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真真假假
于倩没有听周大林的命令，坐到他身边去。
她严肃了脸说：“周总，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还这么对待我，不嫌弃我，说实话，我心里很感激你。”
“本来就没什么，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周大林就故意问。
于倩不回答他的问话，只自顾自继续说：“做为我来讲，那天和你喝酒，虽然另有目的，可在饭桌上，我讲的，对你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只是平时我不敢这样去想，更不敢对你说。”
周大林没有出声。那天于倩讲的那些，他并不怎么相信。正是于倩无缘无故讲这些话，才引起了他的警觉。
一个女下属，平时在他的培养之下，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具备掌控力，从来不表现对他有任何私人情感，突然就讲出那么暧昧的话来，去勾引他，就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了。
兴许，于倩说的是真的吧？平时她的确不敢去想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在赵世豪逼迫之下，不得不去想和他有什么，刻意去勾引他。想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很爱自己这个老板。
现在，他倒有些相信了。
就听于倩说下去。
“做为我来讲，一个家庭要由我这个女人来支撑，我其实早就对自己的男人厌烦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又要养活孩子，还要养活男人？他一个大男人，不去出头，把这个家支撑起来，还能叫男人吗？赵世豪第一次拿着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心里对自己的男人，就没有什么抱愧感。做为一个男人，多少有点志气，不缺胳膊不少腿，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去男人堆里打拼！我能接受赵世豪的胁迫，有一大半功劳，应该算在他头上！
所以，周总你看的起我，不歧视我，我心里愿意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只是把我当个玩物，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你教的，你给的，我感激你。”
“我可不要你感激。”周大林就都囔说，“我只是要你和过去一样，不要有心里负担。”
“只要你和过去一样对我，我就没有心里负担。”于倩说，“除了你，别人怎么样看我，我也不在乎。”
“那好啊，坐过来吧？”周大林说。
于倩还是没有坐过去。
她说：“人家说，爱一个人，就得为所爱的那个人考虑。认真的说，我这辈子就没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个什么感觉。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周大林依旧不出声，心里在想，难道，她还真的爱他了？
于倩三十多岁了，这个年龄的女人，还会相信爱情？
就听于倩继续说：“我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大不了和男人离婚，带着孩子单独过就是了。可，你不一样。我们在一起工作，本身接触的就多，容易让别人瞎猜测，再有了那么个关系，就更容易让别人看出来。那样的话，我就成了害你了。赵世豪当初让我做的，就是这个。我知道，你很爱程晓。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愿意伤害程晓。”
“哦，你顾虑这个。”周大林就点点头说，“那这样，你可以不做这个工作，我养着你不就行了？”
于倩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刚结婚的时候，就是依靠他爸接济活着。依靠别人的日子，我过够了，我还是依靠自己，因为你给了我独立养活自己的能力和自信，这是除了你，世上任何男人都不能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沉默一会儿，才说：“你如果喜欢我，不管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个身体，我都不会拒绝。但是，你要答应我，在厂里，我们绝对不能超越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业余时间，只要我没有其他事，你只要需要，我就去找你。”
周大林就叹息一声。
一个女人，可以为他付出到这么个地步，恐怕连程晓都比不上她。
如果，程晓和于晓萱可以接受她，如果这是旧社会男人可以养小妾，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只是，这都是不可能的，还是算了吧。
