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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纯的橘猫     红楼首辅txt下载     红楼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二章 病中

    林枢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没有那寻而不得的仙境,只有红肿着眼睛一脸担忧之色的黛玉。

    “妥了,只要人醒了再喝几服药,进补一番就无大碍了。”

    林枢正要说话,可嗓子嘶哑难受,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一丝力气也没有。

    黛玉固执的将挣扎想要起身的林枢按了下去,责怪的说道:“哥哥都昏睡了一天两夜,再不醒来,我可真就被你吓死了。”

    林枢侧身看去,只见一名白发老者正坐在桌前书写着,旁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医箱。

    自己这是病了?

    “这药先用三副,三副后老夫再来诊脉调方。学士这是风寒激起了往日的亏虚,内里的阴气若不排出,将来有的受。”

    老者将方子递给黛玉,看了一眼床上还在发懵的林枢,叮嘱道:“县主还是多盯着些,学士的病更多是累出来的,老夫说的累指的是心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学士就是思虑过多……”

    林枢刚刚从梦中醒来,到现在脑子都在嗡嗡作响,老者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

    直到雪雁送了老者离开,黛玉去盯着煮药,他才从福全那里得知了具体的情况。

    原来此时已经是腊月十九的上午,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两夜。方才的老者是太医院最擅风寒的御医,被黛玉昨日请来家中,针灸喂汤药,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才把自己从昏迷中拉了回来。

    “林大哥,你醒啦?”

    王媛端着一碗米粥走进房中,双眼布满了红丝,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福全临出去时,小声说道:“王大人一家昨日一早就老了,王姑娘昨夜都没回去,和姑娘守了整整一夜……”

    看到林枢醒来,王媛很是开心。一勺一勺的喂着林枢喝完了米粥。又拿起手帕细心的给林枢擦了擦嘴,像是照顾婴孩一般,把林枢弄得很不好意思。

    “御医说林大哥这是之前在河南熬得狠了,若不是这场风寒激出来,指不定会压到什么程度呢。”

    王媛在热好的水中浸湿帕子,拧了拧提林枢擦脸擦手,还絮叨着林枢的不靠谱:“林大哥也是,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若不是御医诊脉,我都不知道亏虚有这么严重。娘亲说她会叮嘱厨娘,给林大哥好好进补进补,趁着年节把之前的亏虚补回来……”

    林枢听着王媛吴音软语的唠叨,非但没有觉得烦躁,反而更觉有烟火之气。梦中的情景隐约还在眼前,两相对比,林枢更觉的现实中的烟火气才是他最想要的。

    王媛似乎被林枢的这场病吓得不轻,给林师擦洗之后,整个人都依偎在林枢身侧,不顾以前的羞涩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开。

    “我没事,不过风寒罢了,有你们在,我怎么会舍得有事?”

    林枢撑着坐了起来,王媛把枕头塞到他的背后。

    “有事没事不是林大哥说了算,我是不信你了。这一次必须听御医的话,朝中的事情有老大人们操心,林大哥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王媛的秀拳轻轻捶了捶林枢的胸膛,却被林枢拉到了自己怀里。

    少女的体香让林枢更加确信现实的可贵,脑中那段虚无缥缈的梦境正在逐渐消失。

    林枢闭眼回味,好像看到了亲生父母与林如海夫妇还有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堂弟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爹、娘、父亲、伯娘、小表弟,我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玉儿的……”

    仙光消逝,亲人告别,那弥漫眼前的雾气逐渐消失,林枢睁开眼睛,怀里的姑娘已经睡着了。

    此时王嬷嬷走到门口,推开门时看到王媛正靠着林枢睡了过来,与林枢对视一眼后关上了房门,小声与门口的人交代着什么。

    林枢费力将王媛往身边挪了挪,盖好被子就这么抱着她,慢慢的他也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林枢睡得很踏实,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才知道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之久。

    黛玉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头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屋子里的两人都已经醒来,王媛红着脸走到门边,接过黛玉手中的药碗与饭菜。

    林枢试了试手脚,没有先前的疲软之后,来到火炉边,掺水洗漱。

    三人靠着火炉用完了午饭,林枢咬牙喝完了碗中苦涩的汤药。他对黛玉说道:“我现在明白为何妹妹之前每次喝药都是苦着脸了,这汤药还真是苦的厉害!”

    林枢自小身体好,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每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吃药丸子,汤药从不入口。

    黛玉给林枢递过温水漱口,又塞了几颗蜜饯:“哥哥以前不还是嘲笑我吃不得‘苦’吗?这次可要好好尝尝这汤药之苦!我一定会想哥哥当初一样,监督每一碗汤药喝到哥哥肚子里去。”

    房中三人说说笑笑,门外守着的福全终于放下了心。这两日林家的上空充斥着愁云,整个府邸都是灰色的。

    这传入他耳中的笑声,就像是七彩之光,冲散了愁云,让整个林家都有了绚烂的色彩。

    ……

    林枢身体有恙,荣国府自然也是第一批收到消息的人。

    贾赦父子多次前来探视,在林枢稍有精神之后,父子俩还将朝中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些。

    四国谈判的事情因为临近年关多有搁置,进展极其缓慢。大家都在等河西的战况,鞑靼的态度在钱千里与脱脱察罕密谈之后有了松动。

    至于瓦剌,根据绣衣卫的线报,好像与罗刹国有了不可告人的密谋,暂时放弃南下,联合向东进军。

    鞑靼!

    两国怕是要向还在内乱中的鞑靼出手!

    等林枢从上门探视的内阁书吏冯源口中得知内阁的消息后,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钱千里已经向内阁递了条陈,鞑靼太师脱脱察罕奏请朝廷册封老汗王的幼子,鞑靼向朝廷称臣纳贡!

    这一消息瞬间让四方馆热闹了起来,不但瓦剌与罗刹国的使臣暴跳如雷,就是其他诸藩也蠢蠢欲动起来。

    四方馆不断有人外出,绣衣卫紧随其后。五军都督府与兵部连夜制定相应的策略,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变化。

    ------题外话------

    这几天昏昏沉沉,先是发烧,接着又是打第四针狂犬疫苗过敏,精神状态很差,今天晚上才好了一点。

    更新的质量和数量都不怎么好,等过两日彻底好了我再好好更新。

    今晚先到这里了,晚安!

第二六三章 探望

    自林枢偶感风寒,激起了藏于体内的隐疾之后,黛玉被御医的话给吓住了。

    在林枢还未清醒之时,就做主往内阁、东宫、翰林院都告了假。实在是林家几代人都是因病中年早逝,黛玉对亲人生病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加上一大清早就去太医院请乐御医,几乎所有与林家有关系的人家都得知了林枢生病之事。

    皇帝还特意派了夏守忠前来探望,赐下不少珍贵的药材。紧接着就是皇太子高万承与皇五子高万宣亲自登门,使得京中文武纷纷感叹皇家对林枢的恩宠。

    花花轿子人人抬,都是在官场上混的,看眼色的本事都是门清。不仅与林家关系亲密的人家都有探望,就连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人家都送来了慰问。

    年关将至,各处衙门早就已经将未来近二十天的公务安排妥当了。林枢在询问过冯源之后,得知内阁那边也没有给他安排事,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在家休息了。

    连日来的降雪终于停下,冬日的阳光在晒化了积雪时气温往、比往常更加寒冷。

    林枢被黛玉裹得像只狗熊,安顿在火炉边上的摇椅上,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困意满满。

    炭火燃烧的很旺,火炉上的铜壶滋滋的冒着热气,黛玉合上手中的账本,把火炉边呼呼大睡的猫儿抱起放在了林枢的胸膛。

    有些迷糊的林枢觉得胸口被一块重石压着,鼻尖还有莫名的东西在扫动着,睁眼一看,异瞳的白猫正和他四目相对。

    喵……

    “白晶晶,你再往火炉边凑,就成黑晶晶了!”

    林枢坐直了身子,将白晶晶举起,给黛玉展示着白晶晶前两日烤焦的皮毛。

    “这傻子总觉得越暖和的地方越好,上次尾巴都被点着了,还围着火炉睡觉。”

    黛玉嗔怪的接过白晶晶,抱在怀里撸着。白晶晶离开了大魔王的手掌,心情大好,烧秃了的尾巴一甩一甩,身上原本蓬松而又柔顺的白毛很明显的少了几块。

    “各家的年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除了几家的父亲故旧以及哥哥的同年,我已经让禄叔送了过去。几位阁老以及钱公的府上,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去?”

    林家往年因为不在京城,加上前两年正值守孝,年礼都是京城的管家林禄代为送去。今年则是不同了,林家数代人经营的人情关系,林枢得好好维持好才行。

    特别是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座师钱千里的府上、翰林院同僚,同科的好友同年,他都得亲自送去。这一圈走下来,没个五六天是送不完的。

    林枢算了一下日子,今日已经腊月十九,剩下的时间的确很紧张。

    “明日开始吧,争取三五日送完。今年咱们算是真正落脚在京城的第一年,必须亲自去一趟。等明年就没这么麻烦了,族里的堂兄弟来后,就能轻松些。”

    黛玉还是有些担心林枢的身体,不过她也知道人脉关系对林家的重要性,没有再劝,只是已经在计划明天出门时,再给哥哥多裹一层厚衣裳。

    兄妹俩正在商量年礼的事情时,大门处的门子传信说贾琏夫妇来了。

    果然,还没等两人出迎时,王熙凤爽利的声音已经从二门外传了进来。

    “这丫头都不知道早点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二爷回府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林表弟生病……”

    黛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王熙凤一身浅粉色碎花大袄,披着银色披风,风风火火的绕过照壁走了进来。

    ……

    天气寒冷,又都是姻亲,林枢就请了贾琏夫妇直接去了书房。

    林枢窝在椅子里同贾琏聊着闲话,一旁的王熙凤看到裹成狗熊状的林枢,好笑的跟黛玉小声说道:“怎么给林表弟穿成这个样子?”

    “御医说哥哥是寒症,最是受不得冷。这几天融雪阴寒,可不得多穿一些,我就多裹了两身……”

    黛玉拉着王熙凤躲在一边说着悄悄话,抱怨林枢畏苦不愿喝药,让她每日要费好大劲才能哄着把药灌下去。

    王熙凤还真没想到林枢这个成熟稳重的六元郎会有小孩子的性子,被黛玉的诉苦逗得捂嘴直笑。

    “哥哥很少生病,这次病来的又急又险,可把我吓坏了。御医说这是之前在河南时积下的阴寒之气,我想着怕不止是生病这么简单……”

    黛玉转头悄悄看向林枢那边,见他没有注意便小声跟王熙凤说道:“虽说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哥哥领兵杀了不少叛逆。我在想,外邪入侵,会不会与这些有关系。凤姐姐,你说要不要去庙里拜拜菩萨?”

    病急乱投医,事关林枢的健康,就连熟读圣人之言的黛玉都有些相信鬼神之说了。

    王熙凤一听黛玉说起河南之事,在看看贾琏少去的小半只耳朵,心中一突。

    林枢是林家的顶梁柱,贾琏何尝不是她的顶梁柱呢?

    “妹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该去庙里拜一拜。眼看就要年关了,咱们挑个日子去大报恩寺和清虚观拜一拜,不管是哪路神佛,只要能保佑家人平安,都得去上柱香!”

