么叫好护士什么叫不好的护士,都分不清。各单位有各单位的用人准则,照这个说法,那些单位推荐给他们类似曹干事这样的人才,并不算是坑爹,只是实际上让他们拿人来用时的确很坑爹。
君爷主意是想挖到个类如临床医学教授,研究临床两手都能抓的高级护理师,放在现今这个护理界大环境来看,像是有些理想化了。
不过,不是完全不可能。
譬如在国内护理界第一把手的协和护理学院,因国际化教育,人才辈出。只是这样的人才,太稀罕,到哪里,都是被人紧紧藏掖了起来。
跑到这家医院来找人,也是因着循着协和这条线。协和,有和部队共同培养人才的任务。这家医院,同样每年有接收协和优秀的毕业生。
为了避免之前送来的电子版被人动了手脚,亲自到这来翻查比较难以动手脚的文字版。现在看,人事科科长,暂时并不知道他们是想来挖什么样的人。
只是时间有些紧,查完这家,他们还有五六家部队医院要跑。
姚爷抬起手腕,转了转表,示意两名查履历的军官加快速度。
本是走出来想显耀一把的曹干事,见姚爷始终对自己兴致缺缺,悻然地退到了后面。这,令人事科科长有点儿不悦了。想这曹干事,好歹也是当年自己招来的人,对方居然看不上眼。
起身让其他人先招呼客人,人事科科长走到了隔壁房间通电话。
来电话的是这家医院的护理部主任桑虹。
桑虹劈头就问:“他们想来找什么人?”
“没有。他们只叫我们把护理部的所有人员履历表拿来给他们瞧。”人事科科长的口气懒散,明显看不起两个爷,说,“桑主任,我看,他们并不懂护理这一行。他们连他们自家的护理管理人员都没带来帮忙拿主意。”
“你说他们不懂?”
“他们能懂什么?我给他们推荐像曹干事这样的高级护理人才,他们都听不懂。”人事科科长这边洋洋得意一说完,那边桑虹却是突然一阵默。
论什么样的护士最好,或许大多出身是医生的医院管理人员不懂,但是,作为资深护理界前辈并且是现任一家医院最高护士管理者的桑虹最清楚不过。
正因为曹干事那样的人,放到临床,高学历,但不能做事,眼高手低不说,恐怕会四处得罪人而且自己还不服气。一旦一家医院,好不容易招到个护士硕士,如果这个硕士生主动辞职的话,上面会把指责的矛头对准护理部说不会用人。
桑虹行政工作从科室做到院部领导,手段算是老道圆滑了,深知人事科科长想显自己能干拉拢曹干事,为此暂时收下了曹干事这个人,然而收下后,她立马把曹干事放到护理部冷藏了。
保全了面子的人事科科长,哪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一直还为招到曹干事这样的人才沾沾自喜。
结果这次君爷他们来,对曹干事竟然不屑一顾,这代表什么?
桑虹心里不得不吃一惊,完全没有人事科科长的掉以轻心。
君爷他们是得到了什么内部资讯吗?
照理讲,不可能。据她桑虹,对君爷单位护士群的了解,比如徐护长朱护长这样的,正因为这些老护士在君爷的单位里奉献太久了,反倒与外面日益更新的护理界脱节。不用说其它的,让徐护长朱护长说出现在护理界最有名的学术期刊上发表的文章,她们肯定一个都答不出来。再说,君爷那单位,以研究为主,向来对护士群体并不关注。
归之,桑虹觉得很诡异。
怎么,君爷会突然对护理界感兴趣了?
君爷,那个号称阎罗王的男人,可怕在,人们或许只能看到他现在做的每一步类似疯狂不知所为的举动,任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局却能让所有人追悔莫及。
桑虹的心头蓦地一紧,道:“沈佳音的履历表,也交给他们了吗?”
“你说沈佳音,哪个沈佳音?”人事科科长反问。
人事科科长不知道沈佳音,是很正常的。她桑虹,一直是把这孩子保护的很好。照理说,人事科科长都看不出来的事情,应该,他们没有从其它地方得知线索的话,不应该能查出来。
人事科科长始终认为她忧心过度了,安慰她说:“你放心,我知道高级护理人才难招,在交给他们履历表前,先把本科毕业生以上的护士履历表全抽出来藏起来了。”
“谢谢。”桑虹悄悄松了口气。
“科长——”打开门进来的干事,汇报说,“他们看完了,说想和科长谈谈。”
人事科科长匆匆收了线,回到君爷他们所在的办公室。
此时已打完电话从阳台返回来的君爷,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一条腿。
两名翻查履历表的军官,都停下了动作。
人事科科长见状,心里是想:他们终于放弃了。于是脸上不由笑开,说:“我刚和姚科长建议过了,带回去慢慢看都没有问题。”反正你们带了回去看,也找不到你们想要的。
“咳。”君爷清一声嗓子,道,“不用了。”
“不用了?”人事科科长笑问,得意到那眉梢都扬了起来。
姚爷看着都觉对方未免太过火了,虽然他们来这里抢人,也有点土霸王。
“不用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已经把有用的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些没用的给我们看。”君爷说。
哪怕是八面玲珑的人事科科长,突然接到这样直接讽刺的话语,都不得显出些难堪之色来,略带不满地说:“陆院长,你这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什么叫我们藏起什么了?”
“比如说这位曹干事的履历表,好像没有在你给我们的这些履历表里面吧。”
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事科科长虽有点后悔自己的疏忽,同时脸皮够厚,说:“刚才,我和姚科长都解释过了。她是营养学硕士生,不是护理学硕士生,你们一开始说要的是护理人才履历表,她的不在这些履历表里面,是正常的。”
够无耻的。姚爷在心里对这位人事科科长竖起大拇指。因为基于保护人才的人事科科长职责,敢于直面无耻,也不愧是个忠于本职的好科长。
君爷,只是微微地将中指叩打在手背上:“沈佳音呢?”
“沈佳音?”人事科科长的声调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是突然的一颤,她心想是玄了,桑虹的电话刚提,现在马上应验了。
“你敢说她不是你们医院的护士?”
桑虹都提到的人,怎么可能不是。
“沈佳音怎么了?”人事科科长打起了迷糊阵。
“她的履历表呢?”
“不就在这里面。”人事科科长不记得沈佳音是谁,继续打迷糊阵。
可君爷哪是好糊弄的:“那你找出来给我。我的人没有找到。”
“可,可能在哪里掉了吧?对了,刚刚把资料抱来时掉的,你知道的,这么多人的资料,难免有疏忽。”人事科科长的口语虽然有点绕,但总算把这谎圆满了,说,“这样,等我们找到后,我亲自让人把它送过去给你。不过,陆院长,这沈佳音你看连我都没有印象。我之前,给你们单位推荐的两位护士,都是大专以上的高级护理人才。贵单位还不满意吗?”
“科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君爷的耐性俨然被磨没了,一手拒绝有人往自己茶杯里添水,冰冷的双眸直视对方,“把你藏起来的那些履历表,全部拿出来。”
“陆院长,我都说了我们没有藏,我们藏起来做什么呢?”人事科科长继续打呵呵的笑脸,在触到对方益发冰寒的目光刹那,终于没了笑容。
“你们护理部人员总名额是五百二十一名。现在我的部下清点了三次,你给我的这些履历表一共才四百八十六份。其余的到哪里去了?你别告诉我,转移资料的时候能掉四五十份的人事档案,如果这样的话,你这个人事科科长可就严重失责了。并且,刚好你掉的这些,是——”
身旁负责清点履历表的军官,站起来响亮地接上领导的话:“报告,据我们刚才查看的,本科以上学历人员的履历表一份都没有找到。”
原来,他们真是有计划才来的,所以一来就让她交出履历表。人事科科长在心底暗暗震惊时,一边继续狡辩:“那刚好是我们这里没有招到这类人才——”
嘭!
君爷骤然的一掌打在桌面上,四周一片死寂。
人事科科长脸上再无笑容,唯有铁青。
君爷那双吃人的眼睛一步步逼近,直逼到她面无血色:“你要我向上头弹劾你吗?把东西交出来,一分钟之内。要知道,你七年前升上科长位置时做的那点破事儿,我不是不知情。”
听到最末那句话,人事科科长两条腿儿打起了颤。在屋里其他人没有听见君爷后面那句话之前,她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办公桌后面,拉开底下那层抽屉。在她的手犹豫着,要不要取出那些藏起来的履历表时,君爷的人同时去到她身边,越过她将抽屉里面藏掖的履历表全部取出,不会儿清点完数目,向坐在沙发里的领导汇报:“没错了。”
“走!”
伴随果断简练的一个字,众人只觉一阵飓风刮过,君爷以及君爷的人已经都出了门口。余下的,只剩满室的震惊。
面对被取走的全部资料,颓坐下来的科长老半天,都不能接受事实。哆嗦的曹干事走到她身边问:“姑妈,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告诉桑主任?还有,你说这单位好要我尽可能表现,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很可怕。”
容易混日子的事儿,那也应该是指这叫做君爷的男人上任领导之前。现在,一切都要变天了。
人事科科长一巴掌无力地打在桌上。
同时,得知人事档案被君爷拿走的桑虹,面色刹变。
君爷等一行人离开人事科后,走到停车的位置。
高大帅看到他们来,恐是未想到他们这么快下来了,略显紧张地拉开车门。
“李中校呢?”没见到李俊涛,姚爷自然问一句。
“他去解手了,我打电话催催他。”高大帅说完,离爷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给李俊涛。
不会儿,李俊涛从急诊室的方向跑了出来。
“怎么跑急诊去解手?”姚爷这一问有意还是无意,没人知道。
只是,老实军人李俊涛,哑巴了。
高大帅恼的想跺脚,眼瞧,跟随李俊涛跑出来的刘湘,冲着他们这边望,目光直直地射到了姚爷身上,叫:“姚子业吗?含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怎么回事?”姚爷的目光直扫两个部下。
高大帅瞒不过,婉转地说:“刚好看见,她陪她妈在急诊打吊针。”
“伯母是急性胃肠炎。”李俊涛在旁边补充。
往像跳大神的刘湘那头只轻瞟过眼,姚爷径直尾随君爷跳上了车。
看爷这样子,不准备要进去安慰女人。高大帅和李俊涛,既猜不中爷的心事,只好都跳进驾驶舱。
“不打算去看看吗?”膝盖上放着那一沓胜利品,君爷头也不抬问身边的人。
“去看了能怎样?像你说的,只会是吵架。”姚爷轻的不能再轻的口气。
君爷的双目,斜到眼角上,在看到他脸上的淡漠时,细哼了声:“你昨天还不是怨我没有陪你喝酒?今天转变的这么快,女人都没有你多变。”
“我哪里变了?”姚爷是男子汉,当然对这种说法不买账。
“去看看她也没有什么。她妈病了,是朋友都得探望下吧。再说,她妈病了,她终是得陪在她妈身边。”
“我没有说她回自己父母身边有错。但是——”
“但是?”君爷再望过来的眼神,带了几分更深层次的探究。
姚爷的眉宇深深地一皱,却屹立不变,只道:“你终究娶了白露,也是这个原因吧。”
“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没人逼你。”君爷说。
为此,姚爷瞪他的眼神带了狠,然而,终究没有出声反驳。
没错,自己的路是自己走,自己的媳妇是要自己选出来的,谁也不能动他的决定。只是这一次的事儿,让他看明白了。首先看明白的是自己,自己终究不是个身处于普通环境的男人,造就了不能为所欲为。
娶媳妇,一旦稍有疏忽,恐怕连累到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身边很重视的其他人。所以,这个媳妇,必须是很爱他,爱他到完全以他为主。
李含笑,没有爱他到这个程度。或是说,李含笑那种很强悍的个性,恐是无法容忍这种观点的。
“彼此先冷静下吧。”姚爷望向车窗外的目光,深邃长远。
一段感情,说断就断,说没就没,他固然冷血,却也是个真情汉子。想要抹掉刚刚在心里面动过情的女子,并不是立马能办到的事。
“嗯。”收回视线的君爷,是全神贯注于手中这份第一时间翻出来的人事履历。
沈佳音?
扫到履历表上的协和两个字眼,严厉的五官微微地展开了线条,接着,是更显出一幅苛刻审视的姿态。
看到军车没有掉头远去,刘湘傻直了眼。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极品男人?都说人在这里了,竟然没有回头安慰?
刘湘心里忐忑怎么回去和李含笑解释,转回身,见到李含笑站在自己身后,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含笑?你在这里多久了?”
李含笑的膝盖头软,是恨不得追上去把他拽下来质问:有他这么傻的吗?她说分手他就分手?
“含笑,我们先进去吧。”刘湘看她样子有些可怕,忙拽着她袖口说。
“他是傻瓜吧?”李含笑反抓住她的手问。
刘湘不知道。姚爷这样的反应,不像任何一种她在电视或是小说现实中看到的男人。
“对了,他是你口中说的那样了,欲擒故纵。”
刘湘想说:好像不是。
男人,不是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能揣摩透的。像姚爷这种,本身优秀过头,突然来追李含笑,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我,我不能屈服。”李含笑口中喃喃。
她只知道一点:他要她道歉,要她回头来求他复合。
刘湘对她这点直觉是没法反驳的,因为姚爷的种种表现已经明显的宣告这一点。
如此高傲的男人,刘湘不知道怎么说了。
世上,是有这样的男女,只要其他人求他或是她,他或她自己绝对不会去求对方。谁让这样的男女有资本这样做。刘湘只知道,姚爷有这个资本,而李含笑没有。
刘湘想说:不然,李含笑,你回头去求这个男人吧?
可李含笑先断了她这个念头:不屈服。
她现在屈服了能怎样?难道要她一辈子在他面前都是抬不起头来?
断然转身回急诊室陪伴母亲,刘湘着急跟在她后面。
“真是个不聪明的女人呢。”始终没有听见姚爷的手机响,说明李含笑没有意思打电话来求和,君爷微微挑了挑眉。
明明她女伴都帮她把要复合的意愿表达的那么清楚了,这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愿意主动开口。说是性子高傲,还不如说是将女性柔能克刚这样最优秀的潜质都置之不顾了。
男女间的感情,可不说是谁高傲些谁就胜利。所以,偶尔的放低姿态,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专属。现在这情况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优势是在谁手里。这时候的李含笑依然如此高姿态,注定不合时情。
姚爷面无反应,抽走他手里捏着的那份人事履历,第一眼扫看到上面贴着的一寸人头相片,眸里微一惊:好小的脸蛋,看起来好小的年纪。
扫到年龄一行,岁数倒也不算小了:二十六七?
“你怎么注意起这女人?”姚爷意指君爷手里从人事科科长捞到的,远不止这样一个人才。
“桑虹你知道吧?”
“这里的护理部主任。”
“老葛的老婆。”
老葛,大他们两届的学长。现也是某单位的头头了。
“说实话。”君爷道,“当我想到替换护长的人选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桑虹。可现在桑虹是这里的护理部主任,我再想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护理部主任挖走。”
原来君爷首先奔这个单位来,是奔着桑虹来的。
姚爷却是不知道桑虹这个人,竟能给他留下那么深的印象。
“人家都说,医生刚开始到临床上单干的时候,给医生最大的帮助不是上级医生,而是身边的护士。”
这话姚爷是过来人,深有同感,道:“这么说,你当初刚上临床那会儿——”
“当时桑虹还没有任上行政岗位,只是个主管护师。我有幸,和她一块值过好几次夜班,得到她不少帮助。所以,现在回想,老葛当时接连拒绝追求自己的小师妹,非要追她,不是没有道理。”
“这么说,这个叫沈佳音的和桑虹?”姚爷问。
“白露打听到的,说这个沈佳音,据说和桑虹住在一块,关系够密切的。”
这样的私人情报都能探听到,白露这手段也愈来愈厉害了。
姚爷在心头叹。
恐怕只要老公要的东西,白露无论怎样都能办成。
两个人正这么说着,君爷的手机又响了。
看到来电是个十分陌生的号码,两爷互相对了个眼。
“我赌是她打来的。”姚爷挑眉。
“看来我是碰到她命根子了。”君爷一边像是吊儿郎当这么说,一边接起电话来干脆利索。
打来的人果然是桑虹。
“今晚有空吗,陆院长?老葛说很久没有和你们聚餐了,想找你们叙叙。”
君爷道:“学长想和我们叙旧,我们当师弟的,盛情难却。”
“那好,今晚七点,上我们家来吧。”()
【033】鸿门宴
“含笑,不然,和他道个歉?”
在医院打完吊针,送李母回到家,服侍了母亲休息,李含笑走出到客厅,刘湘拉着她袖口说。
李含笑没有答声,坐进沙发里后,随手拿了张过时的报纸。
刘湘知道她眼睛没有在看,拽着她继续游说:“好吧,都是我错。我之前不该让你对他太骄傲,教你什么欲擒故纵。”
“你认为我该对他低头?”
“男女之间不就隔一层纱。他低头和你低头有什么区别?再说,你那天突然叫道分手是不是过了些?他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你自己没有想法?”刘湘说的每句话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有什么错?回想起来,他检举她父母是为大义,始作俑者且是她。只是,她对他低不下这个头。因为她觉得他不够爱她,和之前像是热情地追求她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这种感觉,随时间的推移,到今天他的高姿态,益发强烈,强烈地撞击到她的自尊。
她害怕的是,一旦开始低了这个头,以后,她都需要对他低这个头了。
“这个,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其实谁低头无所谓。”刘湘说,“你想想,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你真舍得不要?”
除去姚爷某方面的极品,姚爷本人,的确优秀,堪称黄金单身汉。是傻子,才会放着这样的男人不要。
“那他为什么不能对我低这个头呢?”李含笑甩下手中的报纸,心里的纠结一目了然。
刘湘也觉得奇怪,明明信息都发出去了,这男人只要稍微低下头,这事情马上解决了。可姚爷的态度看起来很强硬,绝不会低这个头的。
那是她们不知道,姚爷心里面有条底线:谁做错事当然就得谁低头。哪怕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爱的女人都必须不能违背这条红线。
也或许,即使姚爷把这条红线说清楚了,在其他人看来,一样会觉得不可思议。至少,她们会以为是这样的。男女之间闹别扭常有的事,双方彼此委屈下有什么。做男人不就该心胸比女人更宽广吗?
在刘湘口里得不到可以解释的答案,李含笑果断地重新捡起地上的报纸。既然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不会去求他复合。她认为刘湘以前的话是没错的,要让男人来求女人,如果女人低姿态了,反而会让男人的尾巴翘起来,显得女人自己太贱。
刘湘闷闷的,她自己的婚姻都搞砸了,所以不希望李含笑效仿她走上这条不好的路子,可明显她自己功力也不够,没法撮合他们。听见门铃响,她走过去开了门。
走进来的是谢长诚,因为无意中听说到李母病了赶了回来。
“师母身体还好吗?”谢长诚进来即问。
本来刘湘从李含笑口里得知这男人轻信李思思蠢的要死,现在看,谢长诚对李家夫妇到底是懂得感恩之情的人,不算是个太坏的男人。而且,谢长诚始终对李含笑一样关心。
知道了李母身体有所好转在休息,谢长诚端了杯开水,坐到李含笑身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今天我从其他人口里得到消息说,你爸身体还好,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李含笑露出个冷笑的表情。
说到底,都是她父亲自己种下的后果,害的他们全家人都遭殃。
“老师即使有过错,也是你爸。”谢长诚道。
“我没有说他不是我爸。”李含笑迅速地反应。
谢长诚看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像是要说,却犹豫着。
突然门铃声又响,李母这回被吵醒了。李含笑走进了房间探看母亲。
刘湘打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的好几个穿制服的人,心慌意乱间,退了半步后寻求帮助的眼神望向谢长诚。
“你们是?”谢长诚站了起来,表情和刘湘一样讶异。
李安东都被带走了,现在这些人又来做什么。
“我们想和张雪敏谈一谈。”调查组的工作人员说。
张雪敏是李母的姓名。
刘湘和谢长诚紧张地交换个眼色后,道:“伯母她身体不大好,今早上才到医院打了吊针。”
“是吗?有医生的诊断证明吗?如果不是什么重病的话,还请她出来和我们见面。这事对于她本人对于她家人都很重要。”
见对方是势必要见李母了,谢长诚只好请调查组的人进来。刘湘是走到了李母的房间,推开房门,紧张地对帮李母穿衣服的李含笑示意:“含笑——”
“谁来了吗?”李母把脚放到地上穿上鞋,问。
“妈,你再躺会儿。”李含笑说。
“不躺了,愈躺愈难受。”
“那我去厨房弄点粥给你吃。医生说,你醒来最好喝些粥暖胃。”
等李含笑擦过自己身边,刘湘着急地抓住她,小声道:“自称是调查组的人,非要见伯母。”
李含笑的目光射到客厅里那一张张铁面无私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心颤。母亲不同于父亲,再说如果连母亲都被抓走的话,这家里,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是谁来了?”李母走了过来,在李含笑和刘湘都未能反应之前,已是走到房间门口,与调查组的人数目相望。
李含笑手快,扶住李母微晃的身体,忧心:“妈——”
李母只是晃了下,很快站稳住了脚跟。
同时,调查组的人走到了她们面前,对着李母说:“张雪敏同志,有关你丈夫的一些问题,需要你协同调查。”
“我爸的事——”李含笑插话,“你们问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调查组人员,只是以一种更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李含笑激烈的反应。
刘湘的身体在发抖,总觉得这事儿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的眼光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谢长诚疾步走了过来,在李含笑要接下去说时,握住她的小臂,道:“含笑,你这样说对伯母和伯父都无益,你学法律的,应该更清楚这点。如果他们手头没有证据,也不会说回头来找伯母。”
感觉头顶被盆冷水砸下。
母亲在自己身边的声音,既近又远,说着:“含笑,听长诚的。长诚,你帮我照顾好含笑。”
“我知道的,师母。”谢长诚应着,或许他嗓音里有些悲伤的哽咽,可在李含笑耳朵里听起来一样冷酷,因为他一样什么都不能做。
李母被调查组带走了,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李含笑目视完全冷清了的家,既然谢长诚都提及到了证据,她目光咄咄地看向他:“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都告诉我。你和李思思那么亲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长诚说,“直到那晚上思思逃离北京后,打电话向我求助要我救她,我才知道原来老师在多年前已经是犯过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李含笑回想起李思思上次那副对她憎恨至极的表情,“我只知道她妈和她都很恨我,还有我家里人。”
是什么深仇大恨?
谢长诚却是不知道李思思对她说过那些话,愣道:“思思恨你吗?”
看来他到现在依然只信任李思思,依然被李思思蒙在鼓里,李含笑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去陪李思思?”
“她一样暂时被拘禁起来了。”谢长诚说。
“如果她不被抓起来,你是不是仍旧相信她很清纯很好人?”
谢长诚一向开朗阳光的笑容,此时突然变得很忧郁,以至于一双褐色的眼睛转成了墨色,看她的目光益发复杂:“如果说思思她自己亲口说恨你,可能是她妈教唆她,与你父亲的事有关。你不知道,她妈告诉她,她父亲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既然她父亲是我爸害死的,为什么还假惺惺对我爸好,不直接让我爸去坐监狱,可你看,现在是她们母女都要一块去坐监狱!”
“那是由于,她父亲和你父亲当年一块受贿,然后,她爸突然出车祸死掉了,她妈一直认为她爸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的意外,认为有你父亲的缘故。但是,因为他们一家一样受贿不清,不可能向有关部门告发。她妈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真相的突然揭露,李含笑听下来,没能抓住其中的任何破绽,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她父母和许京惠母女是一丘之貉。
“可我妈——”李含笑闭上眼。母亲一向为贤妻良母。
“师母和老师感情那么好,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知道。”谢长诚说到这,把手重重按在她肩头,说,“不过,他们一直对李思思好,也就是希望这件事能一直掩盖下去,这样,你也不会受到牵连。师母和老师,都是想为你好的。”
这么说,是她害了她父母了?
“胡说八道。”李含笑像是被激怒道,“他们以为这样做是对我好吗?这能叫爱我吗?贪污**,这是法不容情的事情,竟然以女儿为借口来逃避罪责,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不要这样说老师!”谢长诚听不下去了,微板起面孔,“你想告发老师不是不可以,其实老师,应该心里有所准备你哪一天会告发他,毕竟你读了法律专业最终老师不也是让你去读了。”
李含笑呼吸一阵急一阵短。
“我这不是在为老师辩护。因为我知道,即使你知道了真相首先会做的,肯定也是劝说老师去自首而不是去告发,对不对?”
李含笑看向地板,心头紧缩。
“所以,是那个男人告发的。他这么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根本没有为你和你家人考虑过。他为的是他自己!”谢长诚走到她面前,两手握住她肩头,“你听好了,含笑。你爸的实验室科研成果,涉及的医药产值达到几十个亿。现在老师倒了,老师本意要我来接手,但现在有人提出我是老师的徒弟,说不定会有涉案情节,如今整个科研成果和科研团队,都被其他人抢走了!”
“你说这些事是他做的?”
“很有可能。因为你都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李含笑望着地板的视线,形成一个黑点,逐渐变成一个冰冷的黑洞,好像吞噬掉了自己。
夜晚六点半,华灯初上,京城里灯火光明。
赵文生负责开君爷的车,给两个爷当柴可夫司机。因为都是大学同学,老葛,同样是他赵文生的学长。两爷今晚赴约把他给拉上,用意非同寻常。
“我们今晚的任务是什么?”他问。
只知道今天两爷跑了五六家医院去抢人,也不知道抢到中意的人没有。总之,今晚突然冒出话说要去和很久没见的学长聚餐,着实诡异。
与老葛,说老实话,他们应该有太多年没见了,七、八、十年,应该有。
“学长的孩子都小学四五年级了吧。”君爷经赵文生说起这年限,仔细一数是差不多。
“所以,领导,可以告诉我今晚我们是去干嘛吗?”赵文生重问,“要是去给学长的孩子庆生,我们这手里没有带礼物。”
“对了。”坐在后座的姚爷记起,三个人都两手空空的,“最少要买点水果。”
赵文生没眼看似地瞥了两位爷:这明摆着上人家家里去,不是去做客,是去干坏事,不然不会连礼物都忘了。
“买水果?”君爷看着路前方,稍感为难,“这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到哪里去买?”
