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个假,角膜炎犯了……
今天请假,用眼过度,角膜炎犯了。
码字两个小时才写了一千字,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
明天在家休息,白天看情况再写,抱歉哈。
第三三五章 君臣定计偷家策 离家十年终归省
民间嫁出去的姑娘回门住对月,女婿陪同很正常,但这会皇帝出现在荣国府小花园,还是让林枢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林枢连忙起身作揖长拜:“臣林枢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一旁的贾兰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帝,在林枢拜下的同时,跟在其后拜道:“学生贾兰,拜见陛下!”
“哦?你就是贾兰?今年的顺天府院试案首?”
贾兰躬身应道:“正是学生。”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贤妃挂在嘴边的贾家麒麟子。”
皇帝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贾兰的模样,估计是初次面圣,有些紧张,不过倒是能够快速镇定下来。
略带稚气的小脸与元春有些相像,一身儒服颇有少年才子的风流倜傥。贾家之人好颜色,这一点自然也给贾兰在皇帝的第一印象上加了不少分。
“朕问你,若是将来你二叔诸事无成,生计困顿,你该如何?”
贾兰想都没想,拜下回道:“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二叔是学生的至亲长辈,当劝其谋生,不成则赡养至终。”
“朕闻尔父祖皆独宠于他,忽视你们母子,可恨否?”
“学生既得父祖之血脉,又得府中抚育,十年衣食无忧,虽有羡慕,却无嫉恨。父祖之恩无以为报,当秉以孝悌之义,终身不移。”
皇帝再问:“忠、孝之间,熟重?”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学生以为,国朝以孝治天下,孝为仁之本,孝为忠之基。”
贾兰的回答皇帝还算满意,一个对自己亲长都不孝顺的人,想让他对君王忠心耿耿,说破大天他都不会相信。
皇帝将腰间戴着的玉佩解下递给贾兰,温和的说道:“是个好孩子,用功读书,等你殿试时,朕许你一个一甲之位。”
贾兰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接。再看到贾琏与林枢都点了点头后,跪下双手接过玉佩,郑重的磕头谢恩:“学生谨记陛下教诲,多谢陛下圣恩!”
……
小院的石桌正处于阴凉之地,树荫遮蔽,倒是凉风习****让贾琏叫来了贾赦,与林枢三人围着石桌坐下。
“朕今日出宫,并不是来看热闹的。新罗与辽东出了问题,朕需要恩侯过去一趟。”
皇帝见夏守忠守在了小院门口,便跟两人说道:“绣衣卫来报,水溶说动了新罗,不日将攻打辽东。而辽东也有人心怀异志,与高永仪有勾连,准备在瓦剌南侵时举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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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特意来臣府上密议此事,可是朝中出了内奸?”
听到贾赦的疑问,皇帝点了点头:“上次首辅寻了左兰,想让绣衣卫在水溶身边的的暗探挑起新罗内乱,为辽东兵马驰援河西争取的时间。却不曾想到,此计刚刚实施,就被水溶反其道而行,说动了新罗王共谋辽东。要不是绣衣卫大多都是单线联系,说不定剩下的探子也要遭殃了。”
贾赦哗啦站起身来,恨恨说道:“该死,这新罗果然是狼子野心,当年就该一鼓作气拿下新罗王城,除其国、灭其种!”
隆盛三十六年夏,大楚与瓦剌对峙大同,新罗不知从哪找了个所谓的古籍,叫嚣要收回自古属于他们的长白山圣地,出兵攻打辽东。
这一下就惹怒了在位的太上皇,正在大同御驾亲征的太上皇派出心腹大将贾代善,领了两万禁军挥师东进,一路打到了新罗王城城墙下。
新罗君臣自缚双手献出王城所有,以求宽恕其罪。要不是当时正和瓦剌打的难舍难分,朝中又有主和派作祟,哪里还有什么新罗藩国,早就是辽东四郡了。
“陛下,新罗敢收容水溶这等乱臣贼子,待臣领兵去平了新罗……”
“恩侯莫急,先听朕说完。”
皇帝安抚了一下有些过激的贾赦,示意其坐下:“两万隐卫择日就会抵达登州,给你半个月时间,处理完家事,就去登州与大军汇合……”
看来皇帝是早有计划,早就密令隐卫直接从陕甘回转,而且是直接走水路,出海转向登州卫。然后等新罗出兵攻打辽东时,贾赦率领隐卫与登州水师奇袭新罗本土,攻下新罗王城……
“记得不要杀水溶,最高给他留几千兵马,逼到海边去……”
皇帝将一封密封的信件递给贾赦:“里面这几人是绣衣卫安插在水溶身边的,到时候你想办法联系他们。水溶是个惜命之人,他们会让水溶做出选择,走投无路之下,东渡倭国也比自刎海边强的多。”
林枢都被皇帝这计划惊呆了,先是偷家,然后又打起了倭国的注意。就倭国国内的现状,水溶带几千杀才过去,绝对能搅出一番新的风雨。
到时候大楚平定边患内乱,王师东进,高举平叛的正义大旗,倭国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至于说两万隐卫与登州水师能不能拿下新罗,只要看贾赦眼中的精光就知道了。
登州水师经过一年多的平倭实战,加上新造的大海船,大炮一轰,就新罗那几艘舢板船,都不够几轮火炮齐射的。
更何况有装备精良、战力非凡的两万隐卫,拿下新罗绰绰有余。
贾赦当场就跪下领旨,胸脯拍的啪啪作响:“陛下放心,臣定当拿下新罗,让新罗王族来京城为陛下献舞助兴!”
“大舅舅不妨让水溶杀光新罗王族,送到京城来反而会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林枢的话让皇帝若有所思,贾赦有些没弄明白,把目光转向皇帝。
皇帝细思片刻,摇了摇头:“还是先送京城吧,杀属国王族终究有损朝廷声誉。朕会与魏阁老商议一下,看还有别的办法。”
“陛下,臣有一计……”
林枢将前世大嘤帝国殖民地政策给皇帝讲了一下,提出可将新罗王等主要王族迁入京城养着,然后派出驻新罗总督等文武官员,借口平叛,常驻兵马。
然后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全面改造新罗百姓,以中原上国对新罗半岛千年来的影响,最多二十年,新罗百姓就会只知皇帝不知新罗王了。
“此计不错,林卿这几日辛苦一下,制定一个详细完整的计划出来。”
皇帝赞了一句,然后给林枢布置了新的任务。
至于倭国的问题还早,而且他在心中早有定计,到时候复刻新罗范本就行,反正天朝在左近这些国度中,影响力强大的无有匹敌。
当当当……
外面铜锣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君臣三人不知不觉间聊到了巳时三刻。
“恩侯去忙吧,让林卿陪朕便可。一会贤妃入园后朕就回宫了……”
贾赦回道:“午时即到,陛下何不留在臣府上用完膳再回去?”
皇帝哈哈一笑,揶揄一声:“朕若留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吃好。算了,该说的事说完了,朕看看热闹就回去了。”
贾赦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他倒是无所谓,皇帝在臣子家用膳,乃是臣子的荣幸与福气,可今日来了不少宾客,皇帝在,酒桌上放不开啊。
“去吧去吧,今日有你忙的……”
……
铜锣声声,仪驾在五百龙禁卫的护送下缓缓来到了大时雍坊房门前。
贾琏领着一圈儿兄弟子侄已经才房门前候着,见到仪驾到来,迎上前去躬身拜下:“臣贾琏(贾珍……)恭迎娘娘回府!”
凤撵中传出哽咽之声,帘布掀开,元春在珍珠串成的珠帘后捂嘴看着前方的兄弟子侄们,旁边大时雍坊的坊门让她回忆起幼时之事。
“恍如昨日时,我便是从此门出去的,十年风雨,我终于又回来了。”
“大姐姐……”
贾宝玉是第一个忍不住眼泪的,他这人多情而又滥情,却也重情。
他能记得三四岁时,元春每日抱着他教他识字,那个温柔爱笑的大姐姐,突然有一天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等到懂事之后,才明白他的大姐姐去了最近而又最远的地方。
“放肆,娘娘面前,当以君臣之礼为先……”
“你这腐儒,我叫我大姐姐与你何干?”
仪驾中自然会有礼部官员,听到贾宝玉的喊声后就出班训斥,却没想到贾宝玉对什么繁文缛节最是厌恶,当即就被气的二佛升天。
正当他要再次开口时,元春打圆场说道:“赵大人说的是,不过这是本宫嫡亲兄弟,当年他的启蒙还是本宫手把手教的,那时他才三四岁大……今日骤然再见,因是一时激动,有些疏忽礼仪了。还望赵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宝玉的失礼之处。”
贾琏走了出来,拎着宝玉来到礼部员外郎赵德发跟前:“宝玉,还不快给赵大人赔礼!”
贾宝玉自然不敢违逆堂兄贾琏,这个家里就两个人会揍他,一个是他爹,另一个就是贾琏。
一番违心的赔礼过后,赵德发也不想跟一个出了名的熊孩子计较,仪驾从坊门入,西行一段距离便来到了宁荣街口。
“拜!”
“臣贾敬领贾氏宗族恭迎娘娘!”
宁荣街上除了龙禁卫就是贾家之人,包括后街住着的族人,男女各分两列,向凤撵行礼。
“扶我下车!”
元春终于从凤撵上走了下来,金丝银线绣织的鸾凤华服,发髻上的金凤玉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衬得元春更加雍容大气。
她的眼泪在看到一大家子人时,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敬大伯、大伯快快请起,这是折煞侄女了。父亲,快快请起……”
“娘女……呜呜呜……”
赵德发本来想提醒元春莫违了礼制,却被突然出现的绣衣卫捂嘴拖走了。
不远处看热闹的皇帝跟林枢说道:“有时朕也烦这些礼仪规矩,可惜朕不得不承认,江山社稷却也离不开它们。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违逆人伦、有碍国朝前进步伐的规矩改一改就好了。”
林枢意有所指的回道:“陛下这次下旨让娘娘回荣国府多住几日以解娘娘思亲之苦,不就是在改规矩吗?”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看起了热闹来。
……
元春挨个扶起了族中亲长,包括庶出的叔祖贾代儒夫妇等等,与其亲切的叙说思念之情。
贾家的族人自然被有情有义的贤妃娘娘感动不已,心中对主脉宁荣两府的忠心更加深厚。
宁荣街上绢花挂满了树枝,遍布街道的红灯红绸更是异常夺目。
元春皱眉说了一句:“太奢侈了,国朝的将士正在前线拼命,家中何必耗费银子行这等无用奢靡之事?”
“娘娘放心,绢花等物,臣会在省亲之后送去坊市售卖,所得之银捐入户部。”贾赦上前解释一句,随后迎元春入荣国府。
一行人自正门而入,过了仪门,没有进荣府正厅,而转向贾政和贾王氏的居处。
元春归省,第一个去处,当然是到父亲、母亲的居处。身体瘫痪的贾王氏在见到元春后,呜呜呜的哭个不停。
不过今日是省亲的第一天,母女二人相处的时间有限。元春安慰了贾王氏几句,言说明日得闲再来看她。
从父母房里出来,经过北边宁荣两府之间的私巷,绕过薛家客居之处,到了省亲别院的正门。
进了省亲别墅之后,迎面当然是“曲径通幽处”的叠障,贵妃当然不可能钻山洞,于是绕东边的大路,上了“沁芳桥”,舍舆登舟,向西而来。过“杏帘在望”经“蓼汀花溆”,逶迤行经“蘅芷清芬”到了内岸,再弃舟登舆,这才进了省亲别墅的正殿。
在正殿,元春升座受礼,这是正式的君臣大礼,必须的礼节。到茶已三献,见礼完毕,元春至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
一番礼法之下的折腾,元春终于从高贵的贤妃娘娘变回了贾家的大姑娘。
荣禧堂中,一身居家常服,抹着眼泪与贾史氏抱头痛哭。四个春里面,贾史氏对元春最为上心,几乎是从小教养到大。祖孙二人哭了许久,才在抱琴的提醒来缓过神来。
三春最先上来见礼,迎春与探春还好,至少与元春有些记忆。元春进宫时,惜春方才一岁多,对于元春根本就毫无印象。
这会正眨巴着眼睛看看元春,然后再打量一下一旁的姐妹几个。包括黛玉与宝钗湘云三人在内,她都打量的很是仔细。
元春好奇问道:“四妹妹是在看什么?”
惜春脆生生的应道:“大姐姐真美!我原以为林姐姐和宝姐姐是最漂亮的人了,没想到大姐姐才是这天底下最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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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一天的红眼兔子,一看电脑屏幕就眼睛发酸发疼流眼泪,医生说这是手机电脑惹的祸,叫我少盯着这些看。我真想告诉他,离了电脑手机活不下去啊,工作能离了电脑?谁闲下来时还不刷个手机?难呐!
建议大伙闲下来做做眼保健操,红眼真太难受了。
今天先更新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吧,休息了,晚安!
第三三六章 亲人团聚乐融融 修道不及揽民心
惜春略带童稚的话使得荣禧堂中久别重逢的伤感消逝了几分,包括元春在内的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黛玉是见过好几回这位大表姐的,宝钗湘云等都是第一次相见。饶是宝钗自认相貌拔尖,也在元春的端庄大气而又柔媚典雅之前自惭形秽。
元春向几个妹妹招了招手,挨个来了一个摸头杀。
她特意捏了捏惜春婴儿肥的小脸笑说:“等你长大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咱们贾家人又有谁长得差呢?”
“林大哥就说我是个小胖妞!”
惜春气鼓鼓跟元春告状,逗笑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贾史氏哈哈一笑也捏了捏惜春的小脸,逗趣说道:“四丫头天天守着厨房的大门,再吃下去不就是个小胖妞呢?”
屋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活络起来,元春依照规矩,给几个妹妹都赐下礼物,大多都是金玉钗环、首饰锦缎。
她在宫中呆的久了,自然警惕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教训,恰到好处的维系着家中姐妹的团结。
包括几个表妹如黛玉、宝钗和湘云都同三个春一样,还特意给湘云赐下两套镶嵌宝石珍珠的金钗首饰,将来好当做压箱底的
物什。
在同李纨说话时,元春感激的握着寡嫂之手说道:“这些年辛苦大嫂了,咱们家欠你良多,兰哥儿能有今日的出息,大嫂居功至伟。陛下曾跟我说,只要兰哥儿继续努力读书,奉天殿上面圣时,许他一个一甲出身!”
“可是真的?陛下真的这么说?”李纨激动地浑身都是颤抖,出身书香门第的李家,她太清楚一个一甲出身代表着什么。
不入翰林难入阁,有荣国府作为支撑,只要贾兰有了一甲出身,就是混的再差,熬都能熬出个三品大员来。
贾史氏对于这点的理解比之李纨和元春都要差上不少,她的心中科举上的成就比起爵位来要差太多。
黛玉见贾史氏有着不理解李纨为何如此激动,就在其耳边小声说道:“状元、榜眼、探花入朝便是翰林,兰哥儿就是熬时间,三十岁前,可比肩一府主官……”
这下贾史氏就明白一甲的价值了,这可比恩荫封官强太多了。她眼睛一亮,跟元春说道:“元姐儿……娘娘,那陛下有没有提过宝玉?”
元春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过如今她早就对自己的胞弟失去了信心,这孩子还是当个富家翁算了。
不过看到贾史氏满怀希望的眼神,元春也不好让老人失望,便婉转说道:“陛下不是刚给家里赐下从仕郎的荫封吗?宝玉现在身上带着七品文散阶,到时候让他考个功名,入朝便能升一级……”
贾史氏仍有不满,便喃喃说道:“才七品,咱们家什么样的门户,一个小小的七品官……”
元春无奈笑了笑,岔开话题又跟贾蓉的媳妇秦可卿聊了起来。这位也是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人,贾家的任务就是让这位皇家遗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同一圈的女眷说完话,元春又召见了贾家两府的男亲。
包括林枢、薛蟠这两个表亲在内,元春都赐下不同的礼物,而且还跟一旁坐着的薛姨妈说起了薛蟠宝玉等兄弟的亲事。
这次召见,元春与贾琏、林枢、薛蟠三人交谈的时间最长。特别是林枢,元春甚至还隐晦的叮嘱了他几句。
“圣人最近迷上了道家修生之法,对于奇异之事甚为痴迷,前天陛下还说圣人听闻林表弟博闻强识、见识颇广,欲召你入宫,估计就是向听你讲讲海外奇异之事。表弟切记,莫要提及佛道神鬼!”
林枢听懂了元春话中的意思,神神鬼鬼世人都是敬而远之,但年老的帝王若是起了这个心思,对于社稷百姓来说,将会是一桩大大的祸事。
若是太上皇再次入迷于修道之路,林枢就会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认为是这桩祸事的始作俑者,被天下世人所唾弃。
毕竟,帝王不能有错,错的只能是臣子!
林枢会心一笑:“多谢娘娘教诲,臣谨记。臣别的本事没有,讲故事的本领早就练就出来了,一定会让圣人满意。”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元春悬着的心放下后满意的颔首一笑。
……
省亲第一天的流程大致完美的走完,元春回到了省亲别院休息。抱琴刚刚从外面回来,元春问道:“见过你父亲母亲了?”
“见着了,多亏府里大恩,琏二爷给奴婢父亲安排了城外庄子的管事之职,这些年家里过的很好。”
抱琴一边给元春泡脚一边感激的说道:“奴婢的幼弟已经八岁,如今正在读书,父亲说琏二爷送去了不少典籍纸墨……”
元春慵懒的斜靠在枕头上,悠悠说道:“那就好,我与你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些年要不是有你陪着,我怕是熬不过来了。好在如今有了安稳日子,等过两年我便求了皇贵妃,赐你出宫待嫁吧。”
抱琴的双手微微颤抖,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姑娘是嫌弃奴婢了?为何要赶了奴婢走?”