    ……

    林枢与贾琏还是聊着朝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贾琏参与的密云山土匪一事,这两天算是有了巨大的进展。

    皇陵卫直接出动了两千人马,加上密云县的差役、绣衣卫的探子,在密云山中逐渐压缩着土匪的活动空间。

    大雪封山,相比有着充足粮草的官兵,缺衣少粮的土匪在密云山过得那叫一个苦。

    官兵在扫荡的路上已经发现了不少冻死的土匪,根据大致的推测,山中的土匪正在逐渐向北移动。

    皇陵卫派人守住北去的山口,不紧不慢的收缩封锁圈,却又不急着收紧,就这么拖着时间,消耗着土匪仅存的生机与斗志。

    “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这土匪很可能与王子胜有关。说实话我恨不得把王家荣拖出去五马分尸,可这王子胜怎么说也是你嫂嫂的嫡亲三叔。”

    贾琏神秘的对林枢说道:“而且这件事会不会和王子腾有关系,会不会牵连到我那不成器的大舅子身子,我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六四章 年礼与回报

    国朝律法森严,特别是人治大于法治的情况下,若王子胜东窗事发,王子腾、王仁都是逃不过的。

    王仁再不是东西,那也是王熙凤的亲哥哥,贾琏也不想已故的岳父岳母到最后连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有。

    林枢当然理解贾琏的担忧,不过依他对皇帝的了解和朝中的局势,这件事哪怕就是王子胜主使,到时候背锅的还会是王子胜。

    至于皇帝会怎么处理王子腾,估计最多就是管家不严,罚俸、禁足、要么就是削去几个不怎么重要的虚职。

    毕竟如今朝廷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高永仪的势力还未彻底铲除,朝中的局势还不能乱,那么王子腾这个京营指挥使就不能倒。

    狗急了都会跳墙,万一王子腾一倒,京营中的那些人说不定会干出不可言之事。

    林枢将自己的推测给贾琏说了一下,提醒道:“这事绣衣卫肯定一定禀报了陛下,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安静的等着就是了。”

    统制县伯王家与密云山土匪有勾结的事,王伦早就查清楚了。指示土匪屠村的事做的如此粗糙,根本就不像是王子腾的手笔,林枢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就是王子胜干的。

    至于原因,要么就是因为县伯府的声誉因为王家庄子受损,王子腾把气撒到主管家中庶务的王子胜身上了。

    再有就是王子胜这个吝啬鬼,心疼粮钱,想要来个一劳永逸。反正王子胜荒唐惯了,做出这些愚蠢至极的事,林枢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而且这件事说不定还能再次削弱王家的实力,正好借此机会,看能不能把王仁从县伯府另出独居。

    前段时间王仁被王子腾送去了河西军前,这会估计已经到了山西境内了。

    好在这次有贾赦出头给军中故旧去了书信,至少能保王仁不会被当炮灰。但只要王仁还跟着王子腾过活,总有一天王子腾会拿王仁当筹码来打荣国府的主意。

    贾琏是单纯的想帮自己的妻子,而林枢还在想着看能不能利用王仁对付王子腾。两人的目的不同,不过要做的事却是基本一致的。

    在简单的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兄弟俩在王熙凤、黛玉看过来时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午饭时王嬷嬷安排厨娘送来了鸳鸯火锅,林枢在极具怨念的闻着辣椒的味道吃了一顿清汤火锅,送走贾琏夫妇之后生自己的闷气钻到被窝里睡觉去了。

    黛玉最近都觉得自己才是姐姐,照顾着有些孩子气的哥哥。给林枢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就回到书房安排明日开始的送年礼之事。

    ……

    从腊月二十开始,连续三天林枢都在送礼的路上。从忠顺亲王府、内阁四位大学士家、座师钱千里府上、林家故旧以及他自己的同年好友依次上门拜访。

    好在大家都知道年关前要拜访的府邸都不会少,自然也不会提到留客之事,林枢抓紧了时间将京城转了一大圈,终于在小年的下午走遍了黛玉拟好的单子上的人家。

    “哎呦,终于送完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这双腿都感觉不是我的了!”

    林枢一进书房就抱起躺椅上揣手打呼噜的白晶晶,躺下后一边撸猫一边叫苦连天。

    雪雁闻声走来给林枢捏着双腿,黛玉递过去一杯热茶,对林枢说道:“哥哥说错了,还有宁荣两府和叔父家要去呢。”

    林枢往后一趟,把自己嵌进躺椅上柔软的毛毯中,闭眼摇头:“不管了不管了,先歇息两天,等过了二十五再说。这几天磕头弯腰作揖,笑的脸都僵硬来了。”

    各家府上有不少古稀长者,有几人可以说是林如海的师长辈了。林枢这个小徒孙必须大礼拜见,好名正言顺的继承林如海的衣钵与遗留下的人脉。

    不过累归累,林枢走了这么一圈,基本将林家几代人经营的人脉关系给维持住了。

    特别是林如海留下的政治资源,光是那一圈的师叔伯,基本上都是文官中最清贵的那波人。

    都察院、六科、国子监甚至在六部九寺中都有林如海的故旧同年,林枢不得不惊叹当年的林探花交友之多,眼光之毒,名声之好。

    这些人有些官职品级都没有林枢高,但若是把这些人列一个单子就可以看出来,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将会是一股极强的势力。

    ……

    小年一过,林府就开始准备除夕夜的祭祖与欢度新春佳节了。

    林禄已经购置了大量的食材,黛玉则开始盘点今年各处铺子、庄子的账目,奖罚有度,将年节所用发到了各个管事的手中。

    至于再往下的庄户、家仆、店铺的伙计,黛玉没有插手,只是安排了可靠之人暗中监督了管事们的发放。

    好在林家的规矩甚严,加上林家给管事的年俸不少,基本上没有多大的错误。

    等到腊月二十六,家中的琐事已经安排妥当,林枢带着黛玉,带上厚重的年礼前去拜访王琦一家。

    未来大舅子王焕早早就在府门处等候,看到林家的马车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快快跟我进府,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王焕今日穿的衣服看似华丽,可明显有些单薄了。冷风一吹,他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嘴唇都有些泛清。

    林枢好奇询问:“惟中兄为何穿的如此单薄?”

    “怎么样?这衣裳怎么样?”

    一提这个,王焕冷都不冷了,伸直手臂在林枢和黛玉面前转了一圈,给两人展示着身上的衣裳。

    “华丽又有儒雅,不过不适合这天气穿!”

    林枢评价完后,黛玉也说了一句:“这绣法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焕赞赏的看了眼黛玉,夸奖道:“不愧是林妹妹,眼光就是好。这是二妹妹亲手给我绣的……”

    林枢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焕,鄙夷一声:“所以今日你特意穿出来,就是给我们兄妹炫耀的?孔雀兄?”

    呼……

    一阵冷风吹过,王焕连忙把手揣进袖子,脖子一缩:“失算了,快快进屋,我快冻死了。”

    三人一进前堂,王焕就跑到火炉边上,像只猫一般守着火炉动都不想动一下。

    林枢与黛玉向堂中坐着的王琦夫妇行礼问安,王萧氏拉着黛玉嘘寒问暖,林枢则是把目光转向了正在煮茶的王媛身上。

    真是应了那句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题外话------

    感谢青衫夜阑干的打赏,今晚先更到这里了,晚安!

第二六五章 姐妹花

    呼呼呼……

    王焕将火炉里的焦炭戳了戳,随着空气的进入,火炉里噼啪噼啪作响。

    林枢出门前黛玉给他套了好几件厚实的袍子,随着屋子里温度的升高,都有些穿不住了。

    王媛将一杯茶放在林枢身旁的桌子上,替他解下外面的披风,一看下面还有,又褪去一件……

    “枢哥儿,这两日御医可给你诊脉了?”

    王萧氏暖热了黛玉的小手,这才把目光转向自己未来的女婿身上。看到自家闺女贤惠的帮林枢解下披风挂好,两人正在那眉目传情,不由感慨女大不中留。

    林枢在听到王萧氏的问话后,转头看去,只见丈母娘正打趣的看着自己与王媛“亲亲我我”,老脸一红,恭敬的回道:“回岳母大人,御医昨日刚刚给小婿诊过脉了,调了方子,说是只需好好调养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日可是把我吓坏了,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重的,怎么跟焕儿一样,对自己的身子不管不顾顾的……”

    王萧氏话在说了一半,火炉边上的王焕就喊冤叫屈起来:“娘,怎么还有我的事?”

    “让你今日穿厚点,你就是不听。这天气多冷啊,我一会没盯着,你就换了春衣跑出去了!”

    这时丫鬟已经取来了一件厚实的冬衣,王萧氏起身走到王焕跟前,先是一巴掌呼在王焕的后脑勺上,然后帮他穿戴起来。

    林枢看着王焕龇牙咧嘴的样子,好笑的在一旁看戏。这厮为了给自己炫耀迎春绣织的衣裳,竟然躲开岳母大人的眼睛,偷偷换了衣裳守在大门处等自己。

    王萧氏使劲一拉腰带,王焕哎哟一声:“娘,你要勒死儿子?”

    啪!

    王焕的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王萧氏狠狠说道:“勒死你算了,省的我操心。”

    这时王媛上前补了一刀:“娘,哥哥穿的这件衣裳是二姐姐给他新做的,才前天送过来……”

    啪!

    “娘,你怎么又打我?”

    “打顺手了!”

    ……

    王萧氏带着两闺女去了后堂,暖炕的炕桌上摆放着棋盘,王媛与黛玉开始下棋,王萧氏在一旁拿着尺子给两人测量着。

    她的手中有不少上好的锦缎,准备给两个闺女制作春衣了。至于儿子,就让未来的儿媳妇操心吧。

    呜呜呜……

    铜壶开始冒起了白雾,突然想起的声音打断了棋盘上对弈的两人。黛玉放下棋子揉了揉眼睛,借机跑到火炉边:“不下了不下了,我给叔母和姐姐泡茶喝!”

    王萧氏轻轻打落黛玉伸向铜壶的小手:“小心烫着了,还是我来吧。”

    黛玉吐了吐舌头,乖巧的坐回暖炕上,挽着王媛的手臂拱啊拱,两人你摸摸我,我捏捏你,在那打闹着。

    大家闺秀的两人,在人前总是要顾忌一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人才会显露出藏在心底的孩子气。

    王萧氏从来不会压抑孩子的天性,乐呵呵在一旁看着,屋子里的欢笑声让她都感觉年轻了不少,不时还陪着俩闺女闹上一闹。

    黛玉十分的敏感,对于外界总是有很强的防备心,但她又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保持着最大的真诚。

    这几年有林枢这个当哥哥的挡在前面,黛玉觉得是母亲病逝后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每日里不用再想着荣国府复杂的人情世故,不用再顾忌这样那样的忌讳规矩。

    相比如跟外祖母那边的复杂感情,反而是王家这边更让她感到轻松自在。

    “玉儿、媛儿,你们来看看这缎子怎么样?”

    丫鬟拿着一匹绸缎走了过来,王萧氏展开一截放在王媛与黛玉的身上比了比。

    色彩靓丽,正适合花一样年纪的姑娘。

    王萧氏满意的摸了摸俩闺女的脑袋:“等春日踏青时,你们就穿着缎子做的新衣,那些夫人太太还不羡慕死我,有这么两个漂亮的闺女!”

    王媛与黛玉甜甜的一笑,两人一人抱了一只胳膊腻在王萧氏身边,让王萧氏心中极为甜蜜。

    “好了好了,你们先玩着,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别碰那铜壶,烫着呢!”

    ……

    黛玉那边过的轻松自在,倒是林枢这里从王琦口中得知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孙绍祖袭职的事定下来了,初定南五城兵马司指挥,正六品的武官。

    王琦笑呵呵说道:“这事还是赦公托人大张旗鼓的给办的,满京城的人都在夸荣恩伯仁义无双,对待府中故旧那是尽心尽力。”

    五城兵马司东西南北中五个指挥,品级不高,平时也会受不少气。但京城的官位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在京城谋个实缺,那是相当困难的。

    更别提五城兵马司这种有不少油水的官职,贾赦为此欠了好几个人的人情。

    林枢知道这个初定后面肯定少不了变故,果然就听王琦继续说道:“不过赦公已经托我跟山西道监察御史打听消息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这孙绍祖私底下干过不少出格的事,他家每年都要抬出去不少凌虐致死的丫鬟。等那边查到孙绍祖的实证后,赦公就会主动上书请罪……”

    先是仁义无双荣恩伯,再来一个大义灭亲……果然,能当太子伴读的没一个简单人!

    估计孙绍祖去乌斯藏的事没跑了,这么以来,不但荣国府的故旧不会说什么,就是有人想保孙绍祖,也怕自己沾一身腥。

    “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之前还觉得此人相貌堂堂……”

    王焕怒气冲冲的拿着火钳往炉膛内捅了捅,噼啪几声后火舌变大,映得他的脸红彤彤的。

    林枢好奇的问道:“惟中兄见过孙绍祖?”