老葛住的这块小区,沿路绿化优秀,道路整洁,却是没见小卖部超市什么的,整个一世外桃源。
“马后炮!”君爷闷闷地埋怨两个人要提醒不早点提醒。
提了建议反而遭骂的赵文生,更郁闷了。
姚爷在后面缓和气氛:“没事,他们不在意这点水果的。或许,他们家已经准备一大堆水果等着我们上去吃。”
斜眼看后面的人,君爷冷冷道:“你相信他们拿盛宴款待我们,不是鸿门宴?”
这话说的赵文生打个寒战,腾出只手拨拨领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说的这么吓人,你们究竟打算去做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姚爷连喊两声,只是底气有些不足。
只见车刚开到小区的路边某处停车位靠停,有个模糊的人影,已是站在路灯下的楼道口等着他们。
君爷拨开门先下了车,冲下楼来迎接他们的人说:“学长,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从暗影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袭同样的军装,身材挺拔,面容憨厚,看着他们三个的目光由浅转深,最终是一道长长的叹气,说,“上去吧。”
听见老葛这声叹气,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接跟随老葛爬上楼梯。
在楼梯上,老葛说话了:“你们非要那孩子吗?”
“嗯。”君爷沉着冷峻的声音回响在楼道,“虽然我现在手里有了大约三四百份候选名单。”
“既然有三四百个给你挑,不是非得要那孩子吧?”
赵文生一边听前面两人说话,一边拉了姚爷偷偷问:那孩子,是谁?
姚爷答:沈佳音。
赵文生摇头:真没听过这名字。
不过,护理界本来和医生不是一个重叠的圈子。出名的护士,他们不见得都会认得。
老葛这边继续游说:“那个谁谁谁来着,不是刚拿了个标兵吗?你怎么不招她?招那种人才多好。”
“那种人我没有说不要。”君爷维持冷静的声调。
“那就是了,你该去招的,是那些人,不是我们家的这孩子。”老葛宛如抓住了突破口。
可君爷即是君爷,认定的事从不会改变,道:“但是你们家的孩子很特别,我更想要。”
“你从哪里听说我家孩子很特别了?”老葛不依不挠地反问他,大概笃定他只是道听途说来的。
“我老婆亲眼看见的。仅凭靠解剖知识成功做静脉穿刺,这样的技术,哪怕是外科医生,没有临床积累都办不到。学长,你还敢当面和我狡辩这孩子不特别?”
不说君爷这话将老葛震住,是让后面听的两个人同样为之一惊。赵文生不用说,来之前,都不知道来干什么。姚爷其实来的时候,一直还弄不清楚君爷是看中了什么,能仅凭一张履历表非要这个沈佳音,按理说,他们今天拿到的人事档案里,不止沈佳音一个来自协和。如今君爷一句话,抖出这孩子真是有点料。
“呵呵。”老葛被震了后,很快恢复过来,笑两声,“陆君,你落伍了吧。现在临床上,能做深静脉穿刺的护士都有,比如锁骨穿刺术。”
“锁骨穿刺,因为位置固定,病人之间的差异性低,比她做的这个穿刺,还要更容易些。”君爷哪里可能被他这么糊弄过去,“学长,你自己是外科医生,虽然你现在做的是行政工作了,但是,你要是把临床的事儿都忘的一干二净,我可以帮你敲敲脑子回忆起来。”
听到要被后辈敲脑瓜了,老葛笑骂:“怪不得桑虹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没大没小了。”
“我哪里没大没小了,我这不是称呼你为学长?”
老葛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今晚来,没打算把我和桑虹说的话,都听进耳朵里,对不对?”
“那要看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君爷冰冷的眼睛只是看着那门。
门口,两手抱在胸前的桑虹,同样冰冷的双目看着他们三个。
赵文生见状,推了推眼镜,苦逼道:“真是鸿门宴。”
“不会在菜里下毒吧?”看到桑虹的目光有点狠,姚爷不禁都摸了摸肚皮。
君爷迅速回头,目光横扫他们两个:敢临阵逃脱,杀无赦!
“进来吧。”在丈夫目光的催促下,桑虹好不容易咬牙挤出了这样一句欢迎词。继而,她转身进了屋里。
老葛为老婆说话:“你们嫂子你们都见过,她什么性子你们都清楚。”
“穆桂英。”赵文生对桑虹是有印象的,说。
桑虹的性子,是大刀阔斧,号称铁娘子,爽的不能再爽的个性。所以,撞上桑虹的刀口,一般人会死的很惨。但是,老葛知道,老婆和他亲口说过,他那学弟,是比大刀更可怕的阎罗王。这话还是至少七八年前说的。
或许君爷当年尊敬过桑虹,可桑虹很讨厌君爷,不言而喻。
几个人进了客厅,看到饭桌都摆好了,碗筷,酒酿,佳肴,一桌齐全,满桌盛宴。
老葛补充:“她下午回来后,一直在给你们做菜。孩子,都暂时送到他姥姥家里去了。”
“嫂子的盛情——”姚爷再次笃定菜里肯定精心下了毒药,挤出个笑说,“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赵文生随手拿起桌上一瓶酒,看到那度数,眼镜差点垮了下来。
“我们明天都要上班的,不喝酒。”君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主人家面子,一个命令直下。
听到这话的桑虹从厨房里冲出来,道:“这是你单位吗?”
忙伸手拦住气冲冲的老婆,老葛赔笑脸缓和两边气氛:“不喝酒,那么,喝菠萝啤吧。”
“又是菠萝啤——”姚爷是想到前几天自己刚喝的那一桌,真是把他自己都喝怕了。
“菠萝啤都不行?”老葛愣。
赵文生连忙为姚爷开脱:“学长,一点酒气我们都不能沾,实在是由于明天还有台重要的手术。这样,我们喝椰子汁或是王老吉吧。”
“椰子汁?王老吉?粒粒橙?你们是老人还是小孩?”桑虹斜眼瞧着他们几个男人样。
君爷看了她一眼,深沉地将那放在桌底下的白酒放回到桌面上,道:“嫂子想喝酒,我陪嫂子喝。但条件是什么,嫂子清楚。”
“去你的!”桑虹反而被他这话激怒了,踢飞了一张椅子冲过来拿手指着他叫骂,“你凭什么陪我喝一杯酒,我就得把我辛苦培养出来的孩子交给你?!”
“就凭她是个兵。她只要是个兵,上头什么命令,她就得照做无误!”君爷毫不退缩,用更深沉的声音说,“桑虹,你不要忘了,这是她从一开始当兵注定的事情,你也只是个兵!”
面对他这话,桑虹说不出话来,砰拍了桌子后,坐到一张椅子上,低下头喘息。
老葛见老婆都这样子了,一面安慰老婆,一面对他们几个苦口婆心地说:“我们这不是说她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偏袒她。再说你们那单位条件好,很多人都想进,对不对?我们不让这孩子去,完全是另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君爷沉着地问。
“这孩子诚如你所说的,有些特别。”老葛边说边显出艰难的语气,“这孩子有些毛病,不得不留在我们身边。”
“什么毛病?身体上的毛病吗?如果是身体上的毛病,她还能当兵?”君爷压根不信他们的托词。
老葛一幅苦恼至极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
赵文生和姚爷,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夫妇这幅样子。
门铃,这时候突然一响,叮咚,屋里几个人全望向门口。
“奇怪了。”老葛挠挠头,“今晚明明叫人都不要来。这时候谁会来?”
到底,得去开门。老葛走过去,没有犹豫先将门打开。于是后面的人全看见了,门口来的客人是将他吓了一跳。
桑虹在看到来客隐约的身影时,急匆匆站了起来,失声道:“佳音?!”
站在门口的女孩,这时同望见了屋里有其他客人,把头缩了回去。
“佳音,你怎么来这?不是告诉你今晚都不在家让你到外面找吃的吗?”桑虹紧张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老公,抓住女孩问。
“没,没,我,我忘了东西,在,在——”
“行,我知道了,掉东西在家了是不是?”桑虹本想让她进来,后一想,把她依然挡在门口,说,“你掉什么了?我帮你去拿。”
听见桑虹这话,君爷冷冰冰的声音响道:“让她进来吧。”
桑虹立马掉转过头来,瞪着他。
“反正,她的档案在我手里。她终究得和我们几个见一面的。如果我们今晚和她谈,或许会改变我们的主意都说不定。”君爷只是沉着地看回她,同时,那锋利的视线,落到她身后意图掩藏的女孩身上。
姚爷一样,在听见沈佳音的名字后,立马把视线放了过去:说实话,这孩子,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感觉,还要小。
二十六七的女人?
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小?
不是高度,这女人高度至少有一米六以上。但是,她总是低着头,低着眉,低着眼睛,加上扎了两条小麻花辫子垂在小小的脸蛋两边。怎么看,都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二十六七的女人,都参加工作了,正常的话。姚爷在脑海里搜找任何一个二十好几的女人的印象,无不都是窈窕淑女,杨花柳貌,哪怕是清纯些,都是可爱的伊人。但是这孩子,太过安静,太过怯生。
而且,她刚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他听错了,好像是?
“结巴?”姚爷听赵文生在旁边这么疑问。
老葛见他们都注意到了,只好老实托出:“所以我都说了,这孩子不合适去你们那。”
“结巴又不是病。”君爷毫不客气,再次斩断他和桑虹借口的念头,“我们不是招演说家。”
桑虹这边是气了,既然君爷都说了今晚谈完话后反而会不一定,她拉了沈佳音进屋里,介绍说:“佳音,这几位是其它单位的首长,他们问你什么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无奈被推到屋子中央的沈佳音,退了小半步,抬起那怯怯的眉,看着那几个叫做首长的男人,饶走到了她面前的沙发上。这场面,与三公会审没什么区别的气势。
沈佳音再退了小半步,小腿顶到了一张凳子。
桑虹没有插手,是想:让他们看到她这幅样子更好,或许会彻底改变主意了。
论是别的兵在他这里面试,一退再退的,和逃兵差不多的孬样,君爷二话不说拍板让对方滚。可他和桑虹顶嘴都顶到现在了,何况这孩子说不定真是有可怕的潜力。
于是,赵文生从君爷那里得到示意后,伸出只手,一把拉住还想继续往后退的女孩。
被拽住了手不能再后退的沈佳音,是把头垂的更低了,却同时因为力气抵不过对方,只能任赵文生一步步把她拉到了近前。
君爷派赵文生出马当然是有原因的,赵文生不是每天的工作都是和小孩子打交道吗?哄小孩子,赵文生技术一流,还能怕搞不定这个像孩子的女人。
可赵文生心里这个苦逼,在拉这孩子时,他已经察觉到这孩子真是有点儿不对劲。
不像小孩,自然,都二十六七的女人了。但是,又有点像小孩,那双眼神,不知该怎么说。一方面像是在躲,一方面又是好像一直在看着他们。所以在搞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完全没有计谋。
“不用怕。”本是这一句想安慰下对方。
弯弯的细眉下,那对忽闪的眼光射过来,又收回去。
赵文生一愣:这孩子是什么意思?
沈佳音低着头,眼睛像是注意力都在光亮的地砖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胸口里的这颗心脏,跳的飞快,快的要冲了出来。
因为,因为刚站在门口的那会儿,她已经认出他们是谁了。可他们,完全忘了她。
“坐下吧。”赵文生另一只手拉了张椅子。
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
三双带着探究的视线,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坐姿,看着她像要垂到地上的头。
饶是君爷,都不大敢确定了。这只怯生生的兔子,是否真的有他老婆说的才华。
“咳。”领导清一声嗓子。
赵文生开始提问:“我现在说的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就作答。”
“还有——”瞟到那边不罢休的桑虹夫妇,君爷冷冰加上句,“你得想好了,你答错每个问题的后果,都会关系到你工作上的对错。这样,不仅要治你的罪,你领导的罪,同样要治。”
桑虹怒得一咬牙。
沈佳音低着头,在快速扫过赵文生和君爷冰冷的脸后,看到姚爷。
姚子业是没想会有道视线射过来,眉梢微提,回望过去,发现那双隐藏在埋头之姿下的眼睛,原来是好像一面大大的湖泊镜面,折射出来的目光,惊人的亮,看得他心头一悚。()
【034】高材生
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没想这个女孩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仿若能看透人似的。
姚子业暗暗吃惊时,难免不对这女孩露出友好的微笑。
姚爷笑起来是很迷人的,尤其是当他发自内心真心想笑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宛如一泓清泉,是美,也是温柔。
“这小子又招花痴了。”桑虹在远处望见,恼怨地小口骂。
老葛唉声叹气:他这几个学弟,个个都有本事。尤其这两个叫爷的,有着能让全军人都记忆深刻的特色。君爷强悍的风格不用说,姚爷真是军中的一朵花,一朵最美的花,可以将白露姐姐都给比下去。
招孽!没有一个人不这么说姚爷的。
面对这世上最倾国倾城的笑颜,沈佳音迅速地埋下头。
姚爷毫无自觉,一面向这个小兔子般的女孩笑着。在他心里或许已经把这个姑娘当成几岁的孩子差不多,虽然他不喜欢孩子尤其是陆家那对小恶魔,但不妨碍他破例对这个像孩子的姑娘印象很好。
所有的小屁孩,要是都像这姑娘傻傻的该多好。这样他或许不会讨厌小孩子而是很喜欢小孩子了。他甚至在心里这般感叹一声。
幸好他这话没有被其他人听见,不然得引起众怒。
笑意,并且不是怀着邪恶的笑意,在他唇角衔的有些久了,以至于不止桑虹夫妇,君爷和赵文生都不得对他这怪异的表现侧目相望。
充满善心的姚爷向来是昙花一现,浮光掠影,这次出现这么久,不会是出什么毛病了吧。
“咳咳。”君爷清几声嗓子。
知道对方咳嗽冲自己来,姚爷笑道:“怎么,真伤风感冒了?”
另两人目视着他:莫非真是突然脑壳坏了?
不和他们玩笑了,姚爷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
可是,没人会相信姚爷这是一本正经说的话。
桑虹立马骂了起来:“姚子业!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当着你学长的面好意思拈花惹草!”
莫名劈头被挨了顿骂,姚子业忒感到无辜:“嫂子,我哪里是得罪到你了?陆君得罪你是他的事,又不关我的事。我只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可爱。”
“你觉得我家孩子可爱了,那想怎么样?”桑虹步步逼问。
姚爷目瞪口呆。君爷和赵文生以为桑虹这问题诡异,话说,他们都觉得这像小兔子的女人是像孩子般可爱,是不是照样要被桑虹一棍打死?
见他们三个像吃了哑巴亏似的,桑虹心头的这口气算舒缓了些,嘴头上依然不饶不依:“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赶紧问,磨磨蹭蹭的好像老太太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想在面试里面潜规则。”
三个面试官同时郁闷了:潜规则?从来都是考生意图潜规则他们,他们需要潜规则谁吗?
而且桑虹这句潜规则,摆明是指他们要老牛吃嫩草。
被人如此误会,两个有老婆的男人不满意了,看向始作俑者。
姚爷只觉好笑:他即使缺女人,肯定也不会找个孩子。
“潜、潜规则?”怯怯的声色,突然从小兔子的嘴唇里吐出来,带足了迷惑的模样。
这使得其他人心头顿然浮起深重的罪恶感:单纯的孩子,连潜规则都听不懂。
“赶紧问!”君爷有些坐不住了,感觉被这小兔子再一望,都可能脸上浮现难堪。他自来也是很讨厌小孩子的,但是对这种像孩子的大人,生平第一次见,反而感到了无措。
赵文生“呼”吐口长气,这姑娘像孩子又不是孩子,真是棘手。几经换气,露出赵大夫哄骗小孩子的温和笑脸,说:“那我现在开始正式提问了。”
“嗯。”
瞧这点头的模样,都像小兔子那么乖。真是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摸这孩子脑瓜一把。
姚爷的掌心稍微握紧,悄悄别开桑虹从远处射来的咄咄逼人的眼神,心里确实感到自己好像有些怪异。刚刚自己是差点伸出手想摸这孩子脑瓜。
赵文生问:“突然送来的急诊病人,初步诊断为腹部外伤,腹腔内大量出血。拍完腹部CT马上送到手术室进行止血。打开腹腔后,发现,肝脏胆道和肠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做完止血修补工作后,准备置留引流管时,再次发现患者胆道天生比正常人狭小,现有的胆道引流管道都不符合尺寸,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
问题的答案很显然,不就找条合适的引流管替代。厂家肯定不可能做到全世界所有人类的规格。往往是会突然出现这么个特例。这时候要考验的是应变能力。而应变能力往往是手术室人员最根本的素质。因为手术前再多的检查都好,都是隔着层纱去看,手术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或许可以预测,但很有可能连预测都预测不到。这种机率不在少数,何况是急诊危急手术。
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难的要死,正因为是教科书里都绝对不会有的答案。
桑虹暗骂声:刁钻。
听老婆骂声的老葛,却显得若有所思。
护士分许多种,但是,大致还是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只遵循医生的指示去做,这种护士活像木偶和机械手,有些医生会很喜欢,但不无意外,不会思考的劳动者,总是要比脑力劳动者低一层,这也是为什么护士大多被人看低的原因。另外一种,因为护士工作的特殊性质,往往,能在危急中提出关键性的建议。这样的护士,回答的好,自然能被医生喜欢,回答的不好,会很受医生厌恶。所以,要做到备受人尊敬的这类护士,无论知识水平业务水平,都是远远的超群,人数少之又少。可以说,这类护士不亚于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
俨然,赵文生代替君爷问这个问题,代表了君爷他们要找的是什么样的护士。
要求高,并且超出了他们想象的高。使得老葛都不能确定,自己和老婆是否能准确回答君爷的考题。何况年资比这里所有人都低很多的沈佳音?
老葛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是连正确答案都没有的。因为出考题的考官君爷,自己都不清楚。事实是上次手术后,君爷本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出于对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并不那么的满意。潜意识里面认为,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虽然现在那病人暂时没有问题,已经转危为安。
现在他拿一个自己身为外科大夫都不能完美解决的问题来考验考生,似乎,自己都觉得过于苛刻。然而,这不能降低他要找寻这种人才的愿望。
手指打在膝盖,能让人听出考官心中稍许的焦躁。
带着满腔期待的君爷,当然不想在这里失望。
桑虹哼一声,当然是巴不得他能失望。反正,这是个连她都看似没法准确的刁钻问题。恐怕君爷这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时间一分一秒过,看似过了许长,是由于各人因这个复杂的问题各有太过复杂的想法,其实只过去了不到半分钟。
赵文生继续说:“给你一分钟时间。”接着又先安慰道:“没关系。如果答不上来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后面赵大夫那句话明显多余,惹来君爷不满的一瞥。
未想,他这一瞥没瞥完,小姑娘怯怯的音量说:“能。”
“能?”讶异的,绝对不止赵文生。
“能,能回答。”
真能?
所有人这一刻,都是抱着不大信任的态度。尤其是君爷他们几个发现,桑虹都没有答案,不然桑虹早咆哮开了。
周围的安静,反倒是给小兔子增添了勇气似的。小脑瓜点点,接着怯怯的音量说:“可以用导尿管,自己改装。或者,用吸痰管。最好找老式的橡胶管,比现在尿管吸痰管用的硅胶管都要软的多。”
这个答案与自己找的那条排痰管,差不多,不过,这个所谓橡胶管,可以算是稍微进了一步。君爷听完回答,长长的一声“嗯——”,似乎首肯了考生的答案值得参考。
能得到君爷哪怕一句模糊两可的“嗯”,圈内人都清楚实属很不容易了。
也就是说,沈佳音的回答,可以算是了不起了,能获得君爷的一点认同。
大伙没想到的是,君爷会突然再追问这样一句:“还有其它吗?”
桑虹有些忍不住了:他以为他考的是谁?这种问题哪怕他去问自己手下的大夫,都是刁难。
老葛按住老婆蠢蠢欲动的肩头。
只听怯怯的声音说:“有——”
“有?”君爷挑眉,俨然,她这句“有”都出乎了他的意外。
说了这个“有”,可就意味她势必要拿出比他本人更好的方案来。
清楚实情的人,都把目光落到那低垂的脑瓜上。
桑虹的心砰砰跳,手不禁抓紧了身边丈夫的手:这孩子,经常让她都出乎意料。
“这个患者既然胆道天生罅隙,且是外伤,腹腔液体较多,肯定不止要胆道管引流,最好是自制三腔三套引流管,这样术后可以保持负压吸引,避免胆漏出血和感染。”
“三腔三套引流管?”某人眼睛一亮。
“我从期刊上看见的。”
“什么期刊?”
“中国普外基础与临床杂志1999年第5期第6卷。”
几个人为之一震:竟然连论文发表时的期刊卷数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赵文生微张口:“你,能过目不忘?”
“没——只是,看到好的有用的,会记起来。”
这话说的可真够轻描淡写,令人益发产生不可思议的想象。
几个考官的脸色,当即有点不大对了。
姚爷正了脸色,问了另一个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当年高考多少分?”
“682。”
这个成绩,无论哪一年的高考,都可以进提前批,而且在提前批里都是佼佼者的分数。协和护理录取的分数线是很高,但是,这个分数,哪怕是去读本硕连读的医学生,都没有问题。
三道视线疑惑重重,重重地落到后面的桑虹夫妇。
桑虹眼看情况不对,不,她早该料到这孩子会穿帮的,甩开老葛抓住的手走过来:“你们问题问完了。那就这样吧。反正,这孩子的情况你们都看的一清二楚了。她不适合去其它地方。离开我和老葛,她没办法和陌生人相处。”
“不就结巴吗?”君爷在她要把沈佳音带走前,很冷的眼色定在她敢拽人走的手上,“再说,她刚才回答问题时,没有结巴。说明她在工作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
爷把问题看的很尖,很锐。
“那你想怎样?”桑虹喘了口气。
“当然是要把她带走。”
“凭什么带走?”桑虹有些急了。
“凭什么?”姚爷笑了声,是觉她这话都问的好笑,而且,这孩子……想到那682的分数,不止为何让他心头上都能莫名的划过一抹疼惜,“就凭她那682的高考分数。”
“682怎么了?”
“不止682吧。”赵文生推推眼镜,对人才,哪个不爱惜,道,“记忆力超群。读医科的,记忆力,可是很重要的一关。”
“还有——”君爷的目光,落在沈佳音两只纠结的十指上,“把你家里的急救箱拿出来。”
他相信,这孩子有更加令人惊奇的地方,远远不止之前显露的这些。瞧这孩子的双手,长茧的那些地方。
只要看他们看着沈佳音双手的那眼神,桑虹都知道他们是想让她现场表演,说什么都不会把道具拿出来。
“不拿也行。这孩子我要了。”放下交叉的长腿,君爷不再二话,“给她收拾下行李,今晚我们就带她走。”
愈来愈离谱了。桑虹气得满脸通红,怒骂着:“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老葛走上来要她冷静些,其实更担心的是夹在中间的沈佳音。
沈佳音确实是听不大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让她回答问题,她答了。难道是答的不好的缘故,要把她抓起来?
两只摆在腿上的手,互相交叉摩擦,旁人可以看出她心里像只兔子此刻的惴惴不安。
君爷不怕把难听的话先当着她的面说:“沈佳音,你是个兵,既然是个兵,该懂得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天责。”
结果,蚊子似的声音问:“我,做错事了吗?”
君爷哑语。
赵文生是连忙笑着,向她解释:“没有,你没有做错事。我们领导,这意思是说,很满意你的表现,想让你升官,把你调到更好的单位升官发财。”
这话解释的够通俗易懂了,哪怕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听懂。
沈佳音忽的抬起脸,满脸讶异:“我升官?只是回答两个问题,就能升官?”
这孩子单纯到让人都无话可说了。
恐怕天上掉下馅饼,这孩子都会捡起来交给警察叔叔而不是像常人塞进自己口袋。
于是赵文生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微笑着看向两个领导。
君爷说什么都是要把人带走的,管这孩子是不是单纯,道:“给你半个小时,收拾行李。”
坐在小板凳上的考生,当然是一时还未能消化这消息,没动。
君爷板起的脸,蓦地一斥:“沈佳音!没有听见命令吗?”
军人,只要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在听见这样的喝令声时,会马上起连锁反应。沈佳音在君爷吼声响起的那一刻,砰跳了起来。接着,转身。
桑虹看到她朝自己房间走去了,回头吼向坐在中间的君爷:“你干什么你?!你凭什么这样对她大吼大骂?”
“凭我此刻起是她的首长。”君爷冷冷地对视她怒气腾腾的脸,自然是不为所动,“她都有这个意识了。你再抗辩都没有用。若不是看在学长的面子上,桑虹,你不要忘了,论军衔论职位你都比我低,我一声命令照样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部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知道他后面恫吓的话说到肯定能做到,桑虹的脸色变得一片白。
客厅里,桑虹大吵大闹的声音逐渐地消逝。沈佳音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军队用的行李袋,把简单的衣物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往袋子里盲目地塞着。
她两只手的动作,像机械一样,只有偶尔指尖的哆嗦,可以让人窥探到她内心里强烈的颤抖。
她做错事了吗?
直觉里,她应该是做错事了。
仔细地回想自己刚才回答的那几个问题,脑门上泌出晶亮的汗珠。她想不到究竟她刚才回答的问题里面是哪个出错了,以至于他们想把她带走。
门口,那个对她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传进来:
“她房间是在这吗?”
“子业!”老葛道,看样子是在阻拦。
“学长,我不是陆君,不会吓唬小朋友。你看她刚都被吓成那样了,我和她说几句。总不能我们真拿手铐或是绳子五花大绑把她弄走吧。”姚爷温和地笑着说。
要是真相信这个学弟骨子里不像那阎罗王,老葛立马把自己脑袋砍了。
见老葛不放手,姚爷挑起了眉:“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以后陆君发起脾气来,能护住她的人,也只有我。”
“真不能考虑下吗?”老葛低沉的声音带了请求。
姚爷神秘兮兮地笑一声:“考虑什么?考虑你和桑虹还瞒着我们什么秘密,有关这孩子的秘密?”