“你这傻子,难道还想在宫里呆也一辈子不成?”
元春扶起抱琴,摸了摸抱琴粗糙的双手。初入皇宫那两年,甄氏名为锻炼实为折磨,没少给元春安排粗重的活。
基本上都是抱琴一个人偷偷将活干完,没让元春受累受苦。或许其中有当年贾史氏拿亲人要挟的原因,更多的是抱琴很聪明,只有元春好过了,自己才能好过。
慢慢的相处下来,抱琴也摸清了元春的脾气。加上她元春同甘共苦熬出了头,再有贾琏安排好了她的家里人,就对元春更加忠心耿耿了。
至于说出宫嫁人,抱琴不是没有想过。可她放心不下元春一人在宫里,因为她隐隐有种感觉,宫里的风波看似被皇帝与皇贵妃压了下来,可随着皇子们渐渐成长,宫中暗地里已经有了新的风雨出现。
比如那位被禁足的周嫔,刚刚查出身怀龙子时,便闹出了周家之事,更是连累怀有龙子的宫妃被斥责禁足。据说周嫔因为担心母家之事,心情抑郁烦躁,差点就见了红……
抱琴想到宫人们之间相传的流言,不由有着惊悚:“姑娘,奴婢不想出宫,就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哪怕将来当个嬷嬷都行。”
元春见抱琴语气坚决,正头疼该如何继续劝说时,却打了一个哈欠。
“姑娘今天操劳了一日,早些睡吧。奴婢去外面守夜……”抱琴扶了元春躺下,又给其盖好被子,捏捏被角。
元春确实累的不行,便止住了这个话题,叮嘱抱琴早些去休息,便沉沉睡了过去。
……
五月中旬的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京城带来了些许燥热之感。林枢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耳边传来的市井喧闹不但没有使他感到烦躁,反而觉得有烟火之气。
不过此时他的脑中在思考昨日傍晚薛蟠跟他求教的一件事:他想去甄英莲为妻,该如何做?
这厮果然是个贱皮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然对自己之前的小婢女动了真情。这不是为难人嘛!
先不说甄士隐会不会看到薛蟠这个粗鲁军汉,光是薛王氏这座大山,他就很难跨越过去!
甄士隐不一定瞧得上薛蟠,薛王氏也看不上有过被拐为奴的甄英莲,这两人还真是个苦命鸳鸯。林枢都有些头疼了,这件事他可以不管,可薛蟠都求到他头上了,而且根据黛玉这些天的观察,甄英莲对薛蟠的感情也是极其不一般。
“大爷,宫门到了。”
沉思中的林枢被福全的声音惊醒,晃晃悠悠的马车随即停了下来。林枢起身来到车外,整了整绯红色的官衣走下了马车。
他掏出官凭递给守卫宫门的龙禁卫:“本官奉诏前往龙首宫觐见圣人!”
“末将参见待诏,待诏请!”
守门的龙禁卫查验官凭后拱手拜了一拜,延请林枢进宫。
从皇城入宫,直接向北而行,经过近两刻钟的步行,林枢终于站在了龙首宫大殿前的连廊处。
殿前水池中的荷花开的正艳,不过花香中却伴有丝丝香烛烟火之气,让林枢有些皱眉。
难道太上皇真的又一次迷上修道不成?
“林待诏,圣人在大殿等你。”
戴权飘然而至,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林枢拱手致谢,跟随其来到大殿之内,正位上的太上皇如同魏晋朝的风流雅士,敞着衣襟斜靠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竟然是《大唐西域记》?”
林枢的眼神极好,一眼就认出了封面上的名字。
他恭恭敬敬的拜下行礼:“臣林枢奉诏觐见,恭请圣安!”
“无趣,此处又不是奉天殿,朕也不当皇帝了,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却不曾想找来一个小老头子。”
太上皇啧啧两声,摇头说道:“坐下说话,戴权,去给咱们的六元郎沏壶好茶来。”
“谢圣人!”
太上皇虽然这么说,但林枢还是恪守礼仪,一丝不苟。
待林枢坐下后,太上皇直言问道:“朕听闻林卿熟悉西域诸国,不知这西域是否也有神佛显圣之际?”
林枢摇了摇头:“天竺有佛之说、西洋亦是有神之传,但据臣了解,所谓的神迹,大多是以讹传讹,多为前人不解自然之道,推到神鬼之事上罢了。”
太上皇有些不满意林枢的回答,他估计是找过其他人“论道”,冷哼一声:“林卿结交的那位马范腾就说过,西洋曾有神迹,创造世界万物的上帝耶和华见到地上充满败坏、强暴和不法的邪恶行为,于是计划用洪水消灭恶人。同时他也发现,人类之中有一位叫做诺亚的好人。耶和华神指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并带着他的妻子、儿子与媳妇……”
“圣人所说的,应是西洋的一则神话,这《诺亚方舟》不过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罢了,与我朝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差不多一样,都是假的。”
林枢一听太上皇所言,心中暗骂马范腾这家伙不靠谱,随后侃侃而谈,给太上皇解释道:“西洋诸国信仰不已,光是创世之神不下数位。宙斯、耶和华、真主安拉等等。相比这些神佛之流,倒不如我华夏之神来的真实。”
“何故如此之说?”
“圣人,我朝之神,多为华夏人文先祖。如三皇五帝,皆是率领先民披荆斩棘,在洪荒中为我炎黄子孙拼出一番天地来……”
林枢从三皇五帝开始,一直说到元明时的武当道庭之祖张三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从头至尾都是在说一句话:想当神仙,必须为民谋福利,得万民敬仰,自可被后人立庙祭祀,香火不绝。至于能不能真的成为神仙,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他又说起了西洋诸神狗屁倒灶的事情,特意拿宙斯这个荤素不忌的老流氓说事,让太上皇对西洋诸神的一丝敬意荡然无存。
“圣人,将拿您刚刚所提的诺亚方舟来说,如果西洋之神为真,那臣对这种神仙也尊敬不起来。上古时中原大水,先贤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带领先民治理洪水,解救万民。而西洋之神却是让人造了个船,救了几个人。相比之下,这样的神,还不如我朝一位精通治水的官吏。”
太上皇也从林枢的解释中品出了两方天地的巨大区别,悠悠说道:“西洋之神是要百姓去畏惧,而我中原之神是要百姓去敬仰……”
“圣人说的极是,上天若是真有神佛,那也是由万民敬仰,得万民之心,受万民之拜。”
林枢小小拍了一个马屁:“正如圣人北征大漠、南平蛮夷,上马御敌、下马治政。数十年治国理政,百姓安居乐业,等到将来,万民感念圣人天恩,必将立庙祭祀。”
哈哈哈……
太上皇从失落中走了出来,哈哈大笑后指着林枢说道:“林如海那样的君子,竟然会挑了你这样的小滑头当继承人。有意思,有意思……”
“臣实话实说罢了,这天下万民受了您的恩惠,自然会感念圣恩。毕竟王朝更迭,战乱之下,受苦最大的就是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数十年,难道不是圣人您带领文武官员为老百姓拼出来的吗?”
林枢一脸的郑重,倒是让太上皇觉得此人是个老实君子,这小子说的倒是实话,朕就是这么厉害!
“经你这么一说,朕都不想去建什么庙宇道观了!”
太上皇长袖一挥,带着林枢来到大殿后面的一处空地上。原本此处是一座漂亮的小花园,此时却是狼藉一片,花草树木基本上已经被铲平。
只见太上皇扶着身前的栏杆有些怅然的说道:“朕原想在此处修建一座高楼,看能否与天上的神佛交流交流。今日得林卿解惑,耗费巨资修建一座不知有无用处的高楼,还不如铺路修桥,整修河防,修建水利为民谋福来的实在!”
林枢想起了老貔貅户部尚书文同轩的治黄大计,不禁脱口而出:“臣倒是有个主意,户部文尚书曾因为治理黄河耗银与陛下差点打起来,圣人不如将修建高楼的银子投入治黄大计,将来在黄河大堤上修一座圣人神像,由黄河两岸百姓瞻仰圣颜,岂不美哉?”
第三三七章 千秋伟业治黄河 捐银献粮博善名
林枢的提议让太上皇有些意动,他老了,求得不就是身后之名吗?至于什么修道长生之类的,不过是闲暇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
要是百姓能为自己主动立祠建庙,岂不是名传千古了?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啊!
不过帝王威严不可丢,太上皇悠悠叹道:“历朝历代治河,不过是头痛医头罢了,银子扔进去,没几年又是大水漫灌、千里决堤,你确定文同轩的治河之策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银子朕可以给,但不能让这银子扔进去听不到响!”
“圣人,制定此策臣也有参与,不说百年无忧,至少可抵御三五十年的洪水。”
说起正事,林枢就变得郑重起来:“黄河水患主要问题不是水流大小,主要原因是泥沙与洪水,黄河流经陕甘之地的黄土高原,由于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大量泥沙进入黄河,黄河含沙量增大,在下游大量淤积,形成地上河,形成水患。”
“黄土高原?水土流失?”这两个词太上皇有些不解。
林枢回道:“水土流失是指由于自然或人为因素的影响、雨水不能就地消纳、顺势下流、冲刷土壤,造成水分和土壤同时流失的现象。主要原因是地面坡度大、土地利用不当、地面植被遭破坏、耕作技术不合理、土质松散、滥伐森林、过度放牧等等……”
经过林枢大致的解释后,对大楚各州府十分熟悉的太上皇便明白了黄河水患的主要成因,同时也对文同轩的治河之策有了新的认识。
文同轩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留给皇帝用的,此人性格坚韧,为人刚正不阿,当年就曾自己南巡耗费太多上书弹劾。
别人弹劾是弹劾臣子,他则一纸奏疏弹劾君王南巡扰民、空耗民力、费尽库银毫无用处……
反正当时挺没给自己脸面的,要不是此人确实是个理财的好手,自己也不是昏君,说不定这会坟头草都八丈高了。
“圣人觉得此策如何?虽说恢复上游植被耗费巨大,时间的跨度也大了些,但这是治理黄河水患最紧要的一点,容不得马虎。”
林枢心中暗道:文大人啊,你的治河银子有着落了!
太上皇点了点头,虽然有的地方他弄不懂,但文同轩是个靠谱之人,林枢也是博闻强记的天才少年,这个治河之策是可以试一试的。
“既然你有把握,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戴权……”
戴权就在不远处伺候着,听到太上皇叫他,立刻飘了过来:“老奴在!”
“把这花园恢复了吧……算了,弄干净了就行,没必要花那无谓的银子。清点一下库里的东西,凑五百万送到林家去!”
嗯?
林枢被这五百万的巨资砸了个懵,太上皇的豪富让他吃惊也但还能接受,可这为何要送自己家去?不该入户部银库吗?
太上皇打趣懵逼状态的林枢:“这银子朕给你了,黄河治理不好,你就准备去填黄河大堤吧!”
“圣人……臣……这……”
“传旨,林枢献策有功,封翰林院学士、领工部侍郎,专司治河之事。赏玉如意一对……”
太上皇自从治德七年开始,基本上很少插手官员升迁问题。内阁突然从龙首宫接到草拟的圣旨还有些疑惑,直到戴权解释了一下经过后,几位大学士才有些哭笑不得。
林枢才刚刚因为擅杀乌斯藏法王被革职,这才多长时间,就又一次重回朝堂。而且翰林官晋一级,还得了一个正三品的实职官位。
虽说仅仅是领衔专司治河,但这放有心人的手里,那绝对是个大大的肥差。毕竟光是户部暂定的银子加上太上皇给的银子,都一千万两了。
龙首宫的饭菜很不错,比皇帝那边精致多了,而且量大管饱,林枢呼噜呼噜的吃的很香,让这段日子有些厌食的太上皇都看饿了,米饭都多用了两碗。
“这银子朕来想办法,文同轩这个老貔貅抠不来几两银子……”
太上皇喝了一杯酒后,跟林枢说道:“其实大楚不缺钱,穷的只是朝廷。那些勋亲文武,哪一个不是睡在银子上,就说京城那些秦楼楚馆、当铺粮铺,背后站着的人都是头戴乌纱之人……”
林枢越听越心惊,该不会是自己忽悠太过,太上皇要对朝中有钱的官员动刀了吧,这可不行啊!
好在太上皇理智的很,他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治河乃千秋功业的福报之事,朕身为天下万民之君父,自然要与臣民共享。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来把捐献钱财之人,刻名立碑……”
林枢听到最后,太上皇好像小声说了一句:“朕都掏出家底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圣人真乃千古仁善之君,做臣子的有您这样的君父,那是臣等的福气。臣愿捐献白银万两,以助此等千秋伟业!”
啪啪啪!
太上皇连拍三下林枢的肩膀,夸赞道:“林卿真是个妙人,真是我大楚的忠贞之臣。今后没事时就来朕这里转转,陪朕说说话!”
林枢躬身拜道:“能陪圣人说话解闷,那是臣的福气,求之不得!”
……
等林枢抱着一对玉如意离开龙首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一出宫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户部尚书文同轩拽到了不远处的茶楼上。
“银子呢?”
果然是老貔貅,眼里只有银子!
林枢苦笑一声:“圣人他老人家说,放到户部怕是会被挪用,先放到下官那里,用多少取多少。当然,暂时只给下官拨了八十万两。”
“这是不信任老夫?圣人怎能如此对我!”
文同轩悲愤了一声,随后又有些偃旗息鼓。其实他也明白,要是这些钱真的进了户部银库,被挪用的可能性很大,就是他也守不住。
林枢见老尚书有些抑郁,便出声安慰:“圣人也说了,由文大人总揽治河用银,下官主持具体的事务,下官家中有林家家将和舍妹的亲兵,比之户部银库还要安全些。”
“倒是实话,户部的银库只要超过一百万,各司便会蜂拥而至,批银子的条子能把老夫给淹没了。”
文同轩恢复了精神,眼中冒着精光跟林枢说起了治河的计划。不过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两人只说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回了家。
等到林枢回到黄华坊时,黛玉竟然被元春请去省亲别院。林禄说道:“娘娘传了话,说是出宫不易,她相同姐妹们多些时间相处,这几日姑娘就住别院中了。”
……
与林枢孤零零一个人用晚膳不同,荣禧堂中其乐融融,一大家子人好不热闹。
元春换上一身居家常服,陪坐在贾史氏的身旁。接着是贾邢氏、王熙凤、李纨、黛玉、三个春以及湘云和宝钗。
王熙凤是个会来事的,刚刚坐下就说起了贾琏带回来的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二爷刚刚回来跟我说,圣人下了旨意,封了林表弟翰林院学士、工部侍郎,专司治理黄河一事。”
“工部侍郎?我的天爷,这不就是部堂官了么?”
饶是贾史氏重爵轻官也明白一部侍郎代表着什么,这可是正三品的六部堂官,若是出京任职,按照惯例就需要官升一级,那就是一省的左右布政使,妥妥的封疆大吏!
林枢才多少岁?不到十九岁的年纪!大楚开国以来科举入仕升官最快、年龄最小的部堂高官。
元春却有不同的看法,她悠悠说道:“林表弟身上本来有正三品的文散阶,这个领工部侍郎的差事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管理治河一事。重要的是翰林院学士一职,虽然这官职只是正五品,但再进一步不是入六部就是晋九卿。到时候就是真正位列九卿的朝廷重臣。”
一屋子女眷,对于朝廷官制最了解的也就元春、黛玉和宝钗三人。
黛玉见众人还是有些不解,就给解释道:“咱们大楚官制基本上是沿袭明制,九卿以上文武官员乃中枢重臣,有廷推之权。”
廷推乃国朝抡选要吏之法,由三品以上官员,如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共七卿,加大理寺卿、通政使,是为九卿。
九卿乃全国最高政务机关,熟悉国政推行之实际情形。
廷推时再加上都察院佥都御史、国子监祭酒等官员,公推二或三人,由皇帝取决任用,谓之廷推。
林枢再进一步便可参与廷推,这对元春来说绝对是她在前朝最大的助力之一。
虽然她没有为自己儿子夺嫡的打算,但这后宫之中,不争宠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当然,她的争宠只需要不被皇帝冷落即可,至于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情,元春还不屑去干。
文有自己的父亲贾政和林枢,武有大伯一家,她这个贤妃的位子绝对稳稳当当,将来儿子封爵出宫,说不定她也能风风光光的出宫由儿子供养在王府上。
“听说圣人很看重林表弟,把私库的那些无用的金银器物给融了,要凑五百万两银子供治河之用……”
王熙凤说起五百万两银子眼睛都在发着金光,惹得贾史氏笑出声来:“你看你,都快钻进钱眼里了。”
“我这不是没见过那么多钱嘛……”
黛玉出言问道:“是治理黄河水患吗?”