    只听王焕回道:“之前我同琏二哥去酒楼吃饭,那厮正同统制县伯府的王仁在那里,说了几句。此人身材魁梧,相貌也是端正,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狠辣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焕儿怎可以貌取人呢?”

    王琦教训了儿子一句,对两人说道:“孙家也是武将世家,都督府那边的消息,这孙绍祖弓马俱佳,拳脚上的功夫也很不错,放在九边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林枢感叹道:“心思诡异之人,越有才越可怕。而且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毫无原则。若是当初被他得逞了,将来荣国府稍有变故,他很可能会反咬一口。”

第二六六章 忽闻故人无踪影

    “那就不给他反咬的机会!”

    王焕对于孙绍祖的怨念很大,他再次戳了戳炉膛中的炭火,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厮打二妹妹的主意不成,就准备四妹妹的主意了,为了自己的前程如此不择手段,算计到不到十岁的姑娘身上,真是恬不知耻!”

    “行了,别说这些污人耳朵的事了。”

    王琦打断了王焕的抱怨,跟两人说道:“此事有我与赦公处理就行了。你们现在不宜沾染这些污糟事,养名才是最重要的。”

    林枢与王焕都是要走文臣的路子,名声对两人的未来极为重要。王琦尽可能的挡在他们的前面,这等阴私算计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让儿子女婿知道过程,却从不让他们掺和其中。

    阴私算计的多了,说不定会污了两人的心性。

    王琦转移了话题突然问了一句:“封印之前枢哥儿还会去内阁吗?”

    林枢回了一声:“玉儿给小婿告了假,魏阁老的意思是让小婿最后一日去一趟就行。岳父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没什么事,只是近日京中有传言,任阁老可能要致仕回乡,不知道是真是假?”

    原来是这事,内阁人事的每一次变动都会在朝中引起极大的波澜。

    不过任国成身体不好的情况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时不时就有他要致仕回乡的流言。

    “岳父大人,小婿没有听说任阁老有致仕的打算。只是前些日子任阁老身子不大好,陛下派了御医上门为其诊治,可能是这个原因让有些人动了心思,毕竟入阁拜相的诱惑太大了。”

    林枢想了想,跟王琦说道:“小婿觉得这两三年内内阁变动的几率不大,圣人不会允许有人打断他的布局,陛下都不行。”

    王琦点点头赞同说道:“你和我的看法一样,河西不稳,草原又虎视眈眈。现如今的内阁刚刚才算磨合好了,怎么可能轻易变动。”

    齐博瀚性子虽有些迂腐,但品性正直。张黎文武双全,精通武事。任国成性子和善,品性高洁,善于变通。再加上人称和稀泥实际上极具大智慧大眼界的魏庆和,正适合当前的朝局。

    皇帝是半路出家的君王,太上皇对于江山社稷还是无法彻底放心。这个时候谁敢向内阁伸手,就是在捅太上皇的肺管子。

    所以这几年任国成致仕的流言,要么只是无意间谈起的八卦,要么就是有人在试探太上皇与皇帝。

    王焕对于这些不是很精通,只是安静的陪坐一旁听着。王琦与林枢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便停下了讨论。

    正好这时王萧氏派了丫鬟来请三人去中堂用饭,林枢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午时。

    ……

    林枢和黛玉离开王家的时候,马车上堆满了王萧氏给两人的礼物。光是亲手制作的各类点心就有好几大盒,还有给兄妹俩新制的冬衣披风,林林总总占据了马车的一角。

    “哥哥今日是不是很失望啊?”黛玉眨巴着眼睛跟林枢说道。

    “玉儿为何这么说?”

    “哥哥都没能和媛姐姐好好说说话,肯定很失望!”

    哎呀!

    黛玉捂着额头,瞪了林枢一眼。

    刚刚敲了一下黛玉额头的林枢哈哈大笑,却见黛玉掏出一个崭新的荷包,上面绣着的一对大雁栩栩如生。

    黛玉晃了晃手中的荷包,撅起嘴说道:“御品斋新出的梅花糕、万国会馆最新的玩具、百花阁新出的胭脂水粉……”

    林枢连忙伸手制止了黛玉再说下去:“停、停、停!买、买、买!荷包可以给我了吧?”

    黛玉嘴角一扬,眉眼弯弯的笑道:“看哥哥以后还敢敲我脑门不?呐,这是媛姐姐托我给哥哥的,她说上次见哥哥身上的荷包都有些旧了,前两日刚刚绣好。”

    荷包绣的极为精致,上面也没有用什么金丝银线,不过色彩与林枢平时所穿的衣服很相配。

    林枢将身上的旧荷包换下,细心的挂了上去。黛玉捂嘴笑道:“哥哥跟小孩子一样,一有新衣裳新荷包新香囊就赶紧穿戴上。”

    林枢轻轻拍了拍荷包:“辞旧迎新,正是年关之际,戴上新荷包不是很应景吗?”

    ……

    腊月底的京城过年的气氛很浓,顺天府根据往年的惯例在京城四处开设了不少年集。

    特别是各大寺庙道观附近都有不少商人云集,百姓们忙碌了一年,纷纷带着家人一边游玩一边置办年货。

    林枢不用去内阁上值,便带着穿的厚实暖和的黛玉在南湖坊市闲逛着,兄妹俩的手中一人一个冰糖葫芦,就是身后跟着的王嬷嬷、雪雁、福全等人手里也是一样。

    “这花灯做的真好看,就是小了点。”

    黛玉拿起一个精致的花灯,上面绘制的鲤鱼图吸引了她的目光:“哥哥你看,这绘制的手法与四妹妹很像,我多买几个送到荣国府去给四妹妹正好。”

    林枢打量了一下,画技的确不凡。他点了点头递上一块碎银子,黛玉挑选了好几个灯笼后让护卫当即送去了荣国府。

    “大人可是林解元……哦,林六元?”

    正当林枢等人离开的时候,这年轻的摊主突然开口问了一声。

    林解元这个称呼林枢已经快一年没有听到过了,而且这摊主的口音与京城官话不同,是明显的南直隶口音。

    “你认识我?”

    “国子监监生唐雄拜见林学士!”

    这唐雄作揖长拜,跟林枢解释道:“学生是金陵人士,今冬刚刚来京。三年前学士得中解元之时,学生有幸见过学士一面。”

    “唐雄?金陵人?”

    林枢默念两声,询问道:“唐英你可认识?”

    唐雄回道:“正是家兄!”

    林枢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唐雄说三年前在金陵见过自己,这不就是自己参加同年聚会时,同科举人唐英当时带的那个小娃娃吗?

    他乐呵呵问道:“原来是你啊,当年喝醉在酒楼放言要在考场上超越你哥哥的那个小子!”

    唐雄听到林枢提起自己的囧事,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害羞的说道:“学士莫要提了,学生快羞死了!”

    林枢哈哈笑了笑,问道:“那你哥哥呢?他也来京城了吗?”

    一说到唐英,唐雄的脸上就泛起了苦涩。他哀叹一声,对林枢说道:“家兄半年前外出游历,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第二六七章 同乡会

    唐家军伍出身,隆盛年间,其祖随军南征越、缅两国时不幸战死,朝廷赐下了从六品武骑尉的荫职与赐田抚恤银子,唐家老太太便守着亡夫留下的家产将独子唐久抚养成才。

    唐久天生好武,十六岁袭职后开始在军中打磨,三十七岁便已经在金陵卫指挥使司担任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估计是唐久的勇武耗尽了唐家武道上的气运,两个儿子都对舞枪弄棒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在读书上很有天分。

    长子唐英十七岁便高中南直隶乡试第五名亚元,同年小儿子唐雄又夺得了金陵府府试第十三的好成绩,而那时的唐雄才十岁。

    可惜当年唐家老太太突然重病,哪怕请遍了南直隶附近的名医都没撑过一年,侍病守孝差不多四年时间,正常让唐英错过了两届会试。

    等今年出孝后,唐英决定出外游历一番,于是沿着运河北上。唐家收到唐英最后的消息还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唐英刚入山东境内。

    至于唐雄,唐久前段日子抗倭有功,朝廷荫其一子入国子监,便由老仆于月前送到了京城。

    前几日国子监放假,唐雄四处散心时看到年集上又不少售卖花灯,便想着自己画功还算不错,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零用,便有了今日的偶遇。

    林枢听完了唐雄的遭遇,暗恼自己竟没有关注过同科友人的消息。唐英与自己的关系不能说是像王焕这样亲近,但治德五年的南直隶乡试同科,大多可以说的上是自己未来在官场仕林中最大的助力。

    “你这混小子,来京城了也不来找我。国子监距离我家这么近,留你一个在国子监过年,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林枢一巴掌拍在了唐雄的后脑勺,以昭示自己的兄长身份,拉近两人的关系。同时督促道:“收了这摊子,随我回家!”

    唐雄连忙婉拒:“学士……”

    “叫什么学士,我与你哥哥乃是至交,便是你的兄长!”

    林枢唏嘘两声:“如今你哥哥也没个踪影,那就由我这个兄长先帮他看顾好你。别磨蹭了,这天寒地冻的,先回去再说话!”

    林家的护卫帮着唐雄将小摊给收好,随后一行人就结束了今日的游玩之旅,直接回了家中。

    收到消息的王焕、蔺德泽、章浦、盛程云、褚思远纷纷从各自衙门赶到了林家,听完了唐雄的情况,纷纷唏嘘不已。

    “大家也别太悲观,世英贤弟(唐英的字,起名废,勿笑!)虽然没有唐叔父那样的好身手,但一般的小贼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林枢拍了拍有些低沉的唐雄,跟众人说道:“我已经遣人往山东去寻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有消息了。”

    盛程云也顺着林枢的话说道:“其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刑部最近也没有听说过山东道发生人命案,更何况世英贤弟身上有举人功名,普通贼人谁敢害他?”

    唐英身有举人功名,若是被害了性命,不但会惊动有司衙门,更会惊动当地学官,消息定然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所以说盛程云所说,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也会让家里往山东打听打听,家中在山东有不少生意往来……”蔺德泽家中的生意与山东的各大商家往来密切,有时候官面上的消息还不一定有民间的消息全面。

    接着褚思远也说他会在大理寺打听打听,包括王焕在内,几人都想着利用各自的优势帮助唐雄查探其兄的消息。

    自打唐雄来京后,离开父母亲人后哪里经过过如此温暖,当即就落下眼泪,感激的向林枢几人作揖长拜:“小弟多谢几位兄长了!”

    “哪的话?都是兄弟,哪能说的着谢字?”

    “就是就是,唐二弟来京城也不知来找我们,怎能一个人留在国子监过年。”

    “若是让家乡父老知道此事,不是打我们几人的脸嘛。”

    几人挨个拍了拍唐英的肩膀,安慰了几声。堂中的气氛倒是随着这一声声的亲密“抱怨”变得轻松起来。

    腊月的天晚的更快些,黛玉在林枢派人去请王焕等人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厨娘准备晚宴了。

    不管唐英的情况如何,林府今日也算是借机请了同乡有人聚会,自然不能少了酒宴。

    林家没有养什么歌姬舞娘,几人只是喝了几杯吃了一顿丰富的晚膳便陆续离开。

    林枢与唐雄在送走几人后,亲自带着他去了客院休息。

    “就当是自己家,好好休息。你哥哥的事便交给我们几个吧。你的年岁还小,与其毫无用处的担心,还不如好好读书,别忘了三年前在酒楼上的那句豪言,可别在两年后的科场上落榜了!”