嘶——门里听到这话,沈佳音猛地一拉拉链,结果另一只手没有从包里拿出来,拉链的咬口抓伤到了另一只手背。
疼!
可是此刻疼痛,唯有疼痛能抵挡住心口的怦跳。
轻轻的,嘴唇贴到有点出血的手背上吸口:她不想,她不想被他认出来。
所以,她必须镇定点,在他面前做到毫无破绽。在听见开门声前,她迅速将那张照片塞到行李包里最底层。
姚爷转开门把,这算是他第一次走进姑娘家的闺房吧。环顾一圈,见很是整洁的一间房间。面积不大,勉强塞进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东西也十分的少,几乎不见什么东西。
平常,女孩子房间里摆放的布娃娃、化妆品、摆设什么的,一个都不见。
房间,冷清得,让人能感受到的是,这屋子里住的这个人,只不过是这屋子的一个过客。姚爷的心头顿起一股不安。按理说,这孩子和桑虹感情不错,应是在桑虹这里住了许久,怎么房间里会是这样一幅状态。
站在床前塞衣服收拾行李的女孩转过身来,道:“首长,好。”
“嗯,好。”姚爷从没有这样费尽地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最和蔼不过的一个人,为的只是不要吓坏这只兔子,笑道,“怎样?收拾行李需要帮什么忙吗?”
“不,不需要。行,行李,首长等一等,马上收拾好。”
“你的行李只有这一袋东西吗?”望到她床上只放了一只行李袋,姚爷疑问。
“我,我的东西少。”
“大衣呢?”
“过冬的衣服,都,都放在,放在大行李箱里,没有,没有动过。”
说话断续的程度,可以反映出这孩子不安的指数。
姚爷招招手,让她先别收拾了,坐下说话,道:“你是个兵,首长应该见过不少,我们和你以前那些首长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目光,瞟到门板,又迅速收了回来:“是,是吗?”
姚爷知道,君爷那性子能把所有新兵吓跑,所以,肯定是要代替解释一下,说:“外面那首长,你别看他好像挺凶。其实,他只对他在意的人凶。如果他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都懒得去说一句话或是看上一眼。”
“他在意我?”声音更忐忑了。
“他当然在意你。因为他想把你招进他队伍里。”
“为什么?”
“你说他为什么把你招进他队伍里?因为你很优秀,不仅在他眼里,在我们眼里都是。”
她在他们眼里很优秀?
两只手的手指头益发纠结。
她好像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是她太表现了吗?牙齿,咬进到嘴唇里。
姚子业看她的样子,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他似乎是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军装而不是学生校服。这孩子,总是给人错觉好像长不大。但其实,是个军人了。不过说回来,很多刚参军的新兵,无论性情做事都像极了孩子,被人叫小不点。
这只兔子,其实也是小不点中的一员。
仔细看,军装穿在她身上,她身材苗条,白皙的脸蛋儿衬着嫩绿的颜色,水嫩水嫩的,像立在湖边的杨柳,别有风姿,很是好看。
感觉到他落到自己的目光专注,她猛地别过脸。
姚爷微微一笑:这孩子,总算有点像女人,好像懂得害羞。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姚爷接起来时,对她说:“你收拾行李吧。”
沈佳音马上转过了身去收拾行李。可以感觉到,身后,他并没有走出房间。
低头看见来电显示时,姚子业一刻是犹豫要不要接,最终,接了起来。
“姚子业。”
等了她的电话许久,结果对面传出的是咄咄逼人的音色,姚爷眉头微蹙,道:“嗯。是我。我在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不用了。这可能是我和你之间最后一次对话。”李含笑说。
听出她嗓音里隐含怒气,他沉了声音问:“什么事?”
“我问你,你是不是事先,就已经知道我爸的研究所在搞什么科研项目?”
“你爸研究所的科研项目?”
“是。我爸刚被人抓了,他的研究所,马上被其他人接手了。你敢说,你压根不知道这个事?”
姚爷道:“不知道。”
“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
姚子业的目光从门缝里望出去,可以看见坐在沙发里面不改色的君爷。后者接到他的视线,挑了挑浓眉。
收回视线的姚爷道:“不知道。”
“好。如果这事被我查出真的和你有关联,姚子业,你等着!”
“我不用等着。”他未免不是被她后面这话的口气惹恼了,冷冷道,“你是怀疑我为了其它目的,才告发你爸的吗?”
“……”
“好。我在你心里面,就是这么龌龊的,不足以信任的。我明白了,我等了许久,你终于可以明白的给了我这个答案。我之前为你做的这一切,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因为你压根没有真正正眼地看过我。”
李含笑急促地呼吸着,气一阵长一阵短,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短短的,但是很甜蜜的和他相处的时光。如今,有人告诉她都是虚假的,他却把矛头再次指向她本人。
“姚子业,如果你真是有一点点地爱过我,你是不是该——”
“该怎样?”
“比如你不是该先告诉我,再去告发我爸吗?或许我爸可以去自首争取宽大!”
“你认为你爸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哪怕他真是去自首了,绝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心里害怕只想争取减刑。”
好冷。在这个男人的准则里,根本没有将她父亲当做未来的岳丈看待过。也或许,在这男人眼里,只要是犯了罪的,都一样污秽不堪入眼。
是她一厢情愿了。总想着,或许自己是他喜欢的女人,或许,他会对她和她的家人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我们,就这么分开吗?”
“你不是说了分手吗?”
“你明明知道——”她是心口不一,口是心非。
如果,她电话开头和他说的是对不起,或许,他此刻心已经软了。可是,不是。她劈头盖脸的质询后再来说其它的,一句道歉依然没有。
“李含笑,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
突然听到他这句话,好像以前他宠溺她的口吻,她心里似乎可以重新燃起希望:“我,我这个样子,向来都是这样,你不是不知道?”
他唇角扬起一抹苦涩:“你还听不懂我意思吗?”
“什么意思?”
“你的正气,你的傻认真,我都喜欢。但是,你好像对于自己过于高看。很抱歉,是我姚子业不够资格,没办法继续有信心和你在一起。”说完这话,他果断地按下键,拉开门把,走出了房间。
听到电话对面一声咔,李含笑感觉掉入了冰窖。
刘湘都不敢看她,因为之前都拦不住她打这通电话去质问姚爷。
女人,有时候过于高姿态,没有男人能承受得起。何况姚爷这种男人。
李含笑到底是大学教授的女儿,李安东再怎么偏袒李思思,但作为这个家庭出生的温室花朵,到底,一身傲气始终去不掉。哪怕是去做了幼儿园代课老师,从没有求人自己低下的时候。
刘湘深深地做口长气。
姚子业径直走到坐在沙发里的君爷面前,道:“谈谈。”
君爷“嗯”了声,起来与他走到一边阳台。
姚爷未出口,他先问:“李含笑打电话给你了?”
“是。”姚爷面色不大好看,看着他,“这么说,这事你是知道的?”
“刚好,你说告发她爸的时候,我让人也去查,结果被白露查到,她爸做的那项研究有意卖给国外的企业。我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恐怕这继位的谢长诚会照她爸的意思去做,我以防万一动了点手脚。”说完这话的君爷,带了点讽刺扫描他脸色,“怎么?李含笑打电话来指责你是另有所图才告了她爸?如果真是这样,她可真够可笑的。我需要考虑是不是把南南和西西继续交给她带了。”
可笑。的确可笑。
她竟然没有想到她爸本来是犯了罪的,一味地指责起他。
“好吧。”姚爷焦躁地舔了圈唇角,压着愠怒,“算我是瞎眼睛了。”
“你眼睛不瞎。她那性子,怎么想,都肯定是被人怂恿的。”君爷这话既像是为李含笑开脱,其实是把李含笑打入了死刑,“不过关键是,不管她是不是被人怂恿的,以她这样的性子,其实比怂恿她的那人更可怕。”
更可怕的原因是更容易惹祸。
指尖,撑在额角,揉着。
君爷看着他这个动作,没有继续发表意见,是转了话题:“那小不点怎么样了?”
“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姚爷突然正色道,“如果你同意,由我来带她。”
------题外话------
祝亲们中秋节快乐!()
【035】姚叔叔往家里带女人
“佳音。”
桑虹终于想定了,推开房门。
此时已经收拾完行李袋的沈佳音,一只手做好了拎手提袋的姿势。
桑虹看到她这样子,心知她自己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眉头皱着,走到她面前,按住她肩头:“只要你说一句,你不想去,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
沈佳音摇了摇头,她的头,摇的,既缓,又沉:“桑姐姐,不需要了。”
“是不是怕麻烦到我?不麻烦的!他们这是王八,我桑虹不怕他们!”
“不,不是。”说着这话的沈佳音,依然用眼角,很小心很小心地端倪坐在外头那个叫阎罗王的男人。
“你不用说不是,我知道你很怕他。”桑虹发现了她这个眼神,说。
沈佳音迅速低下头:“我,我没有。”
桑虹抓住她手臂,还想说什么,跟随低下头时,看见了她咬得死死的嘴唇,不禁疑惑。
这孩子怎么了?即使不愿意,也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
“佳音——”
“桑姐姐,这,这是我,我欠他们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欠他们了?”
“不,不能否认,如果没有他们,我,我沈佳音,早不在了。”
听完她这最后一句,桑虹拿手一拍额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如果照你这么说,其它被你救过的人,是不是也得——”没说完的话,是由于想起了什么,煞然而止。
“桑,桑姐姐?”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桑虹说完这句话,拽着她走回客厅。
被拽着胳膊被迫往前走的沈佳音,很是惊讶,她担心地看桑虹究竟想做些什么。
君爷他们坐在沙发,看着她们走过来,无不挑起眉。
“桑虹。”姚爷微微蹙紧的眉,是怕桑虹到现在都执迷不悟,最终伤的只能是他们和老葛之间的和气。如果君爷真爆发的话,说真,谁都别想能挡得住。
君爷目光冷峻,看这刻情况如果桑虹敢于再说出一句不能令他满意的话,他真是会使出包公那把斩刀来。
“陆君!”桑虹一面抓紧沈佳音的手腕没有放,一面冲着君爷,“你听好了,你要把这孩子带走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为什么需要答应你条件?”君爷听完这话只觉冷哼,可笑,后一想,浓眉微耸,“行,你先说说看,看是什么条件。”
“给我签下生死状。保证,这孩子在你底下,健健康康的。”
听完她这话,君爷只觉更可笑了,道:“你不如说你自己无能,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治好这孩子的结巴。你放心,她到了我这里来,我那里不缺好大夫,不管她这结巴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帮她给治好了。”
被斥是无能的桑虹瞪直白眼。
沈佳音道:“桑姐姐,不,不无能。”
这个孩子既然要成为自己的兵了,君爷自然要拉拢人心。嘴唇角,冷峻中突然显出的一道笑意,只能让周遭看到的人心头更寒了一阵,这未免有点太冤枉君爷了,人家此刻真的是很想对小不点笑一笑的:“你桑姐姐是不是无能,等我把你治好了,你再说也不迟。”
小不点依然咬着小嘴。
“不相信是吗?”见被小不点都质疑了,君爷的声音理所当然再冷了三分,他哪点会比不上桑虹,“我告诉你,我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比你桑姐姐强。你桑姐姐能给你的,我保证,会比你桑姐姐给你的更好更多。工资会升,军衔会升,岗位也会升。你跟着你桑姐姐最多只能是坐到你桑姐姐现在这个位置。如果你跟着我,我坐到哪个位置,你绝对会坐到仅比我低一级的位置!”
君爷说话,可谓是天子贵言驷马难追,言出必行。
见君爷此刻发话代表了小不点会前途无量。
老葛真真是直了眼睛,拽住老婆,道:“你该放手了。你给佳音的,肯定不能比陆君多。”
“你懂什么?”桑虹说回老公,“人活在世上,只有钱只有权有什么用?我们是把佳音当家人,他们呢?你看他们那副嘴脸,不是拿佳音去利用吗?”
这话,实在是刺激到底下坐的几个男子汉了。
他们再想利用人,肯定也不会利用一个小不点。
桑虹这话是在说他们猪狗不如。
君爷站起来时一掌拍到桌上,怒:“把你要我签的生死状拿过来!有我陆君在一天,除非这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无论这孩子出什么事我都会护她。她既是我的兵,我就会护到她不会受任何人欺负。”
一道逆光闪过桑虹的眼珠,桑虹嘴头却是依然骂骂咧咧的,回头到房间里取来执笔,当着他们的面将君爷刚自己说的话全写下来后,递到他面前:“白纸黑字,话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你自己认清楚了。”
扫过一眼,君爷钢笔豪气一挥,签下自己的大名。
其他人看着都有些愣了,是没想到君爷如此干脆果断,竟是玩真的!
沈佳音咬着嘴唇的贝齿,稍微松开。
桑虹拿起君爷签完名的纸,检查无异。
君爷优雅地将钢笔套盖上笔头,冷冰冰地问她:“还有问题吗?”
看你桑虹还能使出什么伎俩。
爷要的人,有这个决心和本事。
桑虹紧锁的眉,是证明自己的伎俩没有难住这个男人,或是说这个男人的决心把她最后一刻的犹豫压倒了。只是,还有一个人,一个更至关重要的——
见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瞟了过来,姚爷吃愣,继而感到好笑地一笑:“不会是连我都要签吧?”
“当然,你们那里,陆君第一把手,你第二把手。”
“既然我是第二把手——”
“在第一把手不在的时候,不就是你这第二把手发话。”
姚爷眨眨眼,似乎是料定了无论自己说什么话都能被桑虹驳了回来。不过,这小不点既然他自己都亲口想君爷要了,是他的兵他当然要护着,不签生死状都会护着。
桑虹其实多此一举。他和陆君是什么人,只要是好的兵,全军公认最护短的干部。
按住那张君爷已签过名的生死状,姚爷拿起的笔头,没有急于落下,是眉毛突然一挑,望向那躲在桑虹后面的小不点,说:“你想要我签吗?”
笑盈盈的美瞳,能吸人魂魄。
沈佳音的手,拽住桑虹的衣服。
桑虹骂句靠:“姚子业,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敢狡辩你没有拈花惹草?”
“我是引诱我的兵,和拈花惹草两码事。”姚爷厚颜无耻地继续向新兵卖笑,一面狡辩,“我告诉你们,我引诱女人都没有这样卖力。”
“去你的!”桑虹爆粗口,伸出一脚要踹飞这个无耻无度的妖孽男。
老葛忙把暴走的老婆拦腰抱住,满天大汗道:“算了,算了。子业那张缺德的嘴,你不是不知道?”
“我现在要他开玩笑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对。”姚爷一边抓起笔流利地签下大名,一边说,“现在,刚刚,我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开玩笑。听见了吗,沈佳音?”
这话,听得君爷都连声咳嗽。赵文生,为姚爷感到羞愧地低下脑袋。
桑虹抓起了拳头。
小不点这时候出声了,仍旧蚊子一般的细声:“我,我听见了。首长,首长是要我当他的兵。必要时,必要时为首长挡枪。”
听到最后面一句,姚子业那在白纸上划的最后一划,差点儿飞了出去。
是讶异!
原来这小不点傻是傻,单纯是单纯,但是,说起傻话来,照样能驳的人哑口无言原形毕露。
君爷挑挑眉:“子业吃瘪了。”
“不要这么说。”不满的姚爷,把刚笑话他的人一块拉下水,“她必要时要为我挡枪,也得为你挡枪。”
桑虹忙在傻孩子跟了两个没良心的领导走之前,教育道:“佳音,他们签了这张纸,是要为你挡枪,不是你为他们挡枪,知道不?”
“喂——”两爷不悦的眼神迅速递向老葛:你老婆再怎么护妹子,也不带这样诅咒他们的?
老葛只得再拉住老婆,对小妹妹稍微纠正:“这个挡枪的事,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都说不准。”
这一触即发的局面才算罢休了。
提了行李袋和行李箱,结果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实在是两爷怕夜长梦多,赶紧把先拐到的兵带回去。
沈佳音抱着行李袋坐上车,桑虹冲到车窗前想说话,被老葛拉住。
老葛道:“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桑虹方是定住了脚。
说是这么说,老葛其实对小不点的关心没有比老婆少,毕竟早已当自己的妹子看,向几个学弟交代:“这第一个晚上的,她怕生。你们今晚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宿舍住。”
老兵照顾新兵,早习惯了。
君爷给个废话的眼神:“我们也都是从新兵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什么时候不懂得体谅下面的人了?”
老葛举起手指摇摇,敢怒不敢言:这学弟说话口气大,不卖学长面子。
姚爷于是在上车前,走了回来替学长宽心,笑道:“今晚我把她带回家。她到我家里住。”
“什么?!”桑虹再次瞪圆眼。
“我单身汉。他们两个都有老婆了。其实,她到谁家住都清白。但考虑到最实际,还是到我家里住稳妥。”
“去你的稳妥!我看到你家住最不稳妥!”桑虹指着他鼻子。
车窗紧闭,坐在车里的小不点听不到外面的人在商量什么。然姚爷仍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车的方向,担心将新兵吓坏,按下桑虹指来的手指说:“嫂子,你就信我一回不成?我是看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分,不然不会一见如故,若是其他的兵,我都懒得带回家住呢。再说我是她首长,虽说男女有别,但是真到战场上执行任务那会儿,还顾得上这个那个吗?到时候她还得睡我身边由我护着她不是?”
桑虹知道他这话不是开玩笑,而且是很实际的事,逐渐没了生气。
一个兵真要在部队生存下来,与首长的关系至关重要。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主动疏离自己的兵。
按照与君爷的约定,姚爷打开了后车门,坐后面陪小不点。赵文生依旧做柴可夫斯基,君爷依旧坐副驾座当做总指挥。
车,驶离了小区。
桑虹和老葛的影子,慢慢地在黑夜里消失。
姚爷打量着坐在身边的女人,她把脑袋好像都埋在自己双手紧紧抱着的行李袋里,只余头顶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给他瞧。
他的手终于伸了过去,摸到她头发,像是摸到自己以前养过的一条爱犬,叹:小不点——
从车前镜里瞧到姚爷摸狗的动作时,赵文生差点是哧一声笑出来。
君爷没好气。
赵文生偷偷开句领导的玩笑:“好像,这是姚科第一次不对女人评头论足吧?”
姚爷对女人的目光,是挑剔到每见到一个女性,都会使劲地在心里挑剔一番,非要挖出对方的缺陷不可。
“他当她是女人吗?”君爷反诘。
赵文生耸耸肩,不说姚爷,保准哪个男人看到沈佳音都不会当女人只会当孩子看。
“是个孩子也好啊。”赵文生接着说,“至少,护长不用再耳提面命地警告新来的,不要傻到去追姚科,那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君爷没应声,是想到刚姚爷才和李含笑正式分裂。
赵文生见领导听了他这话都没有驳嘴,隐约猜中:姚爷那桩本来快要谈及到婚事的恋爱,真的黄了。
说回来,姚爷和高大帅两个,是他们这一群人当中,男女感情路上走的最苦的。高大帅是由于家里钱太多。姚爷是由于家里有个书记老爸和无数的高官亲戚。有时候谈谈恋爱或许可以,但是到论及婚娶的时候,这个问题那个问题,都冒出来了。看得他们这些旁观者都不禁为兄弟感到怜悯。
车里面的声音,人家以为她小不点听不见,其实沈佳音都听见了。她自小结巴,使得对声音特别的敏感。感觉到摸着她头发的那只大手,接下来停顿在她肩膀上,就此没有移开。她全身绷紧像是拉到满弓的弦。
她,不是怕他。是怕自己,会留恋这只手。
这手的感觉,多么像残留在她记忆里面的那双,在她快要死的时候把她从死神口里拽了出来。从此之后,她对那双手念念不忘。其实什么叫像呢?分明是同一双手。
今晚是多么的阴差阳错,她试图了多年要把他忘记,最后,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他身边。
她好不容易,像是在缝隙里喘口气。
那只手,依然停在她肩膀,在她心头宛如山一般重。
她只能告诉自己:要习惯,习惯——
这都是她欠他的。
她这条命,都已经是他的了。
车里的人,对她内心的动静毫无所觉。
车是一路平稳地开回到他们的家门口。
姚爷提着行李箱上楼的声音挺大。
经过某楼层时,陆家的门打开了条门缝,两个小脑瓜挤在门口,两双好像星星的眼珠,目不转睛地锁住尾随在姚爷身后的女人。
沈佳音只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起了小头,望过去,正好和门缝里的两双孩子眼睛对上。
多么漂亮的眼睛,只要光是看这两对眼睛,都知道是多么可爱漂亮的两孩子。沈佳音与其他人一样的想法。
对陆家的小恶魔来说,眼前这个女人抬起头显露的大眼睛,同样令他们惊乍。
“虽然脸蛋长得不怎样,可是眼睛比李老师的漂亮。”小西西说。
陆南皱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眉头,道:“哪里比李老师漂亮了?”
“别说了。据最新可靠消息称,姚叔叔和李老师分了。”蒋西此话意味提醒妹妹,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再喜欢李含笑都好,改变不了李含笑和姚爷分道扬镳的事实。
听到哥哥这话,陆南气哼一声:“你以为我真希望李老师和姚叔叔在一块?我告诉你,要不是李老师自己喜欢,我早就认为姚叔叔配不上李老师。分了更好,李老师能找到更好的男人,气死姚叔叔!”
蒋西的小手摸起英俊的小鼻梁:如果姚爷听到他妹妹这话,八成得飚!
他妹妹向来以损姚爷为乐,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是姚叔叔先带了新女人回家,不是李老师先找到了新男人。”当哥哥的小西西,其实也以给骄傲的妹妹使绊子为乐。
陆南果然被哥哥指出的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砰,当着沈佳音的面关上了门缝。
陆夫人见着小外孙女咚咚咚穿过客厅,跑的飞快,小脸蛋气呼呼的,吃惊地看向小外孙:“西西,欺负妹妹了?”
“姥姥,向来只有南南能欺负我这个哥哥的,我能欺负得了她吗?”蒋西露出无辜至极的表情。
陆夫人拿指头点了下小外孙的小额头:“你以为你骗谁?”
“是,是!”刚学会说话只会简单一两个字的小包子,咿呀咿呀地走过来说。
陆夫人生怕学走路的孙子摔倒,忙转回身去抱小包子,说:“征征,爸爸回来了。”
“我,不要,爸爸,我,要,姐姐。”小包子在姥姥怀里晃动小脑瓜说。
刚走进玄关换鞋子的君爷,听到儿子摆明不要他这个老爸,也仅是哼一声。脱了皮鞋换上室内拖鞋后走进来,走到母亲身边,把儿子接过来。主要是怕儿子现在体重大了,母亲两手抱着累。
小包子进了爸爸怀里,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宣告要姐姐不要爸爸了。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贴在爸爸怀里假装睡觉。
所以说这些孩子一个个的,人小鬼大,连自己儿子都这个样。君爷没好气的,可以理解为什么和姚爷一样,看着沈佳音觉得顺眼。若是这些孩子个个像沈佳音傻,多舒服。
陆夫人两手空闲了下来,姚爷带女人上楼的事,她和两孩子一样看见了,于是悄声向自己儿子打听:“子业这是怎么回事?刚和李老师分手,这么快另有新欢?不是分手前就有了吧?”
“妈,你说的是什么话?”君爷都被母亲这疑问吓了一跳,眼看,不止母亲问,四周,三个小萝卜头,加上父亲,都在书房里伸出了耳朵。
姚爷这三天两头连带两个女人回家,能不吓破所有长辈的胆子吗?
陆夫人支吾道:“我知道子业不是拈花惹草的人。向来只有女人追他他不追女人。但是他即使都是别人主动,他也不能这样,两天之内带两个女人回家。”
陆夫人说这话,绝对是干妈关怀干儿子的心情。
这要损坏的,可是姚爷的名声。
君爷简直要翻白眼了,只见外甥女一幅气瞪眼的模样,是势必要为李含笑声张正义。
“妈。”君爷清声嗓子后说,“你多虑了。子业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只有女人甩他的,不会有他甩女人的。”
听到是李含笑甩了姚爷,陆南这口闷气发泄了,哼道:“我就说嘛,肯定是姚叔叔不合李老师心水。只要姚叔叔那个自恋的性子一天不改,照样没有女人会喜欢。”
这话要是被姚爷听见,八成又得吐血了。
“可,可是——”小西西仍抱有疑问,“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君爷给所有要再追问沈佳音的人一个白眼,有点儿气了,道:“只是个兵!”
只是这话,突然的,没头没尾的,有多少人能相信呢?
陆夫人耸耸肩头:“希望子业他妈,别被吓晕了。”
姚夫人是一下快得高血压了。这才几天功夫,她儿子立马另觅新欢?
“妈。”姚爷要母亲让开门口的位子,他可以提沈佳音的行李箱进门。
见这个新来的女人居然这般厉害,超过李含笑,竟然刚来就要到他们家过夜了,姚夫人都不得不质疑儿子是不是在和李含笑交往期间脚踏两条船,挡在门口,厉声问:“子业,她是谁?”
“她?”姚爷不清楚母亲怒气何来,很是迷惑,“她叫沈佳音,我们单位新来的。”
“既然是你们单位的,怎么不安排去住宿舍?”