见到王熙凤点头之后,黛玉给众人解释道:“这事之前哥哥说过,户部的文老大人为了治河银子,差点住在勤政殿不走了,最后硬是从陛下内库要走了五百万银子。”
“这事我知道,那些银子刚从倭国运回来,陛下还没捂热就被文大人要走了五百万两,那天心疼的差点午膳都吃不下去。”
元春捂嘴笑道:“说起来文大人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人人都说他是老貔貅,却都敬其品格操守。那天陛下在我那里骂了好一阵老貔貅,却又下旨赐予文老大人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生怕把财神爷给累坏了。”
“哥哥说文老大人的治河想法是对的,黄河不宁,中原不稳。陛下圣明之君,别说五百万,就是五千万陛下都会想尽办法凑出来。”
黛玉想了想叫来雪雁,当即嘱咐道:“你跟獒哥儿说一声,让他回去一趟,就说圣人都把家底掏出来了,咱们家也不能落后,该出多少让哥哥拿主意。让獒哥儿拿上我的令牌,别因为宵禁被禁军拦住了。”
雪雁正要离开,贾史氏叫住了她。她跟王熙凤商量了一阵,取来一沓银票递给雪雁:“把这些银票送到你家大爷那里,一万两是荣国府,一万两是宁国府。”
……
太上皇心忧黄河水患、掏出家底意欲治理黄河一事,在中枢的刻意引导下短短一日就传遍京畿。
林枢升官专司治河,奉旨筹集银子,于工部衙门值房正式展开工作。
“修国公府捐献白银五千两、粮千旦!”
“治国公府捐献白银一万两!”
“嗯?忠顺亲王府捐献白银五十万两!”
哗!
值房瞬间被高永恒的豪爽给惊呆了,京城各家勋贵捐献的银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捐献的多。
“肃静!”
林枢敲了敲桌子:“继续!”
“大报恩寺捐献白银五千两,粮食两千旦!”
“皇商薛家捐献白银……捐献白银十万两、粮食一万旦!”
哗!
又是好一阵议论,不过书吏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念了起来:“大兴县举人吴明辉捐献白银三千两!”
“大兴县罗记商行捐献白银一万两!”
“大同钱庄捐献白银五千两!”
“等等!”
林枢突然睁开眼睛:“再念一遍!”
书吏被林枢吓了一跳,大声念道:“大同钱庄捐献白银五千两!”
林枢嗤笑一声:“真是好大方啊,这大同钱庄乃是京城排名前三的钱庄,竟然只捐献五千两银子……汇通钱庄和平安钱庄捐献了多少?”
“回大人的话,汇通钱庄和平安钱庄各捐献银子十五万两!”
这两家钱庄的背后分别是四川丝绸商会和徽商,虽说捐献银子更多是想在朝廷这落个好,在百姓那落个仁善之名,可人家是真的捐献了这么多银子。
大同钱庄的背后就是晋商,五千两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但对于豪富著称的晋商来说,可怜还不够他们每日一顿饭的花销。
毕竟前些日子晋商范家的三爷刚刚替一名舞姬赎身,正好花了五千两银子。大同钱庄捐献这与舞姬赎身价格相同的五千两银子,是要打太上皇和他林枢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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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仁善捐资动京城 迎春将嫁别亲人
晋商八大家的作死行为让林枢即气愤又觉得好笑,真当朝廷拿他们没办法?
皇帝为了大局可能还会忍住心中的不快让他们再逍遥一阵子,可太上皇绝对不会受这等侮辱,估计等捐献名录送到龙首宫之后,又将是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书吏见林枢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不小人前去责问一番,让他们也捐上十五万两?”
林枢呵呵一笑,继续靠在椅子上闭目说道:“责问什么?大同钱庄为国捐献‘巨资’,整整五千两白银,本官难道还要行那逼捐之事?继续念!”
值房中又响起了书吏的声音:“宛平县御品斋捐献白银一万两;宛平县魏记布行捐献白银八千八百两……”
书吏念完时嗓子都有些哑了,方便的账房先生起身汇报:“启禀大人,至今日午时前,共计收到捐献银两两百十一五万八千二百五十两白银,粮食十三万四千石,布匹二千六百匹,各类药材……”
林枢接过账房先生手中的册子看了一遍,心中默算一阵,点了点头吩咐道:“将捐献的名单抄录八份,分别张贴在皇城门口、顺天府衙、东西两市以及东西南北四大城门。记住,连同册子送到户部请文老大人过目,加盖户部大印。”
值房中的人皆是起身,躬身拜下:“下官(小人)遵命!”
京城各家宗亲勋贵、文武百官及各大商会捐献银钱粮布,助力朝廷治理黄河的事情本就是百姓们极为关注的事情,林枢特意请了旨意,皇榜张贴捐献名单,每一家名录后面都将捐献的银钱数量一笔笔标注的清清楚楚。
八张皇榜分别贴在了不同的地方,无论士农工商都是好奇的挤上前去,不通文字的也围到读书人身边,听其念着上面的字。
林枫正与友人在坊市喝酒,突然听到外面铜锣声响彻整个坊市,跑出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坊门处。
有些不识字的百姓急着想要弄清楚皇榜上的内容,好回去跟别人显摆第一手八卦,看到身着儒服的林枫等人过来,立刻让开最靠前的位置。
“诸位老爷相公,可否给小老儿念一念皇榜上的内容?”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看不懂啊……”
林枫等人欣然应下,众人推了林枫来念:“大楚志士仁人捐资助力朝廷治理黄河水患名录,太上皇帝陛下钦赐白银五百万两;景亲王府白银十万两;越亲王府白银十万两;兰陵大长公主府白银八万两……忠顺亲王府白银五十万两……皇商金陵薛家白银十万两、粮一万石……”
太上皇在位四十余年,平内忧外患、劝课农桑、鼓励商业、整顿不法确实让老百姓们过了四十余年的安稳日子。
哪怕仍有不法权贵欺压百姓之事发生,隆盛末年也闹出了先太子之乱,但老百姓仍然认为那些事都是有奸佞误导了他们的君王,对太上皇的崇敬丝毫未减。
如今听闻太上皇掏空私库拿出五百万两白银治理黄河水患,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林枫后面念叨的宗亲勋贵捐献的银两,要是放在以往绝对会成为百姓们津津乐道之事,可在太上皇的豪举面前,如莹莹之火对浩玥之光,瞬间失去了色彩。
“汇通钱庄白银十五万两、平安钱庄白银十五万两、大同钱庄五千两……”
嗯?
别说老百姓,就是林枫念到这里都皱起了眉毛停了下来,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位老爷,您是否念错了?”
三大钱庄京城百姓谁人不知,按理汇通和平安既然是捐献了十五万两白银,大同钱庄自然也不会少于十万。可林枫刚刚念的确实是白银五千两,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林枫再三确认之后郑重的说道:“是五千两没错,上面还盖着户部和工部的大印。”
“真是没想到,同为京城三大钱庄,竟然如此的吝啬!”
“贤兄不知,这大同钱庄向来只进不出,门前石板坏了都懒得让人去换一块……”
“前几天范三爷不是刚花了五千两买了个花魁回去嘛,估计人家的银子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这倒是,范三爷来京城三年不到,花魁倒是没少买。至于黄河水患,估计人家认为与己无关,能出五千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听说大同钱庄暗中放印子钱,南城的胡大家就是因为还不上印子钱妻女给抓去抵债,父子俩被活活打死了。”
“你可别瞎说,这是要抄家的大罪……”
“唉,胡大家又没什么门路,大同钱庄随便找了个快死的人抵了罪……”
东市如此,其他地方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百姓们在感恩太上皇的贤明之时,反复鞭尸大同钱庄和它背后的晋商八大家。特别是主持京城晋商商会的范家老三范成冰,直接成了老百姓鄙夷的主要之人。
龙首宫的太上皇自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气的传召还在京城的张思维入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作为与晋商关系最为密切的封疆大吏,张思维只能默默承受太上皇的怒火,心中对八大家和范成冰的鄙夷与愤怒几乎到了顶点。
“朕再说一次,大同钱庄要是不掏出一百万两银子,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无辜受累的张思维黑着脸出了皇宫,一路疾行去了城西范家大宅,将太上皇的旨意传达后就拂袖而去。
回到家中的张思维喃喃自语:“竖子不可与之谋,故人诚不欺我!”
他连夜写了一封信让心腹送回山西老家,同时准备尽快完成京城的布置。此地不可就留,还是回任上好好当自己的布政使吧。
……
五月十八日礼部遵二圣之命,为捐献银两的商家百姓赐下“义商之家”与“仁善之家”牌匾。顺天府衙亲自派人敲锣打鼓将匾额挨个送到各家,鞭炮声响彻了整个京城。
汇通钱庄与平安钱庄因为平时无劣迹在身,还被户部准许可在全国开设分店,当然要与户部合营,这还是林枢的提议。
相比之下大同钱庄就惨多了,别说赐下牌匾,这会正忙着筹集银子,根本就顾不上这些。而且顺天府接到举报,之前打胡大案再次给人翻出,御史也已经盯上了范家老三范成冰。
顺天府正准备查案时接到了龙首宫的口谕,凡是与大同钱庄有关的案子先压下来,什么时候宫里有了旨意再行审判。
顺天府尹唐佑仪也是心思通透之人,稍一思索便知道太上皇被大同钱庄气的不轻,准备好好出口恶气了。
“看来大同钱庄的银子耗尽后,圣人才会让顺天府动手。这八大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这范成冰可以给自己准备棺材板了。”
贾赦乐得看热闹,小酒喝着,小曲听着,美滋滋与贾敬、贾政、贾琏以及林枢聊着朝堂之事。
明日迎春出嫁,林枢下值后就被贾琏拉了过来。
贾政却有些不赞同太上皇的做法,他皱眉说道:“君子取财有道……”
“二舅舅,这大同钱庄里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是沾了血的。圣人这么做,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林枢说道:“国朝商税极低,这大同钱庄九出十三归都是常事,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印子钱。胡大案不过是大同钱庄所犯罪行中极其平常的事,恐怕顺天府查访之后,更多的罪行将会暴露在世人面前。”
贾政自然明白林枢说的是对的,这大同钱庄能在短短三年冲到京城各大钱庄前三的位置,暗地里肯定做过不法的勾当。
“圣人如此做也好,表弟刚刚被明旨诏令主持治河大业,范老三就拿五千两恶心人,这是明晃晃的不给咱们面子。今日之果自有前日之因,这是他大同钱庄和范老三应该承受的因果。”
贾琏给几人各倒了一杯酒:“敬大伯、父亲、二叔,咱们还是莫说这等搅人兴致的事情了。明日二妹妹出嫁,咱们还是再议一议这流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听到贾琏的提议,贾政也想起了几个没定下婚约的孩子,兴致勃勃的说道:“琏儿说的对,孩子们婚事重要……大哥,我刚还想说,娘娘不是还在家里吗,趁着这个机会,明日不妨给三丫头四丫头她们也相看相看……”
……
省亲别院最后在元春的提议下改名“御赐大观园”,黛玉等姐妹几人已经陪着元春在里面住了三天了。
元春打进宫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松快过。这三天以来,每日都同几个妹妹赏景作画,吟诗作词好不畅快。
可惜明日迎春就要坐上花轿嫁去王家,这会姐妹们正围着迎春叽叽喳喳的说着不舍之语。
元春将一个精致的盒子塞给迎春,嘱咐道:“这是一万两银票,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给你的压箱钱……”
“大姐姐,这我不能要……”
迎春自然推据元春的馈赠,宫里更费银子,况且元春已经送了她一套珍贵的钗环首饰,这一万两银子她觉得大姐元春更为需要。
元春强行将盒子压在迎春的怀里,郑重说道:“听我说完!王家诗礼之家,家财自然不必咱们府上。将来二妹夫定然是要出京任职,免不了遇到银钱紧张之事。记住,今后你要给二妹夫掌管好内宅,万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不能因为钱财之事让他沾染贪腐之事……”
元春殷殷教导着迎春如何应对官场上的事情,甚至直接言明只要迎春经营好王家家业,不让王焕有银钱紧张的后顾之忧,迎春就能稳坐王家正室之位,掌握王家后宅大权。
当然,这些话元春不仅仅是跟迎春说的,同时也是在教导剩下的几个妹妹。她紧守祖制,从不干政,却也从皇帝口中听过不少前朝之臣的事情。
“大姐姐说的对,钱塘县之前的县令严令徽之妻就因为家中银钱紧张,擅自收了他人财物,致使其夫不得不做了违逆国法之事,被流放去了琼州。”
黛玉唏嘘说道:“虽说焕大哥品性高洁,但人往往会有不得已的的时候。二姐姐还是收下吧,这是我送给二姐姐的压箱银。”
虽说黛玉不缺银子,但她也不能越过元春这个长姐,便取了五千两银票放在了迎春面前的炕桌上。
“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二姐姐别嫌少。”
“还有我的……”
……
探春、惜春、湘云和宝钗纷纷将自己的心意送上,或是银票或是散碎的金银豆子,在烛光的映衬下让迎春眼睛酸的厉害。
吧嗒吧嗒的眼泪掉落下来,迎春哽咽的都说不出话来。元春拿起手帕给她擦着眼泪,柔声细语的安慰道:“傻姑娘可不敢哭,哭肿了眼睛明日妆容都不好画了,要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让二妹夫挪不开眼才行……”
“怎么这会就哭上了……”
王熙凤向来是人未至而声先到,话音刚落就见王熙凤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她看到炕桌上的银票和金银豆子后爽朗一笑,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大大小小放着一沓银票,上面还压着好几个印有龙凤的金元宝,一看就是御制之物。
“竟然让你们抢了先!”
王熙凤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就说道:“这是二爷让我拿来给你当压箱银的,五千两银票,金元宝是陛下这几年赏的,这嫁去婆家没有银子傍身可不行。”
她又转身捏了捏探春几个人的脸打趣道:“你二哥说等你们嫁人的时候,也会给你们准备好压箱银,咱们贾家的闺女不能让人瞧不起。”
王熙凤刚刚说完,门口又传来李纨的声音,她也抱着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一看炕桌上的盒子金银等物,与王熙凤会心一笑。
大家在一起或许曾经有过争执,但这些年的感情自然浓厚的很。李纨将一盒子金银和银票放在了桌子上,从金锞子银元宝的样子来看,皆是这些年长辈年节时赏赐的东西。大大小小的金银装满了小木盒,价值不在一千两银子之下。
说说笑笑、哭哭闹闹时间很快就到了月上枝头,包括贾邢氏、贾尤氏在内的贾家内眷都送来了或多或少的压箱银。
待众人散去,迎春跪在内堂中的牌位前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她小声说道:“娘,女儿要嫁人了,他对女儿很好……”
屋外刚刚走到门口的贾赦停下了脚步,听着里面的说话声不知该不该在此时打搅女儿向其生母的倾诉。
迎春的贴身丫鬟司棋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过来,在看到门口的大老爷贾赦之后刚想说话却被贾赦给阻止了。
贾赦小声哀叹一声,将一叠银票递给司棋:“把这些银票交给二丫头,让她早些睡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司棋还发着懵没有反应过来,嘎吱一声房门打开,迎春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女儿明日就要嫁人了,难道父亲连一句知心之语都不愿说吗?”
第三三九章 侯门金闺女 终嫁如意郎
这还是迎春第一次鼓起勇气跟自己的父亲说出自己所求,忍了近十六年,她终于向贾赦哭诉了出来。
“女儿明日就要嫁去别人家了,从此成为王家妇,不得再称贾家女。父亲,女儿问您一句,父女之情竟淡薄至此吗?”
迎春的眼泪随风而落,她今夜本就哭了许久,这会眼睛早就红肿的厉害。可在贾赦的眼里,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女儿变得陌生起来,特别是迎春的那声父亲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老爷、父亲,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贾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听到迎春叫他父亲了,五年还是十年?
他的确不怎么过多的关注女儿,而且是不敢近亲自己的女儿,只想着让闺女吃饱穿暖就好了。而且前几年局势艰难,万一王子腾见自己重视闺女让迎春也进了宫怎么办?
元春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都被送进了宫中,自己这个“笨丫头”去了宫中还不被生吞活剥了?
面对迎春的哭诉质问,贾赦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刻意的疏远已经成了习惯,这会想摆出严父的架子又被迎春的眼泪击的心软。
许久的不知所措之后,万千话语最终变成了一声长叹。
唉!
“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贾赦的神情萎靡了不少,挺直的腰板也好像变得佝偻起来。他想要转身离开,心中却又涌起了不舍。
他避开迎春的泪眼闷说了一句:“进屋吧,爹有话跟你说。”
迎春的屋子此时挂满红绸,与往日的素雅大相径庭。贾赦还是第一次来,以前最多偶尔去过荣禧堂后的那间小抱厦。
司棋给贾赦父女端来两碗莲子羹和一盘小点心,这会喝茶有些不适合。
“姑娘晚膳用的少,奴婢怕姑娘饿着。”她解释了一句后退到门口,就守在门口时刻关注着屋子里的动静。
贾赦将点心推到迎春面前,有些僵硬的说道:“吃点吧,明日怕是要熬许久,别饿着了。”
语气僵硬,却也比平时柔软。迎春点了点头,捧心递向贾赦:“父亲也吃,这点心是女儿亲手做的。”
虽说贾赦晚膳吃的不少,也喝了不少酒,这会一点都不饿。可那句亲手所做,让他鬼使神差的拿起了一块小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哽咽的四个字从贾赦的嘴中发出,他突然觉得口中的点心苦涩起来,脸上也有湿润之感。他摸了一把,竟然不知不觉落下了眼里。
贾赦将手中的半块点心放下,看着眼前同样无声流泪的迎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长大了,也懂事了。去了夫家记得莫要委屈了自己,若是王家小子对你不好,就回家里来,为父给你做主!”