他今天故意招惹于倩，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打消她内心那个自卑心理，再次振作起来，变成原先那个信心十足的于倩。
那天他已经想过了，把自己对她的看法，直白地告诉她，她不会相信，没准儿会越描越黑，让她更加自卑。
于是，他就来了个以毒攻毒。我都想要你，就说明我没有瞧不起你。
果然，这个效果还算凑合。
“女人，要学会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严肃起来说，“我会为你创造更大的发展空间，将来的你，只要不是你自己不努力，你一定会像我，像刘副总一样，坐在公司老总这个位置上的。到那时候，你将是这城里少有的高级白领和女强人。
如果，你对现在这个男人不满意，最好就趁现在解决。拖到你成为社会公众人物那一天，你就没有解决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她问：“我的话，你明白吗？”
她就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光芒来，回答他说：“我明白，我会尽快解决。”犹豫一下说，“可是，离婚以后，他能力太差，我想只带着孩子走，把家留给他。这样，我就没地方住了。”
然后，她就小心翼翼地，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要不，你给我买个小房子吧？不用很大，够我们母女住就行，二手的就可以。”
周大林这个气，声音就高了。
“想什么呢你？你以为我会和赵世豪一样，拿你当玩物啊？我不能娶你，给你一个家，我就不能亵渎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有更好的生活。这更好的生活里，当然包括爱情啦。你才三十岁，随着社会地位越来越高，知道你的优秀小伙也会越来越多，你还有机会获得自己的爱情。”
于倩瞪起眼来，看他半天，愣是没明白他在鼓捣什么。刚才还一副要急着吃她的猴急相，这怎么一会儿工夫，又变的崇高伟岸了呢？
看她不明白，他只好再解释说：“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是很喜欢你的，喜欢你直率的性格，喜欢你的刻苦。从开始认识你到现在，一直也没有改变过。可是，我有老婆，也很爱程晓。所以，我们不能有什么，那不仅是害了我，也会害了你，害了程晓。我就是拿你当妹妹，明白吗？希望你过的好好的。工作上，我尽量帮你。私生活上，我也就给你出出主意，说说我的看法，听不听，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
“可是，刚才，刚才你还，还想，那个呢！”于倩涨红了脸，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
“哪个呀？我那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逗着玩嘛，我怎么不逗别人啊？”他就耍无赖说。
“这事儿，有拿这事儿逗的吗？”于倩真有点生气了。
“好好，我错了行吧？早知道你这么不禁逗，以后不逗你了。”
于倩哭笑不得。
“行了，说正事儿了。”他又重新严肃起来说，“你准备一下，这回可能真的要跟着我出国一趟，咱们要去德国，调研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如果成的话，说不定你就可以当老总了。”
于倩就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也不管她跟不跟的上，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把赵世豪如何投奔了梦希尔，又和临水真空竞争不过，如何设美人计陷害他，他怎么样说服了梦希尔，都对她说了。唯独和梦希尔有那么一腿的事，他没说。
最后他就说：“这个梦希尔和你年龄差不多，却是诡计多端，不走正路，咱们得小心她，还得利用她。这个减速机生产技术和工艺，如果我们能弄回来的话，恐怕比咱们现在搞的这个真空泵，更有前途！”
于倩的理解能力，还是相当不错。处于女人的敏感，从周大林的叙述里，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梦希尔对周大林不是一般的好了。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合作的问题。
她就问：“你让我跟着你，是不想给梦希尔机会吧？”
周大林就有些难为情，干笑两声说：“有那么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梦希尔的主要目的，还是赵世豪那个思路，抓我那方面的把柄，用来要挟我，按着她画的道走。那样我们就会吃大亏。另外，要你跟着我过去，主要还是希望你尽快熟悉减速机的生产和技术工艺，将来在临水建厂的时候，你将是我的全权代表，要组织班子，管理工厂的。”
于倩脸上，又流露出惶恐来说：“要我管理整个工厂，我恐怕不行啊？”
周大林就不高兴说：“看看，又说不行。当初让你管人力资源，你也是这个样子。现在怎么样？你是最称职的人力资源经理。”