    听到林枢的叮嘱后,唐雄红着眼忍住眼泪狠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枢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屋子,顺手帮他关上了房门。

    ……

    一夜好眠,第二日唐雄便在林家护卫的陪同下去了国子监收拾自己的东西。能在林家过年,当然要好过孤零零守在国子监的宿舍。等他从国子监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林枢在书房等他。

    “林大哥……”

    唐雄还未行礼就被林枢叫到跟前,只见林枢对他说道:“你哥哥有消息了,他在临清时遇到了金陵薛家二房的薛蝌一家,便搭船想要往济南府去,没想到在东昌府遇到了劫匪……”

    原来唐英这次是受了池鱼之殃,有人针对薛蝌一行,波及到了正在船上的唐英。好在薛蝌提前发现了不对,与唐英联手击杀了几名上船的劫匪,带着薛宝琴逃离了商船,往附近的大名府逃去。

    正是因为他们选择逃往大名府,才侥幸躲开了贼人的追击,不过也让寻找他们的人废了好大的力气。

    加上薛蝌与唐英都丢失了身份凭证,想寻找当地官府帮忙也是费尽了心思,要不是在大名府碰到了贾政,估计他们还得在河南漂泊好多天。

    唐雄没想到在遇到林枢的第二天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蹲在地上就嚎嚎大哭起来。这两个月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直在担心长兄的消息,如今得知兄长没事,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第二六八章 黛玉的提醒

    林家的马车缓缓驶入荣国府,王嬷嬷将一件金丝绣制的红丝披风给黛玉穿戴好。

    雪雁递上手炉,黛玉在两人的陪伴下来到荣禧堂。

    “孙儿给外祖母请安!”

    贾史氏在看到黛玉之后,脸上的皱纹都是带着笑的。她将黛玉揽到怀中亲香一番,这才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今日过来了。你哥哥身体可好些了?”

    黛玉笑笑说道:“好多了,不过他今日有事要去找几位同年,没时间过来。”

    说着她将一封信递给贾史氏,上面的字迹贾史氏很是熟悉。

    只听黛玉解释道:“这是二舅舅托绣衣卫送到京城的,还有一封是薛家二房给宝姐姐的,一同送到了宫里。”

    贾史氏还未看信,惊讶的问道:“你是说,薛家二房的哥儿姐儿找到了?”

    黛玉点了点头:“听说吃了好大的苦,才在大名府找到了二舅舅,要不然怕是还得费好大的力气呢……”

    “老天保佑,这薛家是咱们家的老亲,就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几个人,可别在出事了。”

    贾史氏说着便吩咐鸳鸯去请薛家母女,她则拆开贾政的信看了起来。

    贾政在信中大概说了一下近况,根据朝廷的安排与主持河南政务的张黎之命,贾政要留在大名府主持明年的春种,等春种结束估计才能回家。

    信中又提了几句薛蝌等人的事情,跟贾史氏提议让其借住家中,一来可以加深贾薛两家的关系,二来也可以保护薛家这剩下的三两只大猫小猫。

    等贾史氏看完书信,闻信急忙赶来的薛家母女已经到了荣禧堂。

    黛玉将薛蝌的信交给薛宝钗,等薛宝钗念完书信,薛王氏手中的手帕都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莫要哭了,这是好事,咱们该庆祝一番才是。政儿说他们在大名府修养几日就会随回京轮值的禁军出发,估计也就年前年后的事,到时候不就一家团聚了吗?”

    贾史氏劝说了几声,又让下人送来热水给薛家母女洗漱。哭哭笑笑好一阵,荣禧堂才恢复了愉快的气氛。

    薛宝钗福身向黛玉行礼谢道:“多谢林妹妹送来如此好消息,改日堂弟他们抵京,定要登门拜谢林家大恩。”

    黛玉连忙扶起薛宝钗,笑吟吟说道:“宝姐姐这是在羞我了,送封信罢了,哪能说到谢字。倒是宝姐姐该筹备宴席了,这家人团聚,得唱个大戏才行。”

    “是该好好乐一乐,等他们抵京,就让老大去忠顺王府借来戏班子,好好唱上一天。”

    贾史氏最喜热闹,听到黛玉的提议便乐呵呵定下此事。

    当然她还有自己的算计,这薛家二房运河上被截杀,哪怕贾赦只是跟自己提了几句,她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不管是谁在谋划此事,这事都戳了皇帝与忠顺王的肺管子。

    薛蝌是入京给皇帝内库当差的,皇帝或许不缺一个薛蝌给他赚钱,但这薅虎王胡须的行为,就是在挑衅帝王的威严。

    元春生产在即,不管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荣国府都会再进一步。以前她还会顾忌龙首宫那边,现在看来,太上皇已经认准了龙椅上的当今,她自然不会反其道而行。

    拉拢薛家,就是在给元春增加争宠的筹码!

    ……

    黛玉来到荣国府送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姐妹们玩一玩。

    自腊月开始后,连接大雪漫天,加上年关之前诸事繁忙,她与三春等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包括薛宝钗在内,姐妹们聚在了迎春的屋子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我看省亲的院子已经彻底建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游玩一番。”

    黛玉方才进府时看到了宁荣两府背后泛着金光的琉璃瓦,那就是省亲别院中彰显皇家气势的楼台金顶。于是她带着好奇问道:“大舅舅上次说,奏请省亲的帖子已经呈了上去,有消息了吗?”

    “是啊是啊,我在外面看着,里面移栽了好些花草,好想进去看看里面有多漂亮……”

    惜春手中还揣着一盘果子在吃,一听到府邸后面还封着门的省亲别院就兴奋起来。

    迎春笑了笑说:“前几日还听父亲跟二哥商量,娘娘如今胎像已稳,看能不能在过完年后就请娘娘回家看看。不过听二哥的意思,还得等礼部先行检查一遍园子的规制,再议定省亲的规矩议程才行。”

    “好麻烦啊!”

    惜春抱怨道:“大姐……娘娘都离家数年了,估计她想家想到厉害!”

    黛玉摸了摸惜春的脑袋说道:“其实礼部的检查只是走个形式,当初工部建造的时候他们已经看过一遍了。麻烦的是娘娘的身体,身怀龙子谁都不敢马虎,可能宫里有其他的打算吧。”

    元春怀孕已有六七个月了,临产在即谁都不干马虎。若是为解思亲之苦于年后省亲也算是缓解孕妇多思,不过以黛玉的看法,最好还是等产子之后再说为好。

    “我听说周家的省亲别院也建好了,这些天在京城各家商铺购买了不少名家字画、珍奇异宝用以装饰。不过周家的银子可能不够了,去钱庄拆借不说,还跟户部借了不少银子。”

    薛蝌还未抵京,薛家的生意还是薛宝钗在看管着,坊间的消息总是先听说。

    建园子有多费钱屋里的众人都有耳闻,宁荣两府花费近百万才建好,这还是依据两府原有的地方建造好的,周家可是占了不少地,光是购置土地的钱都得海量的银子。

    京城的地皮,能有便宜的吗?

    “娘娘在奏请建造省亲别院之前,就派了人告诫家里莫要太过奢华,这都花了百万之银。周贵人家为了攀比,和几位贵人母家一个赛一个奢华,也不知道今后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迎春唏嘘几句,小声说道:“前些日子听凤姐姐说,她去几家赴宴时,周家的太太还嘲笑说咱们家娘娘堂堂皇妃之尊,建个省亲别院都建在两府后院,说咱们这是对皇家不敬……唉,反正是极尽鄙夷挖苦,气的凤姐姐差点当场挠花她的脸!”

    这件事王熙凤前几天去林府时已经给黛玉说过了,黛玉当时还劝说过,周家攀比奢华,以皇帝的性子周贵人今后怕是不会好过了。

    “这几家的帖子也送到了我那里,不过我借口年关将近要帮哥哥处理家务,礼到人不到。以后这几家的帖子,还是能躲就躲吧!”

    黛玉的话似有所指,薛宝钗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不同,冲着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迎春与探春似有所悟,不过两人都没有彻底弄明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只有惜春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兴趣,还在同盘子里的干果点心作斗争!

    ------题外话------

    今天本来三更的,下午摸鱼写的一章被吞了,害得我晚上又重新写。明天再三更吧,有几个之前定好的剧情给忘写了,今晚琢磨一下该怎么补上去。

第二六九章 帝王恩与远虑

    前朝的局势逐渐走向缓和,这和宫中二圣的关系走向是密不可分的。

    随着太上皇的身体日趋衰老,正值壮年的皇帝已经彻底走上前台,掌控着偌大帝国的至高权力。

    而紧随前朝的局势变化,后宫中的格局自然也会发生绝大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贵太妃甄氏,这个曾经宠冠六宫的女人,以及明显的感到了自己的威严被逐渐压缩在了龙首宫中。甚至就连龙首宫的内宫诸事,她都插不上手了。

    腊月底的皇宫也同民间一样,正在紧罗密布的准备着除夕夜大宴与正旦大朝的事情。

    忙忙碌碌的内侍宫女不断穿梭在各宫之间,洒扫之事更是不可避免,毕竟是要辞旧迎新,总不能还留着旧年的蜘蛛网不是。

    元春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脸上的圆润和慵懒却又红润的气色,彰显着她现在的身心状态都很不错。

    她站在窗边看着院子中忙碌的内侍宫女,耳边的喧嚣声不但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人间烟火气的亲切。

    前几年的战战兢兢,让她过够了小心翼翼的生活。曾经教养的国公府大小姐,已经懂得了世事无常,尝遍了酸甜苦辣。

    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尽情挥洒着它的温暖。元春披着紫貂披风,发髻上只插着一支桃木簪子,不着粉黛,已经风姿灼灼。

    刚刚走出寝殿的大门,抱琴便走了过来将她拦住:“娘娘,您怎么又出来了?这会院子里正乱着,要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元春看着这个忠心耿耿跟随自己十几年的丫头,伸出手指就往她的额头一摁:“你这是拿我当琉璃人儿看着啊,连门都不让我出了。咱们就在宽敞出晒晒太阳,不往别处去。”

    主子坚持,当丫头自然不好违逆。抱琴让嬷嬷取来手炉棉垫子,还烧了个火盆放在元春的脚下。

    无遮无挡的凤藻宫前院中,元春就坐在石桌旁静静的看着天上慢慢飘荡的白云。

    皇妃的身份尊贵,身怀皇子的皇妃就更加尊贵了。一旁洒扫的人都自觉放轻了自己的手脚,生怕打扰了正在发呆的元春。

    “陛……”

    “嘘!”

    所有人都悄声跪在了地上,皇帝也放轻的脚步,轻轻走到了元春的身边。原本想要提醒自家主子的抱琴在皇帝眼神示意下,只能退到一旁。

    “元儿这是在看什么?”

    元春被阳光晒得浑身暖洋洋的,用右手撑着正回忆着还在家中时过年前的喜悦。祖父每次都会带着她去年集上玩耍,那些漂亮的花灯,酸酸甜甜的糖葫芦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耳边温和的声音让元春有些迷茫,还以为是祖父在问她想要买什么。顺口就回道:“我想吃冰糖葫芦……”

    迷糊状态下的元春更有一番别样的韵味,皇帝心神微动,摸了摸她圆润娇嫩的娇颜,笑说:“既然元儿想吃,我便让宫人出去采买就是。”

    “啊!陛下……”

    元春感觉到脸上略有粗糙的触摸感,回过神来看见皇帝正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

    惊讶之下,想要起身给皇帝赔罪,却因恍惚间差点摔倒在地。

    皇帝眼疾手快,抱住了元春:“都快当娘的人了,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皇帝抱着,元春的俏脸秀颈更显羞红。皇帝哈哈大笑就这么抱着元春走进了寝殿,直到将元春轻轻放在暖炕上才让松开了手。

    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元春娇羞说道:“陛下来妾身这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妾身有个准备。”

    皇帝脱掉靴子坐到了元春对面,往后一趟靠在叠起的棉被上,懒洋洋说道:“前朝烦心事太多,便想来你这躲躲清静。”

    “前朝的事妾身不懂,不过陛下英明神武,朝中又有那么多忠臣良将,再多的烦心事也能处理妥当。”

    元春笑吟吟抚摸着肚子,柔声细语的说道:“这朝政每日都有,陛下还需顾及好龙体才是。不但天下万民需要陛下,妾身和妾身肚子里的龙子也需要陛下,长长久久才是福。”

    “要是那些臣子也能像元儿一样懂事就好了!”