迎春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攥着贾赦的衣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放肆的宣泄自己的情绪,不像五六岁时那样,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忍受委屈。
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被奶嬷嬷欺负都找不到撑腰的人。当时她鼓足了勇气去找父亲,却被醉酒中的父亲骂了出来。
从那之后,迎春就将所有的委屈都藏在了心底,麻木的将就着。直到二哥贾琏浪子回头,她才过了几天松快日子。
可缺失了十几年的父爱,是迎春梦寐以求之事。这就像是一个执念,牢牢占据着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迎春在哭,贾赦也在无声落泪。
贾赦有袖子抹去眼中的泪水,又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迎春。时间渐晚,女儿明日就要出嫁,该说的事情还要说。
他将桌角的那叠银票递给迎春,郑重说道:“这是三万两银票,最下面的是两间铺子,一间在西市一间在金陵。还有一处城西的小庄子。这些是为父给你用来傍身的。”
无论是银票的数量和铺子庄子,都将迎春吓了一大跳。她帮王熙凤打理了快一年的庶务,自己知道荣国府的银钱还是很紧张的。特别是归还户部欠银和修建大观园后,能保持收支平衡就很不错了。
“父亲,您哪来的钱?府中的银子有多少女儿是知道的……”
贾赦老脸一红,大手一摆假装豪气的说道:“你爹我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当家人,还能缺这点银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迎春固执的将银票地契统统递还了回去,摇头回道:“府中的情况我一清二楚,父亲有多少私财我也大概知道些。女儿的嫁妆比起公侯嫡女不遑多让,这些钱父亲还是收回去吧。”
说道最后,迎春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上月父亲买那幅古画还是找二哥凑的银子……”
贾赦都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的确没钱了。素来喜欢收集金石字画的他早就把自己的私财耗费一空,府中的银钱也被王熙凤管的死死的。这次给迎春的银票和刚刚置办的庄子铺子,都是找高永恒借的银子。
他素来好面子,更别提想要这会满怀对女儿的补偿之心。
贾赦将东西再次推到迎春跟前:“拿着!府中置办的嫁妆大多华而不实,只有银子铺子才是最紧要的。那处庄子挨着咱们府的族田,为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下的……”
“老祖宗知道吗?二哥知道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迎春自然知道,她不想因为钱财之事与亲人生分了。
贾赦一把将银票地契塞到迎春手中,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别废话,拿着,你爹我才是荣国府的家主!放心,你二哥知道的……”
好说歹说之下,迎春才接过了银票和地契。她将装着长辈、兄弟姐妹送给她的压箱银摆在贾赦面前,感叹道:“女儿真不缺钱,加上父亲给的,快有十万两了,这还不算公中出的嫁妆。”
贾赦看了一下,除却几张大额的银票外,大多都是带有福寿禄纹饰的金银元宝,估计是家里的孩子这些年攒下的长辈赏赐。
他叹了一口气,略过此事重新叮嘱即将出嫁的女儿,什么出嫁后孝敬公婆,同时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今后不能再做锯了嘴的葫芦等等,直到亥时才在迎春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迎春的小院子。
“父亲!”
贾赦刚出小院门口,坐在连廊处已经快一个时辰的贾琏起身迎了上来,月光下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父亲通红的眼睛。
贾赦抬头看了看皎洁的圆月,再次叹气跟贾琏说道:“这些年二丫头受了不少的苦,今后你多看着些吧。那些银子不用你管,为父自会还给九王爷。”
“父亲哪的话?儿子是二妹妹的嫡亲兄长,自然会好好照看妹妹。给二妹妹傍身的银子,自然是咱们父子一起担着。”
贾琏笑了笑扶着有些恍惚的父亲,两人小声说着话慢慢往前走去。迎春从半开的小院门捂嘴走出,远远目送父兄离去。
……
五月十九,宜嫁娶,十里红妆!
明照坊济宁街王府张灯结彩,红灯都挂到了明照坊的坊门边上了。
王家人天还未亮就起来忙活,直到用完早饭后,王琦便乐呵呵坐在了正堂跟王家来京的族老说起了今日的安排。
林枢作为王家未来的女婿,自然要早早前来帮忙。毕竟只有大舅哥成亲之后,他才能将王媛娶回家。
“惟中兄换上这身状元红,还是挺人模狗样的!来,兄弟再为你擦点胭脂水粉……”
“哎、哎,我不涂这个,太难看了!不雅不雅!”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好在王家族老来时带了好几位王家小辈,迎来送往的事做的很是熟练。
“蔺兄、唐兄、盛兄……”
在京的南直隶同年几乎都早早就到了王家,二十几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迎亲时该做什么诗词,如何冲破贾家大小舅子设置的艰难险阻。
午宴过后,白马状元红,花轿伴乐起。鞭炮声声,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往大时雍坊赶去。
荣国府自然也是高朋满座,与贾家亲近的开国一脉的公侯府邸几乎都是家主亲临,加上贾赦、贾琏的友人,前院搭好的喜篷中坐的是满满当当。
高永恒是个爱热闹的人,今日出嫁的又是好友贾赦的亲女,自然早早就来了荣国府送嫁。
“这嫁出去的闺女不能缺银钱傍身,你看我够意思吧,特意让人铸了这一匣子金元宝。”
若说送礼,高永恒向来是能省则省。这次却豪爽之及,直接让人用府中金饼铸造了一百零一个小金元宝,加上一对金童玉女,价值不在五千两白银之下。
“破费了……”
贾赦今日并没有往日的潇洒,反而红肿着眼睛蔫蔫的。作为好友的高永恒有些费解的问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多有喜欢这个闺女,怎么今日倒是不舍起来?”
“可她终究是我的亲生女儿,从今日起,她就姓王了。王家妇啊,不再是贾家女了。”
贾赦长叹一声,抹了抹眼角。他昨夜辗转反侧整整一宿,脑海里尽是早已模糊的迎春生母。他还能想起迎春生母病逝时求他的话,可惜他并未如约做到那些。
高永恒见贾赦确实难过,想要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能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与其同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门外鞭炮声骤向,贾赦猛灌一杯酒后起身来到了前厅门口。隔着院墙他能清楚的看到升腾起来的烟火之气,他喃喃自语:“嫁人了也好,书香门第也算配得上二丫头!”
……
迎春在听到鞭炮声之后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团扇,惜春从窗户外看去,贾琮几人已经堵住了小院的院门。贾琮、贾环、贾蓉、贾蔷以及贾兰五个人手中还拿着裹了红布的木棒,正虎视眈眈的守在门口。
“蓉哥儿,一会二姐夫来来了你们可别真打啊,打坏了二姐姐可怎么办?”
贾蓉回头看着从窗户中露出脑袋的惜春,咧嘴一笑:“放心吧小姑姑,侄儿不会真打的,就是吓唬吓唬二姑夫,警告他今后别欺负二姑姑……”
姐妹几人虽说心中不舍,但也明白迎春这桩婚事的确是顶好的。惜春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桌子上一叠点心小心包好,塞给司棋。
“一会二姐姐要是饿了你就悄悄塞进花轿里,听说要折腾许久的,怕是亥时都不一定能吃上饭。”
司棋狠狠点头,一副大任在身的模样。元春被两人给逗笑了,安慰道:“放心,轿子里肯定备着有吃食茶水,不会饿着二丫头的。”
鞭炮声越来越清晰,迎春的紧张感却已经在姐妹们的声声逗趣安慰中去了不少。
等小院门外传来笑闹声后,出了几个贾家老妇人和丫鬟,元春带着几个妹妹避道了厢房。
王焕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之后,欢欢喜喜的来到迎春的屋子前念起的催妆诗。
好在元春早有交代,并未有过多的为难。王焕进门后跟几个贾家长辈拜谢后,牵起了迎春的手。
他兴奋的咧嘴傻笑,温柔的对迎春说道:“二妹妹,我来带你回家!”
王焕与迎春先去荣禧堂拜别贾史氏,在贾史氏哽咽的殷切叮嘱声中又来到了前厅。
二人跪在贾赦与贾邢氏跟前,磕头拜别。
“二丫头就交给你了,你若对她不好,荣国府的亲兵便会打上王家门去!”
王焕再次拜下做出保证:“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当视二妹妹为珍宝,爱护一生!”
贾邢氏今日也算是尽职尽责,依照传统戒言迎春孝敬公婆等等,最后由兄长贾琏亲自背迎春出门,直到迎春上了花轿才拍了拍王焕的肩膀。
“该说我的昨日就跟你说过了,今后别让为兄在秦楼楚馆中看到你,否则……哼哼!”
……
等花轿伴随着鞭炮声离开了宁荣街,贾环与贾琮才松开抱着贾宝玉的手。
“二妹妹走了啊!就这么走了啊!”
贾宝玉突然坐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其实他知道终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也高兴迎春找到好夫家。可他就是觉得心中疼的厉害,不由眼泪不要钱的涌了出来。
贾琏叹了一声,上前扶起贾宝玉:“二妹妹是嫁人了又不是不能回来了,荣国府永远是她的家,你永远是她的宝二哥。你若是想她了便多去王家探望,没人拦着你的!”
贾宝玉有些心灰意冷,他也是看透了人世间的诸多不如意,知道有些事不能随他的心意来,否则就是害了二妹妹她们。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同的,一次两次还好,去的多了只会给二妹妹带来麻烦!”
贾琏目送贾宝玉蔫蔫的离开,有些惊讶的询问一旁的贾环贾琮:“你们跟宝玉说什么了吗?他怎么会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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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出了点事,更新的晚了些。抱歉……
第三四零章 贾恩侯秘密出征 林瑾玉总揽大业
贾琏能清楚的感觉到贾宝玉的性情还是那样,但方才说的那些话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他在压制自己的个性,懂得了什么叫人情礼教。
贾琮小声跟贾琏说道:“二哥,许是宝二哥知道了前些天的那些流言……”
原来如此,竟是因为周谚的那句话!
“宁荣两府内外不分,任由一个十几岁的哥儿天天混迹内帷,谁知道贾家的姑娘还干不干净,他周家的哥儿,怎会去一个不干不净的贾家女……”
唉!也许这这算是好事吧,至少能让宝玉懂得什么叫人言可畏。
迎春出嫁了,热闹已经远去,方才还在屋子里玩闹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嘤嘤而哭。
元春抹去眼角的泪水挨个安慰着几个妹妹,直到夏守忠来了荣国府,众人又开始忙成一团。
明日便是元春要回宫的日子,又将是一次分别,而且元春与迎春不同,回宫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
五月二十日,元春拜别父母亲人,再次返回紫禁城。
五月二十一日大朝会时,荣恩伯贾赦把周贵人之兄周让暴打一顿,原因是上朝前,周让踩到了他的影子。
皇帝震怒之下,以圣前失仪又一次罚了贾赦一年的俸禄,并再次禁足家中半年。
虽说贾赦的理由很是荒唐,但无论熟悉他还是不熟悉的人都觉得这确实是贾赦干得出来的事,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伪。林枢为无辜挨打的周让默哀十息之后,就请假前往荣国府拜访。
“大舅舅今夜就要出发?”
贾赦正一遍又一遍的擦着自己的宝剑,双鬓已经有些花白的他看起来心情好的很。
只听贾赦说道:“嗯,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只能如此。琏儿做事不够谨慎,遇到大事多与你表弟商量。”
贾琏沉闷的点头应下,虽说自己父亲不靠谱的时候居多,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犯糊涂。他就是有些担心父亲的安危,毕竟沙场无眼,更何况还要走海路。
“父亲,海上不比陆地,凡是谨慎些,多听听水师将领的意见。还有莫要冲锋在前,您是主将,坐镇中军最好……”
“啰嗦,还教训起你爹来了。”
贾赦一巴掌呼在贾琏的后脑勺上,打得贾琏龇牙咧嘴,父子俩特殊的亲近模式使得房中的沉闷气氛活跃了起来。
林枢将一份这些天闲暇时整理出的资料递给贾赦:“这是外甥整理的一些资料,包括新罗地形、城池布局以及新罗人的风俗习惯等等。时间有限,里面的内容粗糙了些,但应该能发挥些用处。”
贾赦接过来翻看了一阵,哈哈大笑的拍打着林枢的肩膀。
“有用有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了你送来的资料,再加上绣衣卫打探来的消息,半年时间必将拿下新罗全境。”
林枢也没有给兴头上的贾赦泼冷水,只是侧面提醒贾赦注意新罗人躲到山中打游击的情况。
打仗的事贾赦比自己这个青铜级别的人懂的多了,人家可是武将之首的贾代善亲传,马上皇帝的太上皇亲自为先太子培养的将帅人选。
虽说隆盛末年被迫宅在家当起了老纨绔,可人家之前的战绩鲜少有人敌。二十一岁充当先锋官征北,二十五岁参与平定西域之乱,三十岁时南下征讨不臣,三十八岁便领了一镇三卫戍边延绥……
论出身,论资历,论战力,贾赦绝对是国朝武勋中能进前十的存在。林枢担心的不是贾赦会败给新罗,而是担心打的太快,朝廷的消化能力出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可别打顺手把水溶给灭了,皇帝还想名正言顺的东征倭国呢!
林枢再三提醒了贾赦这几件事后就回了林家,将短暂的时间留给了贾家父子。
到家时黛玉正坐在院子里乘凉,手中的团扇无意识的摇着,给修剪了毛发的白晶晶一遍又一遍的舔着毛,似乎对剪的有些凌乱的毛发很是不满。
“喵喵……”
看到林枢回来,白晶晶连忙跑到他面前告状,一边控诉非人待遇,一边要求林枢给它顺毛。
林枢抱起猫儿坐在林枢旁边的石凳上,给白晶晶顺着毛发。
“听说大舅舅又被陛下禁足了?”
京城传播最快的就是各类八卦,大朝刚刚结束贾赦因周让踩了他影子将其暴揍一顿的消息就传播开来。
黛玉的眼中尽是担忧,她问道:“大舅舅是要领兵出征么?”
“玉儿为何这么说?”林枢很是惊讶。这件事京城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跟黛玉说过。
“大姐姐省亲第二日,荣国府的亲兵就有近一半的人悄悄去了城外。”
黛玉盯着林枢的眼中,似乎是在等待一个确切的答案:“大姐姐当时刚进别院,哪有将战力最强的亲兵往外调的道理?兰哥儿跟我说教他们练武的贾六突然给他们停了课,随即就说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当时我还以为是因为大姐姐省亲不方便……”
“玉儿是仅凭这些想到的?”
“外祖母昨日叫了大舅舅一声‘赦儿’!”
林枢不禁有些自愧不如,有个机敏至极的妹妹,当哥哥的好没有成就感啊!他点了点头,跟黛玉简单说了下贾赦秘密出征的事情。
得到确认的黛玉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与草原大战,她的心就能放下一半来。新罗而已,弹丸之地。
太祖爷打过、贾家的先祖打过、林家的先祖也打过,对于黛玉而言,新罗就像是给朝廷大军送军功的,就是太过无耻,只要败了就跪地求饶,使得朝廷里的有些人总拿天朝仁德说事,每次都放虎归山。
“这件事京城没几个人知道,玉儿记得保密。”
林枢看了黛玉郑重的点头,安慰她道:“大舅舅是天生的将帅,当年南征北讨几乎从无败绩,打新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是不知这会打败新罗后,朝中会不会有人上书替李氏求情,使得将士们的心血再次白白浪费。”
黛玉长吁短叹,她熟读史书,像新罗这等表面恭顺实际上莫名自信又有野心的藩国要来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纳入朝廷版图,恢复汉时的辽东四郡。
林枢哑然失笑,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朝中的某些官员,短视如此,还不如困在内宅的小女子聪明。
“放心,这一次陛下决心已定,新罗之地乃是朝廷布局征倭的战略要地……”
黛玉认真的听着林枢的讲解,对于朝廷的战略方针又有了新的认识。这几年林枢没少给她讲解域外的国家以及世界局势,深知当今正是大变革之时。
不进则退,退则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中原王朝在西洋之地被传为黄金国度,无数豺狼正等着天朝乱起,趁机咬下一块肥肉来。
兄妹俩一个愿意讲,一个乐意听,倒是有些老师教学生的模样。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黛玉都在认真的学习着,汲取着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知识。
林枢甚至有些可惜了黛玉的女儿身,可惜她生错了时代。黛玉要是身处前世天朝,最起码也是大诗人、大文豪甚至女院士,说不定肩上带星,成为一名女将军。
……
除了少许的几个人,谁都不会想到贾赦已经偷偷出京往登州府赶去。
兵部源源不断的调拨粮草军械,所有人都以为朝廷和瓦剌的对峙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不知这里面有大半是绕了个圈送到了通州码头。
林枢奉旨筹建治河衙门,刚刚从吏部文选司出来就碰到了前两日的新郎官王焕。
“瑾玉兄你太不够兄弟了,为啥要走了蔺兄他们把我剩下了?”
原来林枢从同年中挑了豪商出身的蔺德泽负责继续筹集银子,精通财务的盛程云负责掌管治河银两……
唯独王焕不在林枢筹建的治河衙门名单内,这让王焕得知消息后顾不上婚假,急匆匆就赶到了吏部堵住了林枢。
林枢将王焕拉到僻静处,小声解释道:“惟中兄莫急,我早就安排好了你的位置……”
王焕性格跳脱,却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而且他精通古今律法,又有个佥都御史的老爹,这不就是天生的巡河御史人选吗?
每年几百上千万两的银子支出,哪怕是太上皇、皇帝时刻关注着,也不会缺少贪腐之人。
林枢总揽全局,自然不可能时刻呆在黄河岸边,那么他就需要几位能够信任而且有能力的人帮他盯着这一块。
之前一同共事的杜子沐是一个好人选,另一个人选林枢当然就想到了未来大舅子王焕。
至于说任人唯亲,二十几人的衙门,林枢只是挑选个七八个熟识之人一起共襄盛举,这不是很正常吗?毕竟如此大事,他这个总揽之人需要部分心腹吧。
王焕越听眼睛越亮,自读书开始,他的目标不是什么入阁为相,而是立志当大楚的“包青天”!可惜自己刚刚混到翰林院,自家老爹就已经在京城混出了一个“王青天”的称谓。
既然在京城自己越不过自家老爹的光辉,那就去京城外。黄河岸边有冤屈的老百姓,肯定正等着他这个“小王青天”为他们主持公道呢!