于倩想想也是。如果现在让她干刘副总的差事，她也不见得干不来，只是再一次努力学习呗。有周大林在身后给她撑着，怕什么？不行再说。
“好吧，既然你认为我行，我就尽最大努力。将来如果我实在不行，你得赶紧撤我，别耽误事。”她表态说。
这语气和神态，就是于倩以前说话的样子了，周大林终于放下心来。他这个精心培养的刘路第二，总算没有让赵世豪给他玩废了。
似乎他对培养女强人情有独钟。他也不是故意想这样做，可骨子里就是这么着不由自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嗯，这个，带你去呢，还有个好处。”他欲言又止。
“什么好处？”于倩看着他，认真问。
“好处就是嘛，就是，那边山高皇帝远啊，说不定，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交流啊。”
于倩的脸又红了。她这老板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啊？
“真的假的啊？”她往他跟前坐坐，微笑着问他。
这表情，好像不是拒绝的意思。
“假的。”他立刻回答说。
299.一地鸡毛
周大林终于找到了机会，和程晓好好交流一下。
星期天的时候，老程两口子带上晓晓去公园里玩，家里就剩了他们两口子。
当然了，这是他事先和丈母娘透了风，吴英主动配合他。
华侨城的大别墅都买了，女婿这点小忙，当然不在话下。
礼拜六的时候，晚上吃饭，吴英就一个劲给桐桐许愿，明天带她去买才出的那种芭比娃娃，带小衣服的。还有，那种可以自己组装的小房子，里面家具、楼梯的什么都有，还有照明的电灯。还要去公园坐摩天轮，跳气垫床，看各种动物。
桐桐当然愿意去了。
吴英就说：“咱们呢，明天得早早的起来，你妈妈要在家休息。”
桐桐就问：“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呀？”
吴英就哄她说：“妈妈一个星期很累的，又要上班，还要送桐桐去幼儿园，回家还要做饭做家务，吃了饭还要教桐桐背唐诗，给桐桐讲故事，妈妈辛苦不辛苦啊？”
桐桐小脸上就露出难过来，回答说：“辛苦。”
吴英说：“就是啊，妈妈很辛苦的。总算礼拜天休息一天，咱们是不是应该让妈妈早上多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呀？”
桐桐就老实回答说：“是。”
吴英就又说：“那，桐桐今晚跟着姥姥睡，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桐桐乖乖答：“好。”就看她妈妈说，“妈妈，你早回家睡觉吧，我今晚跟姥姥，不跟你回去。”
程晓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答应说：“哎！桐桐知道心疼妈妈了，桐桐真乖。”
周大林在一边看着，心里就暖暖的。
这大概就是有家的快乐了。他这丈母娘，不愧是当老师的，哄孩子一套一套的。
“桐桐，你怎么不让爸爸和你去公园啊？”他就问。
桐桐就认真回答说：“妈妈说，爸爸为了妈妈和桐桐能过得幸福快乐，整天在外面忙，是全家最辛苦的，我不能总打扰爸爸。”
周大林看程晓一眼，什么也没说。
人家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优秀的女人在支撑着。
程晓无疑就是那个支撑着他的女人。自己带孩子，承担着家里的一切，顶多就是心里不高兴的时候，话少一些，从不对他抱怨什么。
从这一点上来说，程晓是个好妻子。有妻如此，也该知足。
这天晚上，家里就只有他们两口子了。周大林泡一壶茶，把程晓拉到沙发上坐着，给她倒一杯茶放在面前，对她说：“人家说，女人啊，都是水做的。所以你得多喝水，才能保持身体健康，不上火。”
程晓就看他一眼问：“女人是水做的，就得多喝水啊？”
“啊？啊！大概齐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他就湖弄她说，然后就把她的水端起来，给她递到手上，认真说：“晓晓，你在家里辛苦了。”
程晓把水接过来，喝一口，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用不着你在这里甜言蜜语。”她绷着脸说。
他冲她嘿嘿一笑说：“今晚我什么也不忙，就忙你。”
“忙我什么？”她问。
“你最近情绪不对。”他说，“夫妻之间，应该相互坦诚。有什么心事，应该说出来。”
她沉默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说：“我就这样，没什么不对。”
这话堵的周大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程晓倒真开始说了。
“你就知道拍我妈马屁！就她和我爸两个人，你给她买那么大个别墅干什么，打扫卫生玩儿啊？”
周大林解释说：“咱妈一直想住那个别墅，咱们又不是买不起，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算是尽孝道不是？打扫卫生这事儿，很简单的。等他们两口子搬过去以后，我给他们雇个保姆，专门做饭打扫卫生不就完了？”
程晓就噘嘴说：“我爸也是，让你给忽悠的，一点原则立场也没了。花你的钱就跟花他自己的一样，真是的，越老越没有志气！”