沈佳音自然也是不知道原来姚爷是要她今晚住在他家,现在到了这会儿功夫突然得知实情,她比姚夫人更震惊,一心急,那结巴更厉害,满脸憋的通红:“首,首长,我,我回,宿舍,宿舍住。”
听到这孩子似的声音,姚夫人一愣。
姚爷回头解释:“妈,你都看见了,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事出突然,所以今晚让她在我们家先住一晚。”
姚夫人只是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沈佳音两只手紧张地摸着斜跨在身上的军用挂包,身上穿的是绿色军装。
说真,她这个样子,是突然让姚夫人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当年刚入伍的时候,她不也这模样。年轻,畏生,尤其在领导面前特别畏。
而且这姑娘穿着这身军装,真是好看。姚夫人自己出自部队,从来都以女军人为傲,在她心里,从来是没有比军装更好看的衣服。只可惜,儿子那目光挑,儿子一开始挑对象时就说了,不找同行。使得她想在军队里给儿子找个对象都难。
“真的只是同事?”姚夫人再问一句。
“妈!”姚爷有气无力的,他要找对象也不会找个孩子。
误会解开了。姚夫人立马变得眉开眼笑的,主动伸手去帮客人拎行李,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
在姚夫人抢走行李的过程中,沈佳音被迫被拉进了姚家。
姚子宝这时候已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看稀奇:毕竟,他哥不到一星期,连带两个女人回家,是可以登世界纪录了。
“宝儿,帮她把行李放进客房。”姚爷吩咐弟弟。
姚子宝没动。今晚他没有带隐形眼镜,在家里戴了眼镜,于是,使劲儿推着眼镜架端详大哥这个新带来的女人。
生长在部队家庭,女军人看的不少,但是像眼前这个模样的,真是少见。
沈佳音其实长的不差,五官是那种很清秀富有灵气的,整个水灵灵水嫩嫩的,即使不是一看很妖艳的大美女,但绝对算得上是清新。
姚子宝看着她这模样儿,是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五六十年代的战争影片,感觉里面最纯的女主角,就是沈佳音这种。于是捂住了鼻子,和大哥说:“哥,你这回总算眼光正常了,挑了个不比白露姐姐逊色的。”
弟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姚爷一把拽过兄弟的后领子,怒道:“我叫你帮忙拎行李,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就给嫂子拎行李。”姚子宝以为兄长是害羞,心里奇怪对女人无所不能的兄长怎么会害羞呢,一面伸手拎起了行李箱。
姚爷听着都有些目瞪了:怎么连弟弟都能误会?
不过弟弟看女人也就那眼光。
姚爷回过头,朝小不点解释:“他这是误会了。”
“没,没事。”沈佳音点着头,“我,我知道,首长有女朋友。”
姚爷也不知自己为何,听到她这话立马纠正:“我没有女朋友。不然不会敢让你到我家里住。”
听见儿子这话,姚夫人心里是隐隐叹息:李含笑这个儿媳妇,真是飞了?
李含笑在家里吃饺子,一大碗的超市速冻饺子,二十几个,一个个被她塞进嘴里,毫不拖泥带水。
刘湘见她吃的这么欢快,都怕她是不是失恋过度,脑子坏了。
“含笑,咱们也不用——”
“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我不信没有比他好的。”
答的比她还爽快,刘湘咽口水。
“还有,你放心。”李含笑道,“我李含笑最不屑吃回头草。你也不用劝我回头找他。”
“含笑?”
“怎么,你刘湘不也是不喜欢吃回头草吗?不然不会离婚。”
刘湘见话到这里,不好再劝,只好叹了声:“有缘没分。这种事,多着,也不用伤心。”
“那是。”李含笑肯定地点点头。
“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刘湘忍不住问。
“我爸妈这样被抓,怕是要被公诉。我得回头去找我当律师的师兄,想点办法。幼儿园那边,恐怕需要先停职了。”
“也是,你原先就是读法律的。”刘湘顺着她的话说,“如果这段日子缺钱花,你和我说。”
李含笑听到她这话鼻子一酸,倒不是在她落难时,所有人都对她见死不救。
“含笑,伯父伯母这一被判,大概要被判多久?”
“他们如果真做错了事,即便他们是我父母,我不能袒护他们。可能要坐十年左右的牢狱。”李含笑说。
“这一坐牢,等他们出来——”刘湘替她想的是后续。
“他们出来时,肯定是只能指望我了。”李含笑道。
刘湘听到她这话,都为她不平:“含笑,伯父伯母有你这个女儿,是天赐的,他们该感到幸运。至于那个李思思,真是——”
“李思思好不了哪里去的。”李含笑眼里微沉,道,“恐怕她要坐的牢,比我爸妈还多。她一辈子算是全毁了。谢长诚再对她怎么执迷不悟,都没用。”
“怎么说?”
“虽然我挺气他挺怨他,他怎么可以不对我网开情面。但是,他其实对做坏事的人都不留情面,不止因为是我爸妈。他从李思思口里得到的证据,肯定李思思本人做的龌龊事,他都拿到手了。不然不会只因为我爸妈的事,会出动到公安机关去异地抓李思思。”李含笑这口里的他,指的当然是姚爷。
刘湘听到她这么说后,更不知如何去评价姚爷这个人。只能说,想让姚爷忘记原则抛开一切去爱一个女人,是不是不可想象的?
“我怎么觉得这男人口里说喜欢你,但其实根本不懂爱情。”
李含笑苦笑:“恐怕,他自己都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他的原则,其实对他自己也是味毒药。”
刘湘不敢接下的话是:如果姚爷真是哪一天懂得爱情了,会不会是惊天动地?
两人吃完晚餐,收拾了下屋子。接下来,李含笑提笔写明天要交给沈园长的辞职书。在现有的情况下,她是没法分身来仔细照顾幼儿园里的小孩。
到了第二天,沈园长接到她这封辞职书,没有拆开来看,只是将它暂时搁进了抽屉里,说:“我这先算是放你长假。”
“沈园长?”
“老实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老师。所以,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顺道先将老师资格证考了。”
对待这样的长辈,李含笑还能说什么呢?恭敬地鞠个躬,她慎重地答应,会回来。
她要走的消息传出来,有人高兴有人伤心,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但是,有沈园长罩着,没人敢太过嚣张。
最伤心的,要属一群小萝卜头了。
陆南从窗口看着李含笑一个人独自走出幼儿园的背影,气得拿脚踩铅笔,道:“姚叔叔是个坏蛋。”
“南南。”小西西帮妹妹捡起铅笔,怕妹妹一怒之下和两爷对抗,是得不偿失。
林翊北抢着对女王表忠心,说:“南南说谁是坏蛋,谁就是敌人!”
小西西朝他瞪一眼:想拍他妹妹马屁,也不能这样。
好在,小女王在瞥到幼儿园门口其实还有个人在等着李含笑的时候,满意地点了点头:“姚叔叔很快要后悔了的。”
李含笑走到门口,见到老同学站在前面,吃愣:“李俊涛?”
李俊涛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件格子衫,是让她突然回想起学校时他那英俊的模样儿。比起姚爷那张妖孽脸,李俊涛谈不上倾国倾城的容颜,但绝对一直以来,也是个英俊小生。
李含笑吃惊的是,她都和他领导分手了,他来做什么,难道没有接到风声。
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李俊涛开口:“不是我领导叫我来的。”
“哎?”
紧跟李俊涛身后冒出一个痞子调儿:“李老师,你现在恢复单身了,应该高兴,因为很快又有人可以追你了。”
听这声音,再看是那个高大帅露出的嬉皮笑脸,李含笑无语。
这两人感情是来帮他们领导做善后工作的?
“你们想怎样?”李含笑问。
“请我们李老师吃顿饭,恭喜我们李老师恢复单身。”高大帅说。
李含笑撇下嘴:“我点什么你们都买账。”
“买!”高大帅答的挺大声的,接着悄声向她卖料,“我们可不像我们那小气巴巴的领导带你去熟人那里用西餐。你想去哪,尽管开声。”
原来他当初带她吃牛排是到熟人那里帮衬。李含笑这一刻听到这消息,不知为何心里舒服了。这种极品男人,果然先甩了更好。
姚爷哪知道一念之差,被两个部下出卖了,却是一大早,被他弟弟姚子宝一声破天荒的惊呼惊醒。
“什么事?”他惊慌地破门而出,生怕那小不点在他家里出什么意外,昨晚他可是刚签下生死状。()
【036】女少校
食厅里摆着的饭桌上,铺满了大小菜盘子,竟是给人一种满汉全席早餐的幻象。
“谁,谁做的?”姚爷问,打死都不信会是出自自己的妈。
姚夫人不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这是公认的评价。尤其有个闺蜜陆夫人家庭主妇模范的衬托下,想抬高点评价,都难。比如说,姚夫人厨艺很一般。基于对做菜都不是很热衷的姚夫人,买菜向来更不喜早,姚家的早餐从来是一个鸡蛋配一碗粥或是一杯牛奶。
姚子宝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不然大哥你问问妈。”
姚夫人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戴着防烫手套两手端着的是热腾腾的陶瓷锅。迎面扑来的香气,充分表示里面绝不可能只是清汤白粥。
“妈,你今天终于知道奋发向上了?”姚子宝调侃自己的母亲,走过去帮母亲摆好桌上放锅的隔热垫。
“我为什么要奋发向上?”姚夫人反问。
“你不是天天喊口号要超越干妈吗?”
“哎。那是理想。只有理想会喊口号,完全做不到,我早放弃了。”姚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自个儿没有陆家闺蜜那种天赋,再学也是白搭,趁早放弃改成其它奋斗目标更好,“所以,要超越你干妈这个理想要达成,你妈自己有打算的。”
“怎么打算?”姚爷都不知道母亲居然肚子里埋有这种小九九,直觉好像与自己有关,嗅觉敏感地问。
“找个儿媳妇啊。靠你们两个了。”姚夫人说起这话毫不费力,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在两个孝子身上。
姚爷听了母亲这话要翻白眼,道:“我给你娶儿媳,是专门来帮你做饭的?”
“那有什么不对。”姚夫人端起姿态,说教起儿子,“要不是你迟迟东挑西捡的,拿不出个像样的媳妇人选。按我这个做婆婆的想法,儿媳能做饭很重要。你每天工作到晚忙到家,不也就想吃口热汤热饭,有家的感觉。我总不能帮你们做饭一辈子吧。这是为你们自己好。”
两个兄弟均没有出声。其实问题症结在,姚家没有做饭的遗传基因。他们两兄弟死活学不会做出好吃的菜来。
见两儿子不做声了,难得发表下意见的姚夫人继续说教:“不要和我说外卖和食堂。外面的东西能比家里做的吗?你们看你们干爸,每天想着回家,不也是冲着老婆做的菜。”
“这么说,妈你做的菜,不够吸引老爸每天回家?”姚子宝小声反问。
“那是当然的。”姚夫人撇撇眉,对自己的缺点毫不掩饰,“我做的菜,连吸引我自己回家都不大够。不过,总归是可以入口的东西,你们有时候嫌弃在外面吃饭麻烦,我这不还是得在家做好饭菜等你们回来。所以,至少你们找的儿媳做饭标准,要比得上我!”
姚子宝刚要撇嘴,找到比得上母亲的应该不难。
姚爷却立马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要弟弟闭嘴。弟弟那是不懂,不像他涉及女人圈已久,深知现在想找个会做饭的女人不容易。别看姚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厨艺不行,那是和陆夫人那种顶级大厨比,实际上,以姚夫人的手艺,的确可以开一家小型饭馆了,并且可以盈利。
姚夫人这个择偶标准,不低。
可姚夫人仍旧在强调这个标准标准是不能降:“我都是只能做到入口的程度。你们找的媳妇连入口都做不到,你们敢保准你们不天天下菜馆子?那会吃出毛病来的!子业你自己当大夫的最清楚。”
被点到名字的姚爷闷闷的:“嗯——”
当孝子的,实属难事。
姚夫人接着快到嘴边上的话没说。那就是上回李含笑进她的厨房,她已经看出来了,李含笑不算会做饭。但是,好不容易儿子找到个喜欢的,她肯定不会去专门挑剔李含笑这毛病。或许儿媳嫁给儿子后会改,会主动愿意为儿子做饭。只是,这做饭她都做了这么多年,也看得出,想让李含笑后面学她奋发向上去超越陆夫人是不可能了。
她都做好准备,等孙媳妇再奋发向上超越陆家。
哪知道,李含笑吹了她儿子。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不管怎样,儿媳这一代,似乎又可以让她稍微继续抱点希望。
姚子宝举筷夹了块油炸的豆腐,咬一口,是外香内脆,让他直呼过瘾,道:“妈,我知道了,你这是看家里来客人了,才做的这么一桌早餐。”
“胡扯。”姚夫人没有被儿子的马屁拍到头晕,不是自己做的绝不居功自恃,姚家人都是这样的清白,“我懂做这种东西吗?再说了,你爷爷奶奶到我们这里住,我都从没有给他们特别做过早餐。”
“那是,你最多是下楼帮奶奶买几个她爱吃的奶黄包。”姚子宝对母亲这话倒没有反对,更是疑问,“那这些是谁做的?不是买的吧?”
“外面能买到这个吗?”姚夫人拿筷子敲着那金黄的油炸豆腐,带了些得意的,“我看就这东西,到外面摆个小摊,都能赚翻。”
“妈,你想退休改行去摆摊,也得告诉我们你想请谁当大厨吧?”姚子宝说。
“你这油嘴滑舌的,现在愈来愈像陆欢了。”姚夫人嘴头上继续和小儿子拌着。
姚爷这时候,在伸手去拿个包子时,放了下来,问:“她在哪?”
“你说小佳音啊,她在卫生间洗脸吧。你要用卫生间的话,到我和你爸房间那个。”
小佳音。他妈什么时候对小不点起的新称呼?
姚爷听着都有些愣。
姚子宝双目发亮:“妈,你这么快和人家熟悉了?小佳音,小佳音的叫。”
听见小儿子叫小佳音,姚夫人却是一口不买账:“你可不准叫人家小佳音,要叫佳音姐姐!”
感情,他们的妈已经是被小不点完全收买了。瞧姚夫人这个护短的程度!
“妈,快说说,人家怎么把你收买的?”姚子宝提拉着眼镜架,笑晏晏地问。
见小儿子这狡猾的神态,姚夫人表现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势:“你们现在吃的,都是你的佳音姐姐做的。她早上五点钟,就到下面市场去买菜了。吃了人家做的东西,要懂得感激。”
姚爷听到这些话,心里头是不大舒服。
他把小不点接回家是为了照顾人家的,现在可好,完全违反了与桑虹签下的生死状,让人家到他家里专门给他和他家人做早餐。
这事若是传出去,他这个首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恐怕他先会被一帮兄弟笑死。
抱着一肚子的闷气,姚爷走向卫生间的门口,心里想好了:这种新兵想向首长献殷勤的作风,必须严重纠正!
随着距离的缩短,能清楚地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洗刷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在洗衣服。
姚爷加快了脚步,到达卫生间门口,果然见着一个人蹲在卫生间的地砖上,从背影看,绝对是在洗刷什么东西。他踩上卫生间的门槛,垫高了脚尖看,看清楚了她面前摆了两个洗脸盆,盆里浸泡的不止是衣服,还有一些抹布之类的毛织品。
长满厚茧的两只手,放在脸盆里,一遍遍地搓着一条抹布,直到把那抹布搓的白白的。
“沈、佳、音!”
搓完抹布的沈佳音,正试图满意地将抹布拧干放进另一个脸盆里,突然听见背后这么一声,惊乍如蚱蜢,手一抖,抹布掉回到脏的脸盆里。
“你马上给我出来!”
这声音分明是命令!
蹲在地砖上那瑟瑟的背影,明显是不清楚自己犯啥错了,但是又知道自己八成是犯错了,不然首长不会这么怒气。
见她没动,那手似乎有往盆里继续拧抹布的姿势,姚爷的火冒高三尺:“出来!”
两句暴怒声,是让食厅里的姚夫人和姚子宝,都纷纷扔下了碗筷。
姚爷发脾气,是少的又少,少到什么程度,几年见一次的稀罕事。自姚子宝有记忆起,他哥在家里从没有这样大声喝过人。
和母亲一块挤到了通道口,看见了这样一幕景象。
姚爷一只手撑着墙壁,难压胸头大火的姿势。
一个瑟瑟缩缩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后,垂头九十度谢罪状。
只是姚夫人和姚子宝,都不知道究竟谢罪的人是犯了姚爷什么事。
别说别人看不明白,沈佳音自己都想不明白。
姚爷深吸口气,道:“你到我家里来做什么的?”
“住,住一晚,首长,好,好心,收留我一晚。”
“是,我是让你到我家里住一晚,但是,没有让你到我家里做这些事,沈佳音!”
“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很认真的嗓子问,“我,我改正。”
姚爷终于知道什么叫撞墙的冲动了,他现在很想去撞墙。这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单纯。他拼命忍住朝这个小不点吼的冲动,道:“你哪里都没有做错,但是,你不该到我家里做这些事情。我答应过桑虹,要照顾你,不是让你到我家里做保姆!”
原来首长是气这个。
她摇摇头,解释:“我,我在桑姐姐家,在谁家,做客,奶奶说,要主动帮忙。”
该说这孩子是被教育的太好吗?
简直是绝种!
连姚夫人都惊叹了起来,因为当真不知道对方是帮着他们家连拖布什么都洗了。儿子如今发现,她跟着一看才惊觉,整个目瞪口呆地望着沈佳音,帮儿子说:“小佳音,在我们家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不,不是客气。是,是要这么做。”蚊子似的声音,强调奶奶教育的礼仪没错。
姚家三个人,一片想绝倒。
“她是从外星球来的天外来客。”姚子宝总结。
“还说风凉话?!”姚夫人朝小儿子瞪眼,拉着沈佳音的手到洗脸盆洗干净后,道,“衣服扔洗衣机洗就好了。抹布什么的,太脏,可以扔掉换掉。”
“那——浪费。”沈佳音说。
“不浪费!”姚夫人冲她瞪眼,“浪费也是我们家的,不是你浪费!”
沈佳音明显被她瞪的眼球吓到,不敢再吭声。
这毕竟是首长的妈,她救命恩人的妈,她不能惹对方生气。
拉着沈佳音回到饭桌旁边,姚夫人一面对着仍黑头黑脸的大儿子说:“子业,你去穿件衣服,好歹是有姑娘家在我们家里。”
姚爷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背心,方是记起,刚冲的太快,外面的衣服都忘了套上一件。这一发现,让他突然微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当小不点的目光因姚夫人的话往他身上瞄过来时:那目光太纯洁太无暇,简直让他有种穿背心都犯罪的罪恶感。
见大哥以光速的速度冲回自己房间,姚子宝愣眨两只眼。
等姚爷再出现在家人面前时,是刷完牙洗完脸,可能还在脸上抹了层护肤霜,整张脸容光焕发,英俊倜傥。姚子宝顿觉,他哥应该是连没长胡子的下巴都作势刮了刮。
可见,他哥,该有多在意自己在客人面前的形象。
姚爷不止在外面整齐扣上了军装外套,连里面的背心,都特意换了一件新的,以免留下汗味,影响身为首长的高大魅力。
搬了张凳子坐在小不点的旁边,姚爷欲开始展现首长的姿态,道:“沈佳音,你该多吃一点。一个兵,如果连基本体能都不达标,是不能作为一个兵的。”
沈佳音说:“我,体能达标,上季度刚考过。”
“一百公里负重越野跑,你行吗?”姚爷俨然不信,瞧她那瘦巴巴的孩子似的身材。
“行,拿过竞赛第一。”
“你扯淡吧,你!”
“我有奖状。”
姚爷卡住。眼见坐在对面的他妈和他弟快笑成了一团,他没好气的:“你们笑什么笑?这种事好笑吗?”
“哥,你让人家到我们家里做客,你又训人家?”姚子宝告诉大哥自己都自相矛盾了,其实都快不像平常的姚爷了。
无话可说的姚爷,只能耍横的吐出一句:“都吃饭,吃完饭不是还得上班上学吗?”结果,他很快发现他这句话纯属多余的。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他妈和他弟早都抢着美味的早餐。
皱了下眉,快速拿筷子打开他弟弟往盘子里伸的筷子,将最后一块炸豆腐,夹起来后,放到身边那个小碗里,说:“慢慢吃。”
“首,首长吃。”面对自己碗里多出的金黄色豆腐,细小的声音受宠若惊。
“叫你吃你就吃!”忍不住又喝出一声的姚子业,在心里悲叹:想对这小不点温柔一点都这么难。
姚夫人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回到厨房里倒水喝。
叮咚,门铃响了。
“宝儿,去开门。”姚夫人叫道。
姚子宝扔下筷子跑到门口,在打开两层门后,看到是君爷,讶道:“陆大哥。”
“你现在每天都在家,实习吗?”君爷都遇见自小一样看到大的弟弟了,关心地询问句。
“欢儿去实验室,我找了家公司。”姚子宝说,“想在社会上先磨练会儿。”
君爷走进了姚家,是望到坐在饭桌边的影子,问:“没吃完早餐?”
“耽误了会儿。”姚爷答。至于是因什么事耽误了,他羞于启齿。
君爷走到了食厅。
在感受到沉甸甸的视线扫过来时,沈佳音再低了低脑袋。
君爷是看着桌上的早餐若有所思:“你家不错,请了个保姆?”
姚爷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口出警告:“这事你别给我说出去!”
君爷冷冰的眼角浮现笑意,冲那埋头的小不点:“沈佳音,会做饭?”
“嗯。”
“下次科室不到外面用餐,你做饭好不好?”
姚爷立马对这话听不下去了,道:“你别欺负新兵蛋子好不好?”
“我哪里欺负她了?她也并非真正的新兵蛋子,都是少校军衔了。”君爷平稳的声线,带了几分探究的冰冷。
少校?!
姚子宝和姚夫人同时惊诧。
这小不点竟然是少校了。
年轻的女少校,该是有多优秀的才华。
姚夫人抓着梁柱,用力地看着那埋头吃饭的少女,想从那像是小小的身影上挖出点真实的影像——那就是少校!
姚爷搁下了碗筷。若不是君爷提醒,他都快忘了这小不点压根不小不点,最少从才华从成绩来说,都是让人瞩目的斐然。
真人不露相,可以指的,即是沈佳音这种。
“再出点成绩的话,我保证她很快再升到中校。”君爷充满意味地说。
姚夫人再度被震惊了,是举起手指头数了起来:沈佳音这么年轻,继续升下去,岂不是可以赶上赵夫人了,当将军指日可待。
当个女将军,向来是姚夫人的夙愿。可惜自己退伍之前未能达成理想,自己又没有女儿。
“我,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沈佳音这句话,马上被所有人抛到后面。
在他们看来,她再做低姿态,都无法抹去她金子似的光。
来了两名勤务兵,是帮沈佳音把行李拎下楼。
姚夫人明白表露出舍不得的表情:“让她在我们家里再住几天,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干妈,你让她以什么名义再住在这?”君爷都对她这话有点哭笑不得,“她在这里只住一晚,都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岂知道姚夫人一撇嘴巴,又冒出一句:“让人浮想联翩有什么不好?我看挺好的。我就挺喜欢的。”
姚爷周身立马浮现层冷汗:“妈——我是她领导!”
领导可以变老公,部下可以变老婆。姚夫人这句话含在嘴巴里,若不是知道儿子脾气容易逆行,早吐出嘴了。
沈佳音背着自己的军用挂包,是以埋头快走的方式走下楼梯。没人能看出她对自己住过的地方有留恋的倾向。
姚爷斥完母亲,回头,看到她像是急速逃离的姿态,突然间是想起自己在桑虹那里看到她房间时的感受。
这孩子,怎么回事呢?
冷漠?
故作冷漠?
戴上军帽,指尖在帽檐摸了圈,姚子业的脸被遮在帽檐阴影下,舍去了日常的谑笑,多了些肃意。至少在旁人看来,今早从家里出发的他,表情甚为少有的严肃。
沈佳音仍旧坐在了后车厢,旁边放着的她的两袋行李。前面,两个领导一左一右上车。她的头迅速一低,下巴磕着行李袋,心里很沉。作为一个年轻像是戴着光环的女少校,完全没有被他人仰慕羡慕的感觉,反倒满是压力。
她清楚,他们招她来,可不是让她来作威作福的,是要她做出贡献的。而只有干活的时候,她能全心全意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可以忘却所有附加于她身上的沉重压力。
她的压力有多大,不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绝对不清楚。
车是君爷的,君爷自己开。姚爷坐在副驾座上,只要稍微一眼,能扫掠到后面低头的少女。
明知她其实不小了,可总是忍不住,舍不得,让这样的她,推到争锋汹涌的火线上去。
君爷这时,像是有意无意引开话题:“你放了李俊涛的假?”
“高大帅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姚爷说。
“就这样?”
狭长的美睐眯住:“有什么话你直说。”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不是故意又将女人让给其他人了。”
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姚爷若是听到笑话似地喷口气:“我从来没有故意把女人让过给别人。不合适我的,我抢来做什么。”
“你真这么想就好。”君爷道。
姚爷都快出口说他婆婆妈妈,突然在扫到后面似乎那小不点在竖起耳朵听,眼睛一眯。
军人就是不一样,尤其是打过实战的军人。沈佳音把头再低下几分,意图躲过前面那锐利的鹰一般的眼神。
好在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了。车一路开到了她的新单位,新战场。
单位里,得知新兵是由领导亲自带来,并且已经在领导家里住过一晚的优待,所有人不禁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不止护士,还有其他医生、实验员等。
“这种待遇,应该是要来做领导的吧。”方敏实在是按捺不住,推了推昨晚和领导一块去接人的赵文生,问。
赵文生耸着肩膀,对所有投射来探问的眼神说:“领导的心思,谁能摸清?”
“管来的是谁,现在这局面,怕是如来佛来了都没法收拾。”敢在这当口上面不改色,说出风凉话和新来人员叫板的,也就只有那个引起争端骂了全体护士的手术医生。人称一介莽夫“拼命郎”的冯永卓。
“冯永卓,你少说几句话没人会说你是哑巴。”方敏早就对他惹出的祸端有意见,听到他现在依然这么说,顶了句嘴。
赵文生连忙拽住方敏。
可以说,这事惹到现在,君爷没有把冯永卓办了去迎合护士,一方面是原则问题,另一方面是,冯永卓在君爷心里面有位置。
冯永卓是个小组长,论技术,不差,何况,是君爷晋升前由白队一手挑出来提拔起来的人。说白了,冯永卓这人,优点很明显,缺点一样明显。除了说是性格直率过头,说话莽撞,容易让人误解以外,其实,没有其它。
方敏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一次实在有点过火了。让她心里焦躁和不安。如果,君爷带来的人,没法服众,恐怕,徐护长和朱护长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她向来和这两位两位老护长关系极好,舍不得看她们受委屈。
有人跑进来传达:新人来了!
几乎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沈佳音刚走进办公区域,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像挂在天空的烤日,投注在自己身上。
徐护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看到跟在领导后面那低着头好像小小的身影时,她两眼几近是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这么小?
要是被冯永卓一吼,岂不是得哭鼻子?