林枢打断了正在遐想未来的王焕说道:“不过有件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治河衙门虽然还在筹建中,但先期的准备已经开始做了。我需要巡河御史近日就出发巡查黄河各处,惟中兄可舍得娇妻孤守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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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加码字弄得作息全乱了,用眼过度,精神不济,头发掉的厉害。
今天重新规划了一下时间安排,从今天起凌晨自动更一章,白天再抽空更一章。这样把时间错开,争取23:00前睡觉。
更新字数就暂定3000+3000或者3000+2000,这样我就能多睡一个小时了。要不然每天睡6个小时,实在太累了。
明早4点要做核酸,先睡了,晚安。
第三四一章 新婚燕尔归宁时 好为人师贾存周
新婚燕尔,自然食髓知味。
夜里王焕和迎春大汗淋漓的探索完人生奥秘之一后,两人拥在一起说起了明日归宁一事。
不过王焕这会想起了白天与林枢的对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妻子说这件事。酝酿了半天,最后尽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唉!”
“大爷为何叹气?”
迎春还以为王焕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满意,小心翼翼的闻了一句,反应过来的王焕心疼的抱紧了她。
娇妻幼时受了不少苦,有些无意间养成的习惯到现在还没改过来。比如幼年时安全感的缺失,让迎春很担心自己会因为某件事厌弃她。
王焕想了想还是跟迎春说了自己准备自请入治河衙门的事,当然也包括过几日便要前去河南担任巡河御史。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随大爷一同前去?”
迎春自然不舍丈夫一人前往,骤闻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可否一同出京。
王焕摇了摇头,要是出京担任一方父母官,或是稳坐衙门的那种,带上妻子自然无碍。可巡河御史每日不是在前往巡视的路上,就是呆在黄河大堤上。
不但危险而且极为辛苦,哪里是迎春这样的大家闺秀受得了的。
“这次是要从河南出发,往西巡视至陕甘一带,北至河套,西至兰州,一路上风吹日晒的,不适合。等将来我去江南等地赴任时,再带你过去……”
“江南啊,那还是我家祖籍。可惜我一直只在林妹妹的口中听到过那里的风光……”
迎春虽然不舍夫妻二人刚刚新婚便分隔两地,但她听二哥贾琏曾在家中说起过治河一事,知道这件差事只要干的不差,便能让自己的丈夫再进一级,说不定连升两级都有可能。
所以她岔开了这个话题,引导王焕说起了美好之事。
相比女子,男人往往更加晚熟一些。王焕被迎春几句话引偏了话题,跟妻子讲起了江南的人物风光……
等到王焕讲累睡着后,迎春摸索着抱住了他的胳膊,将自己蜷缩在丈夫的臂弯,默默的感受着温暖。
“爷,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
迎春携丈夫回门,荣国府自然是极其重视。
不但贾琏请了假留在家中,就连贾政也从顺天府衙露了个脸就回到了家中。
贾赦不在,作为迎春的二叔,他与贾琏一同招待荣国府的新女婿。当三人在前厅说起王焕即将赴任的治河衙门时,贾政还兴致勃勃的跟王焕说起了河南一带的情况。
千万别小看贾政讲的这些,他在河南呆了半年多,曾实地考察了河南沿黄河一线的三府八州二十一县。虽然只是考察当地的春种事宜,但对各县的大致情况还是极为了解的。
王焕是个人精子,当然明白这些经验的珍贵性,特意找来纸笔专心致志的记录起来。
贾政本就好为人师,自己的儿子宝玉不堪教导,好不容易能过一把夫子的瘾,那是竭尽全力,甚至让人取来了河南的舆图,一直给王焕讲到了午膳前。
一个教的认真负责,一个听的专心致志,等回神时才发现林枢已经坐在一旁与贾琏喝茶小声闲聊了。
“枢哥儿来了……”
“瑾玉兄什么时候到的……”
林枢起身给贾政行礼问好:“外甥给二舅舅请安,方才见二舅舅正忙着,便没出声打扰。”
“枢哥儿来的正好,你看这里……”
贾政的夫子瘾还未消退,看来林枢来后,拉他来到舆图前说道:“既然黄河故道还在,可不可想办法让河水再次经卫河入海?”
贾政所说的黄河故道是指宋仁宗庆历八年六月时,黄河改道冲决澶州商胡埽,向北直奔大名,经大名府境内与卫河相合,然后入海,这条河宋人称为“北流”。
十二年后,黄河在商胡埽下游决口,分流经朝城、馆陶、乐陵、无棣入海、宋人称此河为“东流”。
而如今的黄河水道是南宋建炎二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泛滥,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
自那以后黄河主要是在南面摆动,虽然时有北冲,但均被人力强行逼堵南流,南流夺淮入海期间,郑州以下,清口以上的黄河主流也是迁徙不定。由泗水,或汴水或涡水入淮,或由颍水入淮,或同时分几支入淮。
若说让黄河改道北向,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黄河故道地势太高,黄河水流非汛期其无法将泥沙带入大海。而且卫河两岸河堤根本无法承受黄河水流的冲击。在没有钢精混凝土的时代,紧靠现有技术,可能刚刚将河堤修起来,紧接着就会被大水冲垮。
三百多年过去了黄河依旧动不动神龙摆尾,说白了就是中上游水土流失严重,下游河床越来越高,泥沙俱下,数条现有河道皆是无法承受水流与泥沙的冲击。
林枢的治河策略就是前世时最有效的植树造林和潘季驯的束水冲沙法。
植树造林自不多说,束水冲沙法就是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潘季驯在《河议辩惑》中说:“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此法在前世时,自明代开始就是历朝治理黄河的主要策略,包括前世天朝也是采用的束水冲沙法。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成功的范例在前,林枢当然毫不犹豫的借鉴了前世天朝的治河方略。
他给贾政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简单讲解了植树造林和束水冲沙法。
“卫河地势太高,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更何况黄河多沙善淤,哪怕堤坝坚固,暂时引河成功,也经不住几年的泥沙堆积。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黄河水患的来源,才能真正做到治河大业的成功。”
可能是林枢性质来了,讲的有些多而且转心性太强,贾政与王焕虽然听得认真,但他们没听懂多少,倒是把河南和山东都跑过一遍的贾琏听懂了七七八八。
四人又围着舆图讨论了起来,气氛倒是热烈,就是苦了候在荣禧堂等待新姑爷拜见的贾史氏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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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回家晚了,先更一章,下半夜再更一章。
噗!被屏蔽了!
熬了三小时写了一大章,竟然涉h给我屏蔽了,吐血!
酥x、嫩滑……不说了,我去改一改,看白天能放出来不!
第三四二章 辞别娇妻出京城 突闻瓦剌攻开平
迎春出嫁后首次回家,荣禧堂中宁荣两府的女眷差不多都来齐了。
贾史氏看着面色红润的迎春,拉她到跟前避开几个姑娘小声询问了几句后,满意的拍着迎春的双手。
“你爹这辈子办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给你找了个好姑爷!二丫头,王家就姑爷一根独苗,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诞下子嗣,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在王家立足……”
迎春生母已逝多年,嫡母贾邢氏又对她不上心,就连出嫁前的闺房之教都是贾史氏亲自给教授的。
如今贾史氏再三的叮嘱她生子之事,在认真受教的同时,迎春害羞的俏脸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老祖宗,午时了!”
鸳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午时一刻了,新姑爷到现在还未过来给老太太磕头,惊讶之下提请了一声:“奴婢刚刚想去前厅请姑爷过来,被二爷的亲兵拦住了。说是里面在商议朝廷大事,不许奴婢靠近……”
贾史氏却没有生气,因为以前贾代善在时,亲兵们都是这么干的。也就前几年贾赦自囚、贾政坐冷衙门,家中无大事可议,才没有保持这个传统。
她吩咐鸳鸯:“去跟前厅说一声,再大的事也要吃过饭再议。”
鸳鸯出去后贾史氏笑呵呵说道:“我可不管什么朝廷大事,不能把咱们新姑奶奶给饿坏了。”
“老祖宗不疼我了,打我进来就拉着二姐姐的手说话……”
惜春跑到贾史氏跟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蹭啊蹭,这种孩子气的争宠让贾史氏很是受用。
她将惜春搂住捏捏脸蛋,笑眯眯说道:“你二姐姐以后就没那么容易回家了,祖母不得多疼疼她?”
“孙女过些日子会回来多住几天……”
迎春刚刚说了半句,就被贾史氏打断了。
“傻丫头,可不敢这么说,哪有姑奶奶一直住娘家的!”
除了被休回家的,嫁出去的姑娘偶尔回娘娘看看还可以,一直住在娘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说闲话。
迎春连忙解释道:“大爷这几天就要被调到治河衙门任巡河御史,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京公干。这一去短则数月,多则一年,大爷说要是孙女无事,可以回家多住些日子以尽孝心。”
“尽说傻话,你那小姑子也快要出嫁了,当嫂嫂的自然该在家中帮衬着备嫁之事。你那婆婆是个柔和性子,她宠着你,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当好一个儿媳才是你该做的事。”
贾史氏教导了几句后问起了迎春王焕的新差事,得知王焕要从河南一直沿着黄河往西,便让人去催贾琏过来。
她跟迎春解释道:“陕甘之地正闹兵闹的厉害,咱们家在地方上有不少门生故旧,特别是延绥一带,好几任的戍边将军都是你祖父的旧属。我让你二哥写几封帖子过去,至少能多几分安稳。”
……
圣旨在五月二十五下发,工部专门给林枢腾出了一个院子作为新衙门办公的地方。
林枢以工部侍郎总领治河事,为了方便治河衙门办事,皇帝还给了林枢一个钦差职衔。
户部尚书文同轩,领钦命总督治河事。工部侍郎林枢领钦差同知治河衙门,总揽治河事,调节各部衙门,以方便治河大业顺利展开。
其余人员皆有治河衙门申报吏部,吏部文选司负责考核评估,再有吏部尚书任免。王焕作为巡河御史,将与其余两名巡河御史于六月初一出京公干。
“这是老祖宗让二哥写好的帖子,若是遇到困难,大爷可前去拜访求助。”
迎春将一沓拜帖交给王焕,郑重其事的问道:“这些人都是祖父和父亲的门人故旧,二哥说大爷尽可相信。”
王焕接过来一看,不但有武将还有文臣,官职最高的赫然就是延绥镇总兵岳启忠,还有宁夏卫将军、兰州府知府……
林林总总不下十名五品以上文武官员,五品以下更是有将近二十人。荣国府在陕甘一带的影响力之大可见一般,怪不得当今继位之初,便对宁荣两府如此重视。
迎春一边给王焕整理着要带的衣服鞋袜,一边唠叨着叮嘱他凉时添衣、热时消暑,看着殷殷叮嘱的迎春,隔着薄纱制成的居家服,心中一阵火热。
他放下手中的帖子,从背后抱住迎春。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王焕的大手不老实起来。
“娘子的交代我都记住了,为防娘子在家无聊,咱们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如何?”
迎春感觉耳边被吹得酥痒,在听到王焕的话后耳朵根都在发烫。她柔声娇嗔:“大爷尽说胡话,这天都还亮着呢……”
“那有什么,关上门来就是!”
说罢,王焕就快速将门窗紧闭,在迎春的惊呼声中将她横抱起来,走到了床榻处。
“这一去数月半年不见荤腥,今日我可要好好吃个够!”
床幔放下,娇声轻鸣,刚刚去拿热水的司棋一脸懵逼的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后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红着脸嘀咕一声:“大爷真是胡闹,都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
六月初一一早,林枢送走了王焕等人,从城南十里亭回到城中。
这次出京的不禁有治河衙门的人,他还从工部、兵部借调了多名善于绘制舆图的官员书吏,在五百禁军的护卫下沿着黄河一路向西。
当下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工部的存图还是开国初绘制的,近百年过去了,地方上的变化仅仅从这过时的舆图上根本看不出来。
治理黄河有多难他最清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万不敢忽视细节上的问题。
经过前些日子的捐献潮,治河衙门已经收到捐献物资价值不下四百万两。林枢忙碌了整整一天,先期拨发去年遭了大水的河南沿河各州府一百万两白银,用来整修河防,加固堤坝。钦天监有过预测,河南今年的防汛形势依旧不太乐观。
林枢疲惫的回到家中,刚刚坐下没多久福全就匆匆来报:“大爷,兵部收到八百里加急,瓦剌绕过大同,沿长城往东猛攻开平卫!”
“这怎么可能?鞑靼不会允许瓦剌从他们的底盘进军的。”
林枢吃惊的站起身来,开平距离京城快马三天就到,乃是京城北方屏障。如果开平被破,京城就彻底暴露在了瓦剌的铁骑之下。
福全还未来得及回应,皇城方向就传来阵阵钟声。
景阳钟敲响,百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宫待诏。林枢连忙换上官府,准备入宫。黛玉将几个热包子递给林枢,今晚的晚饭估计是没办法吃了。
“玉儿乖乖在家,今夜早些睡。放心,没事的。”
皇城中的气氛很是凝重,瓦剌这次摆了大楚一道,他们先是在陕甘一带露脸,然后做出了要攻打大同的样子,使得京城的禁军调去了大同和延绥一带。
谁都不会想到刚刚同大楚签订盟约的鞑靼,突然被辽东方向的神秘兵马给拖住了,使得瓦剌有机可乘,快速东行猛攻京城的北大门开平卫。
此时京城的禁军一部分调去了河西,一部分调去了大同,剩下不到十五万人根本不敢随意出动。
“陛下,开平卫现在只有五万兵马,面对近二十万瓦剌铁骑,支撑不了几日。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迅速调回前往大同延绥的禁军,同时下旨诏各地勤王大军速来京城支援。”
“远水救不了近火,开平若被攻破,瓦剌铁骑用不到三日就会出现在京城脚下。无论是勤王大军还是调回禁军,最少也得十日左右的时间。”
“既如此就让开平卫死守,给京城争取时间。派禁军支援,只会让京城的守卫力量更加空虚。”
“不支援的话,以开平卫的兵马又能拖多久呢?”
……
奉天殿吵的厉害,可惜吵吵嚷嚷硬是没吵出个合适的主意。甚至有人提出义和南迁,彻底惹怒了龙椅上冷脸的皇帝。
“敢言南迁者,即为叛国!”
哗啦,刚刚提起南迁避难的几位大臣被皇帝的暴怒吓得跪在了地上:“臣等并无叛国之义,往陛下息怒。”
哼!
皇帝冷哼一声,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他已经认出了这几人,一名出身金陵甄家庶支,两人是江南人氏,还有两人是晋党的门人。
“既然你们的骨头这么软,那就去开平吧。来人,摘去他们的官帽,送开平卫充入军营。”
魏庆和叹了一声,出列说道:“陛下息怒,这几人虽说骨头软了些,但罪不至死。充军太过,贬为庶民即可。”
这倒不是魏庆和与这几人有什么关系,主要是为了文臣体面。可惜因为突然的战事,皇帝正在暴怒中,魏庆和的劝谏他充耳未闻,直接让龙禁卫就几位拔了官衣给拖了出去。
等几人被拖出去后,皇帝才跟魏庆和说道:“国逢兵灾,若是朕与诸卿的骨头都软了,这仗还怎么打?前线将士正在拼命,京城的百官却想着逃跑,传出去只会影响军心。”
魏庆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只是尽职维护了一下文臣体面罢了,议和与南迁?他这个内阁首辅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再次开口:“开平卫的求援,首辅以为当如何做?”
魏庆和回道:“回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调兵增援。京城还有近十五万禁军,可调五万北上。”
“老臣赞同阁老所言,开平不能丢。”英国公张岳也出列附议。
皇帝点了点头,他起身下令:“既如此,兵部、户部、工部……”
“臣在!”三部尚书出列躬身候旨。
“立刻往开平方向调拨粮草物资以及军械,驰远前往将士。户部派人从江南调粮,充实京中大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英国公张岳:“英国公,京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各部皆听你的调遣。朕在赐爱卿天子剑、王命旗牌,无论皇亲国戚,不尊军令者皆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张岳永远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既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跪天发誓,沉稳的从皇帝手中接过了天子剑。
“忠顺王高永恒领左威、左武两卫禁军,即刻出发增援开平!老九,开平必须死守,十五日内不能让瓦剌人前进一步,明白吗?”
高永恒明白皇帝的意思,哪怕开平卫的人都死光了,也要拖住瓦剌南下的脚步,为京城争取十五天的时间来调集勤王大军。
他毫不犹豫的跪下领旨:“皇兄放心,臣弟不死,瓦剌休想前进一步!”
皇帝上前扶起高永恒,与其拥抱了一下:“为兄等你安全归来!”