    皇帝感叹一句,伸手放在元春的肚子上。腹中的胎儿好像知道抚摸他的换人了,很给面子的动了一下。

    “嘿,这是知道我这个当爹的在摸他。”

    皇帝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大手就在元春的肚子上摸着,元春身上淡淡的香味冲进他的鼻腔,慢慢的两人的距离拉近,等抱琴端着茶点过来时,皇帝已经将元春揽到怀中说着话了。

    “你父亲在河南做的很好,看来他还是很适合做个亲民官的。工部那种闲差根本不适合他。”

    皇帝轻轻揉着元春的柔荑,给元春说着河南新送来的折子。他给元春说道:“就上次给你带的那个土豆,等开春就让你父亲在大名府先行试种。这可是个苦差事,得深入田间地头两三个月才能办妥。”

    这哪里是什么苦差事,这是简直就是在给贾政送功劳呢!

    土豆是什么?皇帝给元春说过,那是关乎着老百姓能不能填饱肚子的国之祥瑞。

    只要贾政妥妥当当的将大名府种满土豆,回京之后最起码官升一级。贾政现在是从四品的朝列大夫,领工部郎中。回京之后,便可升至正四品。

    根据皇帝刚刚话中的意思,是想让贾政做个亲民官。京城的亲民官就只有顺天府和治下的州县,正四品的就只有顺天府的佐贰官府丞。

    以贾政的情况,皇帝不可能直接授予主官职位,不管是在顺天府还是放到地方布政使司,都会从佐贰官开始。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贾政、对于荣国府、对于原来都是一个极大的喜事。

    元春想要给皇帝行礼谢恩,可皇帝的大手正在元春的娇躯上游移,使得她浑身酥软。

    最后不得不娇柔的在皇帝耳边说道:“妾身多谢陛下隆恩……”

    要不是元春怀着身孕,皇帝绝对能在此时来一个颠龙倒凤。他抱着元春嗅着淡淡的体香,顺势躺下说道:“还是元儿这里舒服,陪我午睡一会吧,一会又得回去批奏折了。”

    床幔轻轻放下,抱琴将寝殿的大门关上。她站在阳光下学着方才的元春看向天空。确实是个好天气,温暖,舒适又有蕴含勃勃生机!

    ……

    “哥哥这是在做什么?”

    黛玉手中拿着两串冰糖葫芦来到书房这边,只见林枢正带着福全在满院子追着白晶晶跑。

    可惜两脚的追不上四脚的,更何况四脚的还不是在花丛树枝间钻来钻去。

    白晶晶在看到黛玉来后,立马就喵喵几声,跑到黛玉脚下用脑袋蹭着黛玉。

    林枢气喘吁吁的走到黛玉跟前,张牙舞爪的吓唬着躲在黛玉身后的白晶晶。

    “玉儿来的正好,这猫不能要了,刚刚我正吃着牛肉干呢,吃着吃着菜发现它在另一头啃着。最气人的事,它见我松手,叼着就跑到门外,还用挑衅的语气喵喵喵!”

    黛玉笑的肚子都疼了,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林枢,抱起白晶晶对林枢说道:“哥哥好厉害,都懂猫语了!”

    林枢恶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瞪了一眼黛玉怀中的猫儿后说:“听不懂,不过它那眼神明显就是在我,我连只猫都抢不过……”

    “哥哥你可真是闲的,跟一只猫儿较劲。”

    黛玉白了林枢一眼,与林枢走进书房说话。后日就要到除夕了,府中的琐事她刚刚才处理完。

    兄妹俩坐下后,黛玉把今年府中各处的庄子铺子的收益简单的说了一下。林枢粗略的算了算,江南的庄子和铺子因为闹倭寇的原因,今年基本上都没有赚什么,而且临近海边的几处更是需要其他地方补贴才能维持下去。

    “等过完年让福伯把江南的铺子先关了吧,水师没练起来前,紧靠陆师是剿不干净倭寇的。”

    江南的情况从表面上看起来逐渐平稳了,可朝廷的水师目前只能说是刚刚起步,连几艘像样的大船的没有,海图还用着前朝的海图,与倭寇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现在就等马尔科·范……好吧,现在就等马范腾弄来的火炮仿制成功,再把大海船造出来,水师能够震慑大海了,才是真正解决倭寇的时候。

    毕竟倭寇的背后是倭国的各方藩镇,还有江南那些眼中只有黄白之物的巨贾奸商,今日剿灭一千人,明天他们就会想尽办法送去一万新鲜的海寇。

    平日里林枢没少给黛玉讲这些事,林枢说完这话后她就听懂了。

    她点点头应道:“那就除了苏州和金陵的铺子,其他州府的先停了吧。特别是粮食,我觉得还是存起来好,咱们家那么多人,存再多粮食都不够吃。”

    姑苏林家家族庞大,特别留在老家的族人紧靠祭田和族田收获的粮食确实不够嚼用。

    与其将粮食卖出去,还不如存起来以防不测。谁都不敢肯定未来几年天灾人祸会不会波及到苏州城,家中有粮人心不慌,还是多存些粮食为好。

    林枢夸赞道:“还是玉儿想的妥当,这粮食不能再卖出去了,让福伯把江南庄子的粮食分开储存,而且好秘密藏好,以防贼人打咱们家的主意。”

第二七零章 贱奴安敢欺辱本官

    兄妹俩正说着话,管家林禄匆匆走了过来。

    “大爷,出事了。唐二爷去锦绣楼参加国子监同窗举办的文会,与吏部右侍郎赵修贤的小儿子发生的冲突,这会被忠信王府的亲兵堵在了锦绣楼上。”

    林枢惊讶的问道:“与赵修贤的儿子发生冲突,怎么扯到了忠信王府?”

    林禄苦笑回道:“大爷是不是忘了,忠信王世子妃就出自赵家。”

    想起来了,这赵修贤原本就是忠信王府的长史,隆盛四十四年才进的六部。后来把女儿嫁给了忠信王世子高万弘,算是成了皇亲国戚,身份自然水涨船高,短短几年就成为部堂高官。

    “禄叔,你拿我的官凭去趟翰林院,把这件事告诉惟中兄,再让他通知咱们南直隶的同乡,让他们赶紧来锦绣楼。”

    林枢起身安排道:“福全,召集人手,随我去锦绣楼一趟!”

    “诺!”

    待两人走出书房,黛玉这才担忧的对林枢说道:“哥哥,要小心啊!”

    这件事黛玉知道林枢必须得去,唐雄暂住林府,林枢作为其兄长的友人,要是护不住他,脸面何存?将来还怎么统领南直隶出身的这群人?

    不过理解归理解,黛玉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家哥哥的安危。不过林枢却信心满满的笑了笑,对黛玉说道:“放心吧,若在别的地方面对忠信王府这等超然势力,咱们免不得要吃亏。可这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他忠信王府反而要畏手畏脚,更何况我的身后还站在孔圣人呢!”

    林枢摸了摸黛玉的脑袋,转身去房中换上官袍,在十几名林家护卫的簇拥下去了小时雍坊南湖边的锦绣楼。

    马车刚到锦绣楼下,啪的一声,一个年轻的仕子就从二楼跌落下来,身上的儒袍上还有好些脚印。

    “大爷,吐血了,内里受伤不轻!”

    福全对于打斗外伤还算有些了解,没敢轻易挪动,伸手探了谈立马跟林枢汇报:“伤的很重,再不送医怕是要出人命。”

    “去找大夫!”

    林枢说完这话,下了马车就准备进楼。却不曾想门口出来几名膀大腰粗的壮汉,拦在了林枢跟前。

    “忠信王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给本官滚开!”

    林枢怒喝一声,这几人明显对林枢身上的绯色官袍心有畏惧。

    身为王府的家奴,对官员的等级划分很清楚。八品九品穿绿,五、六、七品着青,四品以上着绯。

    林枢身着绯红色官袍,上面绣织着云雁,就证明面前这人乃是国朝四品文官。

    四品高官不好惹,四品的文官更不好惹!

    “哟!好大的官威啊!咱家来瞧瞧,是哪位大人这么威风,连忠信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只见楼中走出一名面白无须的内侍,斜眼看向门口的林枢。在看到林枢身上的绯色官袍时,细长的眼睛缩了缩,忌惮之色一闪而逝。

    “咱家忠信王府内侍太监冯宝,未请教这位大人是?”

    “本官翰林待诏、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内阁行走,林枢!”

    林枢的一串报名,让冯宝头疼不已。这几个官职,随便一个出来都能压的自己不敢抬头,可楼上的世子爷正在办事呢,可不能让对方进去。

    拖!必须拖到世子爷下楼来!

    冯宝连忙换上笑脸,躬身向林枢行礼:“原来是林大人啊,奴婢给林大人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冯内侍,让你的人退到一边去,本官要进楼!”

    林枢知道这死太监是在拖延时间,他忧心唐雄的安危,冷言说道:“重伤儒生,忠信王等着本官的弹劾吧!”

    说罢,林枢就抬脚向前,冯宝咬了咬牙,堵到了林枢的面前:“林大人,您要弹劾王爷奴婢拦不住,但世子爷正在楼上休息,不容他人打扰,林大人还是莫要与奴婢为难。”

    砰砰砰!

    楼上又传来几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惊叫与哀嚎。

    林枢心中泛急,冲身后的福全喝道:“福全!”

    福全快步上前,刚准备动手时却被林枢按下。只见林枢抽出福全腰间的佩剑,冷漠的看向前面堵路的几人。

    “再不滚,本官不介意试试手中的剑够不够锋利!”

    林枢往前一步,无论是干瘦的冯宝还是膀大腰粗的几名王府家奴,都纷纷后退一步。

    就这样,林枢提剑走进了锦绣楼,一楼挤满了王府的亲兵和护卫,可都被林枢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登上二楼,之间雅间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壮汉,里面传来一女子的尖叫声,以及淫笑与怒骂之声。

    “忠信……”

    这两名壮汉刚想阻拦,林枢一剑划过,其中一人的咽喉处就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细线。他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脖子,吓的连忙退后,另一人瞪大了眼珠,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真敢杀人!而且绝对杀过人!

    砰!

    林枢一脚踹开雅间的门,里面的喧闹声瞬间一滞。

    “什么人?敢惊扰世子殿下!”

    嘭!

    来人还未看清林枢的样貌,就被他一脚踹倒在地。林枢直接踩着那人的脸走进雅间,只见里面有一妙龄女子正被几名儒生护在身后,其中一人就是唐雄。

    “林大哥……”

    林枢看了看雅间中的情形,相貌略带淫邪的高万弘正被几名精壮的内侍簇拥着,方才应该已经与房内的儒生发生过剧烈的冲突,临街的窗户都已经被砸了一个大窟窿。

    唐雄等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两股颤颤却依旧死死护在那名女子的身前。

    林枢不用问都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女子手中的琵琶以及破碎的衣袖,再加上高万弘眼中的淫邪,已经说明的一切。

    “世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重伤儒生,殿下觉得靠着宗室皇亲的身份,能不能避开律法的惩处?”

    高万弘喝的醉汹汹的,被人打搅了好事,心中本就不痛快。如今又被林枢说教了一句,心中的怒火就更加旺盛了。

    他懒得理会林枢,连问都没问一句,就对身边的精壮内侍说道:“给爷把这厮扔出去!”

    这几名内侍明显是王府的死忠一流,听到高万弘的命令后就立刻向林枢扑来。

    噗!

    啊!

    一声惨叫,林枢身上的绯色官袍就更加红艳,他眼中泛起一丝血红。脚下扑倒在地的一名内侍抽动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其余几人被吓的止住了向前的脚步。

    “贱奴安敢欺辱本官!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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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神之前右、书友7976的打赏。

    今天有神兽在家,电脑迟迟不能由我支配,先更新5000字,明早再继续码字。

第二七一章 杀了他们

    在林枢提剑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会真的杀人。

    自前宋开始,像李太白那种仗剑走天下的豪迈已经基本成为了历史。文武之别就像一道鸿沟,让世人已经忘记了圣人所倡的君子六艺中,还有射、御两项。

    当林枢一剑刺死了一名精壮的内侍之后,鲜血染官袍的林枢让雅间中的所有人都瞳孔一缩,特别是剩下了三名内侍。

    其中一人警告林枢,同时悄悄给门外的人暗示道:“林大人,莫要自误,世子爷身份尊贵,出了事你担待不起。刺杀皇亲,哪怕林大人简在帝心,也要看圣人答不答应。门外的王府亲兵不下数十人,林大人觉得你真的能安全离开吗?”