领导怎么找的,找了这么个小姑娘过来?能镇得住场面吗?
君爷已是走到她面前,像是没有看见她忧愁的面孔,径直吩咐:“下午我和姚科那台手术,由她配合,你和朱护长说一下。”
领导一来下的这道猛药,让四周鸦雀无声。
“这,这可以吗?”徐护长有力没气地说,完全是担心到了极点,不说这个娃好像过于年轻,刚来都不熟悉这里就要配合最难的手术。最少需要给新兵一个适应的过程吧。
“有什么不可以?我要她来,就是要可以。到战场上的时候,有时间给人适应吗?”
听见君爷这话,几乎所有同情的目光,都落到新兵身上。
能被他们领导相中的新兵,果真够可怜的。
想在他们领导下面当兵讨巧,真不是什么人能当的。
“冯中校。”
听到领导叫,冯永卓从人群里走出来,不卑不亢地应道:“领导叫我?”
“下午那台手术你有份参与的,你和她解释下我们安排的手术过程。”君爷吩咐,“还有,让李中校回来。”
跟随这话,一道冷冰冰的不屑的目光扫到了自己脸上,沈佳音抓紧了挂包带。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冯永卓说,声线是慵懒至极,不屑至极。
姚爷听到他这声调都不悦,瞥过去,想训他,后一想,不如先吊这家伙一阵,让这家伙掉下巴颌更好,当然,前提是小不点不会让他们失望。
“先过来这里吧。”徐护长想把新人先揽到自己羽翼下稍微庇护。
两个领导这时候都回办公室,冯永卓更不需看人眼色,口气放道:“新兵是吧?过来这边!”
徐护长那股气,气到喉咙口翻滚。
沈佳音想了会儿,静静地转了脚步,朝冯永卓进去的那间会议室走过去。
“哎——”徐护长见她好像很畏惧的背影,直叹气。
方敏是简直不敢相信了,猛推赵文生:“这不是搞错吧?陆君他们就找这么只小兔子,准备给冯永卓蹂躏的吗?”
“你怎么确定人家真的是小兔子?”深知小兔子本事的赵文生,开口安慰其他人说。
“怎么说?”方敏问。
“人家当年高考682呢。”
682这个分数,立马震到四周所有本来对小兔子一屑不顾的人。
“人家肩坎上戴的军衔没有看见吗?”赵文生说着这一群被小兔子外表蒙蔽了眼睛的。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沈佳音出场时,只是注意到她像是小兔子的低头姿态。
赵文生叹一句果然如此,教训道:“少校!人家这么年轻已经是少校了。”
半数以上的人拿手抹了眼睛:果然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走进会议厅的沈佳音,静静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坐的姿势标准,好像小学生。
拿了手提电脑打开的冯永卓,看到她这样的姿态就忍不住想皱眉,心想领导不是脑子卡壳了就是这姑娘八成是走后门的。如果是走后门来的,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
啪,将手提电脑转向对方后,声音很粗地说:“这是用三维软件合成的,做出来的模拟手术过程,若没有意外的话,会适合我们整个手术团队下午要进行的手术,你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沈佳音默默地点了点头。
冯永卓再瞧了她一眼:这孩子不是有毛病吧?
“领导说完话,你不是该回答是或是不是吗?新兵蛋子!”
“是。”
蚊子似的声音。
冯永卓没眼瞧了,就这蚊子声音,若不是个小姑娘,他早吼了。果断搁下电脑,他摔门出去。
见整个房间里没人了,秀手开始解开包带,取出里面的一台IPAD。
看到冯永卓跑了的方敏,偷偷推开条门缝窥视里面,在看到里面的人拿出一台IPAD准备和手提电脑连接时,缩圆了嘴唇。
赵文生点点她偷窥的肩膀,提升她不要吓到里面的人。
方敏果断表示不是自己吓对方是被里面的人吓到,道:“这只小兔子看来真是不简单,会使用新设备。”
赵文生只把她拉开,有感觉:这小兔子八成要引起一阵风暴。
冯永卓按照君爷的命令打电话给李俊涛。
接到归队命令的李俊涛,在沙冰店里挖完杯里最后一口沙冰,拍拍高大帅肩膀说:“领导叫我,我得先走了。”
“这么急,什么事?”高大帅没有听说今天要出任务的消息,诧异道。
“新兵来了。”
“新兵?”高大帅想了起来,“昨晚上领导亲自去接的那个?”
坐在他们对面挖冰的李含笑,想起了他昨晚上接电话时称自己在忙。不过,现在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浮云了。她翻着菜谱,想再点一些甜品。
见她都没有反应,像是放下了,李俊涛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扣放到桌上,对她说:“李含笑,这是给你的。”
摆在桌子中间的钥匙扣,是只高跟鞋,镶满了亚克力钻石,五彩缤纷,很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讨好女性的小玩意儿。
高大帅都快吹起口哨来了:这李俊涛钓马子,最少比姚爷聪明,聪明啊。
李含笑眨巴下眼睛:“为什么送我?”
李俊涛没说话时,高大帅已经将钥匙扣直接塞进她手里面,说:“人家送你就拿,天下掉下来的东西谁不会捡?”
李含笑手心里捉摸着这只高跟鞋,仔细瞧一瞧:好漂亮,好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看她的眼神明显是喜欢这东西,李俊涛在没被她察觉的情况下笑一笑,擦过高大帅身边走出了冰淇淋店。()
[37]为她生气
朱护长跑到徐护长这里,询问新人的问题:“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看。”徐护长不知道怎么形容沈佳音,赵文生说她很厉害,或许吧,沈佳音成绩是很优秀,但是,沈佳音那个怯怯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似的,始终让人安不下心。
不久,沈佳音从会议厅里走了出来。
朱护长看到了真人,和徐护长一样傻了眼:这么个小姑娘,能成吗?
“看完了吗?”徐护长问沈佳音,嘴里其实含了另一句话:刚没有被冯永卓吓坏了吧。
“看,看,看完了。”沈佳音说。
首次听见她开口的两名护长一块再次愣住:这小姑娘说话,好像有问题。
不,是的确有问题,结巴。
徐护长把手撑在身边的桌子上,头晕:领导怎么找来的这姑娘?领导这是什么心思?
谁都看不透了!
朱护长的忧愁要比徐护长加深不止一层。毕竟,手术室是她的地盘不是徐护长的责任所在。这小不点是要到她那里工作的。如果小不点做不好,这个问题无疑是更大了,说不定会再次加深已经激化的矛盾。
“总之,你先带她到手术室熟悉下吧。”徐护长转述君爷的话,“下午领导做的手术,说是要让她上台。”
“不是吧?!”朱护长激动地叫道,“她这人刚到,况且,我们这里的手术器械,与其它单位都不一样!”
“领导的话,从来是说一句,不给驳一个字的。”徐护长让朱护长好自为之,在这里忧愁不如早点想办法让这新人不要太难看,这样彼此都好过。
君爷的性子,朱护长早领教过了。早在说君爷要接任白队的位置时,她已忧愁在心。原因是君爷这种领导很不好相处。徐护长还好,不过是在病房。病房相对温和,领导不是每天无时无刻的巡查。哪像她那手术室,手术室堪称战场,是领导的主阵地。君爷偏偏是一点小问题都看不过眼的人。所以这回出事出在手术室,想都想得到是迟早的事情,以君爷那种苛刻到极点的性子。
说句不好听的,她早就怀疑手术室里有谁能入君爷的眼。别说她们护士被骂,麻醉师照样被君爷看不顺眼的大有其人。手术室的人都不大好过。
她如今是快退了,其实谁来都不关她和那批老护士的事了。然而这里毕竟是她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总是希望未来会更好。只是,没想在她快要退的这会儿,出了这档事,让她们整个组都被人瞧不起,伤了她的心。
为此她私底下同样找过人,希望能找到让领导看得上眼的。可是,好的大都不愿意来,不好的,她更不敢招来惹领导生气。
瞄了眼沈佳音那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朱护长悄声贴在徐护长耳边说:“其实,我找了我甥女过来。”
“你甥女?”徐护长印象里,依稀记起个人,讶住,“你那甥女是挺好,本科生。可我记得,这两年我们招人时,你都不敢把她招来,怕耽误她前程。”
“是,换做以前,我想都不想,怎么可能让自己亲戚遭这个罪。”朱护长说,“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听说,领导有意提升我们的地位,说要办专门的护理研究院,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的各方面相应会有更大的提高,加上,我甥女还没有结婚。”
公私两不误!
以前愿意来这里的姑娘,冲着男人来的比较多。毕竟这地方单身汉蛮多,而且都挺多金。只是,后来发现这里的单身男人都眼高于顶后,无不打消了念头。导致她们这风评愈来愈差,愿意来的人愈来愈少。
每个人工作,不就是奔着个指望吗?
可这里对她们来讲既没权,没事业前途,没男人,连平常辛苦工作被人尊重都做不到。来这里干嘛?来这里受气吗?再有钱都不受这个气!
“你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怎么没有听说?”徐护长对于朱护长说的新信息,提出质疑。
“是有这个打算的。好像在这事出事之前,上面的人,已经先一步接到陆院长的计划表。”朱护长说。
徐护长大致是被君爷默不作声的动作,在心里惊到。
“我们是要退了,肯定是不凑这个热闹。”朱护长道,“但是,明摆,这陆院长是要控制所有的人。我们虽是他下属,但向来护理体系自成一套,在哪里都好,护士都是与医生协同关系,从没有说需要医生来控制的。”
那是,院长说是可以管理底下所有的员工,但是,好像没有哪个院长,需要说去管到护士头上,没必要。
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护长都想不明白了。然而,不管怎样,如果真的是君爷有这个计划,那代表自此以后这里的姑娘们,前途有了光明的奔途。至于具体上,得看领导相中谁。朱护长动作这样快,招来自己甥女,不外乎是个明智果断的举措。
当然朱护长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个事,徐护长心里多少能明白朱护长的想法。朱护长这是要她在领导面前给甥女说点好话。
“你那甥女叫什么名字?”徐护长问。
“卢小嫚。”
“这名字好听。”徐护长说,眼角看着在一边像是没听她们说话的沈佳音,不禁在心里叹。这孩子什么都不懂。
“如果你觉得行,帮我和领导说两句。如果让这个新来的上下午的术台,我没有把握,但是,如果让我甥女上的话,我把握大一些。”
“你甥女什么时候到我们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来的。上个月,我那里不是有个护士请了产假吗?”
一般来说,如果不招新,像这样只是因请产假暂时离开缺员的,肯定是不招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为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会临时抽调其它单位的来帮忙。抽调的事,向来只要和对方打好招呼了,打个报告,领导过目。领导一般也不会怎么看。反正只是暂时调来帮忙的人手。
“原来是这样。”徐护长再一叹,是想这朱护长的棋算走的巧,是帮甥女的进退都安排好了。如果这边不行,甥女照样能回到原单位。她自己怎么都学不来朱护长这样算计,不然,当时是她留任最牛的手术室而不是只呆在病房了。
手术室拿的钱一般都是病房的两三倍多。
“你觉得怎么样?”朱护长催问。
当面去顶君爷,徐护长肯定办不到的。放任全院的人,没人敢。朱护长让她当这个替死鬼去探路,她哪敢,只能帮着想主意,说:“不如这样,你让你甥女在下面当巡回。一般,她当巡回的话,发生什么问题她最清楚。”
“这个主意好。”朱护长一听眼睛全亮了,眉开眼笑。只要沈佳音做错一点什么事,她甥女立马顶上亡羊补牢,保准抓住领导的心。
难题解决了,朱护长带上了沈佳音去手术室。
在更衣室里,沈佳音换衣服时,朱护长先找来自己甥女,交代:“你下午做巡回。好好做,是领导亲自主刀的手术。”
卢小嫚问:“哪个领导?”
“陆院长和姚科。”
听见姚科两个字,卢小嫚低了有些激动的声音:“我听说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是分手了。你可以试试。”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姚爷是这里最黄金的单身汉,朱护长鼓励自己甥女试,反正只是试,不会缺块肉,“只是姚科这人性格很怪。”
“我听说他不找同行做对象。”卢小嫚来这里之前之后听太多有关姚爷的事了,和许多姑娘一样,对姚爷是既爱又恨。因为姚爷是个太有原则的男人了。
也多亏了姚爷一早把不在部队里谈恋爱的原则放出去,不然,容易招蜂惹蝶的他连工作都不清静。
“哎,话是这么说。可你看他这么多年,不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近来找的那个又飞了。这世界上的姻缘,往往说不准的,不是说他想怎样就能怎样。”朱护长说。
卢小嫚经舅妈这样再三鼓励后,斗志倍增。
两个人说完话,都笑得眉展嘴开的。朱护长接着准备回去找沈佳音,回身,看到一个不吭声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她一惊之下几乎失声:“沈佳音,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刚换完,衣服。”沈佳音说。
卢小嫚越过舅妈肩头,见着个低着头小姑娘样的女人,果断挑起眉。刚她都听人说了,说这个新来的,别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个结巴。
捂住胸口,朱护长一丝不悦,道:“以后不要这样。人家会误以为你在做什么?”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怕别人站在身后?
低着的秀眉,悄悄地微拧,蚊子似的音量不动声色:“是。”
朱护长就此带她走出了更衣室。擦过卢小嫚时,低垂的眼睛极快地扫过对方一眼。
卢小嫚感觉脸上好像被针刺了口,伸手摸到脸,见跟着舅妈的那个脑袋根本没有抬起过,于是更是不屑地细哼,走了。
姚爷在办公室里,可谓是坐立不安。打算起草份报告,打了几行字后,发现自己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伸手按下了通话筒:“让冯永卓进来。”
接到命令的冯永卓不会儿走进办公室里,问:“姚科,有事找我?”
“你都和她说了吗?”
“和谁?”
姚爷眉头一拧,像是要拧出丝怒来,道:“让你好好带新兵。你干嘛去了?”
原来是说那个小不点。冯永卓益发肯定这小姑娘是走后门的,不然,怎么首长不到十分钟已经拿他来训话。
“我让她看手术视频,有问题的话再问我。”
“嗯。有问题吗?”
“不知道,我还没有回去问她。”
也就是说,这人直接把小不点一个人晾在那了。姚爷张口,大骂:“让你给她讲解,你让她一个人自习?冯永卓,你把命令当成什么了?偷工减料,就是你这种人!”
乖乖。这小姑娘难道和领导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冯永卓是被姚爷骂的一阵愣。因为所里的人都知道。挨君爷骂那是天经地义,君爷没有哪天是给人好脸色的。但是,姚爷,是表面上多宽容大方,对姚爷来说,骂人等于失去风度。姚爷没骂过人,最少没有这样粗鲁地骂过人,何况是只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姚科,那个沈佳音,是你哪个表妹吧?”冯永卓本是想,直接问这话,知道那小不点底细了,给领导卖个面子。
姚爷面色咋变,也不知为何,听到别人误解她是他表妹心头更火,随手捡起一支笔扔到冯永卓头上:“表你妈的妹!妹,你妹啊!”
踢到领导的铁板了,且是踢到从不发火的姚爷的铁板,冯永卓惊慌失色:“姚科,我,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给她开后门?!我和陆君有给人开过后门吗?”姚爷气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火,只要想到那小不点被人这样误解,那个单纯的孩子,那么的努力,可天下这么邪恶,这可怜的孩子没人保护怎么成,“你给我听着,冯永卓,如果你敢再诬赖她一句,我拆了你嘴巴!”
领导怒气大成这样,冯永卓咚咚立马跑回会议厅。一看,人都不见了。走到桌前,方是发现,手提电脑下面压了张纸条,写道:资料我已经拷在我自己的电脑里,有需要会回来问。
用词简洁,平淡中表明了平等。没想,这小不点或许整天低着头,但口气挺大。冯永卓一撇嘴,想:既然都这般大脾气了,用得着他照顾吗?
把人喝走的姚爷没有就此安心。应说从没有人让他这样挂心过。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方敏敲了敲门,走进来。
“什么事?”姚爷现在心情不好。
方敏都看的出来,笑道:“难得有事惹到你?”
那是,从没有事能为难到姚爷。
眉扬,姚爷不和她客气:“都问是什么事,我这里手头忙着呢。”
“得,你忙,有关小不点那点小事,反正不关你大爷。”
知她是故意的,姚爷仍只好叫住她:“认真点。”
方敏高高兴兴地转回身,说:“那小不点听文生说挺乖的。”
“然后呢?”
“我觉得我可能会喜欢上她。所以,有点不厚道,来和你说朱护长的秘密。”
姚爷听完后,先是皱眉:“你前半句可以不说。”
方敏不和他计较小问题,继续道:“朱护长想让她甥女将来接手自己的位置。”
“她甥女?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在一个月前,抽调到我们这里临时帮忙的。”
“这样的事你到现在才和我说!”
“我也是刚听徐护长说的。”
姚爷听明白了,目光瞬间更冷:“你是帮她传话,不是告密。”
“没有。我站在小不点这边的。”方敏露出为难的神色,“两个护长和我关系一直好,你们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是要我和陆君怎么做?”
“你和陆君的性子谁不知道,当然是择优录取。可这次,明显有猫腻,人家先来一个月,对小不点不公平。所以我选择告诉你而不是告诉陆君。”
君爷若知道,大致也是当听不见。谁让君爷心里面,对沈佳音的定位很高。认为沈佳音哪怕是受到不公平竞争条款,都会战无不胜,不然,会对不起他君爷的目光。
“你认为我能为她做什么?”姚爷稍微沉了声问。
方敏被他这问题问住了。的确,他即便知道这事了,也不可能说把朱护长的甥女怎样。人家毕竟是通过正当手续过来这边上班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姚爷说这话时,带了一丝和君爷一样的冷酷。
方敏先是看着他样子不作声,后来是叹气:“子业,我一直认为,你和陆君多少是有点不同的。”
自小,他身为姚家的长子和陆家的长子一块长大。由于两家人有意的撮合,彼此的影响可以说是深入到骨髓里。所以,别看他们两人,平常在言行举止上各有风格,骨子里,倒是都有一样的影子。
看着方敏落完这话走了出去,姚子业心里并没有因此偃旗息鼓。这样的心情对他来说,实属首次。
手术室区域。
朱护长把大致的一些东西和沈佳音讲了一遍,见她连笔记都没带,心里想这小姑娘大概是想着自己也不行了,是自暴自弃。
“还有什么疑问吗?”朱护长问。
“我在术中可能需要到的东西,到时候可以列张清单给巡回吗?”
“当然可以。”
沈佳音点了点头:“没有其它了。”
朱护长走了几步后,才记起:刚才这小姑娘好像没结巴。
一切,在诡异中进行。几乎每个听说了小道消息的,都在小心翼翼地暗中观摩。
中午,不用值班的,都回到各自的地点休息。
姚爷不可能说护到第一天中午,马上带新兵到饭堂里吃饭。在沈佳音没有干出实绩之前,这么做对沈佳音本人没有好处。
午饭的时候,勤务兵帮他打了饭盒上来,他开口刚想问她吃了没有,最终没有问出嘴。却是勤务兵问他:“首长,中午回去休息吗?我先去下面准备车。”
“不用了。”姚爷说。
“那首长是要到值班房休息?”
如果领导想到值班房休息,肯定要先到那里命令那些中午在这里休息的研修生们腾出个位置。
“我在办公室有点东西要看。”
勤务兵听到他这命令,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说:“如果有事找首长的话--”
“打我手机。”
勤务兵心照不宣,退了出去。
姚爷扒了几口饭盒里的饭,没胃口,盖住了盒盖,起身抓起件外套后走了出去。
因为中午手术室吃饭,如果没有急诊手术的话,大都是三三两两到食堂去吃。沈佳音趁着这会儿人少,没有人去注意她,可以在手术区域仔细地走一遍记住各个地方。
刚好,中午是由一个挺好的老护士值班,对新来的人没有什么排斥。一边带着她,一边推着一辆治疗车拾掇东西,沿途,告诉她,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护士所讲的东西,远比朱护长细致多了。细致到什么程度,细致到一些八卦,朱护长肯定不会讲的东西,老护士会说。
“你看这里,是更衣室。”
“嗯,我,上午在这里换了衣服。”
“这里除了换衣服,有其它禁忌你大概不知道吧?”
“禁忌?”
“女的更衣室,一间是我们护士的,一间是医生的,这个没有问题。男的更衣室,三间,好像多一些。但其实有一间,是给某个领导专设的。”
“哎?”
对方说到这,更是神秘兮兮地要她把耳朵凑近一点,指着那三号门说:“保洁员要拿里面的脏衣服去洗时,都要找准时间,一般是这个时间,门没有锁最好。”
“平常都是锁着的?”
“是。这样,你等会儿去看看,如果看没锁,顺便把里面的脏衣篮拿出来。”
沈佳音没听出有诈,点头:“好的。”
走完一圈,老护士让她一个人逛,自己先走回护士站。另外和她一块值班的护士吃完午饭回来,看到她一个人问:“我记得那小姑娘不是跟着你吗?”
“我看她那么积极,就带她们家去接受洗礼了。”
“洗礼?”对方诧异地拿手指着她,“你,你该不会是诓她到那地方去了吧。”
“是啊。新来的人第一次值班的话,肯定是要带到那地方去一趟的。这是洗礼,她哪怕是领导带来的,没有例外。”老护士眯眯眼笑着说。
“天,要是撞上了怎么办?”
“怎么会撞上?这个机率太低了吧。你我在这这么多年,有见到撞上过的吗?”
“那倒是,有是有,但大都是男同胞。即使撞到,也没什么,不就挨顿骂。”
想到无数倒霉的,被前辈故意引诱去到那地方,然后撞上午休的领导,被骂个狗血淋头的新人们,两个人一起不厚道地笑了。
沈佳音按照对方说的,轻轻拧了拧门把,发现门没有锁,就此推开走进这间传说中颇有点神秘的更衣室。
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想应该是没人,进去后,见房间里有些暗,甚至要摸开墙壁上的灯光开关。幸好她没有按下去,因为她视力很好,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平躺在中间的长板凳上。
手惊诧间捂住嘴,这时,门突然在身后被风一吹,合上了。
------题外话------
用手机码的,我们这里全停电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038】他的反常
护士站里,老护士和另一个人刚笑完,那头走来个人,刚好是听见她们说的话,急匆匆走过来,说道:“那真惨了,这个小不点。”
沈佳音小不点的外号,几乎是一下子传开。分明这小姑娘已经二十六七,个子有一米六几,哪里能算小不点。
“没事,最多被领导骂骂。”某人仍不在乎地说。
“骂什么骂?听说姚科今天中午没回家,也没有到值班房睡觉,叫有事打手机。”
另两人听这么一说后,脸色咋的难看。
“怎么办?叫她回来?”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看她八成是进去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几乎都认定:沈佳音这回得栽了。管她是不是领导带来的,这是踢到了姚爷最铁的铁板。
姚爷平生最痛恨在自己工作或者休息的时候,有女人发骚来打扰自己。何况那间神秘更衣室的存在,为的是给领导存一个清净的地方。姚爷在那里睡,表明中午想清净,谁敢中途闯进去,等于给爷找茬。姚爷不得发飙。
三个人面面相瞪后,冒出一个词:完了!
摸进更衣室的沈佳音,根本不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但她弄清楚了确实有人在这里面睡觉后,不免对老护士的话带了疑问。
睡觉的人真怪,不锁门?锁门的话,能防止人家打不开门误闯。
沈佳音哪里想得到,这叫做这里领导的特权。更衣室锁门,都是因为里面有人换衣服。没锁,不正好代表里面不是有人换衣服,是有人在干其它事,当然,也有可能是里面没人。不过,既然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房间特殊属于领导午休的特别场所,知道门没锁肯定连敲门都不会。
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和潜规则,沈佳音初来乍到不知道,很正常。
好在她反应快,见有人在里面睡觉后,第一念头是退出去。然而板凳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她秀眉微拧。
这个人当真在睡?
她进来的动静都听不见?
是军人警觉性都很高的,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
不会不是在睡觉?如果不是在睡觉,一动不动好像死鱼的样子,莫非这人是出事了?
仔细寻思了会儿,本着救人的心理,她伸去开门的手收了回来。
躺在板凳上的姚爷,听那脚步声没有往外撤而是往里走时,心头打起了鼓,唇角弯起丝苦涩。
想他是好久这么一次来这里找清净,结果被人打扰了。听见有人转开门把时,他当真想会是谁那么大胆顶风作案进来。最终他没有立即破口大骂的原因,是他作为一个军人,具有遇事冷静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
只要是这里的人,谁不知道这里的潜规则,敢,或是说不知情误闯进来的,只有新人。
今天来的新人,只有一个,且是他带来的。如果他把自己带来的人吼走了,岂不是自己扫自己的耳光。
更重要的是,小不点。他心底对这个小不点,总是存了一丝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柔软。虽然他至今都不清楚这种异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没有暴跳如雷,怕吓坏小不点,他只好在板凳上装死,心里盼着小不点赶紧走。岂料小不点没有走,蠢巴巴的,竟是走进了腹地。
这孩子真蠢吗?
说起来,这孩子并不知道这里的规则。
想到这里,姚爷心里头不知怎的,毛了。
始因这孩子从他第一次见,言行举止怪异,让人无从猜想。
自己装死都装到这份上了,吓不退对方,姚爷心头一片苦逼。
身影愈靠愈近,对他来说几乎伸手可及的程度了。,
定在他头边的影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黑暗里,犹若秋水的波光荡漾,看着他。
他的脸,柳叶刀抹开的眉毛,闭着依然形状美好的眼睛,宛如雕塑般玉立的鼻梁,性感并且能让人产生无限联想的嘴唇。
这男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美如神作,无可挑剔。
过美,容易让人产生妒忌,恐怕天都要妒忌此等美颜。
天公给了这男人美丽的同时,公平之际,剥夺了这男人的东西怎是会少。
种种他人难以想到的苦处,只有姚子业自己心里最清楚。或许在别人的眼里,都是他姚子业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他姚子业知道得到的同时等于失去了其它。
如今,在他头顶上的这双眼睛,用了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眼神专注地落到他脸上。不像一般女人表现出来的花痴,大眼睛里那处秋水粼粼,是在波漾着异样的情愫。
他心里都疑惑了:这孩子是怎么了?这样看着他?