周大林就说她：“晓晓你这就不对了。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爸和你妈的钱啊？不为了大家，我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程晓就又不言语了。
周大林看看她，半天才说：“我觉得吧，你最近这情绪不对，跟这别墅没有关系。你心里有事，不说出来，老是这么憋着，对咱们都不好。你起码得让我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吧？如果是因为我，我哪里做的不对了，你总得让我知道，我也好改不是吗？”
程晓又是半天没言语，最终叹息一声说：“你让我说什么呀？我说我现在过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甚至嫁给你都是一个错误！你能怎么办？允许我和你离婚吗？我能和你离婚吗？我爸欠你这么多，你又送我妈这么大一个别墅，你说我能怎么办？”
周大林就吃惊地看着她问：“晓晓，你怎么想到要和我离婚？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程晓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不说了，我困了，要休息了。”说完了进卧室换衣服，准备洗漱。
周大林就追到屋里来，看着她问：“晓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开玩笑。”她就回答他说。
“不是，你怎么可以拿这个开玩笑？你今天得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你哪里都不许去！”
周大林也生气了。
没有程晓，他这辈子根本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不会有快腿，更不会有临水真空，他随便炒点股，就够他躺平的。
这辛苦半天，到头来还落的程晓这么个样子。早知道如此，他就不应该找到她，让她和上一世一样，嫁给赵世豪算了！
看周大林真生气了，程晓知道，自己再说不出个理由来，周大林不会和她算完。可是，心里的那个理由，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他们恐怕就真完了。
他和洋女人开房，和于倩偷偷在一起，如此滥情的一个男人，她不应该接受。
不接受又怎么样？她爸，她妈，欠着他太多太多了。这种情况下，她去和他闹离婚，爸妈那里首先就通不过。就算不考虑父母，这事情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天高地厚的。恐怕将来最不好做人的，就是她。
收到邮件的那个晚上，她已经把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这事儿不能捅开。因为，捅开了，没法收场。
可是，他还在一个劲逼问她，她又不能不给他一个理由。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天南地北的跑，整天不着家，这个家，根本就不像一个家了。”她说。
周大林就在她身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说：“晓晓，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当初没有桐桐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们的财富，足够我们相互厮守着，过一辈子了。咱们可以把所有的产业都变卖掉，游山玩水地渡过一生。你舍不得，说男人要有做为，事业第一。我听你的，把事业做的越来越大。事业大了，打点起来就麻烦，这个你知道的。”
“我知道啊。”程晓说，“所以我没说你什么啊，你忙你的。”
“我忙半天你不高兴，我忙个什么大劲儿啊？”他说。
“我没不高兴，我就是有些失落，自我调理一阵就好了。”她也开始湖弄他。
他就叹口气说：“我就说吧，早晚会是这样。当初我说不要孩子，咱们一块儿忙，你就是不听。”
程晓就看他一眼说：“不要孩子？那你爸妈愿意啊？生了桐桐你妈还不满足呢，还想着要孙子呢！”说到这里，又想起来周大林答应她爸妈的事了，埋怨说，“你爸妈还没孙子呢，你还给我爸妈许愿，再生一个姓程，将来我看你怎么交代！我告你说，要生你找别人生，我是不生了，我不当生孩子的机器！”
周大林就嘿嘿地笑了说：“我找别人生你愿意啊？”
“你现在也没少找！”程晓脱口而出。
周大林就严肃了说：“晓晓，这个可不能胡说，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
程晓就没接话。他们之间，恐怕已经没有这个信任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接下来，不管周大林如何辩驳自己的清白，程晓只是笑笑，也不反驳，也不说她不相信。
从程晓的表情里，周大林已经隐约感觉到，程晓已经不信任他了。
他是不值得信任，可这个也不能怪他。其实，他先爱上的，并不是程晓，而是于晓萱。
他不能娶了于晓萱，让程晓像上一世一样，去跳赵世豪那个火坑，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个程晓，并不是那个他爱过的，中年的程晓。他没有那个狠心，为了自己，不管程晓。