    哐哐哐哐……

    能在王府混饭吃的没一个人是傻子,等林枢手中的剑见了血,王府的亲兵就涌了过来。

    林枢冷笑看向已经从醉酒中被吓醒的高万弘,冰冷的眼神让这个色厉内荏的纨绔往内侍身后躲去。

    “刺杀皇亲?呵,还真会扣帽子。那请问强抢民女、重伤儒生的世子爷,本官要带他们离开,行还是不行?”

    “好……”

    “不行!”

    高万弘被林枢方才的狠辣所慑,刚想答应好让这个魔鬼赶紧离开,却被林枢脚下的一声否定之声打断了后半句话。

    只见刚刚被林枢踹倒踩脸的人恶狠狠瞪着林枢,快步移到高万弘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姐夫,若是他们出了锦绣楼,强抢民女、重伤儒生的罪名就摆脱不了了。最重要的是王府的名声,现在正值关键时期,王爷那边……姐夫,刺杀皇亲罪同谋反,杀了他,陛下都不能说什么。”

    “可这是林枢……”

    高万弘不聪明,但也不是蠢货。平时欺压百姓有亲王世子的身份罩着,最多被斥责几句,不痛不痒的打打板子。可若是杀林枢这个四品文官,他真的有些怕。

    “万事自有王爷顶着,再不济去龙首宫求贵太妃娘娘,难道一个臣子还得皇孙赔命不成?林枢此人最善借势,今日若放了他离开,明日弹劾奏章就能淹了通政司。到时候陛下为了平息文官的怒火,姐夫的世子之位……”

    耳边再次传来的话让他从犹豫中咬牙做出了决定,是呀,最多板子重一些,也好过被夺了世子之位要好的多。

    “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无论是面前的内侍还是身后的王府亲王,都朝林枢围了过来。

    “我看谁敢!”

    林枢快速移步到唐雄几人身前,横剑在胸,大喝道:“往前一步者,死!”

    嘭!

    啪啪声作响,随着林枢的大喝,福全带着林家的护卫已经从二楼破碎的窗户边冲了上来。

    “将他们送下楼去!”

    林枢想让护卫先把唐雄等人从窗户边的梯子送出楼,可高万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留住几人,王府的亲兵立刻封锁住了窗户。

    两方对峙之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林枢的身份让王府的亲兵多有顾忌,林枢也在拖延时间,在等王焕他们到来。

    “姐夫,不能拖下去了,方才扔出去的人可能已经去报信求援了。”

    “赵志靖,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高万弘一巴掌甩在赵志靖的脸上,怒气冲冲的叫骂一声:“赶紧给本世子杀了他们,刺杀皇亲者,杀无赦!”

    林家的护卫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不慌不乱的摆好了防御阵型,将林枢等人护在身后,利用雅间狭小的空间抵御着王府亲兵的刀剑。

    双方刚一接触,就听楼下传来叫骂与冲突的声音,声音之大,甚至压过了雅间里的打斗。

    “贱奴安敢如此放肆,本官堂堂翰林,也是尔等能阻拦的?滚!”

    “本官大理寺评事,杀官如同造反,想诛九族吗?”

    “楼上动刀了,瑾玉兄那边有麻烦,不要与这群人纠缠,快快上去帮忙!”

    “冲!”

    咚咚咚咚,一群身着清袍官员冲上了二楼,原本阻拦在前的人竟然没有人敢继续拦着。

    这群人中,有几人不知从哪里找到菜刀等物,胡乱往前挥舞,逼得王府的亲兵也好,家奴也罢,没一个人敢挡在前面。

    就像方才那位大理寺评事所说,杀官罪同谋反,是要诛九族的。至于王爷会怪罪下来,最多死自己一个人。

    “瑾玉兄,可还好?”

    “你们再晚来一会,说不定就等十八年后才能见面了!”

    哐当一声,雅间薄薄的墙壁已经被王焕等人撞倒。

    灰头土脸的王焕看到林枢等人无事,呲牙一笑:“这不是路上找了一把武器嘛……”

    林枢看着王焕他们手中大小不一的菜刀,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能笑出声来。

    他把目光转向黑了脸的高万弘,嗤笑道:“世子殿下,‘刺杀皇亲’的罪名,在下可不背。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知殿下要不要把我们一起杀了灭口啊?”

    高万弘被林枢的话语挤兑着,雅间内外十数名清袍文官怒目而视,他知道是留不下林枢等人了,只能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林枢仰天大笑,慢慢走到方才一直鼓动高万弘杀人灭口的赵志靖面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撺掇皇孙打杀朝廷命官,赵家还真是王府的好姻亲。不知本官今日死在这楼上,赵家是准备让世子妃守寡呢还是改嫁!”

    响亮个耳光和林枢意有所指的话将赵志靖打了个懵,同时在本就有些多疑的高万弘心中扎了根刺。

    方才有着混乱,冷静下来的高万弘对赵志靖的行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不过他没有多言,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捂着脸的赵志靖。

    “姐夫,我没有……”

    林枢呵呵一笑,转身领着众人离开了二楼雅间。锦绣楼一楼早就乱的不像样子,王府的亲兵家奴纷纷退到一旁,林枢手中的剑刃上还在滴血,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哒哒、哒哒……

    “什么人敢在京城闹事?速速束手就扌……”

    原来是巡城的禁军赶了过来,林枢冷冷看向来人,事发至今已经快过去半个时辰了,他们才赶过来,要是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领头的校尉被面前这十几名身着官袍的人吓了一跳,特别是手持滴血宝剑的林枢,绯色文官袍,相貌极其眼熟。

    只听林枢大声怒斥:“天子脚下,有人强抢民女、重伤儒生,尔等身为巡城禁军,这会才迟迟赶到。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

第二七二章 哭孔庙

    林枢知道这些人定然是被忠信王府的人拦住了,亲王世子的身份压下来,小小的禁军校尉自然不敢多言。

    “让开!”

    一声厉喝,堵在前方的禁军没等领头的校尉下令,就自觉的退到一旁。林枢领着众人离开了锦绣楼门口,各自坐上马车,往林府而去。

    “哥哥,这位姑娘是?”

    黛玉自林枢出门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在听到雪雁来报林枢与同年友人回到家中后,连忙让王嬷嬷去打听情况。

    没想到林枢领着一名面带惊慌之色、怀抱琵琶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林枢跟黛玉耳语几句后,便离开后宅回了前院,留下这女子忐忑不安的偷偷看向了面前的黛玉。

    黛玉吩咐雪雁去请张嬷嬷,她则柔声询问道:“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

    只见此人款款福身:“民女甄爱莲,拜见县主!”

    ……

    前堂的火炉烧的正旺,屋子里的人还没从刚刚的热血中恢复正常。特别是王焕,手中的菜刀都还没有放下,正在给煮水泡茶的管家林禄讲述着刚才的热血经历。

    “行了惟中兄,这‘宝刀’是时候放下了。不小心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林枢大步走进前堂,屋子中的人纷纷起身。

    “瑾玉兄……”

    “瑾玉贤弟……”

    林枢作揖长拜,向众人拜道:“诸位贤兄快坐,余在此拜谢诸位贤兄了!”

    一番拜谢,众人分座堂中。在林枢的询问下,唐雄等人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

    其实事情很简单,唐雄等人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今日相约在锦绣楼探讨教授留下的课业,同时也算是几名好友之间的聚会。

    期间有一卖艺的姑娘琵琶弹奏的挺好,便邀请其弹奏一曲,和音文章诗词。

    不巧隔壁的雅间是礼部右侍郎赵修贤的小儿子赵志靖,此人本就是色中饿鬼,突然听到隔壁天籁之音,便起了兴致,破门而入。

    同行的还有被赵志靖请来的忠信王世子高万弘,和赵志靖一个德行的高万弘见歌女小家碧玉,楚楚可怜,便要强行带其回去。

    唐雄这群少年仕子哪里会想到与其冲突的会是亲王世子,一腔热血之下,便与王府的人对峙起来。

    其中那名被重伤扔下楼的,便是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小儿子李维。

    林枢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小,这李维不就是荣国府贾珠之遗孀李纨的亲弟弟吗?

    等唐雄几人被林禄带去休息后,众人中年龄最大的蔺德泽率先开口说道:“瑾玉贤弟,接下来咱们得先出手,最好在今日下值前将弹劾的奏章递到通政司去。”

    王焕紧随其后,他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明白了这么做的原因。

    “对,一定要快。高万弘毕竟是皇孙,要是他先一步恶人先告状,被动的反而是咱们。”

    其余之人皆是出声附和,林枢也点了点头:“既如此,就由我来写吧。”

    “瑾玉贤弟是苦主,不如写一份请求陛下主持公道的奏章,弹劾的奏章就由褚贤弟来写,我等联名便是。”

    蔺德泽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褚思远,众人中只有褚思远被分到了都察院中,上书弹劾之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而且还能顺道送他一个功绩,毕竟御史想要晋升,名气必须要先扬出来。

    褚思远微微一笑,向众人一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等林禄送来笔墨纸砚,褚思远在众人的参详下只用了两刻钟就写好了弹劾的奏章,不一会后面就添了一大串的官职名讳。

    在福全的护卫下,褚思远直接从林家出发,将弹劾奏章送去了通政司中,其余人则留在林府继续商议后续之事。

    “我觉得咱们的弹劾分量不够重,高万弘毕竟是上皇亲孙,打伤儒生看似很严重,但在太上皇的眼中怕是只值一顿板子。”

    盛程云皱眉说道:“况且宫里还有贵太妃在,便是太上皇想依法处置,也会被她拦着。那位再怎么说也是宠冠六宫的存在,枕头风还是很厉害的。”

    “难道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打几下板子?瑾玉兄今天差点被这厮砍了!”

    王焕跳脚说道:“决不能这么算了,我这就去找父亲,让他老人家上书弹劾……”

    林枢拉住暴躁的王焕,劝说道:“这事还用不到岳父大人出山,咱们的分量不够,孔庙的分量够吧!”

    “瑾玉贤弟的意思是……哭孔庙?”

    蔺德泽惊讶的看向林枢,这哭孔庙说白了就是调动聚集儒生仕子的力量,来对抗皇权。

    利很大,弊也不小!

    官员儒生只有在冤屈无处申诉的时候才回去哭孔庙,若他们真的去孔庙前一哭,这不是再打皇帝的脸吗?

    林枢点头后又摇头,他对蔺德泽说道:“是也不是,至少咱们不能去哭。那位被打的重伤的李维,其父李守中便是前国子监祭酒,治德三年因为上书请求太上皇归政之事被免了职,我看李老爷子就很合适去哭孔庙。”

    好人选啊!