“睡,睡了,都,都皱眉头。”蚊子似的音量,在此刻密闭静谧的环境里,咬字格外清楚。
一字不漏的话,灌入他耳朵里,姚爷忒感觉——臊。
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
批评他睡颜?
小不点是异类,异类!姚爷在心里头忍,忍受这是个孩子,虽然已经二十六七。
“不,不会,是病了吧?”说罢,担忧的小手伸长,像是要触摸他皱紧的峨眉。
只觉眼皮上一阵轻风掠过后,那手并没有落在他额头上。
心头,蓦地涌出一个叹号:可惜!
惋惜之后,姚爷自个儿额了声:他是怎么了,竟然想让这小不点摸自己?
怯生的小手终于因某种原因缩水,担忧的音量却没有降低,是说:“是,皱,皱眉,是因为,盖,盖的太少,要着凉吗?”
他身上披的是件单薄的秋衣。这是由于室内温度不低。他血气方刚,不是特别畏寒的老人小孩,只是睡个午觉打个盹,不需盖被。只是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家小不点根本不把他当强壮的汉子,是把他当做了危重病人需要照顾。
很快他全身上下身上骤然覆上了重物般一沉,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抱来了张被子,将他从手到脚,犹如蚕茧似的裹起来,四角掖的实实在在。闷热的被子,使得他全身毛孔都透不出气来了。
额头猛爆出几条粗线,姚爷深信自己脑袋上粗线能有多黑就有多黑。
他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竟像是她眼里弱不禁风的老人小孩!
这孩子,又该遭他训了!
人家小不点却认为自己是干了件丰功伟绩,给他盖好棉被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这样睡,不会着凉。下午,下午首长要工作,要,要救人。”
一句话,让他要爆气的精神迅疾蔫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家小不点是好心。他若是骂人家变成坏心。
好心关心他。
说起来,有多少女人真正关心过他呢?除去家人和朋友。
每个女人只注意他光鲜的外表,只以为他是铁打的王子。实际上他是男人也是人,他要的,和所有男同胞一样,只是关心。
眉头,不经意间舒展开来,只是他自己没法亲眼看见。
大眼睛微眨两下,含着他没能睁眼看见的笑意,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孩子的脚步声略有侦察兵的素质,等到室内恢复平静,掀开被子头迅速坐了起来。手,摸到自己身上盖的那张被子,竟是一条老人专用的厚被。额头的黑线立马再粗了几分。同时心头洋溢的暖意,却也因着被子的厚度浓了十分。
心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这孩子,本该是由他担心她,结果现在变成是她先担心起他。
不足以好孩子来形容这孩子了。
复杂的妖瞳,是在回想,想象她刚进来对着他瞧的样子。
护士站,看到沈佳音回来的几个人,想问,却不大敢问。瞧沈佳音的模样,让人感觉忒诡异。怎么说,如果是挨领导骂了,至少脸上应该很臭,或是哭鼻子,抱怨委屈。这孩子是一脸平静,眉眼角边,甚至微微嗪了丝笑意。
难道说,没有被骂?
几个人心里打鼓:感觉这孩子太特别了,特别到让谁都忍不住好奇。
“沈佳音?你刚去那间三号更衣室了吗?”有人终于问出了口。
看似单纯的大眼睛眨了眨,谁都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只听她略为结巴的声音说:“去,去了。”
“然后呢?”问的人可真是够急的。
“没,没事,把脏衣服,拿出来了。”
门应该没锁,所以她才能把衣服拿出来。可是,她没有被领导骂?问的人继续追问:“你进去时里面没有人吗?”
“没。”
听到她这答案的几个人,一方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人出来时忘了锁门,平常那房间没人时都会锁起来的,一方面是认为这孩子运气忒好了些,这样都遇不到领导。
“我,我出来时,锁,锁门了。”沈佳音认真地说,像是为所有人解除了后顾之忧。
或许在她单纯的脑袋里面,给忘了锁门睡觉的领导打掩护,是她这个兵该尽的义务。
如果姚爷听到这话,肯定要吐血。因为他后来真的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她来过的缘故,本来他都不打算能睡着。导致到后来,他都睡蒙了。然后到了时间,冯永卓等人进来换衣服。突然乍见到他在这里睡觉,无不吓的惊慌失色。
君爷见一群人从门口溃败出来,问:“怎么了?”
“姚科在里面睡觉,我们不知道。”以冯永卓为代表的几个人惊恐地表示,在于姚爷睡的太熟,他们几个进去姚爷都没有能立即从板凳上跳起来骂他们。
“他要是在里面睡觉,不是没锁门的吗?”这条潜规则君爷也清楚,问。
“他锁门了!”几个人异口同声。
听到这答案的君爷深感骇然,想会不会真是出什么事了,直走进去后,果真见姚爷拿被子蒙着脑袋没有睡醒。只好走过去掀被子,手摸到被子,发觉竟是条厚被,君爷不免有些焦急地拍打睡觉的人:“子业!”
被拍的姚爷,顿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蓦地睁开双眼,看见头顶上君爷那张骇然的脸色,眉头微皱:“出事了吗?”
“你盖这么厚的被子,着凉了?”君爷问。
“没。”姚爷一个利索的鲤鱼打挺,从板凳上迅速起身,表明自己身体无碍,至于对小不点拿来的那被子,随意找了个借口,“刚好见这被子放在这,懒得去其它地方抱被子,就此拿来用。”
君爷并没有因他这话放松警惕,道:“你在这里睡,怎么锁门了?”
“我锁门了?”
“不是你锁门,会是谁?”
姚爷手一打额头,当然知道是谁。没想那小不点竟然尽责到帮他锁了门。
“没事。可能我老人健忘症,自己不小心锁了门。”姚爷说。
君爷听他这答案,只用不是很信的目光瞟了眼,并没有往下追究,道:“起来洗把脸,虽然下午你是待命。可若是真出现问题了,得靠你。”
下午进行的手术,是胸腔镜心脏手术,这种既要修复瓣膜,要摘除动脉瘤的手术,十分复杂,本该是开胸手术。但是病人年纪大,开胸危险系数高,优先考虑创伤小的胸腔镜。只是,连君爷本人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姚爷待命,是预防胸腔镜失败要紧急开刀。这时候,君爷一个人忙不过来。
如此复杂,危险的手术,让第一次到这里的小不点担任配台,姚爷心里想都稍感不安。他都有不安,何况其他人怎么看待沈佳音。
既然姚爷醒了,冯永卓等其他人进来。
这次是君爷问起工作:“和沈佳音沟通了吗?”
“她说把资料拷走了。”冯永卓说起这小不点,满口的情绪,“首长,别看她老低着头,但看起来挺有脾气的。一句话都没问。”
“是你脾气大,把人晾在会议厅。你让人怎么和你沟通。”姚爷听到这话,立马刮起了冯永卓。
君爷听他们两个相争,目光只落在姚爷身上。
姚爷见他都不开声,懒得再说话,起来开始更换手术衣。
君爷只知道,姚爷是连李俊涛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同时间,病人送进了手术间。作为巡回的卢小嫚,接到了从朱护长转过来沈佳音写的一张物品清单,上面列了些备用物品,都是非平常胸腔镜手术所需的手术器械。这让卢小嫚和朱护长看来很诧异。
“她这是准备开腹的器械吗?”
明明是心脏手术,居然准备到了开腹的手术器械,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别理她。”朱护长认定这孩子真的是傻了,说,“东西先准备好,如果用不着,被医生看见,又得被笑话了。”
“那是,如果不小心拆了包的话,这些东西没用上需要全部回炉消毒,费用加高不知多少。”卢小嫚更是以经济角度批判沈佳音不懂经营。
在手术室,如何控制手术中所用物品成本,更是手术室护士的重中之重。这孩子,哪一点都不能算是手术室里被看好的人员。
“首长可能只是听了其他人的片面之词,把她招来的。”朱护长感慨精明如狐的君爷,也有被人诓骗的地步。如果她知道认定为诓了君爷的人是君爷的老婆白露,不知道作何想法。
“只可惜,我们需要帮她包住纰漏,为她收拾残局。”卢小嫚想想心里都很愤怒,这孩子若不是走了后门,恐怕现在上台表演,在领导面前展现的人会是她了。
“没关系。我就在门外候着。一旦发生险情,你通知我,我马上进去帮你做巡回,你上台,替掉她。”朱护长都把小不点最危险的一幕想象好了。
两人在临手术前,更是仔细地合计完,以保能不着痕迹,让自己在领导面前崭露头角。
在她们两个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商议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沈佳音是推着治疗车进进出出了几次手术间。她动作敏捷,快速,又是常低着头,默不作声,以至于她动作时,几乎没人察觉她在干些什么。
只有先进了手术间给病人做麻醉的首席麻醉师严雅静,看着她轻巧的身影如行云流水般穿来穿去,向来严肃的眸子里,微掠过了丝惊异。
手术比较重要,又是领导亲自操刀,首席麻醉师严雅静除了让自己压阵以外,临时把李俊涛叫了回来当助手。
李俊涛给病人插上了麻醉气管,回头看她对新兵目不转睛,不禁带出了疑问:“严教授。”
“这孩子看来不大简单。”严雅静说。
李俊涛接下来看她是重新翻开了之前手术医生交过来的手术规划和病人病历。严雅静在重新翻查资料时,戴了口罩后只余的眼睛眉角,都彰显严肃,最后决定:“做复合麻醉。”
“复合麻醉?”
“对,在腰间留条椎麻的管。”
这意味腹部要开刀吗?
李俊涛接过严雅静手里的资料,在重新审视前,是顺严雅静的目光,先看到了沈佳音准备的另一治疗车上的物品,是开腹的手术器械包。这个新来的兵是怎么揣测出来的?明明手术规划里面没有这项。然而,不管怎样,似乎连严雅静这样的教授都首肯了新兵的想法。
一面接受了命令的李俊涛,一面对这个新来的兵是不免带了更多的疑问。刚一路走来他是遇到在更衣室睡觉姚爷的反常,接着听见人家议论新兵闯进了更衣室但没有挨骂,不知是真是假。
受到领导特殊待遇的兵,想不让其他人联想翩翩很难。由此可见,沈佳音的处境是到达了一不小心会粉碎碎骨的地步。
走进手术室前的姚爷,听着一路的众说纷纭,近乎忍无可忍。什么时候这单位里的人全成了长舌妇?他自己却不知道,那都是因为他的反常导致的,才使得新人遭到那么多人瞩目。
手术如期开始。
待命的姚爷靠在墙边,一边看手术屏幕,一边,是将视线牢牢地落在主刀医生对面,穿戴沉重手术衣的小身影上,忍不住想:这孩子,怎么看都那么小,连工作的背影都显得那么小。
小归小,这孩子的动作,却带有一种让人产生错觉的感觉。只见那双小手一会儿动,一会儿静,静止的时间更长一些。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她这是由于手术顺利,不需要太多的配合动作。只有那些站在她身边对面进行操作的人们,能感觉到她飞速的动作。
作为助手的冯永卓发现了,好几次,自己的命令没有发出来,自己所需要的器械,已是递进了他手里。他不得侧目望过去那小不点一眼:这孩子是神了吗?竟然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冯中校,你看什么呢?”君爷轻慢的一声,把冯永卓的视线拉了回来。
“没,没有。”冯永卓努力恢复正色。
君爷扫到他脸上的目光,很冷。
冯永卓感觉到君爷在批他什么,眉头缩紧。
他能感觉到的事情,君爷一样感觉得到。一个最好的手术助手,当然是能准确快速地传递器械。如果能做到医生都不发令的情况下同步传递器械,足以说明这个助手岂止是优秀。这样的助手,如果她的目光敏锐到连主刀者下一步的手术步骤都能通过术中观察同步预测,知识水平可见一斑。
受到领导的一瞥责备,冯永卓压力倍增:这小不点,预测主刀的进程,似乎是连他都能超越。现在这时候,他哪敢再嘲笑这个似乎脾气挺傲的小不点。谁让人家真有傲气的本事。
相比冯永卓,有些人是连意识到自己看走眼的目光都未能察觉。卢小嫚在底下窥视着,诅咒着:上面的人赶紧摔下来。
频繁的走来走去,相比其他巡回一点都不劳累于走动的卢小嫚,让姚爷眉头微是不悦,侧头,偶尔从打开的手术门能看见在外头一样走来走去不停步的朱护长。
眼见这手术好像进行的太顺利了,她们出头表现的机会迟迟不到。
朱护长叹了声息:难道只能另觅机会?
手术,经过了约半个小时后,在场的人多少感觉到异样了。
“严教授。”主刀突然出声。
严雅静应声:“我都准备好了。留了麻醉管道,随时可以做腹部采集血管手术。”
严雅静这话,让其他人几乎都一惊。
“严教授,你都洞察秋毫。我的助手都没法预料的事情,都被你预知到了。”君爷自来冷峻的眉角,都不禁带了丝赞意。
冯永卓固然面对这话有些羞愧,但是想好在是严雅静这样的教授发现的,输在严雅静手里并不会难堪。
严雅静却是突然意味地说:“要感谢的话,你们先感谢那孩子吧。她是把你们的后路都想好了。我是看了她准备的东西才有启发。”
众人顺严雅静这话看过去,肯定了她说的是沈佳音后,冯永卓“切”骂了声。
“你骂谁呢?”站在远距离观察的姚爷,绝不会忽略他这个声音,以伺机待发的凶猛劲头骂道。
冯永卓悻悻然:“我骂我自己。”
“回头去写份检查。”相对姚爷看起来有些徇私,君爷那是绝对的公事公办。
冯永卓见都要写检查了,一面自认倒霉,一面是恨不得立马将郁闷的气发出亲,所以,在看见某人居然打开了胸前器械包时,乍声跳了起来骂:“你有毛病吗?开这种包!没有听见刚刚都说什么了吗?”
急得没等主刀发令,立马在主刀开声前打开了胸腔手术器械包的人,就是那急于将自己表现的卢小嫚。
被冯永卓骂了一通的卢小嫚,仍未反应过来。究竟刚是说要做什么手术了。不是一般胸腔镜手术失败的话,要做开胸手术吗?她打开她自己准备的胸腔手术包应该没有错。
见这人都傻愣在那里了,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做巡回做成这样,连现在在进行的手术进程是怎样都看不出来。让人十足可以质疑这个姑娘刚刚都在这里做什么了?
君爷猛一皱眉,发话:“出去!”
同时间,在门外候着,听见里面有领导斥声的朱护长,想着肯定是替换的时机到了,火速冲了进来,冲着台上的新人喊:“沈佳音,愣着做什么呢?领导叫你出去你还不出去?”
在场的人,一片目瞪的眼神看向她。朱护长老脸被看到有些通红,不知所觉,道:“我,我这是替她急。”
“你不用替她急,她做的很好。”君爷冷冰冰的音色蹦出。
“可,可刚刚不是——”
“是她要出去。”
顺领导冰冷至极的眼色,朱护长看到了是自己甥女。
卢小嫚掩脸飞奔出门,是因刚才舅妈这一吼,令她的脸更丢大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很快地从事发地点传遍整幢楼。
徐护长和方敏在一块,听说了消息后,徐护长羞愧地拿手捂住脸:“幸好,我没有帮她甥女在领导面前说话。”
方敏哈哈大笑:“这孩子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都快迷恋上她了。”
消毒完手,穿上手术服的姚爷,配合主刀做腹部采集血管的手术。当他站到位置上时,突然发现,站在对面的小不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矮小。
她低垂的眉毛是那么的长,眼睫毛是那么的密,如刷子似的,一眨一眨如蝴蝶似的。原来她低头的动作是这么的好看。
屏住气息,在心神一晃之前,他迅速回到眼前的工作。
伸出去的手,在他未发出声前,熟悉的手术刀柄轻巧地落到他掌心上。他手指握住的刹那,回头,她已侧过脸去。
这孩子?
在做这些动作时,快速精准的同时,犹如机器人。
细眼一眯,在她侧脸掠过之后,重回工作。
只有沈佳音知道,在他那么一眯的时候,她心头乍的是漏跳了一拍,生怕他是想到了什么。()
【039】找个人然后努力去爱
工作后,最舒服的事,不外乎是吃口东西喝杯水。
手术结束,方敏找到严雅静,打听情况。她和严雅静算是同期生,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毕业,两人交情一直不错,偶尔一块喝酒解闷不在话下。
严雅静把手术记录整理完,接过方敏倒来的茶,笑道:“你这回算是落伍了,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问我。不过你们不需要来问我,直接看记录视频不是更容易?”
“有些东西,你看是看不出来的,是不是?只有当时在场的人能感觉到的感觉。”
严雅静听了她这话,喷了口水出来:“你以为你在寻找恋爱?”说完,大概是想到她的前车之鉴,益发小心地看着她:“你小心一些,要是被陆君他们知道,肯定要打电话给你老公。”
“我老公?关我老公什么事?”方敏满不在乎。
“你这喜欢见异思迁的家伙。”
“我这怎么叫见异思迁了?是寻找当年青春时的感觉。你就是不懂这点,所以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
说到自己的死结,严雅静选择闭口。
成功攻破了对方后,方敏问:“那个小不点怎么说?”
“很不简单的一个人。”严雅静回味着,眯着眼,噙着笑意,“实在很难想象平常她那个样子。”
“是吧?”方敏吧唧点着头,“就像小兔子一样,深不可测。”
小兔子深不可测。
严雅静竖起大拇指。
方敏要问的小兔子秘密却不是这个,嘘声道:“我听说姚子业反常了?”
“谁知道呢?他在更衣室睡觉不仅锁了门,听说身上盖了条大棉被,人家都以为他是生病了。”严雅静笑不拢嘴。
谁都看得出来,姚爷这一病病的不轻。偏偏当事人自己看不出来,以为自己很正常。
到了病房和其他人看完病人后,姚爷第一时间回到手术室四处询问:“沈佳音呢?”
“她去清洗手术器械了吧。清洗完,还要打包。”别人回答他这问题时都觉得他奇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还来问,好像沈佳音不用干活一样。
姚爷闷闷的:她在干活,她在忙碌,可他现在却很想找她谈话,满脑子有许多问题想盘问她。
幸好有他这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很快有人来传君爷的指示,说:“找到沈佳音,告诉她,忙完后到陆少将办公室里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护长脸色白成一张白纸。今天她和她甥女摆的这个乌龙,领导那极其不悦的眼神,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君爷叫沈佳音过去,是想干什么?
现在别说她要扶持甥女当接班人,恐怕连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都岌岌可危。朱护长混到这位置,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清楚此时不同彼时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新来的人确实有点本事,而且被领导看重。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见风使舵,马上改变政策。不是说非得去拍新人的马屁,但是,哪怕给新人一点好眼色看,晾沈佳音这个新来乍到的,不敢不卖她面子。
一路她是寻到了清洗间。果真,见着沈佳音一个人,在清洗台上,拿着清洁工具,戴着手套仔细地一件件冲刷清洗沾满血迹的手术器械。有些血茄凝固了,卡在器械的微细的狭缝里,必须更仔细地查看并清洁,防止二次交叉感染。
朱护长道:“沈佳音,首长叫你,你先过去。”
站在清洗台边的身影没有回头,只冒出那蚊子似的音量:“我,我工作没做完。”
“傻孩子,这是领导叫你。你把手边的活先放下,听完领导的话再说。什么时候领导都是第一。”朱护长催声道,心想这话可都是为她好,哪个听说领导召唤都是屁颠屁颠过去奉承的。可叹这孩子业务水平可以,但是,好像其它方面是傻的,都不明白人情世故。
“那,那,我不去了。我,我工作,没做完。”拿着细刷子擦洗血管钳齿槽,沈佳音依然没回一下头。
朱护长气了,瞧这新人这姿态,首先,她作为她上司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头来看她一眼和她说话,自顾自的,和她说了那么多好话,居然不卖她一点情面,耍起了更大脾气说不去了。
这小不点以为自己是谁?
“行。你不听话,得罪了首长我也没有话帮你说。”朱护长落下这话就走。脸她是给了,可人家不买账。她好歹是这里的元老,想必领导也不敢拿她怎样。
直到朱护长气冲冲的脚步声消失,沈佳音的眼睛,一直专注在手里的器械上。
站在清洗间另一边拐角处的姚爷,等朱护长走后,走到了清洗间门口,但没有走进去,也没有开声。在默默地看了那站在清洗台边的秀影,有几分钟之久后,转过身离开。
君爷在办公室里,做完其它手头上的工作,望了下表,都过去快一小时了,让人去叫的沈佳音到现在都没来。他指头按下通话键,刚想让人再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姚爷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似乎一眼看出他想做什么,说:“她正忙。”
“很忙吗?”君爷疑问。
姚爷想:光是清洗和检查那些手术器械,都不知需要她多长时间了。以前,他都不知道原来手术之后的善后工作有这么繁琐和辛苦。
君爷确实不知道这些工作流程。毕竟这些事,本来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在他们想来,沈佳音对待清洗工作认真细致到极点的地步,好像有点过头,不大能理解。
既然部下是在认真地干活,做事,他们做领导的,当然不能强求她马上过来。两个人只好在办公室里等。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期间,两人都接到过家里电话问回不回家吃饭,见是指针都快到七点了。
姚爷坐不住了。这小不点,难道是准备为了一两件器械连饭都不吃?又不是抢救病人,有必要这样吗?
这孩子,没错,在手术间里的表现可谓精彩,众人瞩目,让他们两个都刮目相看。可这孩子在某些方面,真是,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君爷见他恼闷的眉头,谑笑:“中午那床被子莫非是她帮你盖的?”
“胡,胡说什么?”姚爷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只是微挑的眉毛没有什么底气。
“还说不是?中午值班的那几个人招了,说是骗了她这个新人到你睡觉的地方,本是开个玩笑。哪知道,她回来说没有遇到你。她是真心想让你睡个好觉。你当真不知道她帮你锁了门又盖了被子?”
没想,这事穿帮的这么快。姚爷眼睛一眯,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了。
“你们两个真行。明明都发生的事。偏偏一个说没有遇上你,一个说没有给你盖被子是你自己给自己盖的。”君爷嘘叹的这一声,是认为他们这对睁眼说瞎话的人太有才了,这么容易穿帮的谎言都能说的煞有其事。
姚爷烦恼地手拨弄起头发:“那你要我和她怎么样?说我没有像其他人把她骂出来。”
“确实。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女人对你献殷勤吗?我很记得,你中学时,是当着人家的面,将人家送来的情人节巧克力转送给慈善机构,这是比把巧克力扔进垃圾箱更残忍。”
因此说,姚爷表面温柔,其实在对待女人方面残酷无情。太多的前例,让所有女人的心都可以冰冻三尺。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姚爷辩解,“那时候初中生,哪里懂得这么多。”
“算了吧。你这性子压根没改。说李含笑甩了你,但是,分手即分手,你爽快到像从没喜欢过人家一样。”君爷意味有些浓长地说。
听见君爷都这么说了,姚爷皱了眉头,指住自己胸口:“我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甩,心头也很难受的。”
“你这不叫第一次被女人甩,因为你都从没有和女人谈过恋爱,这算是第一次。”
“你这话就不对了。”姚爷不高兴地说,“不是我不去追人家。是没追之前,都看不见希望。你以为个个都能像你那么幸运,有个白露这样对你无怨无悔的。”
都拿他老婆当对比了,君爷两只手稍稍纠结地交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总归是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得到肯定有失去。
“子业,找个很爱你的女人,然后,你要很爱她。”后面的话君爷没有继续说。
姚爷其实想问:如果不是自己喜欢上的女人,能因为努力,而爱上对方吗?
又过了半个钟头,眼看下面的食堂都要关门了。君爷打了电话让食堂留个人做菜。接着,起来,关上工作电脑,抓起外套。
写完报告的冯永卓,本是捉摸着这个时间领导应该都走了,拿着写完的检讨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推开门后,看到两个领导都在,把他吓了跳,道:“首长,没走呢?”
“怎么?这么认真地写检讨了,是知道后悔了?”君爷挑挑的眉,扫向他手里的报告。
冯永卓无奈之下,将手里的检讨毕恭毕敬地放到了领导的办公桌上,说:“一切,都写在报告里了。”
“不服气?”姚爷见他一脸不甘的模样儿,脚很痒痒想替小不点踢一脚。
“哪里不服气了?”看到姚爷龇牙咧嘴,冯永卓立马低下姿态,说。
“你瞧瞧你这口气,敢说你不服气?你敢保证你不是在心里想着,这小不点,是撞到好运了。”
“没,我没这么想。”
两爷审视了他有会儿。接着君爷说:“吃饭没?”
“还没。”为了显示自己写检讨的认真,冯永卓说。
“正好,一块走吧。”
因祸得福,能和领导一块吃饭。冯永卓马上回到办公室提起自己的公务包。等跑出来去追领导时,发现两领导没有往外面走,是乘坐电梯,到了手术间。
首长真是认真,离开前不忘检查工作。冯永卓刚这么想,又察觉不对。晚上是没有安排手术的。值班人员都在休息间。手术间没有一个人。首长到这里干嘛?
走到手术间楼层的办公室,里面居然亮了灯。
前面姚爷推开门,只见宽大的室内,只有一个人坐在庞大的会议桌边,低着头像是在写字的姿势。
“沈佳音。”君爷充满冷意的声线,都不由带了丝无可奈何的软。
低头的人,听到这声音,仿佛感觉不可思议。所以,站在门口的他们几个,看着那头抬了起来后,转回来的一双大眼,扫到他们时真真地掠过了诧异。乍的跳起来,沈佳音转过身来面对他们:“首,首长好。”
她两头瑟垂的肩膀,像是在表明未从震惊中恢复。
俨然,这小不点,早以为自己应该被所有人忘记了。因此在这里一个人工作的不亦乐乎。没有其他人在,没有其他人在意,她看来很高兴。
姚爷为这个认知,心里不知是不是该恼,反正是莫名的不爽,直走过去,到她面前,拿起她身边桌上写的结算单,道:“沈佳音,我从不知道你是个财迷。为了算这东西,你是打算连饭都不吃了吗?还有,如果你真想发财,领导叫你谈话,你不来,算这样一两件毛利率的东西,能给你挣多少钱?”