……
瓦剌大军猛攻开平卫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纷纷关上铺子的大门,有不少人已经收拾好包袱守在了城门口。
晨钟暮鼓,钟响后各处城门一如以往缓缓打开。守城的禁军还是按照老规矩,除了检查的更加严格了些,没有阻拦想要逃离京城的人。
“哥哥,我让庄子里的人将粮食藏了起来,显叔说这几日庄子外出现了不少北边来的流民,可能有匪患混杂其中。”
黛玉给疲惫的林枢地上差点,雪雁给揉肩着肩膀缓解疲劳。
林枢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他还领着管理火器作坊的差事,大战将临,兵部的人跟疯了一样催促火器作坊的工匠生产大炮和火药。
好在火器作坊之前备好了足够一场大战的火药,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打磨已经造好的数十门大炮炮管,装上炮架子就行。
黛玉跟林枢说了一下城外庄子里的情况,其中这个匪患混在流民中的情况引起了林枢的警觉。
他叫来林九,吩咐林九派人去调查这些从北边来的流民。主要是这些流民的来源、人数以及混迹其中的匪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此时的皇帝正在勤政殿中听着绣衣卫指挥使左兰的汇报,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显露出来。
“所以辽东出现的那支神秘兵马是女真人?”
左兰回道:“绣衣卫的暗探已经混入其中,这支人马共计八万人,其中女真人占了一半,其余四万人有一万汉人,一万新罗人,还有两万应该是瓦剌人。”
“八万人啊,辽东各卫竟然毫无察觉,真是一群废物!王子腾呢?”皇帝怒骂一声,问起了前往辽东巡视的王子腾。
“王大人如今正在广宁卫,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王大人可能是水土不服,抵达广宁卫后便停下休养。”
皇帝嗤笑一声:“王子腾军伍出身,别说辽东去过无数次,就是把他扔在大漠他都不会咳嗽一声。去查,查清辽东这支兵马的具体情况。然后传旨王子腾,令他火速带辽东四镇兵马回援开平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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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章是废了,色色不敢写,再写下去这本书怕是要被封了。
家里这边疫情严重了,这几天我被借到卫生系统去帮忙防疫,没时间码字,能更多少是多少,看啥时候疫情结束我再多码字。
希望疫情早点过去!
晚安!
第三四三章 奸人欲乱京畿 瑾玉临危受命
六月的顺天府地面都在发烫,林枢刚从火器作坊出来就看到不少流民在向京城缓慢移动。
这些人大多都是拖家带口,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哭闹,反而是死气沉沉,连孩子们都是蔫蔫的跟在父母亲人的身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前挪着。
福全谨慎的叮嘱身边的兄弟时刻保持警惕,然后在林枢的耳边小声说道:“大爷,这些流民有些不对劲……”
“嗯,我也这么觉得。太奇怪了,按理说北边的密云县已经安排好了赈灾,足够安顿从开平过来的流民了,这群人竟然不管不顾的往京城跑。”
林枢第一眼就察觉到了这群数百人的流民不对劲,受兵灾之百姓逃难是常态,但密云就在京郊,朝廷安排流民就食密云,给密云县拨发了大量的粮食药物以安顿背面来的流民。
按理说有一口吃的,有住的地方,有医病的药材,流民的第一选择自然是留在密云县。
西城门的守城禁军已经看到了这数百人的队伍,当即警觉起来,派出一队禁军上前阻拦。
等林枢赶到时,方才还算安静的流民队伍早已喧闹混乱。禁军列阵阻拦,流民则是哭诉其苦,甚至有老者拉着小孩跪下求禁军放他们入城。
带队的百户官大声讲着朝廷的赈灾策略,言说密云县负责接收流民,不但安排了足够的粮食和药材,甚至腾出了大量房屋供其居住。
可惜没人听也没人愿意听,两方从僵持逐渐白热化。流民一个心思的要进城,禁军是领了张岳军令,绝对不可放流民进城。
毕竟谁都不敢保证,这群流民中有没有混杂瓦剌的奸细。
“乡亲们,这群当兵的不去打鞑子,却在这里耀武扬威,这是不拿咱们当人啊!”
骑在马上的林枢立刻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仔细寻找说这话的人,可惜人头涌动,被这一声激起情绪的流民队伍更加混乱。
“不敢去杀鞑子,却拿刀对着我们平头老百姓……”
“难道朝廷就是这么保护大楚的老百姓吗?来,要么杀了我们,要么放我们进城。”
……
流民队伍逐渐失去了理智,在有心人的挑动下冲击禁军的防御阵型。禁军自然不敢真的动手伤害这些老百姓,开始慢慢后退。
城墙上的人发觉的这里的情况后立刻再派了一队人马前来支援,本想直接驱散这群人,却被林枢出声制止。
“将他们全部拿下,仔细甄别身份,本官确信有奸细混杂其中,去找绣衣卫的人过来……”
林枢的话音刚落,流民中就有人开始谩骂起来:“呸,狗官是不给我们活路啊,大家赶紧逃。到了绣衣卫的手中,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对对,大家分散逃,这朝廷是不打算给咱们活路……”
人群中不断有人在蛊惑流民,受惊的队伍开始慌乱起来,林枢马鞭一挥,狠狠打在了一个准备散开逃跑之人。
“禁军听令,将这群人围起来,有胆敢逃跑之人,杀无赦!”
“拔刀!”
林枢身上的绯色官袍就是虎符,四百禁军立刻变针将这群流民围了起来,刀剑尽出,杀气瞬间爆发,将流民困在阵中。
“果然是狗官,竟然如此不拿百姓的命当回事。咱们人多,冲出去的可能性很大,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林枢的眼睛亮的很,一眼就看到了有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男子躲在人群中用言语蛊惑他人。
“福全,去将那个褐色短衣,额头用灰步包裹之人抓出来!”
噗通!
以福全的身手当然不会让其跑掉,几个起落就将那人扔在了林枢的战马前。
啪!
林枢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打的那人哭喊起来。
“大人饶命,小人不敢了!”
“本官一生最恨的就是汉奸卖国贼,你还是去绣衣卫大牢就饶吧!拖下去好好审,此人方才一直在人群中蛊惑他们,往死里审,查清他的身份。”
林枢将其狠狠抽了一顿,然后就看都没看其一眼,将人交给了匆匆赶来的绣衣卫校尉。术业有专攻,以绣衣卫的专业程度,只要不是死士,这人绝对撑不过半天。
流民被林枢的气势震慑,吓的哆嗦着挤在一起,任由禁军将他们赶到了不远处的军营中。林枢叮嘱了西城门千户几句后,快速往五军都督府赶去。
等他从张岳值房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看不到几个百姓,只有一队队的巡城禁军开始净街巡逻。
“绣衣卫传来消息,那个人是晋商范家的人。”
林枢勒马停下,询问口供的真实性。福全将一张纸条递给林枢,字迹林枢能认出来,是绣衣卫都指挥使左兰亲手所写。
“大同范家!”
“果然是养不熟的狗,真是不知死活!”
林枢唾弃了一句后,将纸条收好继续往家里赶路。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林九,嘱咐他明日一早出城去一趟庄子里。一是将呆在庄子里的林锦请来京城,二是安排好庄子的防御事宜。
看来哪怕是朝廷守住开平卫,京畿附近怕是也要乱起来了。
用晚饭时黛玉好几次欲言又止,林枢便出生问道:“玉儿想说什么就说啊?”
“今日宝姐姐来过,是她兄长送过来的。”
黛玉的话让林枢有些莫名其妙,放下饭碗疑惑的看着她。
“禄叔说,薛家大哥偷偷去了客院附近,应该是想见英莲妹妹。”
原来是这事!
林枢暗骂一声薛蟠的不靠谱,然后开口说道:“隐卫大部已经去了登州,剩下这几千人过两日也要前往开平支援。薛兄弟只是想在临出发前跟甄家姑娘道个别。”
“我知道这事,宝姐姐今日来,就是想找哥哥求个主意,看能不能让薛家大哥留在京城……”
黛玉偷偷看了一眼林枢的脸色,发觉他果然黑了脸,心中暗道果然如她所料。
林枢哼了一声:“薛家打的好主意,军令如山,难道他薛家的人比别人珍贵不成?如此作为,与逃兵有什么两样?明日我就去问问薛蟠,要是害怕,就让他脱了战甲回家种地去!”
黛玉连忙解释道:“不是薛家大哥,是宝姐姐说薛夫人听说留京的隐卫要北上支援开平,往兵部找县伯府的故旧求情未果,这才逼着她来家里来求哥哥的。”
“但凡薛夫人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薛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立下军功,薛家才能保得住。”
林枢今日本就累了一天,加之回城时遇见细作蛊惑百姓之事,心中烦闷的厉害。
如今听闻薛王氏的愚蠢行为,心中的火气就彭的一声爆发开来。他与贾琏费劲心思将薛家与王家分割开来,薛蟠也因缘际会的有了上进的通道,今日差点就被薛王氏的愚蠢给毁了。
若是薛王氏找兵部之人让薛蟠留京的消息传开,不管这是不是薛蟠的意思,他的名声都会臭不可闻。
“福全,拿我官凭去荣国府一趟,告诉琏表哥,即日起紧守门户,特别是薛家人,除了薛蟠,只许进不许出。”
林枢跟福全说完,又对黛玉说道:“这件事你别管,薛蟠必须去开平卫。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他要是做不了薛家的主,事事由薛家太太拿主意,那薛家合该衰亡。”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宝姐姐似乎很担心她兄长的安危,说开平那边实力悬殊的厉害,担心她兄长出事。毕竟薛家就剩这么一个男嗣了……”
黛玉叹气一声:“唉,我劝了几句,可惜宝姐姐身在局中,有点魔障了。按理说,宝姐姐不至于想不到这些的。”
“她不是魔障,而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林枢对薛宝钗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此女聪慧机智,可就是太过聪明了,有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来。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可这一次她的所作所为,让林枢有些看低她。
“薛兄弟性格直爽,做事虽是一根筋,但就是因为如此才被忠顺王爷看重,许了他一个前程。军中最忌讳的是什么?逃兵!没有一个逃兵能被将士们接受,薛兄弟在河南拿命换来的出路,差点被她的小聪明给毁了。”
……
等吃完晚饭,林枢正打算与黛玉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却被内阁一纸命令喊去了皇城。
“京畿附近出现数十股流民,其中混杂了不知道多少细作。绣衣卫的人说这件事是你先发现的,本阁现在命你领三千禁军,专门负责处理此事。”
魏庆和已经在内阁值房忙碌了整整三天,老大人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精神头也很差。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将一张内阁的任命递给林枢。
林枢接过任命一看,是给了自己一个署兵部郎中的临时官职,专门负责清理京畿流民,查办混杂其中的细作一事。
“阁老,下官还忙着火器作坊的事呢。不如将此事交给绣衣卫去做,他们更专业一些。”
魏庆和摇了摇头,给林枢解释道:“根据绣衣卫的调查,京畿的数十股流民中,大的数千人,小的数百人,而且已有变为匪患之嫌,绣衣卫根本应付不了。火器作坊已经走上了正轨,治河衙门又暂时没有什么事,本阁与英国公有过商议,对付匪患你最擅长。”
林枢在河南时的亮眼表现给魏庆和与张岳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平乱之事,无论文武只要手底下的兵马实力够强,基本上都能平定。
可能林枢平乱时,不是简单的以杀止杀,而是快速妥善的安顿流民,不给乱匪壮大的机会,将平叛的代价降到了最低,最是难能可贵。
京畿是朝廷的脸面,万万不能出现百姓揭竿而起的事情。武将之中大多做事粗糙,还在交给林枢更加妥当一些。
听完魏庆和的解释后,林枢躬身领命。这几日往返火器作坊与京城之间,他确实发现京畿附近的流民有失控的迹象。
那日黛玉跟他提及林家庄子周围有不少流民后,就与左兰有过交流,提醒了对方注意这件事。
如今自己领命处理此事,林枢第一个想法就是跟绣衣卫借些高手过来。不求身手高超,只求审人审的好。
魏庆和见林枢若有所思,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便开口说道:“本阁也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一个要求,从速从严,务必在短时间内让京畿稳定下来。”
“下官遵命,争取在夏收前稳住京畿。”
林枢当然知道魏庆和要求自己从速从严的原因,再有半个月就是夏收时间,京畿附近种植了大量的土豆和小麦等粮食作物,这些东西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前有着关乎胜败的巨大作用。
京城百万人口,没了这些粮食,从其他地方调粮,没一两个月怎么可能做到。况且万一开平卫受不住了,瓦剌大军切断粮道,京城的粮食供给怕是要出大问题。
等林枢再次回到家时,黛玉还守在书房等他。内阁夜间传召,自然不会是小事。加上又是战时,黛玉实在放心不下。
林枢心中暖暖,跟黛玉简单的说了一下内阁新给自己的任务。
“哥哥打算怎么处理?”
“自然是逐一击破,就从城北密云县附近开始,围困、甄别、遣送各州县赈灾之地。若是遇到匪患,再动刀兵即可。”
黛玉摇了摇头:“若是其他时间,哥哥这么做是最稳妥的。可哥哥别忘了开平卫距离京城只有不到三日路程,若是开平被瓦剌快速攻破,一个稳定的粮道才是京城最需要的。”
林枢问道:“玉儿的意思是,先从城南入手,将京城往通州方向的流民安顿好?”
“对,京城的粮食大部分是从江南和山东运来,通往通州码头的通道绝对不能丢,城南的安定是重中之重。相比运河上源源不断的粮食,京畿附近这些还未成熟的粮食并不重要。”
黛玉皱了皱眉,想起京城剩下的兵力有可能无法兼顾保护粮道,突然不自信起来。
她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叹气道:“是我想简单了,开平卫若是能坚守二十日,勤王大军一到,粮道的安全问题自然而然就解开了。可若是开平卫无法坚守到勤王大军赶来,别说粮道,京畿刚刚成熟的粮食恐怕都会成为瓦剌的粮草补给。”
看到黛玉有些失落,林枢笑了笑安慰道:“我家的女诸葛怎么不自信起来了?其实你考虑得没有问题,只不过是掌握的信息不够才让你的判断有些失误。”
黛玉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林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难道不对吗?”
“京城的存粮没你想象的那么少,而且土豆已经可以收获了,不过没有彻底成熟产量那么高而已。我这次准备在流民中挑选足够的人手,采取以收割粮食换取食物的方式,在短时间内给这些人找些活干。这样不但可以安定民心,还能快速将粮食收割入库……”
林枢给黛玉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烛光透过窗户映照出兄妹俩的身影,书房内不时传来黛玉的惊叹声和提问。
第二日林枢骑马来到五军都督府领取调令,张岳早就给林枢挑选了三千精锐,左兰也派来了数十名精通刑讯之人,用以快速稳定京畿。
三千人马中有两个人林枢极为熟悉,腰挂鸳鸯剑的柳湘莲抱拳跟林枢见礼:“末将柳湘莲,拜见大人!”
其身前半步左右,一身龙禁卫校尉打扮的人也学着柳湘莲抱拳说道:“末将高五,拜见大人!”
请假去支援转运工作
区初级中学查出阳性人员,就近党员干部全部去支援转运隔离,明天晚上下班再恢复更新。
抱歉!
第三四四章 少年寻机逃魔窟 平寇途中知秘事
高五?
林枢苦笑道:“五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父皇让学生跟着老师去历练历练……”
林枢将目光转向高万宣的身后,果然跟着一名健壮的内侍,还有几名大内高手护卫左右,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入军中便以军令为先。从现在起,这里就没什么五皇子了。高五,本官命你以百户衔领两百人作为行军前锋,跟随柳千户为大军扫除前行障碍。”
高万宣立马跟林枢抱拳拜下:“末将遵命!”
身后的内侍皱了皱眉,面带不悦:“林大人,殿下身份尊贵,呆在中军即可……”
林枢看都没看这名内侍一眼,直接下令:“左右,将此人拉下去杖二十,遣回宫中!”
“诺!”
啪啪啪一顿军棍打完,这内侍倒是皮糙肉厚,应该是个练家子。他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林枢,似乎很不服气。
林枢跟高万宣说道:“既然陛下让你跟在我身边历练,那一切都要听我的。圣人少年时便跟着几位老公爷在军中历练,从帐前小兵到大军先锋,身先士卒,从不避讳危险。”
他盯着高万宣的眼睛问了一句:“如今只是在京畿之地收拢流民、扫除匪患,你害怕吗?”
“末将亦是高家子孙,身上流着皇祖血脉,末将不怕!”
高万宣昂首挺胸的说完这句,跟那内侍说道:“你回宫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来伺候!”
……
京畿繁华,并不只是在形容京城之内。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只要临近官道,县城、小镇甚至靠近官道的村落庄子都有许多客栈官舍。
可能是流民的不断增多,加之北方战事的影响,城北、城西两处靠近燕山山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匪患。
密云县衙的主要力量耗费在了收拢流民上面,没有能力去剿灭附近的匪寇。林枢从密云县得到消息后就让柳湘莲带了一千人顺着官道北上,先期引导流民前往密云县流民安置点,自己则是前往剿灭西北山区中躲藏的一伙新生的匪患。
燕山山脉,地势复杂且密林广步。
除了仅有的几条通往辽东和北境的官道外,方圆数百里连个城镇都没有。
往日经常有野兽出没的密林中却燃起了篝火,约有一千多人的队伍正在山谷间埋锅造饭。
一名武者打扮的中年男子盛好饭,将一碗热好的肉汤和炊饼恭敬的递给简易帐篷中的少年人。
“二爷,饭好了。”
少年人看了一眼碗中的羊肉汤,眉头轻皱,唉声说道:“吃了半个月羊肉汤,我都感觉自己快变成骚鞑子了。”
“二爷慎言!”
中年武者连忙左右看了看,小声提醒道:“要是被那群瓦剌人听到,又要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来。只要咱们范家这次取得从龙之功,一飞冲天不敢说,封侯拜将绝对不成问题。”
少年人好似并不认同对方的观点,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如今看似朝廷内忧外患,其实根本的问题就是隆盛末年诸子夺嫡支争的延续而已。陛下已经彻底掌控了京城禁军,忠信王还能拿什么跟陛下斗?”