    治德三年李守中一纸奏疏,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当时正值二圣相争的流言最热的时期。

    这位刻板迂腐却又忠心朝廷的老爷子,在正旦大朝会上慷慨程词,直言二圣临朝的弊端,请求太上皇归隐龙首宫。

    虽然李守中最后被迫致仕,可因为此次壮举名扬天下,在仕林中的名声几乎与大儒相差无二。

    “若是别的帝王,哭孔庙这种有伤皇家脸面、有伤朝廷尊严的事定然不喜。可咱们陛下嘛,能打击忠信王府的名声,这机会绝对不会错过。”

    林枢呵呵一笑,补充说道:“忠信王府没少宣扬陛下刻薄寡恩、囚父杀兄、苛待兄弟的谣言,只要把矛头全部引到高万弘的身上,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我想陛下还是很乐意看到忠信王府吃瘪的。”

    蔺德泽还是有些担心,劝说林枢:“那……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先在陛下那里探探底……”

    林枢点头应道:“是要提前上呈陛下,不管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做臣子的自然要多请示多汇报,善做主张的事可不兴做的。”

第二七三章 功利的林枢

    寒冬腊月正适合吃顿火锅,哪怕还没有到晚饭时间,林枢依然留客安排厨房送来了锅子各色肉菜。

    美酒配佳肴,一群人吃的热火朝天,就连与唐雄一起来到林府的那几名儒生,都是吃饱喝足了才被依次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林大哥,对不起……”

    陪林枢送走客人的唐雄突然垂头丧气的说道:“都是我不好,给林大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林枢的手搭在唐雄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微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遇不平事当有血性,你做的不错。”

    唐雄眼中泛起亮光,他的父亲是个武人,从小教育他要敢于向不平之事亮剑。后又学圣人之言,立志要做一个君子。

    他不觉得自己见权贵欺压百姓与其对抗有什么错,只是愧疚于给林枢等哥哥的好友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我问你,当知道对方是忠信王世子时,有没有害怕?可有过退缩的想法?”

    听到林枢的问题后,唐雄面带愧色,红着脸点了点头:“有过,而且直到林大哥来之前,我一直在害怕,腿肚子都是软的。”

    林枢继续问道:“那为何还要坚持挡在并不相识的女子身前?”

    唐雄正色回道:“我愿以身殉气节,不想让别人嘲笑唐家二郎是个没骨气之人。”

    “说得好!”

    林枢哈哈大笑,啪啪拍了几下唐雄的肩膀,赞赏道:“你是个好孩子,保持你的初心,读书人的骨头,不能软!”

    ……

    张嬷嬷仔细询问了甄爱莲的情况,在宫里见多了阴谋诡计,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所遇之人和事情。

    甄爱莲在张嬷嬷的刻意引导下,仅仅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把自己的情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林枢听完了张嬷嬷的汇报,心中感慨万千。兜兜转转,没想到了原著中的很多人和事情最终还是汇集到了一起。

    这甄爱莲竟然是甄士隐夫妇的养女,也就是香菱(甄英莲)的姐姐。

    甄士隐夫妇自甄英莲被拐走后一直在江南之地四处寻找,数年时光,甄家本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损失了大半家财,遍寻江南又耗费了不少银子。

    要不是年中时见到一位云游四海的大师告诉他们,甄英莲如今人在京城,甄士隐夫妇怕都要放弃了。

    至于甄爱莲,其实是甄士隐夫妇在金陵时从勾栏之人手中救下的可怜人,原本也是出身诗书之家,可惜其父滥赌成性,不但家产败光还逼死了妻子。

    就连年仅八岁的亲生女儿都要卖给勾栏之地,幸亏甄士隐见其可怜,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动了恻隐之心也好,为丢失的女儿积福也罢,利用自己举人的身份,又花费了不少银钱,才将甄爱莲救了下来。

    后来甄士隐夫妇收其为养女,带着她一边寻找甄英莲,一边精心教养。

    张嬷嬷对林枢说道:“根据这位甄姑娘所言,那位大师曾言,甄家若想寻回女儿,还要经受一番劫难。甄氏夫妇如今重病在身,钱财耗尽,紧靠甄姑娘抛头露面卖艺求生,又遇到了这等事情,也不知道算不算应了劫难一说。”

    这神神叨叨的事,林枢觉得甚为熟悉。甄爱莲所说的大师,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大报恩寺的了然大师。

    也只有这位神秘而又强大的了然大师,才会指点原著中家破人亡的甄士隐一家来京城寻找女儿。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告诉他们甄英莲的具体情况,估计这天地之道,真有渡劫之说。

    这种天地大道,林枢自认弄不明白。不过既然自己碰到了这等悲惨之事,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甄氏夫妇现在怎么样?可派人去看了。”

    张嬷嬷回道:“县主最见不得这等悲情之事,已经派人接了人。如今已经在客院住下,大夫说他们是因为常年奔走,心血耗费过甚。需要好好调养。大爷,这要耗费不少钱财……”

    “无妨,这甄举人乃是姑苏老乡,当年曾听父亲提过,为人仗义疏财,颇有贤名。嬷嬷可能不知,之前那位大理寺少卿贾雨村就曾受过他的资助。可惜,骨肉分离,又遇大火,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林枢说道:“钱财而已,千金散尽还复来,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

    夜已深,林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他披上衣服来到火炉边上,拿起火钳捅了捅压好的煤炭,屋子里泛起的火光照亮了他带有迷茫之色的脸。

    这些年他一直在审视己身,原著中金陵十二钗中,正册也好,副册也罢,她们的人生尽是悲惨。

    初时还想着尽力拯救这些可怜的姑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枢都觉得自己的心因为这一世的遭遇变得极其冷漠。

    林家被人算计的差点家破人亡,也没见有人真正的帮过一把,凭什么自己要冒着无数风险去拯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呢?难道仅凭原著中所谓的金陵十二钗的名头?

    若不是宁荣两府与林家牵扯太深,四个春与黛玉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加上贾琏这人确实不错,对自己的将来也有用处,他都不会帮着周旋。

    咚咚咚!

    “大爷,可是醒了好喝水?”

    值守的福全看到林枢的房间有细微的火光,还以为林枢是口渴起来找水喝,便敲了敲门轻声问道。

    林枢回了一句:“我睡不着,进来陪我说说话。”

    ……

    火炉边上,主仆二人分座两边,小桌上摆放着两盘小菜,温好的美酒顺着食道流入胃中。

    福全被林如海派到林枢身边十几年了,自然看出了林枢的心情不是很好。

    “大爷心情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迷茫的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冷漠之人?”

    福全被林枢的这个问题问的一愣,摇了摇头回道:“大爷自小主持家中施粥之事,又劝说老爷降低庄子的佃租,善心之举不胜枚举,怎么能说是冷漠之人呢?”

    “我做这些事都是因为需要!”

    林枢自嘲一声,继续说道:“比如施粥,是为扬林家善名;降低佃租,是为聚拢人心;资助书院,是为扬名仕林……福全大哥,我是不是很功利?”

第二七四章 余与诸君同在

    “这功利是什么我不大懂,可这与大爷的善心之举,有冲突吗?我只看到大爷让很多流民熬过了饥馑之年,让庄子里的佃户填饱了肚子,让贫寒之家的学子有了读书之地。”

    福全正色看向林枢,似有不解。他不懂什么功利一说,他只知道,光是从林家庄子里送到京城的那些土豆,就能让天下百姓填饱肚子。

    只这一项,便是封侯都不能筹功。谁敢说林枢是冷漠之人,他福全手中的剑绝不答应!

    林枢苦笑一声,自斟自饮。福全犹豫片刻,抢走了他手中的酒杯:“大爷明日还要参加大朝,今晚还是早点睡吧。”

    “福全大哥,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或许是福全的那些话让林枢有了明悟,有或许是酒精的刺激让他来了困意,林枢捶了捶有些僵硬的双腿,起身向床边走去。

    福全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关上火炉的阀门,见林枢已经躺下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躺在床上的林枢并未睡着,脑中还在回想着福全的那段话,这倒是与论迹不论心的理论有些相似。

    或许是他自己有些着相了!

    慢慢的,林枢在回忆中泛起了困意。朦朦胧胧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幼时。那年江南水灾,流民遍地。他站在林如海面前,讨要出府施粥的差事。

    林如海曾问过他,一家施粥,最多只能让极少的流民饱腹,为何还要坚持去做。

    不到六岁的林枢童音真挚:勿以善小而不为!

    梦中的林如海爽朗的大笑,直夸林枢是个有善心的好孩子。那双温暖的大手拉起他的小手,亲自带着他去府城城墙下搭建铁锅,煮饭施粥。

    清晨林枢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似乎他的左手还被林如海的大手握着。

    “勿以善小而不为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

    治德八年最后一次大朝,京城的宗室贵戚、文武百官基本上都来了。

    天还未彻底大亮,林家的马车停靠在大楚门边上,林枢刚刚下车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瑾玉贤弟,那‘哭孔庙’之事,就拜托你了。”

    蔺德泽小声对林枢说完这话,周围这群年轻的同年纷纷点头应和,他们的手中都揣着一本奏章,像是拿着武器准备上战场的战士,正气凌然。

    林枢拱手回道:“余与诸君同在!”

    当!当!当!……

    撞钟之声响彻四周,宫墙上传来大汉将军的大喊:“开宫门,大朝!”

    文武分列两队,依次进入奉天殿。皇帝坐下后,万岁之声回响在大殿之内。

    夏守忠尽职的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都察院队列中走出一位年轻的清袍御史:“臣监察御史褚思远,弹劾忠信王世子高万弘,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重伤国子监监生李维……”

    褚思远的年纪比林枢还要小上两岁,嘴唇上的绒毛都还没有退干净。不过大殿中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因为这份弹劾的奏章,目标直指国朝地位最顶尖的那批人:宗室亲王。

    宗室队列中,站在最前面的忠信王高永仪脸上都能结出冰来,这事昨日内侍冯宝就已经给他汇报过了。

    他知道自己儿子肯定要被弹劾,但没想到弹劾之人不是直接与王府对抗的林枢,反而是一个名不见正传的信任御史。

    难道堂堂亲王府,是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吗?还是皇帝已经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高永仪将目光转向御陛上高坐的皇帝,只见皇帝面如寒霜,正冷漠的看着他。

    褚思远的弹劾奏章写的毫无华丽辞藻,却如利刃,刀刀直冲忠信王世子高万弘。千言之后,褚思远躬身一拜:“陛下,皇亲国戚若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重伤义士儒生,事后依旧位高爵显的享受着百姓的供养,那要国朝的律法做什么?请陛下明察!”

    哗哗哗!

    文官中又接连走出十几人,都是清袍年轻官员,同时躬身拜下,手中托举奏章。

    “臣翰林院庶吉士蔺德泽,恭请陛下明察此案,还大楚朗朗乾坤!”

    “臣翰林院庶吉士王焕,恭请陛下明察此案,还百姓公道!”

    “臣大理寺评事盛程云……”

    “臣光禄寺范征……”

    ……

    十几名官职不显,却正气凌然的年轻官员陆续拜下,言辞皆是弹劾高万弘欺压百姓,飞扬跋扈,不堪为大楚亲王世子。

    大殿之中其余官员虽说有不少人知道锦绣楼之事,却大多持观望态度,没有站出来说话。

    奉天殿中一时安静下来,皇帝只是冷漠的看着高永仪,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处理此事。

    律法总是偏向于指定它的阶层,亲王世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桩没有杀伤人命的案子就被换下。

    就在众人在等皇帝表态的时候,林枢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章,缓缓走出队列。

    “臣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翰林待诏、内阁行走林枢,弹劾忠信王世子高万弘,欺压良善,打伤儒生,与吏部右侍郎赵修贤之子赵志靖,指使王府亲兵家奴围杀朝廷命官!”

    “围杀朝廷命官?林爱卿,此言当真?”

    在皇帝眼里,什么强抢民女、重伤儒生这些都不重要,唯独围杀朝廷命官这件事是他这位帝王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官吏百姓,杀害朝廷命官就是在向帝王挑衅。杀官罪同造反,这句话不是口中说说而已。

    林枢再拜:“臣就是忠信王世子要围杀的那个人,要不是诸位同僚及时赶到,让王府的人有了顾忌,臣今日怕是进不了奉天殿了。”

    “臣等便是人证,还请陛下明察!”

    哗啦,林枢身后的王焕等人,纷纷拜下确定了这件事。

    大殿之上哗然一片,他们大多只是知道忠信王世子高万弘与林枢等人发生了冲突,却没想到这厮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围杀国朝正四品的官员。

    啪!