“没,没——”
“没什么?”
“没,没给我,是给,给科室挣钱。”
听完她这话的几个人,哑了一阵。
这孩子,傻过头了吧。简直是某热血剧里的主角。
“其实。”姚爷想了想,会不会是刚自己的话逼的这孩子,婉转了回来说,“其实你说是为你自己谋私利,也没有什么过错。”
“科,科室挣钱了。每个人,每个人奖金多了。我,我的奖金也多了。”
姚爷彻底无语。想自己在这孩子面前,似乎,也从没有能胜利过的感觉。
这孩子傻归傻,但是,真是让任何人不服都不行。
冯永卓这一刻,真是服气了。在他小鸡肚肠想着这小不点或许是故意的,不和他商量,突然在领导面前露一手显示他的无能是给他下马威的时候,人家,是如此在尽心尽力地工作,为所有人谋福利。贯彻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原则。
“好孩子。”连苛刻到极致的君爷,都坦诚地承认这孩子是好孩子了,说,“你想工作可以。先吃完饭吧。边吃饭,边把你工作上的问题说给我们几个大哥哥听听。”
“首,首长?”小不点是被君爷突然冒出的“大哥哥”,吓的不轻。
另两人,都是以十分害怕的表情,看着君爷难得一露的“温柔”。要知道,君爷是连自己最疼的妹妹,都没有这样温柔过。
君爷冲她笑一笑。这笑,充分表明了阎罗王的目的性。
这孩子有利可图!
冯永卓双眼,直盯着小不点那张结算单。
就这样,沈佳音被几个大哥哥押着,到了食堂。
食堂大厅早已清场了,只有按照君爷吩咐留下来的主厨,在小厅里备好了饭菜。见领导亲自带着个新人过来,可见这个新人不一般,主厨忙问:“要不要加点什么菜?”
两领导的目光果断看向新人。
“喜欢吃什么?”姚爷问。
“随,随便。”沈佳音答。
“问你喜欢吃什么就答吃什么,不要说随便。”领导纠正。
“吃——”绞结的秀眉,可知对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吃——随便。”
“都说了不要随便!”
“子业。”君爷一声。
姚爷顿觉自己不知觉中,又冲她吼了。为此,他都不知自己怎了,恼地侧过脸去。
“老家是哪里的呢?”终究是主厨经验多,懂得从旁推敲。
“家,家住江苏。”
“江苏爱吃豆腐,有各种风味小吃,喜欢蒸,炒。”
听到豆腐两个字的姑娘,两眼似乎一亮。
姚爷想起了她今早做的黄金炸豆腐,可惜全进了他妈他弟的嘴里,他一口都没尝上。
主厨以为姚爷舔唇角是因为也想吃豆腐,马上献殷勤地说:“那我再做个红烧豆腐吧。”说完回厨房加菜。
余下的人,走到圆形的饭桌边就坐。
沈佳音明显不大习惯,在要把椅子挪离姚爷远一点时,发觉,离另一边的人近了些。
姚爷见她抓着椅子不知想干什么,道:“坐下。”
她只好坐了下来。离他真是近,想她上回在他家吃早餐,也是突然挨的这么近,简直让她无所适从。她缩着肩膀,埋着头,整个人像缩进蜗牛壳里的蜗牛。
冯永卓不知如何形容她:这孩子明明不是孬样,为什么经常装成孬样,让他都差点犯了大错误。生平第一次把人看走眼了。
“沈佳音。”水倒进她杯子,自己装了杯水,举起道,“我敬你一杯。今天我刚开始脾气不大好,和你道个歉。”
说起来,冯永卓这人即是这样,直肠子的。是对就是对,是错就是错。这也是两爷喜欢他的原因。
沈佳音兢兢战战地忙跟着拿起杯子,和他一块喝完杯里的水。
见她好像不计前嫌了,冯永卓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和她吐起了苦水:“你说,你这个明知道的事情,我不是说有问题你可以和我商量吗?为什么不和我先说呢?”
“因,因为你,都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你可以说到让我相信你。”
“我口才不好,没有这个本事。”
冯永卓扁了嘴:得了,这孩子。从没见过傻B到这样的,说傻却是所向无敌。
红烧豆腐上桌,看起来卖相很好。姚爷顺手夹了一块,首先放进身边的小碗。主厨看到他这动作,才知道不是他想吃是她想吃,微微一笑:自己这马屁算是拍错也歪打正着。
“首,首长吃。”受宠若惊的声音里,是在想难道是因为他不爱吃豆腐所以总是给她夹豆腐。
“嗯,你慢慢吃。”有过一次教训的姚爷,这回把持住音量了,装的很有领导风范说。
端起碗刚咬半口豆腐,另一块豆腐,又被领导的筷子送进自己碗里。她是爱吃豆腐,但不能都吃豆腐吧。小脑瓜苦逼地想。
其余两人,都不敢把筷子伸到豆腐那盘子里了,只见姚爷不停地往小不点碗里夹豆腐,小不点把豆腐吃的飞快。
“再去炒一盘吧。”君爷见到,嘱咐主厨。
主厨哎应一声,笑眯眯地回身进厨房。
吃了个半饱后,君爷搁了筷子,拿起从她手里拿过来的结算单扫视,有一阵寻思后,说:“沈佳音,在这里工作了一天了,有什么想法?”
“有。”蚊子似的音量,突然间变得很严肃。
冯永卓诧异地侧目去看。
“说来听听。”
对上君爷那双十分严谨的灰色眼珠,沈佳音拿纸巾擦了擦嘴,坐正身子:“这里的问题很多。我先说大的毛病。”
冯永卓更是大吃一惊:哪个新人,都没有她这么胆大的吧?刚进来就敢指责其他人的工作?按理说,她对这里的运转只有一天时间,不能了解多少。
这孩子,哪来的底气?
沈佳音说:“首先,这里的器械包并不合规格。不合规格在于,一,一个包里的手术器械太多,导致,浪费,并且消毒不彻底。”
“浪费?”
这些手术器械,打开了不用也不会怎样不是吗?
“首长可能不知道消毒供应室的操作流程。一个消毒机,它的容量是有限的。包太大的话,会增加消毒次数。每打开一次消毒机,所需的运转费用会摊到每一个消毒包和每一次手术费用,这会导致成本上升。”
“但是,我记得,如果单个手术器械进行消毒的话,这个成本也不会低。”君爷不会只取片面之词,记得朱护长汇报过的情况。
“所以,这归结到一个合理的范围。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是要结合到现今在操作的手术医生的使用习惯。从这点出发,自然最好是,一个标准器械包,在搭配一个符合具体手术医生使用的辅助包。尽最大的可能减少并集中消毒,成为一个规范的可以具备成生产线的流程。”
冯永卓可以感觉到,在听完她这话的领导,似乎都为之脸色微变。俨然,她哪句话,是说到领导心坎了。
君爷微是一笑,不介意地冲着她问:“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仅这样一天时间,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的手术器械很多与其他单位的大同小异。说明这里研发的范围里面,包括了手术器械的扩展。首长是有意探索标准化手术模式,并且丰富并建立起标准化医疗用品的生产线。”沈佳音说到这后,并没有敢往下说,是适可而止。
虽然她是今天刚到这,但是仅这里的一天,已经有太多让她感到惊叹的东西。最令她感到惊乍的是,这里的人抱有的野心。不像普通医疗机构,这里是研发,是前沿阵地,是要引领并统帅。
她端起了杯水,手心摸着杯围,能感到心头微微的哆嗦。
冯永卓是失态到将一只筷子都掉到了桌底下。说实话,他来这里都几年了,硬是瞧不出这单位是做啥的。沈佳音突然说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让他茅塞顿开。原来,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所有变革的起点。
主厨,将炒好的红烧豆腐,再一次端上桌。
听完沈佳音的话本是沉默的君爷,笑道:“吃饭吧。你不是爱吃豆腐吗?让你上司给你再夹多一些。”
她上司?她上司不是朱护长吗?还是徐护长?
沈佳音左右看一看,刚好看到姚爷又把块豆腐夹到她碗里。
“以后,你直接由我负责。”姚爷说。
“哎?”蚊子音量提了有几分高。
“像你说的,我们要成立一个标准化小组。但是,这个小组肯定是需要各方面配合的。只有你一个人,一定也没有办法完成标准清算,不是吗?”对她说完前面的话,他细眼一眯,眉眼弯成一个新月的弧度,表达的情愫不可捉摸,“以后,还请你要多多关照了,沈佳音。”
大眼,看着他,是有点愣。
“朱护长是要退的了。”君爷接下来说,“你自己观察一下,看哪些人适合留用,不适合留用。”
让他们微微诧异的是,听到这话的沈佳音,像是理所当然地接收了。
“你——”冯永卓忍不住问她意思。
“按照管理学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有用的留下,不能用的要请走。不能抱有太软弱的心理,因为要知道,如果心软把糟粕都留下的话,企业活不了,大家只能一块死。”
固然她说的话,从来都是一点错都没有。不过,以她现在这段话,是让人能突然感觉到她的另一面。这孩子哪里是傻,是——很了不起的个性。
君爷苛刻的眼角堆满了笑意。
姚爷喝了口茶后,终于想到,该给她夹点其它东西。
冯永卓只见姚爷仍把她当孩子般照顾,撇撇眉和嘴。
沈佳音却是停了碗筷,问:“我,我可以请假吗?”()
【040】害臊
刚来上班,就要请假?
这小不点以为自己是很厉害了,尾巴可以翘起来了?
新上司的脸,当场不悦。
“请假做什么?”
“原来单位的工作,有,有些,没有完成。”
原来是交接工作,情有可原。
“请多少天?”
“一星期。”
“一星期?!”
对面冰冷的声音有些急,敲打在桌面的指头发出严厉的声调,大眼睛敬畏的时候,很是自然地瞟向了旁边的人。
姚爷是对这一星期的请假心里同不高兴,但是,既然君爷发话了,他不需做声,哪知这小不点被君爷一喝,竟是学会向他求救了?
真是奇怪,他喝她的时候,他怎么没向其他人求助,被君爷喝的时候,却知道向他求救?
难道这孩子是知道他比所有人都要好,黏上他了?
妖孽的眉眼微微地扬,是几乎眯成了条线,像是只自个儿偷着乐的猫咪。
“首,首长——”
听到她怯怯的声音向自己传来,他心底里这个乐,是像是吃到了鱼的满足,清一声嗓子后,说:“陆君,交接工作肯定是要完成的。”
见他是准备维护这小不点,君爷的浓眉上挑:“你想说什么?”
言外之意,你想维护这孩子到什么程度?
看自己是好像被质疑为公私不分了,姚爷微蹙的眉尖表明不爽:“我不是这孩子的上司了吗?她请假首先是我批。”
“那你是准备准了她七天假?”
七天,七天她的工作谁完成?好像谁都代替不了她,以她现今展现出的能力。
他的眉微微地皱紧。
“首,首长,我可以减少请假天数。”
眼见某人还没开声怎么护短,小不点先不舍得某人为难了。
姚爷听着,都有些受宠惊讶的样子。冯永卓摆出一张完全吃惊的脸。
君爷冷冷的音量说:“沈佳音,你这话是向谁说呢?”
那是,把他这个最大能做最终决定权的领导撇到一边,只讨好姚爷,任谁都会觉得这小不点又犯傻了。
话说这犯傻的小不点可爱到像条狗,姚爷是舍不得向着自己求助的小狗儿受罪的,冲着君爷正了脸色道:“请七天假有什么?如果理由正当,没人能不批。”
百分百护短的语气。
一抹不易察觉的颜色闪过冰冷的瞳仁,君爷冷哼哼道:“那我听听,什么理由,一个交接工作要用到七天长久?”
几双眼睛回到了她一个人。
沈佳音说:“有,有许多工作。桑姐姐,交给我的,要完成的,有第四季度的采购计划,以及人员培训方案。还有,帮桑姐姐做年度总结,和明年初步的财务预算。”
几个人听完一愣:这孩子,桑虹是把这孩子当将军使了吧?
“你桑姐姐真行。自己的工作都推到你头上来做。”君爷牙痒痒地说,既然才华斐然的小不点到了他这里,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回去给桑虹效劳。
霸道的领导,肯定是希望新员工立马和旧老板切断所有关系,全心全意只为新上司谋划。
“不,不是的。”与桑虹有着多年的感情,当然是要为桑虹说话。
“怎么不是?”君爷不悦地问,言语之间流露出讨厌这孩子继续被桑虹剥削,告诉这单纯的孩子实情,“你桑姐姐是在让你做些格外的工作,是剥削你,犯劳工法的。”
“可是,可是,我在这里,你不是也要我做和桑姐姐叫我做的一样的事。”
“那,那不同。我是升了你到这个岗位才让你做这些事!”义愤填膺地表明自己和剥削人的桑虹决然不一样的立场,可是当吼完这话后,君爷都被自己给惊到了,出了这话,岂不表明要立马把这孩子扶正。虽然,他是心里有意把这孩子扶正,可总也想先给这孩子点下马威,慢慢地扶起来比较好。
冰瞳里扫着那个低垂的脑瓜,愈显高深:这孩子,刚不会是故意将他军吧?如果不是故意的话,这孩子是天生的,可以让人举械投降。
另外两人,听大领导一怒之下,竟然没有批小不点,而是要给小不点升职。冯永卓傻愣着一边喝水,一边想着这孩子愈来愈高深莫测了,深想片刻后周身一片寒。要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君爷面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君爷是谁?有名的铁算盘。从来是他算计别人别人算计不了他。这孩子当真是奇迹,奇葩!
姚爷的眼角再扫了这孩子一眼,笃定:这孩子刚绝对不是故意的。正因不是故意的,这能力太恐怖。
自己最好,是小心为妙。眼见君爷的前车之鉴都摆在自己面前了。
像是败了阵的君爷,怎么都得讨回点面子,却不敢和这孩子理论了,因为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不吃亏不上套,可见这孩子的可怕之处,于是他蛮横地说:“给你三天假,不用商量了,报告也不用打了!”
另两人见君爷最后竟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心里叹:逊!却是谁都不敢出声帮君爷出面与小不点交涉,因为这是连君爷都搞不定的人才。
“嗯。”沈佳音低声应道。
躁动地敲了下扶手,君爷问:“她行李呢?”
姚爷经这提醒,看表针都是九点多了,忙打了电话问询徐美琳。
徐美琳接到他电话,报告说:“我把她行李都送到严教授那里了。”
“严教授?不是行李送放宿舍里吗?”
说到这里的宿舍,因为编制的正式员工,都是级别比较高,都分有单位的套房住。这些套房都分布在邻近的部队大院里。唯剩的,附属于研究院后的两层楼宿舍,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是给临工住的。基本是两人一套房,现几乎住满。唯剩的那张床位,是和上个月分来的卢小嫚在一个房间。
考虑到今天刚发生的事,徐美琳哪敢让沈佳音再住进那宿舍里。一不小心刺激到朱护长和她甥女,说不定会继续发生什么事。在宿舍出事的话,可谓防不胜防。
在这个时候,方敏得知徐美琳的难处,给徐美琳牵线,和严雅静三个人商量之后,决定行李先搬进严雅静那里。
“严教授是一个人住,说是住的挺孤单的,早就想找个伴儿一块住了。”徐美琳这么说。
严雅静那房子是很好的,据说是三房两厅。她级别高,能分到这样的房子很正常。可惜她一直单身,家中兄弟姐妹父母又都不在京城,身边朋友全都成家,一个人住这上百平方米的房子,是挺寂寞。
只是姚爷听到严雅静突然插这么一脚,感觉像是半路出了个程咬金,让他有些恨,像是碍了他的脚。想如果没有严雅静突然表示出对这小不点的关怀,他可以把小不点再次带回自己家。
这个自然而然冒出来的想法,横生在心头上时,姚爷被自己诧异到了。
他这是怎么了?竟想着再次把这孩子带回家?
其实想把这孩子再次带回家,没有什么吧。这孩子是他部下,他照看她,关心她,理所当然。倒是这个严雅静,又不是同个部门的,突然冒什么爱心,冒什么关怀,很让人生疑。
徐美琳见他那边老半天没有吭声,却是压根不会想到他心思早已歪了,以为他没有听清楚,继续说:“我觉得严教授挺好的。单位里的女性,自己有房子的,也就只剩她是一个人住。”
意思是,女的终究和女的住,不会惹来闲言话语。
姚爷刚才绕着的脑瓜清醒了:哪怕严雅静是对这孩子心怀不轨,人家严雅静是女的,都绝对比他这个男的光明正大。
这就是所谓的性别歧视吗?
纳闷。
总归需要低头于现实,姚爷应道:“那行吧。我们会把她送到严教授家,顺便看看严教授那里的环境。”
“好,我马上和严教授说。”徐美琳刚的提心吊胆放了下来,终于是没挨批之下把事情顺利解决了,生怕爷反悔马上挂了电话去告诉严雅静。
其他人见他这通电话打了许久,早疑问了。
待他禀明是要送她去严教授家时,其余人若有所悟。
冯永卓接着叹出一丝抱忧:“这,把她送到那魔女家里,这孩子成吗?”
魔女!听到这个词,姚爷心头一凛,总算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迟迟不能答应的原因。是啊,把这孩子送入严雅静那个虎口,还不如送到自己的狼口。
“魔女?你,你是说,严姐姐?”沈佳音问。
这孩子多可爱,立马称严雅静为姐姐了。都不知道严雅静有多可怕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冯永卓为了谢罪,很努力地向她解释:“你说的那个严教授,是个很可怕的人。”
“怎么可怕?”丫头俨然不相信,在她眼里,严雅静是下午在手术室里帮她解了困境的人,是个多么好的人,才会帮素未平生的她不是吗。
“哎——”冯永卓叹,“你不能因为有人对你笑,你说人家好。不能说看我好像一开始对你脾气不好,以为我是个不好的人一样。”
“我知道,你后悔了。”
冯永卓:……
“严教授——”那边最权威的领导发出了声音,“她之所以被称为魔女,是因为她的可怕,要你和她相处久了才知道。”
看的出,这三个大哥哥都想向她灌输严雅静不是好人的事实。丫头苦恼地想着。既然严雅静不好,为什么能在这里呆下去呢。以两个首长有恶必惩的风格。
在姚爷看来,最可怕的不是严雅静是个魔女,是严雅静是个独身主义者。天知道,严雅静会不会在潜移默化中给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
这点忧虑,君爷同样意识到了,是以比姚爷更忧愁的口气说:“我答应过桑虹,要给她包办完婚姻的。”
在场所有人因他这话一震。
姚爷急促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晚上后来桑虹追的一通电话。”
“怎么没有告诉我?”
“桑虹说不用告诉你。因为你记录不良。”
“我记录不良?!”姚爷以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高八度音量叫道,“她以为我会对她学生做什么吗?”
“谁让你那天晚上说了一些,让我都能误会的话。”君爷难得很诚恳的,没有偏袒兄弟地吐实。
姚爷这个冤,冤枉无比,干瞪着君爷:“我那天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好了。你现在也都知道了,为时并不晚,你不用这么大声。人家会误以为真有什么。”
看到冯永卓都甩来吃疑的眼神,姚爷咬碎一口牙,埋怨道:“不说别的,这种事你都能答应?”
“没法。桑虹说是帮她连结婚对象都物色好了,说如果我办不到的话,把她还回去,别误了人家小姑娘终身。我一听,这不是小瞧我们了吗?我们这单位里,要什么男人会没有?”君爷对自己圈子里一帮优秀的兄弟,是很有自信的,不仅如此,“如果她不想要我们单位的,我照常可以帮她找到。沈佳音,你说你要什么样的男人,要军人?公务员?老师?警察?”
姚爷听完,先是想给君爷去个眼色:这么敏感的问题,当着公众问,不是让小姑娘难堪吗?后一想,他自己心头痒痒的一样很想知道她的答案,到口阻拦的话缩了回来。
好在,这傻孩子的反应向来不同于常人。面对如此敏感的问题,大眼睛只是眨了眨,说:“我,我要男人做什么?”
三个男人的自尊,突然都感觉到是被彻底地踩了一脚。很快,君爷想到这孩子思维不一般,挽回自尊说:“傻孩子,你桑姐姐交代的,要让你成家。你总得结婚生孩子吧。”
“哦——”
也不知这孩子应的这一声是不是都明白了。
都快变成保姆的领导认真地继续引导:“我的意思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总得找个自己理想中的对象。”
“喜欢?”听起来,她是很认真地琢磨这个问题呢,说,“我,喜欢陈坤。”
陈坤?影视里那个白净的小子?
姚爷的眉头微妙地眨着,感觉自己的皮肤和陈坤的比起来,好像差不多细腻。
冯永卓那边笑了起来:“沈佳音,你喜欢电影明星?电影明星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首长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谁说的?”小不点尚未答话,君爷先表示出对冯永卓敢质疑他这个媒婆能力的愤慨,“不就陈坤吗?你喜欢,我明晚让他打个电话给你。”
冯永卓的下巴差点要掉,道:“首长,你确定你要找的是那个陈坤?”
所以说这个鲁莽的冯永卓,拍马屁永远拍不到正头上,闯祸却是总一流的。君爷横眉:“我知道,不就那个演了京华烟云里面的陈坤。”
“不是,他没演过这部戏,是演了金粉世家的男主角。”姚爷都忍不住出声纠正,这么明显的错误,还敢说包办找陈坤过来和小不点相亲。
君爷拿起杯子的手有点抖:爷这是头一次犯错。
冯永卓笑着安慰小妹妹:“所以说——”
“所以说什么?”君爷再横眉,“管他是什么京华烟云还是金粉世家。我就能让他来。”
另两人讶异的是,面对君爷一再地包办,沈佳音竟然没有说不要。
姚爷心里头,真心闷。这孩子,莫非真迷恋上影视明星了?
电影明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能让人犯花痴的脸吗?
再说,这种电影明星的潜质,他本人也有,他本人这张脸会比陈坤差吗?
手指摸摸光滑的下巴:记得,今早上专门刮过了。应该没长大叔级的胡茬。
几个人吃完晚餐,打算把小不点护送到严雅静家里。反正,严雅静的房子与他们,隶属同一个大院。
路上,姚爷与君爷继续商量:“你不是真的要陈坤打电话给她吧?”
“你担心我办不到?”君爷耸眉,没想连最知心的兄弟都怀疑他能力。
“不是。我知道即使是天上的月亮,白露都会想法子帮你摘下来,何况是区区的电影明星。”姚爷说,知道兄弟最厉害的地方是有个万能的人事老婆,别说陈坤,要尼古拉斯凯奇,白露都会把他从海外变过来。
君爷“嗯”了声:老婆的能力,就是他的能力。拿老婆的能力办事,正好意味他和老婆是身心一体,不用害臊。
“你还担心什么?”君爷问。
“我是说,听说这演艺圈里的人,都挺复杂的。我们对那圈子不了解,没法保证那圈子里的人会不会对女人怎么样?这孩子,说不定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马上带上床,再做出那种事来的话,我们岂不在桑虹面前要剖腹谢罪。”姚爷挺认真地分析,说完,不小心一摆头,看到了小不点一直是跟在他们身后。
沈佳音离他们身后的距离,绝对是能把他们说的话都听进耳朵里。
姚爷瞧见那低头的脑瓜是很认真地像在听,好比小学生努力听老师每一句话一样,根本不会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可以听。所以说,孩子太乖,让教育孩子的师长,也是很困窘的。
姚爷如今就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他顿住脚,转回身,以更认真的语气向好学生说:“沈佳音,刚刚我说的话,你把它从左耳进右耳出,知道吗?”
“两,两只耳朵,是一块听的,没,没办法,左边听进去,右边出来。”
差点忘了,对这孩子说话不能用比喻。
舔了舔难堪的嘴唇:“不,我意思是说,你把你刚才听见的话,全部忘掉。”
“可,人,不能主动忘掉,除非,受到刺激了,失去,记忆。”
这孩子其实不该学医。姚爷愤怒地想。
看见领导脸色很难看,蚊子似的声音加上了一句:“首长,要我忘记,是,是因为,怕我,做傻事吗?”
这孩子,总算是有点不傻了。姚爷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你就当做没听见。”
“其实,首长,不用担心,我虽然听见了,但是,即使做傻事,只要有男人,敢把我拐上床的话,我会先,先踢断他的命根子。”
前后三个男人,一致:这孩子,哪里傻,是狠过头了!
也因为这,君爷彻底打消了让陈坤来的念头,要给这孩子找对象,最少得找个像成龙那样功夫了得的,免得这孩子一旦防卫过当把对方命根子踢断了。
严雅静家,严雅静和方敏,早就在家里等着小兔子上门来。在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响起了门铃时,方敏一马当先冲去开门。
门开后,两爷看到她在这里,立马露出悟然的神情。
姚爷道:“打个电话给她老公吧。”
君爷让冯永卓往方敏家打电话。
方敏急攘攘:“干嘛?你们两个?!”
“我们才想问你干嘛。”姚爷拿白眼说她,“好好的,不在家侍候你儿子和老公,跑到这里守株待兔?”
“我关心下新同事,不行吗?”
“问题是,你向来喜欢小妹妹,比喜欢你老公更多。”
方敏的前科在,当年她老公追她时,她说她更喜欢小妹妹。这使得这么多年过去后,她老公的危机感一直都没有解除。谁让老婆太受女人欢迎。这比受男人欢迎更惨。
见老公的电话追来,方敏骂骂咧咧的,直嚷着要敢打电话的冯永卓好看,却不得不冲出门,免得老公追杀过来。
接下来,几个人进了严雅静的屋子。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看的出,是刚专门收拾的。
沈佳音眨眨眼,看着一直对着自己笑的严雅静,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高贵干练美丽的女性,与魔女两个字挂上钩。
严雅静大方地,对他们所有人说:“两位首长,是怕我虐待她吧?这样,到她房间里先看看?”