“瓦剌不是快打过来了吗?等到瓦剌大军攻入京畿,王爷领九边大军南下,效彷太祖爷的做法,到时候顺手靖难,皇位不就易位了?”
中年武者的观点与范家大多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可以说因为当今皇帝打压晋商的缘故,使得这些年晋商赚取的银子少了近一半。
为了银子,这群人早在治德初年就开始在上皇诸子中寻找代理人了。可惜除了被宠坏的高永仪,竟然找不到其他可代替的。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晋商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会失败,大不了再换一个代理人就是了,甚至关外的鞑子当皇帝,他们晋商也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利益。
少年强忍着恶心吃完了肉汤泡饼,然后撅起地上的青草咀嚼了几下。他再次叹息道:“德叔,你见过豺狼放弃到嘴的肥肉吗?把瓦剌人放进来容易,这京畿千里繁华,尽将付之一炬。这笔债,咱们范家占了八分之一。有时候我真想逃离范家,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可惜阿娘还在大同……”
德叔惊惧的捂住了少年的嘴巴,察觉四周无人注意,这才松开了手。这一次他极其严肃的警告道:“二爷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大姑娘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被人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大姑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阿娘性子柔弱,我早就劝她和离可她就是不应。我已经有了举人功名,离了范家也能养活她跟妹妹……”
“报!”
少年还未说完,营外传来一声高呼,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只见另一处营帐内走出几名鞑子打扮的人,魁梧的身材和腰间的弯刀让人生畏。另一处的帐篷中亦是有人走出,一名老者来到了帐篷外面。
只听来报之人跪在老者跟前说道:“大长老,山外有大军前来,人数在二千左右。装备精良,看旗帜是禁军十二卫的精锐。领头之人是六元郎林枢林瑾玉。京城传来消息,皇五子高万宣跟随林瑾玉出京,如今正在密云县以北三十里处收拢流民。”
“好,好,好!”
老者哈哈大笑,好像丝毫都不在意山外两千大军的威胁。他在瓦剌人耳边滴咕了几句后,来到了少年跟前。
“范二爷,这里不能呆了,咱们绕一下,去密云县北侧,避一避林瑾玉的兵锋。”
少年虽有抗拒之意,却最终只能点头同意。他虽然是代表晋商八大家,可在这群精兵悍将组成的队伍中没有丝毫的发言权。
等众人收拾完毕,抹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后,一千多人的队伍在山林中不断穿梭,往东前行。
“德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少年艰难的在山路上蹒跚而行,小声跟一旁扶着他的中年武者说道:“陈靖仇是打算去抓五皇子,能给朝廷找麻烦,瓦剌人自然乐见其成。咱们的手上若是沾染了皇家人的血,万一忠信王失败,范家将会有灭顶之灾。”
“可老爷他们……”
“我不管老爷他们怎么说怎么说,我只想带着阿娘和妹妹逃离范家这个吃人的巨兽。德叔,帮帮我!”
少年的眼中带着祈求,使得德叔心软了些。他小声提醒:“二爷莫忘了,之前您趁机放走那群流民,已经让白莲教的人有了怀疑。”
“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把消息透漏给林六元,成了我便能带阿娘和妹妹逃离魔窟。不成,用我一个人的命,换来朝廷予我阿娘和妹妹后半生的照顾。”
少年咬了咬牙,跟德叔耳语几句,两人皆是假装行路艰难,慢慢落在了前行队伍的后面。
行至一处山梁处,旁边是断崖,山崖上草木密集,底下隐隐有一湖泊河流,顺着山势逐渐延伸到了远处。
“二爷小心……”
几名腰间挂着刀剑的人,正时刻监视着落在队伍后方不远处的主仆二人。坦然他们看到范家二爷的脚好像崴了一下,差点掉到山崖之下。
德叔一把将他推了回去,不料脚下的山石突然掉落,身形不稳之下,自己咕噜噜就跌落山崖。
在砸断了几根细小的树枝后,扑通一下掉到了山崖下的湖水中。还没等上面的人回过神来,扑腾了几下后就沉入了湖底。
“陈老陈老,快去救救德叔,他不会游泳啊!”
陈靖仇冷眼看了少年一眼,一边派人爬下山崖试图救人,一边叫来负责监视的人询问情况。
虽有怀疑,却也查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手下人的监视之下,一个孱弱的书生和一个忠心的老仆,一路上跌跌撞撞,不小心掉落山崖,正常的很。
废了好大的功夫,连个人影都没有。
根据手下人的汇报,除了一只鞋子外,什么都没捞上来。湖水极深,仓促间潜水什么都看不清。
至于德叔会不会游泳,陈靖仇毫不怀疑。大同甚至整个北方,旱鸭子数不胜数。
“范二爷,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连人影都找不到,怕是救不回来了。朝廷的大军很快就寻过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将来咱们再回来寻找你那忠仆,好好安葬。”
陈靖仇忍着烦躁之感假意安慰了几句,不顾少年的再三哀求,最终让人弄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瘫软的少年继续前行。
“大长老,这范家怎么会派了一个如此软弱无能之人前来?不就死了个仆人吗,竟然哭的跟死了爹妈一样!”
陈靖仇瞥了身侧说话的人一眼:“你懂什么?这范二在家不怎么受宠,只有其母从娘家带来的老仆跟随左右。十几年的相处,就是养只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要是今天他面对老仆生死不知毫不关心,那才证明这件事有什么猫腻。”
……
“大人,这里应该有数百上千人驻扎过!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有痕迹遗留。”
禁军中斥候精通查探,要是雨雪之后还难以察觉,但这几日艳阳高照,陈靖仇他们想要彻底抹去痕迹,几乎没有可能。等大军抵达山谷后,斥候就已经发现了好几处掩饰时遗留下的痕迹。
林枢听完左武卫千户罗扬的禀报后来到附近的小溪边,溪水中有大量宰杀野物后留下的皮毛等物。
“大人您看,这些皮毛上的血迹还是新的,血腥味都没有散去,应该刚刚离开此地不久。而且前面还有几只野鸡等物已经宰杀好却没有带走,就证明这群匪徒是仓促离开,咱们怕是暴露了。”
“罗千户真是心细如发,看来这群匪徒在山外留有探子。”
林枢看向附近的密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燕山如此之大,两千人撒进去根本无济于事,弄不好还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罗扬提议道:“依末将之见,先派斥候分不同方向探查,大军就居于此地静待消息。既然他们藏在了山里,那就堵住出山的路,拖到开平卫战事结束,京畿稳定后再做打算。”
林枢只能点了点头,这会京畿本就兵力有限,一切自然是求稳为要。他拱手说道:“那就劳烦罗千户辛苦,让禁军的弟兄们顺着这几条小路分头查探。”
罗扬抱拳领命:“大人先好好休息,末将这就去安排人手。”
……
夏日炎炎,燕山之中还算凉爽,就是蚊虫有些多。
好在黛玉早就有所准备,林枢不但带有驱蚊的香囊,更是让人采买了大量的驱蚊药草。艾草点燃在营帐附近熏了个遍,这才让林枢安然小憩了一会。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山中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大营中燃起篝火,肉香味四溢,让林枢不禁舔了舔嘴唇。
林枢来到一处煮着肉汤的篝火前,挤进了禁军将士的圈子里。伸头看过去,是羊杂肉汤,随着火舌舔舐锅底,正咕噜咕噜不断冒着热气。
“好香啊,熟了没?给我弄一碗尝一尝。”
一群厮杀汉之间,突然挤进来一位绯红官袍的三品大员,使得四周的喧闹戛然而止。
掌勺的火头军愣神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说笑了,小人怎能让大人吃这等低贱之物……”
“莫要废话,什么是低贱之物?老子在河南平乱时,天天啃着窝头就凉水,这羊杂汤好啊,不但暖胃还能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
林枢嗅了嗅锅中溢出的香味,从掌勺军汉的手中抢过长勺来,搅了搅跟身后的福全说道:“熟了熟了,快去拿我的饭碗来,今晚我要吃三大碗!”
呼噜呼噜!
林枢与一群禁军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呼啦呼啦的吃着羊杂汤泡饼,大锅饭做成的羊杂汤虽然有膻味,但在香料的压制下味道很不错。
一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碗,吃的那叫一个舒坦,掌勺的军汉还新奇的问道:“大人是江南世家公子,又是文曲星在世,难道不应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吗?”
呼噜呼噜!
林枢大口喝汤,将碗中的汤汁喝了个精光后,摸了摸嘴反问:“你读过书?还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军汉咧嘴摸着后脑勺笑道:“小人哪里有福气读书,只不过邻居家的秀才公天天说他老子娘做的饭不够精致,唠叨说读书人就应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小心听得次数多了,就记下了。”
“荒唐!狗不厌家贫,子不嫌母丑。身为读书人竟然如此嫌弃自己母亲做的饭菜。”
林枢鄙夷了一番后跟周围的禁军解释道:“林家列侯之后,说白了祖上也是军武出身。咱们都是一类人,大战之时日日刀口添血,有肉汤吃已经是神仙过的日子了。别看我家世代富贵,可我幼时也是吃过苦的,八九岁时就被扔在庄子上插秧种地,还饿过肚子……”
“原来文曲星也是要种地的啊!”
“怪不得我邻居家的秀才公三十多岁了仍然只是一个秀才……”
林枢夸大了幼时林如海对他的教导经历,他的确插过秧种过地,饿肚子的原因是自己实在吃不下庄户中的窝窝头。
不过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与禁军的将士们拉近了距离,这不但能展现出自己平易近人,更能让禁军的将士觉得六元公与他们是自己人。
军中的影响力如何提升?一是领兵打仗厉害,二是要有足够的威严,第二就是能与将士们打成一片。
林枢正口若悬河的跟禁军将士讲述自己的经历和两次领兵的惊险历程时,斥候已经带着一个中年人回到了大营之中。
返回营帐的林枢坐下后打量起地上跪着的中年武者,少了一只鞋子的脚上包着碎布,身上的衣袍也满是血迹。
“怎么回事?这人是什么人?”
斥候躬身应道:“末将往东查探,于河边发现此人正在西行,将其抓住后有过审问。可此人只说自己是大同范家之人,要面见大人禀报一件惊天之事。末将不敢迟疑,便带着他火速回营求见大人。”
林枢与罗扬对视一眼后,将营帐附近的人都遣走。
“说吧,你是什么人?要跟本官说什么事?”
“您是六元郎林大人?”
中年人在看到林枢的样貌与身上的绯红色官袍后,冬冬冬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在上,小人范家家仆王友德,替我家二爷前来传信。忠信王与白莲教、瓦剌勾结,意欲借瓦剌大军南下,搅乱京畿……”
高永仪勾结白莲教与瓦剌作乱,林枢毫不意外。甚至前几天绣衣卫就已经探到了此类消息,皇帝早就有所准备了。
不过王友德接下来的话让他大惊,只听王友德说道:“宫里有人传了消息,五皇子殿下化名高五出宫历练。白莲教大长老陈靖仇,与瓦剌贼人正带着一千五百人快速赶往密云县北,准备抓住五皇子要挟朝廷!”
“宫中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你可知道是谁?”
高万宣出宫历练虽然没有刻意保密,但知道的人除了朝中几个高层之外,也就林枢自己与柳湘莲了、罗扬以及身边的亲兵知道。
甚至密云县县令都以为高五是那个朝中亲贵宗室子弟跑来镀金的,压根不会忘皇子上想。
王友德拜下回道:“小人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不过前些日子小人无意间曾听到我家老爷醉酒之语,忠信王爷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第三四五章 大军回转设伏击 贾家再来玉闺女
根据王友德所言,他口中的二爷是范家五房范成栋嫡长子范佑澄。其母出身太原王氏庶支,历代耕读传家,算是书香门第。可惜王氏父早亡,又无男嗣,族中为侵吞王父遗产,便想着早早将王氏嫁出去。
恰巧大同范家为范成栋择妻,王氏宗族族老收了范家的银子,许了王氏嫁到了大同。王氏嫁过去之后才发现,范成栋房中已经有了一个怀了孕的丫鬟。
范佑澄就如此成为范家八房中,唯一有庶出兄长压在头上的嫡长子。王氏性格柔弱,又不得范成栋喜欢,见天的被宠妾欺辱。
范佑澄继承了王家天资,自有喜好诗书,十八岁拿下山西乡试第八名亚元。有了举人功名后,范佑澄得了族长的一丝关注,王氏与她的一儿一女才在范家过得松快了些。
这次范佑澄被派来参与京畿之事,并不是族中有多么重视他,而是范家觉得京畿危险,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此地了。范家既要让白莲教、瓦剌和忠信王觉得他们对此事很重视,又不想让范家子弟轻易涉险,挑来挑去,竟只有范佑澄最合适。
嫡子出身,身有举人功名,这不就是我范家的诚意吗?
可惜范家算来算去,就是没有算到范佑澄圣贤书读久了,对于范家的所作所为越发厌恶起来。
王友德简单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恭恭敬敬的磕头求道:“二爷说,他这次出卖家族,一是不忍天下大乱黎民受苦,二是想请朝廷开恩,容他接了太太和姑娘出了范家,隐姓埋名过几天安稳日子。求大人成全!”
不管王友德说的是真是假,林枢都不敢拿高万宣的命去赌。他吩咐罗扬加快速度整队出发,连夜出山往密云县北侧赶去。
山中道路崎区,加之视线不好,林枢等人花费了三个时辰才走出了燕山。林枢下令让罗扬领着五百骑兵先行出发,自己则带着剩下的步卒向东疾驰。
“王友德……”
“小人在!”
在行军途中,林枢叫来王友德,连续数次从不同角度询问他们这群人这些天的经历。王友德连续被问了好几次后,出入不大,基本上可以暂时确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白莲教收拢的流民就送去了哪里?”
王友德紧跟在林枢战马身侧,小心翼翼的回道:“白莲教做事十分隐秘,二爷曾经有过猜测,很有可能送去了汉中一带。”
林枢好奇问道:“说说原因。”
“二爷说,陈靖仇带来的人手大多是川蜀口音,而且白莲教这些年一直躲着没出来。成都府驻有大军,白莲教近万人马,不可能藏在府城左近。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一个,大巴山以北秦岭以南的汉中是最好的隐匿之地。”
王友德说完后,林枢点了点头。范佑澄算是颇有见识,看来他不但圣贤书读的好,杂书看的也多,至少在地理知识和各地风俗上见识颇广。
“如果真如他所言,本官必会为他向陛下请功!”
林枢做出了保证,自然让王友德千恩万谢,差点跪在地上把头磕破了。
……
林枢选择了最快的路线出山,又是连夜行军,终于在午后及时赶到了密云县以北五十里处的一个镇子上。
此镇原是明太宗征北时设置的官驿,名为燕北。近两百年下来,已经发展成为有着数千人的繁华镇子。
“殿下在何处?”
林枢勒马看着面前的前来迎接自己的柳湘莲,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高万宣的行踪。
柳湘莲躬身回道:“回大人,清晨斥候来报,东侧十里的燕回镇外出现了数百流民,殿下领了五百人前去收拢。罗千户已经带人去找殿下了……”
“你亲自带人过去,让殿下速速回营。贼人随时会到,咱们合兵一处,最好能歼灭这股叛贼。”
林枢吩咐柳湘莲去接高万宣回营,然后登上一处高地仔细观察附近的地势。虽说此地不是燕山腹地,却也有明显的两山夹一谷的地形优势。
“福全,你带五百骑兵藏在东北方的山丘后面,等敌人进去山谷后负责切断他们的退路……”
这次林枢可是带着三千大军,弓马齐备,对方就一千多流寇,穿戴皮甲的人都没多少。这么富裕的仗,林枢还从来没有打过!
山丘上草木茂盛,在里面藏个三四百人不成问题。只要弓弩手忍受住蚊虫叮咬,到时候几轮箭雨下来,估计这群贼寇剩不下多少。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范佑澄怎么救?
两军厮杀,误伤之事在所难免,可林枢心中的道义不允许自己放弃对范佑澄的施救。
“王友德,本官交给你一个任务!”
“大人请说,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枢直言说道:“大军交战,难免误伤你家二爷。本官命你去山谷中候着,等贼寇进入山谷后,趁大军发动攻击之前,找到范佑澄,火速拉他逃往左侧山丘之上。这样做,你可能会死,但这是唯一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救出他的办法。”
王友德跪下给林枢磕头后说道:“小人的这条命是老太爷救下的,王家对小人恩重如山,若能用小人的命换来二爷安全,万死不辞!”
“好一个忠仆!”