    皇帝猛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大声怒喝:“老十二,你的儿子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题外话------

    感谢叫我深蓝系统打赏的1500币。

第二七五章 煌煌正道

    治德八年最后一次的大朝会,在皇帝的怒火中仓促结束了。

    因为一桩特殊的弹劾案,朝廷对京中文武百官的年礼岁赐都没有在大朝会上提到,最后还是内阁请旨送到了各个衙门。

    林枢在大朝会结束后就被夏守忠领到了勤政殿的偏殿候着,据说皇帝拽着忠信王高永仪的脖子去了龙首宫。

    估计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林枢坐在火炉边昏昏欲睡,脑袋都是一点一点的。

    “林爱卿倒是心宽,在这皇宫大内中,爱卿是第一个坐着都能睡着的人。”

    “陛下恕罪,臣失礼了。臣昨夜琢磨了一夜,到底该不该将忠信王世子围杀臣的事挑起,在暖和的地方一坐,困意就席卷了全身。”

    林枢一抹嘴角,胡乱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整理了一下官袍,躬身说道:“臣今日又给陛下添麻烦了。”

    皇帝没有去勤政殿的意思,反而直接坐在了火炉边的椅子上:“坐下说话。”

    林枢顺势谢恩坐下:“谢陛下。”

    “你的确给朕找了一个大麻烦,父皇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兄弟相残之事,虽然这事不是朕挑起来的,可父皇那边……唉!”

    皇帝看起来很头疼这事,方才在龙首宫,太上皇虽然把高永仪狠狠抽了一顿,可也喷了皇帝一脸唾沫星子。

    有时候跟老人讲不通道理,也没法讲。谁让皇帝现在是剩余诸子中最年长的,弟弟们犯错,当哥哥的就逃不开教导监管之责。

    至于说高永仪已经是快有孙子的人了,太上皇才不会管这些。是他把高永仪的野心挑了起来的,目标就是让他当皇帝的磨刀石。

    如今兄弟俩眼看快要上演玄武门之事了,心中觉得有愧于这个儿子。要不然他也不会三番五次跟皇帝说,要求皇帝无论如何都要饶高永仪一命。

    林枢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其并未真正怪罪,便试探性的小声说道:“陛下,若是还有比今日的弹劾更严重的情况呢?”

    嗯?

    皇帝只觉得脑仁开始发痛,他揣手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说道:“还有什么事就都讲出来吧,好让朕有个准备。”

    “忠信王世子重伤的那名儒生是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小儿子……”

    林枢话刚说了一半,皇帝额头的青筋就挑动起来。他骂了几句:“真是混账东西,这是嫌朕的麻烦不够多吗?”

    “陛下,李家在仕林中的名声极好,此事压不下去的。臣想着既然压不下去,不如利用这件事,把事情的矛头直接引到忠信王府去,总不能让陛下替他们背锅!”

    林枢组织了一下语言,给皇帝解释道:“若是由陛下直接处置忠信王世子,圣人那边确实不好交代。不如把事情彻底闹开,物议沸腾之下,圣人也不会在保着忠信王府了。毕竟,在圣人眼中江山社稷为重。”

    皇帝琢磨了一下,这么做确实是最妥当的办法。不过具体该怎么实施,就要好好谋划谋划。

    他见林枢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有话就说吧,朕又不是因言获罪之人。”

    “哭孔庙!臣觉得,陛下不如先将今日的弹劾奏章压下,李老大人求告无门之时,要么伏阙诉冤,要么只能去哭一哭孔庙了。毕竟伏阙有逼迫君上之嫌,以李老大人的性格哭孔庙在适合不过。到时候陛下可将此事直接推给圣人,让他老人家做主。”

    林枢一口气将自己的看法讲完,皇帝先是愤怒震惊,慢慢的若有所思起来。他在心中权衡着利弊,最后用一种极不满意的目光盯着林枢。

    被皇帝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林枢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妄动,只是低下头等待皇帝开口。

    好在时间不长,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林枢,阴谋诡计用的多了,人就会变得阴郁起来。朕不希望朕看重的臣子成为阴郁之人。”

    皇帝站起身来,背手走向门口,脚快踏出殿门时又转身回来说道:“这件事你别插手了,要是让父皇知道,他老人家要是折腾起你来,就是朕也不好保你,朕会安排人处理的。”

    林枢连忙躬身称诺,却见皇帝伸出右手,一巴掌拍在了林枢的后脑勺上:“公孙丑曾问孟子,敢问夫子恶乎长?孟子如何回答的?”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林枢被这一巴掌打了个懵,下意识回道。

    皇帝训斥道:“那你的浩然之气呢?难道每日都要活在阴谋诡计中才行?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是要做范文正那样的人,莫要误了歧途。回去抄写《孟子》,啥时候想清楚了就不用抄了。”

    说罢,双手一背,悠悠离开了偏殿。

    “臣领旨!”

    皇帝都已经走没影了,林枢才反应过来。长拜领旨后,叹气一声,自语道:“难道我真是沉迷于阴谋算计中了?可别人用阴谋算计我,难道我就不能反击吗?”

    “林学士,,陛下让咱家送您出宫!”

    夏守忠带着两名手提食盒的小太监走进偏殿,笑盈盈对还在发呆的林枢说道:“这是皇贵妃娘娘新制的点心,娘娘让咱家送来,让县主与学士尝尝鲜。”

    林枢拱手向内宫方向拜了拜:“多谢娘娘恩典!”

    夏守忠让两名小太监走的远了些,这才小声对林枢说道:“忠信王府之事,陛下让绣衣卫去做了,学士莫要再插手此事。正如陛下所言,学士将来是要入阁拜相之人,当走煌煌正道,方能走的长久。”

    不管这话是皇帝让夏守忠说的,还是夏守忠自己领会皇帝的意思总结的,林枢都领他的情。

    他作揖拜谢:“多谢夏公公指点,枢谨记!”

    夏守忠避到一旁,摆手说道:“学士这是折煞咱家了,这宫里呆的久了,见多了阴谋诡计之人。这阴谋诡计就算能得了一时,可只有站在阳光下的人才能长久的活着。比如魏阁老,历经两朝,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依旧风光无限,林学士以为然否?”

    林枢再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夏公说的对,做人当走煌煌正道,阴谋诡计,终究难以长久!”

第二七六章 文魁摸顶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除夕之日,林府在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变得喧闹起来。

    林家人起床后先将庭院与房间打扫一下,接着就用红色的剪纸或者红布条布置家中物品,为春节的到来添些喜庆。

    而在布置物品中,有三种装饰品必不可少,那就是春联,年画和神像。

    红灯已经挂起,林枢正挥毫泼墨,一幅又一幅的春联不断在出生,林禄在贴好大门处的春联后,一挂长长的鞭炮便被点燃。噼里啪啦响了好久,黛玉才将捂耳的双手放下。

    林枢放下笔来,搓着双手询问黛玉:“客院可收拾好了?世英兄下午应该就能到了,以他的性子,若不早早布置好了,估计转身就能去找客栈住。”

    黛玉点了点头:“我让人把庆余院收拾了出来,火炕已经烧着了,火炉也已经备好,正好挨着芳吾院。”

    甄士隐一家暂住在芳吾院,唐雄算是甄爱莲的救命恩人,等唐英来了,倒是方便与甄家人来往一二。

    至于甄英莲,林枢也不好直接说薛家那个丫鬟香菱就是甄英莲,只好等新年薛宝钗来家中拜年时,让甄封氏见上一见。那颗红色的胭脂痣那么明显,思念女儿的甄封氏定然认得出来。

    “大爷,咱们坊的街坊四邻,来求大爷赐字了。”

    林禄喜气洋洋的快步走来,自家家主能得四邻如此爱戴,冒着严寒跑来家门口求字,那就是整个家族的荣耀了。满京城除了皇家,没有人能有这等荣耀的!

    黛玉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安排人将桌椅、笔墨纸砚往门口抬,催促林枢赶紧去帮街坊写春联福贴。

    然后她又细心的安排下人准备好火盆之物,万不可让林枢给冻着了。等林枢来到府门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下百人。

    “学士安好!”

    “六元公好!”

    “文魁星出来了,他爹,快把狗娃抱来让文魁星摸摸顶!”

    ……

    黄华坊紧邻国子监,向来对读书科举之事看得极重。除了两三户官员府邸之外,剩下两百多户大多是普通百姓之家。

    不过有功名的人不少,据林禄所说,秀才以上功名者不下三十人,举人就有八位。别说在京城,就是整个大楚都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坊中出了林枢这个文魁君、六元郎,黄华坊的百姓都认为,新年时若是能在家中贴一张六元郎书写的福字,自家娃儿说不得也能取得功名,光宗耀祖。

    桌椅放在避风之处,林枢看了看越来越多的人,便于坊正商议每一户都送两张福字,要不然写春联的话,自己的手还不得写断了。

    能住在北城黄华坊的人家都是家境殷实之人,每一位领到福字的人都会将提前备好的礼物交给一旁的林禄。

    这家几枚鸡蛋,那家一条腊肉,还有人送了活鸡活鸭,硬塞给了林禄。林枢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想要阻止便见林禄跟他悄悄摇了摇头。

    突然,桌子上多了一张摊开的油纸,上面放着一串糖葫芦。旁边出现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脑袋,摇摇晃晃。

    林枢探出身子,原来是经常在家门口玩耍的小娃娃。

    “虎头,这糖葫芦是给我的?”

    虎头也就五六岁大,其父张武在顺天府当差,是从九品的顺天府照磨。林枢扫视了一下人群,果然就看到张武在不远处看向这里。

    见林枢看到了他,张武拱手行礼,林枢颔首示意。虎头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口水:“我爹说我把糖葫芦送给文魁老爷,老爷摸摸我的头,将来我也就可以当老爷了。”

    人群被虎头的童稚之语逗得哈哈大笑,林枢拿起糖葫芦咬了一颗,将剩下的递怀给快要流口水的虎头。

    他咀嚼了几口咽了下去,然后摸了摸虎头的小脑袋,亲切的说道:“虎头要记得好好读书,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读书的事没有捷径可走,一定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随后他在红纸上写下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给,拿着回家让你爹给你贴在屋子里。好好读书,等将来考上进士了,要记得请我吃冰糖葫芦。”

    虎头接过后拍了拍小胸膛,放出豪言说道:“文魁老爷放心,等我考上进士了,请老爷吃十串冰糖葫芦!”

    哈哈哈哈……

    人群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虎头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回了张武腿边,张武向林枢长鞠一躬表示感谢。

    “六元郎,我家娃儿也想参加科考,能不能请六元郎摸摸顶?”

    “你家娃儿还在你肚子里呢,你让六元郎怎么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排队候着,一遍聊得起劲。不时还有有人在聊着荤段子,逗趣开心。

    林枢心无旁骛的写着福字,偶尔还与相熟的人说上几句。直到最后一个福字写完,这才揉着手腕站了起来。

    领完福字的人基本上都没有离开,大家围在林府的门前聊着过去,说着未来,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治德九年充满了希望。

    在看到林枢写完后,他们皆是拱手福身,向林枢致谢。林枢作揖还礼,起身后说道:“蒙诸位街坊抬爱,今日能写几个上福赠予大伙一同辞旧迎新,这是林某的福气。”

    他用手一指旁边满满一堆的鸡蛋腊肉等物,笑着说道:“大伙的心意林某受之有愧,不如将这些东西送往养济院,算是咱们黄华坊送给那些贫苦之人的一点温暖,大伙以为如何?”

    “六元郎说得好!”

    “文魁君怎么说,我等就怎么做!”

    “那我再去取下馍馍来,这么一点怎么够?”

    ……

    黄华坊的坊正拱手说道:“学士仁善,我等佩服。不如各家要是备有余粮,再取些来,一同送去。虽说杯水车薪,总能帮几个人不是。”

    林枢没有制止这些人的行动,转身询问了林禄几句,然后压了压手说道:“圣君在世,我等才能有着安稳日子,今日除夕,我等便以谢圣恩之名,筹集粮钱布匹,送往养济院。林家出银五千两以及粮肉等物,与街坊们一起送到养济院去!”

    “好!我等一同前去,布仁善以谢圣恩!”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黄华坊的房门上贴上一副大大的春联:情连慈幼润雨露,千家旧颜改;黄花街坊谢圣恩,万里沐春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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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首辅介绍: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不,你没见过!红楼首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