也好。保姆责任在身,当领导的当仁不让。
沈佳音被严雅静推到了前面,自己打开了给她准备好的房间。对于给她的客房会怎样,她并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一直,她都是住在别人家的。既然是住在别人家,只有一个认识,别人的家里终究是别人的家里,不会有她的存在。
在桑虹家里住,在严雅静家里住,都与在员工宿舍住,没有区别。
她拧开了门把,很平静的。
里面,豁然,在众人面前开朗。
是个,有近三十平米的房间,比她在桑虹家里的客房大多了。不仅如此,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头,一套,一看,就知道是新换的,是洁白的颜色,绣着精致的暗花。米色的床头柜上,专门配了一盏戴着洁白纱罩的公主台灯,一样的精致。再有,那同样摆放床头柜上的兔子小闹钟,兔子相架,床边的兔子拖鞋。
噢,最瞩目的,床头的一米长的长毛兔子玩偶。
“严教授,你喜欢兔子?”冯永卓问,任谁看到这个精心设计的房间,都会有这样的感想吧。
“我是很喜欢兔子呢。”严雅静像是意味地说。
“你喜欢兔子?谁不知道你喜欢拿兔子当实验品?”姚爷挑起的眉下的眼,写满冷谑。
严雅静见他不进套,笑嘻嘻地说:“领导,这些东西,我可是花了钱的,可以报销不?”
“报销?”铁算盘的君爷冷冷道,“谁让你买的?”
“啊,不可以报销。那更好,以后,我想对新人做什么都可以了。因为这不算是公家的安排了。”
听到她这话,姚爷转回来的速度比谁都快:“她是我的人,她在你这里住,也是我允许的。”
“那报销呢?”
姚爷主要是看在那个在房间里摸着洁白床单好像很喜欢的小影子,忍痛:“等我发了工资给你。”
“谢谢了,姚科长。”严雅静继续笑嘻嘻的,接着,拿出张账单啪拍进他手里,然后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这里面不包括那只兔子玩偶。因为那是方敏出的钱,说要送给她的。”
姚爷果断铁青到脸,道:“让方敏把她出的钱收回到钱包里去!我的人轮不到她出钱!”
刚好,沈佳音最后把那只兔子玩偶抱了起来,转过头来问:“严姐姐,这是你的吗?”
“不,不是我的。”严雅静笑着说。
“那是?”充满疑问的眼神,瞟过来。
严雅静看向姚爷:要不,说是方敏送的。
姚爷被刺激到了,脱口而出:“是我送给你的,沈佳音。”
两手抱着大兔子,大眼睛眨起来,清澈如溪,与大兔子的眼睛一模一样的纯洁。
看到她这样子,该让人多容易产生罪恶感。姚爷心里想,觉得对着这孩子的眼神都会想臊。
“首,首长,送我兔子?”
“是。”
“为,为什么?”
这孩子,简直是让他臊到要掘地三尺了。
“不要问为什么!天上掉下来金子给你,你捡了就是!”
严雅静捂着肚子弯下腰:果然,姚爷病的不轻,不轻,竟然对着这孩子吼了。
那个风度翩翩,始终以风度自居的姚爷,居然破功。
临出门时,某人没有忘记,把方敏留下要给小兔子吃专门买的巧克力蛋糕拎走,美其名曰:敢拿吃的诱惑我的人,我先吃掉!
后来,姚子宝都很吃惊,大哥头一次拎蛋糕回家,明明那蛋糕上写着送给可爱的小兔子,大哥却说是送给他吃的。
姚子宝很困惑:他什么时候变成兔子了?
第二天,请了假的沈佳音,回到原单位。桑虹在她一边干活的时候,一边询问她近况,道:“他们对你还好吗?”
“首长,对我,都挺好的。”
“没有被人欺负吗?”桑虹的担忧不无道理,想那两爷纵使再打包票,但哪能时时刻刻看着这孩子,如果被人妒忌怀疑是走后门进来的,为难这孩子,应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桑姐姐,别担心。”大眼睛眯起来,笑一笑,“我,我在这里,不也,没有被人,被人欺负过。”
桑虹吁出口气:说起来,这孩子是挺奇怪呢。到现在,都好像没有被人欺负过的案例。明明,很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沈佳音一直忙到了下午,因为霸道的君爷不讲理,只给她三天假期,所以,她在这里做不完的活,只好拷贝后回家继续做。不知道熬夜能不能做完。不过,这些事她不敢和桑虹说。怕桑虹因此和君爷又吵。两边,都是她所喜爱并珍重的人,她不想辜负任何一边的期望。
临下班时,曹干事见桑虹不在,溜进来打探:“沈佳音,新单位怎么样?”
俨然,这位曹干事因为上次没能被爷看中,心里有些耿耿于怀。
“还,还行。”蚊子似的音量一如既往。
曹干事皱起眉头,想这孩子,永远都这个窝囊样,怎么会被爷看中的。难道是由于和桑虹好,让桑虹走了后门?于是,她作模作样地清了声嗓子,说:“沈佳音,有些消息,我都不知道告诉不告诉你。有关你那个新单位,其实,是很多人都不想去,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好。”
“我,我知道。”大眼睛眯一眯,“曹干事,没能被招,是很幸运。”
只是这幸运呢?是什么幸运?
“那是。”没听出言外之意的曹干事,得意地揪揪衣领,“我是差点被看中了,好在,我姑妈帮我化险为夷。”
眯眼的大眼底下,划过一丝不让人察觉的亮光。
这,让站在门外的桑虹听见了,都不禁要噗嗤一笑:这孩子,白担心她了。
放下芥蒂的曹干事,拿来了一束花,说道:“这是外面的人送来的,刚好你昨天走了,我先帮你收下。”
“送,送我的?”大眼睛很吃惊,在于这两天收到的礼物,都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见是一束漂亮的黄玫瑰,用纱纸包裹,配有卡片。仔细看,上面有送花的人的署名,是:汪大洋。
“他是谁?”桑虹都急急走了进来问。
敢送花给她徒弟的陌生男人会是谁?
沈佳音努力想了想,一会儿真是想不起来。
曹干事这会儿可以发挥点作用了,说道:“我帮你查过了。这个人,前些日子,因为头疼进了我们急诊,后来上了手术室做急诊手术,你那天晚上值班遇见过他。”()
【041】他的紧张
说起来,这个汪大洋,即是那时候和李含笑他们一同打算去山东游玩的驴友,因着火车意外,没能去成的同时,受伤后被送到当地医院救治。所幸伤情不重,在当地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说是痊愈回到京城。哪知道,回到京城后不久,伤痛复发。到了京城的医院急诊就医,才发现原先的医院仪器没能检查出颅脑里有残留血块。当晚送进了手术室做急诊手术。刚好是沈佳音在手术室值班。
出外旅游本是找乐,结果惹了麻烦,徒到悲伤,这是伤人又伤情。手术费到时候,能不能让铁道局赔偿都难说。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倒霉的。
汪大洋的心情,苦闷到了极点,可以说要死的心都有。家人又全在外地,孤苦一人,面临生死关头。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姑娘问他哪里疼,关心下他,他认为对方是天使从天上降临也不奇怪。当夜值班的沈佳音,这样阴差阳错走进了汪大洋的心里。
这是沈佳音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因为,她向来对哪个病人都这样。不见有谁会误会,会对她说动心。再说医务人员全都是这样,职业使然。
但是,如果说那晚上是冲动,是一刻的激情,对汪大洋又是绝对不像。术后,他身体安全了,康复了,却是很认真地把沈佳音和其她他遇到过的女性相比。
比如说,就那次和他一块出去旅行的驴友,那个有了男朋友仍与他搞暧昧的女生,在意外发生时,竟然把他和她自己的男朋友都丢下了,自己先跑出了车厢,这种女人肯定是最要不得的,再漂亮也没用,没品德。
李含笑,据说这姑娘好,很有品德,为了救人不怕自己危险。不过,从旅行一开始,他已经看出来,这李含笑性子傲到顶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温室花朵。长得不算漂亮,都能这么傲气,他汪大洋供不起这样的大佛。果然,后来透过刘湘试探李含笑,李含笑连睬都不睬他。
所以说,这女人的品格,不是人好人坏,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会关心人。男人,娶老婆,不都是想一天忙碌过后回到家,有个人关心体贴自己。
比来比去,确实,他见过的姑娘里面,没有一个能像沈佳音这般的平易近人,不会拿有色眼光看他,品格又是非常好,是救死扶伤的战士。
他是真对沈佳音动心了,以至于在病房里,有人敢议论沈佳音结巴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怒气:每个人都不是完人,你们敢保证你们自己就没有半点毛病吗?她结巴怎么了?她结巴,但是她那颗心比谁都完美。你们都比不上她。
当然,这些事沈佳音是不知道的。她忙碌于手术室与桑虹交代的工作,并没有时间听他人对她的八卦。况且,她从小到大,没有少过被人在背后说她结巴,早是习以为常。应说,极少人像她,对自己的缺陷能看的这么开,一点怨言都没有。要知道,结巴是很复杂的生理加心理疾病,有人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尤其像她这种治了很多年依旧没有功效,很有可能是属于生理性的。生理性的口吃,在医学上并没有好的办法治愈。
口吃,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残疾。不然,凭她不算逊色的外貌和工作,不会至今迟迟没有对象。桑虹不是没有给她找过,但是大城市里的男人找对象哪个不挑的。见是个结巴的姑娘,带不出门,男人都对她的残缺望而生畏。
换句话说,好姑娘是好姑娘,但是要娶回做老婆,没有比常人多上更多的勇气是办不到的。
深知这些困难的桑虹,在得知有这么个男人叫汪大洋的,似乎是有心追求自己的学生,不止没有高兴,是郁郁不欢起来。
在桑虹看来,或许汪大洋是看出了沈佳音的优点,说明汪大洋这男人不坏,但是,她桑虹更要考虑的是,给自己学生找的男人,必须是强大有力的能保护自己学生的。谁让沈佳音遭她心疼。
“恭喜你,沈佳音。”曹干事哪有桑虹这么多顾虑,在她想来,像沈佳音这样有残缺的,有个男人要已经很不错了,想必其他人肯定一样和她的想法,不然沈佳音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追。想想,连本单位那些其貌不扬的男人,都没有个想追沈佳音的。能有个汪大洋这样月入七八千的IT男,收入不上不下但也算白领的男人看中沈佳音,已是沈佳音的福分了。
“曹,曹干事,觉得好?”口吃的音量,依然那个幅度。
“怎么不好?很好啊。我都羡慕了。”曹干事作讶异状,说,“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追,都要偷笑了。汪先生斯斯文文的,又是办公室白领,比我们单位里那些糟老头不知道好多少。”
糟老头?
桑虹都要皱眉头了。自己单位里,年纪大的,都是有家室的。好吧,是有些年轻的小伙子没有结婚的,既然都能入伍当军人了,外在条件或许五官不怎样,身材肯定不差。曹干事这句口无忌惮的糟老头真是,在背后说人家一点也不怕,吃了豹子胆。真真是以为自己有个科长亲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沈佳音看了眼桑虹的脸色,心里是为曹干事叹了口气,回头,看回手里这束黄玫瑰。虽然,她对汪大洋只有一面之缘,没有什么印象,可这个男人能惦记上她,说明是真心留心她不是随心所欲送她花的。
人家既然是认真的,只冲着人家这份认真的心,她都需要好好对待。
桑虹本是想开车顺便送沈佳音回去的,可是临时有事,只好让沈佳音一个人回去。
沈佳音拿了报纸,把黄玫瑰裹了起来,拎在袋子里,免得一路走一路惹来太多人的注意。提起了拎包,她走出单位到邻近的地铁站,准备坐地铁回去。
刚走出单位门口,一辆银色小轿车停在了她走着的街边。车门打开后,汪大洋走下来,冲她喊道:“沈小姐!”
沈佳音回过头,看到是一个斯斯艾艾的,戴着双金丝眼镜,穿了身灰色白领西装显得很文雅标致的男人冲自己笑着。
见这情况,大概这人,是送自己花的那位汪先生?
汪大洋看她停下了脚步,立马向她走了过来,说:“沈小姐收到花了吗?”
花正在自己手里拎着,沈佳音点点头:“谢,谢谢。”
汪大洋看她没有拒绝,又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姑娘是越看越合他心意,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女人不会拒绝他。
沈佳音见这人笑得好快乐,心想他肯定是因为身体康复了而高兴,说:“我,我听说,听说汪先生出院了,身体,身体是全好了吗?”
瞧她多关心他。扶着眼镜,一脸满意的汪大洋,点下头道:“已经全好了。所以,我很感谢沈小姐在医院里对我的照顾。”
原来,他送她花,是因为她关照过他。沈佳音若有所悟,于是认为曹干事说的,他要追她的事,是曹干事自己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没,没什么,这,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沈佳音说,一边想,是不是得把手里的花还给他。作为医务工作人员,是不可以受贿的。可是好像一束黄玫瑰不算是受贿,送回去会不会让他尴尬。
汪大洋哪知道她所想的,走回去打开身边的车门,说道:“沈小姐,让我送你一程吧。”
“我,我可以搭地铁,不麻烦。”
“沈小姐如果不卖我这个面子,我才麻烦呢。”汪大洋说。
应说,沈佳音从没有被男人追过,所以,对汪大洋这样的说法,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汪大洋笑着,始终站在车门边等着她过来。
沈佳音最好不好拒绝,走了过去,坐上他的车。
高兴的汪大洋,忙绕回自己座驾上。这里不能停车太久,他速度地打火后,问:“沈小姐还没有吃晚餐吧?今晚不知有没有荣幸让我请沈小姐用餐。”
沈佳音眨眨眼:“我,我吃过了,在,在食堂。”
没料到是这样回答的汪大洋一怔,道:“你们是这么早吃饭的吗?”
“家里,一个人做,不方便。在,在食堂吃完再下班。”
汪大洋是看不出这样纯洁无暇的姑娘有对他撒谎的可能,再说她都坐上他的车了,有必要撒谎吗。只能说,他打听到有关她的情况太少了。百密一疏。有了这次不用担心下次。于是他向她要电话号码:“我身边都没有当医生护士的朋友,所以一旦有这方面的问题,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沈小姐能不能和我交个朋友,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疑问,想问问沈小姐。”
自己照顾过的病人和自己要号码,对沈佳音不是第一次,一般都是老太太老头子和她要的,她没有多想,把号码给了汪大洋。
汪大洋哪想到她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毕竟他都表白的这么清楚了,只觉得她既然愿意把手机号码都给他了,不就证明接受他的追求,因此并不怀疑她说要急着回家工作的理由,只一路赶着把她送到了大院门口。
停车后,汪大洋亲自下车,为她开门。
沈佳音拎着兜黄玫瑰的袋子下了车,和他说谢谢。
汪大洋满脸高兴地笑着说不用,再回到车里把车开走。
转回身的沈佳音,是急着往严雅静的家里走,要赶着做完手里的活计。后面突然来一声:“佳音姐姐。”
只见是,在首长家里住过遇到过的首长的弟弟,和首长长得一样俊美的年轻小伙子,跑了上来。
姚子宝是在汪大洋开车送她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只是她没发现他也没出声。
“你,你好。”这个首长的弟弟,上次已经觉得和首长一样厉害,沈佳音面对比自己小的姚子宝,心里都存有压力。
姚子宝只笑眯眯地看着她,接着诡异地嘴角一勾,说:“佳音姐姐,刚,我看见了,有男人送你回来,是你男朋友吗?”
“不,不是。”沈佳音怎都没想会惹误会,连忙说,“是,只是,个病人。他好心,好心送我一程。”
姚子宝瞧她这样子,心知她也不会撒谎,不过怎么想,刚那男人应该是追求她的吧。笑得如狐狸的目光,锐利地扫到她一手拎的塑料袋子里,趁她没留意时抢先一步过去拉开口子一探袋子里面的究竟,紧接叫道:“黄玫瑰?男人送的吗?”
“只,只是病人,感谢我。”
姚子宝听她这话,也是听不出半点撒谎的可能性,这可让他,如果不是当着她的面,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姑娘,果真像他一开始想的,是从外星球来的。
沈佳音却是看着他笑得脸上笑纹都掩不住的样子,很是担惊受怕。这个首长的弟弟,看起来比首长还要厉害呢。这么厉害的人,当然得躲着。沈佳音说:“我,我还有事,要先,先走一步。”
“嗯。”姚子宝当然不会拦她回去,反正,有用的情报都掌握在他手里了,他向她摆摆手,“佳音姐姐,再见,有空到我家里来做客,我妈说很喜欢你。”
本是说完就溜的沈佳音,突然听说到首长的妈很喜欢自己,诧异地回过头,见首长的弟弟冲着自己笑的是既明亮又骨滑,让她心头毛毛的。
姚子宝直到目送她走后,才走上楼,一边琢磨着怎么给大哥丢下这炸弹。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姚爷对这个新部下,情愫说不清的诡异。
话说,姚爷今天在单位,挺不自在。一早,他到单位后,先是找来了方敏不分青红皂白训了一顿,警告方敏以后不准对他的人怀有任何心思。
方敏不明不白挨了这顿骂后,嘀咕道:她是你部下,又不是你老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姚爷砰,一打桌子:“我的人就是我的人,管她是我部下还是我老婆。敢抢我的人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方敏一样。”
方敏啧啧,斜眼睨他:“她是你部下,我呢,不是一直都是你部下吗?再说,我对小兔子做什么了?打她了?骂她了?虐待她了?你用得着对我这样吗?”
姚爷只认得她口里若是宠溺的口气说小兔子一词,妖孽的眉一挑,做怒道:“什么小兔子?小兔子能是你叫的吗?人家叫沈佳音,有名有姓!瞧你,就这个对待新来的同事这样没大没小的态度,才会惹来这么多质疑。”
是谁对沈佳音的态度惹来质疑?是他,不是她吧。方敏心里继续嘀咕着,不过看在他是要拿出打她老公电话的杀手锏来时,只好暂时歇兵。
终于把敢引诱小不点的人打发了后,姚爷一天,在单位里,只要有闲下来的功夫,心里照样没能舒坦。这种痒痒的感觉,是让他无数次要拿起手机,接着,突然记起:自己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不知是何缘故,他竟然拉不下脸去问其他人要她的号码。毕竟,可能所有人都想着,他是该拥有她的手机号码的,而且比谁都早得到。他心里如此认定,这小不点应该是和他最亲的,想那时候,她受到君爷吓唬的时候,只向他求助。只有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才会这么做的。
她都这么信任他,让他,怎么能不开始想她是不是回到桑虹那里去会受欺负。虽然他们这单位,有些人不屑于来,但终究能被他们亲自挖来的这个荣誉,照样是可以让一些人产生妒忌的。
下班的时候,若不是突然有事,他都抓起了车钥匙准备杀到桑虹那一趟。晚上七点,终于忙完回到家。
弟弟姚子宝给他开的门,说:“哥,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遇到谁了?”他脱了鞋进屋,看到姚夫人已经把饭桌摆好,就等着他回来吃饭,问,“爸不回来?”
“你爸下午回来过一趟了,收拾了点行李,说又是出差下地方上,视察。”姚夫人说这话,并没有对于工作过于忙碌的丈夫半点怨言,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夫妻间早已理解。
眼看自己父亲是又去做突击检查了,不知道这回是要抓谁,姚爷一笑,进洗手间洗了手,走出来在饭桌边坐下。转过头,见弟弟一直在等他说话的模样:“宝儿,出事了?”
“你进门,我就和你说的事,你没有听见?”
姚爷想起:“你不就是说遇到谁了吗?我这不是问你遇到谁了吗?”
不过,姚子宝这样子真是有点奇怪。他弟弟向来没有好奇到像陆家小朋友陆欢的程度,陆欢小朋友事事会摆出搞怪的表情,他弟弟从来很正经的,今天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口吻,都很诡异。
于是,姚爷要举筷子的手停了下来。姚夫人素知小儿子性情,一样觉得古怪,竖起耳朵听,道:“宝儿,有什么事,直接和你哥说。别支支吾吾的,让你哥都以为你闯祸了。”
“我是没有闯祸,不过,好像有人闯祸了。刚好,被我看到了。”姚子宝唇角勾一勾,道。
“什么人闯祸?”姚爷眉头皱。
“我今天回来时,看见了有人开了辆小轿车,送佳音姐姐回来。”
“哦——”姚爷哧一声,一下,不会想到会是男人送小不点,道,“你说开车的那女的,应该是桑虹吧。她桑姐姐,以前她都住她桑姐姐家,她原先单位的领导。”
“哥,我都说的这样了,你怎么就能以为是女的送她回来?”姚子宝是被自己大哥那自以为然的语气惊到了,惊讶地把眼镜架扶了又扶。
“不是女的?”姚爷才要被弟弟给吓到。
怎么会不是女的?
她在原单位,不是没有人追吗?所以,给她包办婚姻的事,都推到了君爷头上。
“不是。”姚子宝打十二分包票。
姚爷正了色,问:“是几十岁的老头吗?”
姚夫人和姚子宝,以姚爷是不是吃错药的眼神,看着姚爷。
“我说,子业,你怎么会想到是老头子呢?”姚夫人都想不明白了,正常人,听到这样的问题,第一个该想到的是年轻男人吧。像她自己本人都会这样想。
“妈,你不知道,那孩子,怪可怜的。没人要。”姚爷叹口气。
“没人要?!”姚夫人摔了筷子,亮起穆桂英的义愤填膺,“这么好的姑娘都没有男人看上吗?现在的男人都瞎了狗眼吗?”
姚家兄弟愣愣地看了会儿发火的母亲: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想到姚夫人,对小佳音依然维护在心。
“妈,佳音是很好,人好,工作好,就是,有那么一点小毛病。”姚爷实事求是地说。
姚夫人抱起手,沉重地哼一声:“我不信,她会没人要。我要是男人,早追了。”
耳听母亲的口吻和方敏一样,姚爷郁闷:这小不点,怎么能尽是诱惑有夫之妇?
“妈。”姚子宝总算可以澄清自己看到的事实了,道,“佳音姐姐绝对不是没人要。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年轻的男人,送花给佳音姐姐。”
姚夫人一听眼睛一亮,乐道:“这个好!是什么样的男人?长得怎样?帅气吗?有钱吗?应该有钱吧,不然怎么会是开车又送花的。”
姚子宝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一边扫见坐在板凳上的大哥好像处于了一种被地震到的神态。
她有男人追了?
年轻,多金,帅气的男人?
比他年轻?比他多金?比他帅气?
手指摸了把下巴颌,没长胡茬。自己照样很年轻,光彩照人,又是部队领导,最重要是她的领导,怎样都比其他男人略胜一筹吧。
姚爷心头有些古怪地想完后,眉宇深深地皱褶,俨然对自己和对她都没有什么自信。
“妈,你有她电话吗?”
姚夫人愣到:“你怎么知道我有她电话?”
姚夫人要小佳音的电话号码,是费尽了心机,才向干儿子君爷要到的。没想,她自己没用到呢,先被大儿子拿去用了。
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了,先赶紧拨打号码。他心里是想,原来自己一整天的心思不宁,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她不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刻,都有可能被坏人拐骗。
这孩子,怎么就这样让他不省心呢?
比他年轻多金帅气的男人有什么用?都是要来拐骗这只小兔子的。
电话响了好几遍后,终于,对方是接起了电话。
“喂,找谁呢?”
听是严雅静的声音,姚爷爆吼:“她的电话怎么到你手里?”
严雅静被他骂,笑得是更欢:“原来是姚科。找佳音是吧?她在冲凉房,要不,你这大领导不放心,怕我不小心把她溺死的话,再到我家冲凉房看一看。”
姚爷咬牙切齿的:“你让她洗完澡,打个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后,不知怎的,鼻腔有些热,姚爷更是皱起眉,用手捏了捏鼻梁。
她在洗澡?
鸭子似孩子的身材吗?
或是出乎他意料玲珑有致?
“哥?”姚子宝见他用力捏着鼻梁,被吓到问,“你伤风了?”
“伤风?你哥铁打的,能伤风吗?”姚爷只觉一个两个都不顺眼,好像故意找他茬一样,他回事进了房间,关上门,手机搁在桌子上,两只眼盯着。
这一等,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五分钟过后,电话打来了。
听见电话对面严雅静欢快的笑声说:大领导,你这该开心吧?人家一听说你要来参观冲凉房,火速出炉。
“严,严姐姐,你别笑了。”饶是纯洁的小兔子,都能听出严雅静调侃的意思,皱了眉头说。紧接,是一本正经的声音向对面的领导回话:“首,首长,你,你找我,有事吗?”
“今天,有人送你回家了?”
“是——”
她倒是挺老实的,答应的这么快这么诚实。但也有可能,是她接受了对方追求?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姚爷眉头再皱,粗声粗气道:“你怎么就让个陌生男人送你回来了?”
“他,他是我病人。”
“胡扯!明明人家都送你花了!”
“是,是送花,但,但是,他只是感谢我,照顾他。”
没想到,被他一骂后,她竟然回答的这么认真这么纯洁。姚爷一瞬间,是很想操起把锤子,冲到严雅静家里把这颗小脑袋敲醒,道:“沈佳音,我正式地告诉你!那男人送花给你,不是为了感谢你照顾他。”
“可,可他是这么说的。”
“他这么说你就信?你昨晚上还敢和我保证说不会被陌生男人拐上床?!”
“那,那——”
“那什么?!”
他看她能怎么狡辩?
“那,首长送,送我兔子,又是为什么?”
听见对面本来吼得很大声的声音哑炮了,蚊子似的音量继续认真地说:“他,他送我花,和,和首长关心我,送我,兔子,不是一样吗?”
的确,男人送女人兔子或是花,都是一样的。放到哪里,被外人听见都照样能想到是同一层意思。
“不一样。”姚爷冷静下来后,迅速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反应,“你想想,沈佳音,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他吗?我身为你领导,有可能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吗?”
对面的小脑瓜,应该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他提出的问题后,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的话,从明天开始,拒绝他,明白吗?”
“明白了。”
总算把这傻孩子的脑袋给纠正过来了,姚爷捂住胸口,发觉胸口里的心脏居然跳的厉害,想必是为自己能说服她都捏了把汗。
到了第二天下午,姚爷这回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了,生怕这小不点心头哪怕是不小心一软,被男人拐上贼船。他提早办完事后,匆匆打了电话确定她在单位没有走,就开车过去了。
车开到她单位,见她还没有下来,他停好车后,准备上楼去找她。未料是,先给他遇上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