林枢赞道:“去吧,记住把贼人全部放进山谷后你再出去。听到战鼓响起后,立刻找掩体躲避箭失,然后就往左侧山丘逃,本官会让人前去接应。不管成与不成,你家太太与姑娘,都由朝廷供养。”
“小人多谢大人恩典……”
……
京城的气氛随着瓦剌南下的消息传开越发凝重,荣国府贾赦秘密去了登州,贾琏又要协助英国公部署京城防务,贾政也忙着顺天府的事,一时间荣国府的众人好像失了主心骨。
“以往我还不觉得有什么,老大他们不在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荣禧堂里坐着一圈女卷,包括贾邢氏在内,宁荣两府的女卷都来陪着贾史氏用膳。
午膳虽说丰盛,可众人的胃口都不怎么好。瓦剌突然南下攻打开平卫,京城近在迟尺,城中什么样的流言都有,甚至有达官贵人的家卷已经偷偷出城南下了。
贾史氏感叹完后,目光在儿媳孙女身上扫视一圈,在看到秦可卿的肚子后关切的问道:“蓉儿媳妇这些天可还好?前些日子蓉哥儿跟我说你不大舒服,那会正忙着二丫头的婚事,没顾得上去看你。”
秦可卿已经有孕半年之久,圆鼓鼓的肚子比怀孕时的王熙凤要大上一圈。不过她的脸上红润而又有光泽,看来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听到贾史氏的关切后,秦可卿笑盈盈回道:“孙媳好着呢,只是前些天吐的厉害了些,御医给开了药膳吃了几顿,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贾史氏连道两声好,跟一旁的贾尤氏叮嘱道:“你多看着些,蓉哥儿重新得了差事,这会正是立功的好时候,莫让他因为家中的事情分了心。这次不管鞑子会不会打到京城来,战事过后,蓉哥儿都会得得嘉奖。”
贾尤氏自是不敢违逆老太太的话,她这个继母做的不易,贾珍现在守在城外庄子不回来,她又没有亲生子女,将来还要靠着贾蓉夫妇过日子呢。
虽说心中有苦没有地方诉说,不过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这时门外传来鸳鸯的声音:“老祖宗,门子来报,府外有人自称太太的娘家人,说是要见太太一面。”
“怎么会?”
贾邢氏吃惊的站起身来,她父母已逝,她弟弟一家人还要依傍她过日子。两个妹妹日子也都惨澹,大妹妹没能嫁给有钱人,小妹妹索性老大守空闺。
前些日子她的弟弟还来信借了一百两银子回去,怎么可能现在过来?
贾史氏也知道邢家的情况,心中纳罕之下,跟贾邢氏说道:“老大媳妇,你去看看是怎么情况。”
门外来的人的确是贾邢氏的娘家人,不过是她的堂兄邢忠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邢岫烟。
家里的男主人都不在家,只能挨个里面拔高的,由贾琮招待邢忠,邢岫烟母女则由贾邢氏带着来到荣禧堂给老太太请安。
邢家人也是家传的容貌秀丽,要不然老太太当年也不会给贾赦定下邢家女儿为继室。邢岫烟自不多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这让颜值党的老太太十分喜欢。
一上来就拉着邢岫烟稀罕了好一阵,还把手腕的玉镯撸了下来给邢岫烟戴上了。
与其父以及姑母贾邢氏的婪取财货不同,邢岫烟是邢家人中的另类,她自幼生得端雅稳重,知书达礼,惊讶过后连忙推据道:“使不得使不得,如此珍奇,晚辈可不敢受!”
老太太富贵荣华一辈子,身上哪一件东西不是价值连城?这种玉镯邢岫烟只在好友妙玉那里见过,听说拿出去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几千两银子。
贾史氏见其目光清澈,面对珍奇毫无贪婪,心中更加肯定这是个好姑娘。心喜之下,执意将这枚镯子戴在了邢岫烟的手腕上。
“真是个好孩子,既然来了便是咱们家的姑娘。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只要你今后多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就行!”
方才贾邢氏已经将邢忠一家来京城的原因大概说了下,江南倭患迟迟未锄,邢忠一家去年遭了兵灾,没了生计。堂弟那里也是过的艰难,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前来京城求助。
老太太向来是个爱热闹的人,手头不缺银子,自然不介意跟前养个姑娘陪自己解闷逗趣。
“咱们都是江南出来的人,又是亲亲之家,哪能让亲家没了生计。老大媳妇,你让管事的去附近寻一宅子赁下,让亲家先住下再说。至于姑娘老婆子就留下了,先让我稀罕几天再说。”
于是乎邢岫烟就被贾史氏留在了荣国府住下,邢忠夫妇则去宁荣街不远处的一处两进宅子住了下来。
未至傍晚,元春派了抱琴出宫传话,说是明日传召贾史氏入宫,想与祖母说说话。
等抱琴走后,林家也让人来传信,黛玉也收到了元春的传召,约好明早一同入宫。
……
天色已暗,燕北镇灯火点缀,星星之火彰显着镇子的繁华。
从山谷外看去,整个镇子极具生活气息,让这群在大山中喂了近二十天蚊虫之人眼中都泛起了红光。
“大长老,官军大营就在镇子外,没有布置暗哨,倒是营外有人不是巡逻。根据营帐的数量可以估算,官军人数不超过八百。”
斥候汇报之后,陈靖仇自信的笑了笑:“最强的几卫禁军不是正守着京城就是派去了开平卫,剩下的大多是混日子的。去传令,不要弄出声响,悄悄摸过去。宰掉这群朝廷的鹰犬之后,镇子中的女人财物,任兄弟们逍遥。”
一千多人轻手轻脚往山谷中摸去,等到一行人全部进去山谷之后,借着月光,王友德已经看到了范佑澄的人影。
身上穿着青衫,发髻上的青玉反射着月光,一瘸一拐的跟在队伍的最后。王友德在等一个机会,慢慢在草木总穿梭着,眼睛紧紧盯着范佑澄的身影。
山谷距离大营不过两三里地,陈靖仇等人刚刚行至山谷中央,官军大营突然战鼓声大作,吓得陈靖仇差点拨马逃离。
“被发现了!冲过去!”
陈靖仇以为大营中只有八百人,自认己方的一千五百人绝对能拿下对方,一声令喝,身后的这群贼寇就嗷嗷叫的冲杀过去。
毕竟陈靖仇好不容易大方了一回,许诺大战过后,镇子上的金银美女任由他们予取予求。
冬冬冬冬!
战鼓声响彻云霄,王友德立马飞奔冲下山丘,一把拉住正不知所措的范佑澄。
原本监视范佑澄的人早就拔刀冲向了官军大营,王友德的突然出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德叔!”
范佑澄惊叫一声,被王友德捂住了嘴巴。他想到林枢的叮嘱后,连忙在其耳边说道:“林大人吩咐老奴来救二爷,咱们赶紧上左侧山丘,那里有林大人的人接应!”
第三四六章 强势震慑京畿匪 回京诸事又烦心
一通鼓声结束,隐藏于山丘之后的福全第一时间率领骑兵立刻杀了出来,堵住了陈靖仇他们的退路。
别看只有五百骑兵,可铁骑的威慑力比五千人步卒还要大,所有人都举起手弩瞄准了前方黑压压的人群。
王友德带着范佑澄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丘,与林枢安排的人汇合后,点燃一支烟火报信,然后就听战鼓声的节奏变了。
“大人有令,进攻!”
冬冬冬、冬冬冬……
鼓声急促的敲响,山丘两旁瞬间出现大量弓弩,箭雨覆盖了整个山谷中央,根本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惨烈的哀嚎、求救响彻整个山谷,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仅仅过了三轮箭雨就基本上死伤了一半。
林枢站在高处远望战事的发展情况,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冒进之心。抓不抓领头的那名白莲教大长老和鞑子他不在意,能在保护己方将士的安全下,有效的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战斗方式。
弓弩手们一口气将手中的羽箭全部射了出去,特别是长弓手,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因为连续长时间的输出隐隐作痛。林枢这才下令盾兵与步卒入场,清理战场。
“这么富裕的仗,我还是第一次打。真是爽快!”
林枢感叹一句,跟身旁的高万宣说道:“之前在河南不是缺兵就是却军械,每次都打的艰难无比。所谓的妙计横生,都是因为火力不足。”
“火力不足?”
高万宣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跟随林枢来到山谷中后,看到插满山谷的羽箭后有些明白了这个新词是什么意思。
整个山谷都被羽箭覆盖,满地的尸体几乎都被扎成了刺猬。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基本上失去了活动能力,在地上哀嚎求救。
相比两军厮杀,战场的惨烈程度小太多了,至少没有什么残肢断臂。可就是这样,高万宣仍然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林枢看了一眼后继续指挥战斗,他下令道:“两人一组检查地上的尸体!”
等到清扫完战场,高万宣已经把早饭都给吐干净了。
从山谷吹出的风都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林枢下令收拢尸体,寻找背风处火化。夏日炎炎,时间久了容易滋生瘟疫。
随后他带着高万宣和被揪出来的范佑澄等人回到大营之中,仔细询问了一下范佑澄所知关于晋商八大家与忠信王高永仪、白莲教以及瓦剌的勾结情况。
“大人,学生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大人救出学生母亲与妹妹!”范佑澄直接跪在了大帐之中,向林枢再三祈求。
王友德自然也跟在范佑澄身后跪下磕头,就连高万宣也在听完范佑澄的讲述后给他帮忙说话。
林枢叹了一声,反问道:“你说你罪孽深重,是指出卖族人、未能亲亲相隐?”
范佑澄拜服在地,向京城方向叩首:“身为陛下子民,明知亲族不忠今日才报,是为不忠;身为范家子孙,明知罪当族诛却因己私利而出卖族人,此为不孝;熟读圣贤书十余载,亲眼看着贼人杀害百姓无动于衷,是为不仁。大人,学生愧对朝廷、愧对家族、愧对身上的儒服,有何脸面再见世人?”
“愚不可及!”
林枢训斥道:“范家之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后辈举人能逆转的。天子乃亿万臣民之君父,忠君即为大孝,你能及时将贼人奸计及时禀报于朝廷,不但救了五皇子,更是挽救了这镇子上的数千百姓,此为大忠大善之举!”
“国与家之间,却是难以取舍。不过你要明白,有国才有家,若是瓦剌攻破京城,再现前元之事,华夏沉沦之下,小家如何抵挡鞑子的兵锋呢。”
林枢最后又给安慰了这个心中矛盾的可怜人,让人送他去帐篷休息。
唉!
林枢与高万宣几乎同时长叹了一声。
“殿下觉得范佑澄该如何处置?”
高万宣顿了顿回道:“范家该死,范佑澄却是无辜之人,而且此战其功不可不表,可特赦其罪。”
“说不上无辜,只能说是所沾罪孽较小罢了。”
林枢一边写着密奏,一边给高万宣解释道:“范家所犯之罪,罄竹难书。范佑澄生来受范家所养,所用之财皆是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而来,功过不能相抵。”
高万宣似有所悟,问道:“那老师觉得该如何处置?”
“范家之罪,族诛!范佑澄弃恶从善,立下大功,酌情减免其罪,发皇陵为役一年。朝廷有功必赏,当救其母幼妹,助其与范家和离,另门别户,赐宅赏银。”
林枢刷刷写完密奏,装进信封后叫来柳湘莲:“快马送回京城上呈陛下!”
柳湘莲将密奏收好后躬身称诺:“末将遵命!”
……
燕北镇一战,将京畿最大的一支流寇彻底剿灭,其余流寇纷纷被林枢的狠辣给吓的不敢出来生事。
据说燕北镇附近的血腥味三天都未散尽,焚尸时的臭味方圆数里都能闻得到。特别是燕北镇被惨叫声吓的逃去京城的商家,又一次提起了林枢在河南时闯下的赫赫威名,“林屠夫”三个字不断在酒楼茶馆中响起。
通政司收到了几份弹劾林枢的奏章,不外乎“仁义道德”之类的惯用词汇,说来说去就是说林枢不够仁善,当劝降云云。
皇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这些奏章留中不发。绣衣卫已经接手了林枢秘密送回京城的几名俘虏,包括那位白莲教的大长老陈靖仇以及一名快要伤重而死的瓦剌鞑子。
“左兰,该收网了!”
皇帝看完绣衣卫送上来的供状,将一块金牌和一封秘旨交给了绣衣卫都指挥使左兰。
帝王之怒,流血千里。
绣衣卫满城抓人,但没有人知道都指挥使左兰去了哪里。
诏狱中已经关满了人,有官员、兵将、商人甚至秦楼楚馆的女妓。能熬过绣衣卫刑具的人真的不多,高永仪身上的罪状越来越多,很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把罪责全部推到了高永仪身上。
当然晋商八大家也是一样,勾结白莲教、勾结宗亲藩王甚至与勾结瓦剌,走私禁物,意图谋反……每一条都是诛九族的罪行。
龙首宫的太上皇差点被绣衣卫送来的那一沓厚厚的供状给气死,将前来侍奉的甄氏再次圈禁,并下旨南直隶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金陵府合力查办甄家。
不过太上皇到底是老了,心软了不少。他拉着皇帝的手似乎是在哀求:“给你弟弟留条命吧,让他去守皇陵。甄家老太太是为父的奶嬷嬷,莫要惊吓到她。”
“若是左兰能提前一步阻止了老十二起兵造反,儿臣自是不愿手足相残。可若是他真的不顾一切行大逆之罪,国法无情!”
皇帝恨高永仪恨的要死,可他不能让老父失望。太上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御医已经将脉桉送到了他的桉头,养的好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
……
开平卫的战事打的极为惨烈,城头数次异主,好在辽东起兵及时赶到,从东侧勐攻瓦剌侧翼,使得瓦剌前锋不得不回转大军,算是给开平卫解了围。
山东与河南的勤王大军在七日后赶到了京城,两省的勤王大军加起来有八万人马,大大缓解了禁军的压力。
皇帝再次下令派遣五万禁军驰援开平卫,同时诏令松江水师利用海运之法,购买军粮,送至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家有存粮心中不慌,时至七月初十,河西大军八百里加急传来捷报,西北行营派出一支奇兵,绕道西域,从西北方奇袭西宁叛军老巢,切断了齐文华的粮草补给。
将叛军主力堵在了黄河岸边,硬生生围困了十日之久。七月初一,天降大雨。河西大军水陆并进,杀入叛军大营。
早就饿的没了力气的叛军几乎全都束手投降,可惜齐文华早在发现情况不妙时,借机遁走,下路不明。
河西一战历时半年多,齐文华最盛时差点越过黄河攻下兰州府,朝廷死伤数万人马,耗费巨资才堪堪平定西宁。
捷报西来,京城紧张的气氛在鞭炮声中缓和了不少,甚至秦楼楚馆都打起了庆贺大捷的招牌吸引顾客。
林枢在忙碌了近一月的时间后,终于回到了京城。他在勤政殿简单汇报了一下京畿的情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泡澡换衣,扒拉了一顿晚饭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黛玉下令全府静默,不允许吵到沉睡的林枢。
林枢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雪雁已经端来了洗漱用水,敲了敲门:“大爷,午饭已经摆好了,奴婢伺候您洗漱。琏二爷昨日就送来了帖子,请大爷傍晚去荣国府赴宴。”
饭桌上黛玉不停的给林枢添饭夹菜,直到林枢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才停了下来。
兄妹二人用过饭后一如往常,林枢闭目养神,黛玉柔声说着近一个月中家中的事情。
“有件事情我有些想不明白……”
黛玉犹豫了片刻后跟林枢说道:“前些日子娘娘诏了外祖母和我进宫,虽说只是聊了聊家常,却特意跟我说了一句话,有些奇怪。”
“嗯?什么话?”林枢睁开了眼睛,以元春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特意诏了黛玉进宫。
只听黛玉说道:“娘娘说,七皇子勤奋好学,德妃有意择贤师教导。”
元春为何要跟黛玉说这句话?难道德妃心中的贤师人选是自己?怎么可能?
林家与贾家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从礼法上来讲,林枢与元春诞下的小皇子是叔侄,而且林枢是当今太子的半师,德妃是得了失心疯才会用一个皇子师来拉拢林家。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林枢也不会帮助皇七子夺嫡。德妃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娘娘还说什么话了?”
黛玉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那日请见时间不长,中途还因为皇贵妃娘娘处置了一名内侍闹出动静太大匆匆结束了觐见。”
林枢有些不解其意,看来得想法办打听打听内情才行。估计这件事应该是涉及到了自己,后宫不得干政,元春又是谨慎之人,名言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点了黛玉一句。
等傍晚时兄妹俩来到荣国府赴宴,林枢临下车时跟黛玉叮嘱道:“老太太在宫中肯定是有人手的,玉儿试试在老太太这里打听一下德妃之事。还有那日皇贵妃为何处置内侍,又为何闹出大动静甚至打断了觐见。”
……
今日之宴主要是给贾兰所设,金秋乡试即将来临,十一岁的贾兰准备上场一试。
当然贾琏邀请林枢赴宴还有要事商谈,两人来到书房后贾琏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义忠亲王府不太对劲,我的人在延绥镇发现有人以高万琸的名义拉拢边将。”
延绥镇算是贾家的固有势力,三代经营之下,哪怕贾家已经将主要力量收拢回京,但在延绥镇还是留下了不少人手。
林枢草草浏览了一遍书信,吃惊的问道:“高万琸昏迷都快一年了,不是说一直拿参汤吊着命吗?”
“我也在奇怪,要不是没有切实证据,早就将此事禀报给陛下了。而且这封信的来源咱们也不好跟陛下解释……”
贾琏说的也是事实,武勋与边将关系亲密,哪个皇帝会不起疑心。贾家明面上早就将延绥镇的力量交给了朝廷,这也是皇帝重新启用贾赦的原因之一。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贾琏却也不能不防着高万琸。毕竟延绥镇的边将有好几位都是贾代善带出来的,与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是真的与高万琸勾结造反,贾家就是有嘴都说不清!
“琏表哥打算怎么办?”
“义忠亲王府祁太妃有个兄弟任太仆寺寺丞,我已经查到他借机贪污银两不下十万两。我是武将不好弹劾,就麻烦林表弟了。”
贾琏将一沓纸递给林枢,拱手拜道:“祁家老太爷病故之后,祁家也就这么一个当官的。为了活命,他必然去王府求援。可祁太妃礼佛多年,不管俗务,就看高万琸会不会想办法保他这个亲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