尽管，他也知道，这个程晓，不经历赵世豪那个火坑，就成不了中年的程晓。
可是，他也不能为了获得中年的程晓，就眼看着这个程晓，跳到火坑里去。
生活，就是这么矛盾。他的日子，就在这矛盾之中，过成了这个样子。
对这个程晓来说，他周大林这里，不见得不是火坑。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苦苦地笑了。
重生了，原本以为有了金手指，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却什么都掌握不了，依旧随波逐流。不能让程晓幸福，也不能给于晓萱一个光明正大的爱，还让梦希尔给霸王硬上弓。
他这日子过得，正如中年程晓自嘲时说的那样，一地鸡毛。
程晓看着他在笑，就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说，“晓晓，你要记得，我这辈子，都在为了你。我自认为，我对得起你，没有愧对良心。”
300.这就是命
两个人的谈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程晓心里有事，不愿意说出来，强迫是没有用的。
周大林就打算用另一种交流方式，慢慢培养两个人之间的温情，让程晓在他的温情温暖之下，渐渐打开心里的芥蒂。
程晓去洗澡，他也就跟进去。
看到他进来，程晓还是有些拒绝的意思，但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
显然，她并不想和他亲近。但理智告诉她，明确地去拒绝，会加深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这个是不现实的。
因为，周大忽悠做的太好了，把她的父母忽悠的，拿他跟亲儿子一样。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刘路，也说周大林是难得的好丈夫，好男人。
这么大的富豪，低调的让人不敢相信，不见媒体，不上任何节目。
都知道快腿的老板是周大林，网络上却搜不到一张关于他的照片。
更难得的，是不去任何不雅的场所，没有任何绯闻，平静地如一潭死水，从不给任何媒体激起波澜的机会。
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他的妻子程晓。
刘路曾经为了和程晓争夺他，不惜以身诱惑，他却不为所动，放下所有手头的事情，从省城奔向临水，来找程晓。
为了程晓的父母可以接受他，在临水一待就是一年，直到彻底感化他们，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程晓一个人憋的难受的时候，和刘路，自己这位最好的闺蜜抱怨过周大林。
电话里，刘路很不高兴地说她：“你就知足吧！你知道，就你老公这身份，这天下得有多少顶尖美女，名门闺秀憋着嫁给他？当年我为了赢得他，不惜拿身体主动去诱惑他。我当年也是不错呀，可人家根本不心动，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
刘路这样说她，她只能把刚刚开头的抱怨强行咽回去。
刘路还不忘叮嘱她：“晓晓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别说像老大这样的顶级富豪，就是财富没他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那些有钱老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刘建军，要不是我看的紧……算了，不说了。晓晓，你要知足！我不是吓唬你，你如果不稀罕他，说不定第一个抢他的，就是我！”
她还是习惯称呼他老大。
看来，一家有一本难念的经。
刘路这样说她，看似有些过分了。只有最好的朋友，才会这样不顾情面，噼头盖脸地说她，那完全是真心为了她好。
所以，程晓知道，拒绝周大林，真的很不现实。
一个很大的固定花洒之下，热水变成无数水线，急速喷涌，落到身体上、地面上，顷刻就激起腾腾的热气，弥漫了整个浴室。
周大林从身后抱着程晓，抚摸着她依旧保持着很好曲线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耳语。
“晓晓，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
是啊，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程晓默默在心里计算着。那一次，是西北的向总过来，参观工厂，签供货合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厂里忙碌，天天开会。会开完了，还要和干部们吃饭、喝酒。
这是中国人交流感情的独特方式。
人和人之间，只有在一起处的久了，相互之间说话多了，才会有更深的感情，才会更了解彼此。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基本已经搂着女儿睡着，或者娘儿俩已经在床上了。他怕影响她们，就一声不响地去另一间屋里睡。
她也忙啊。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更不希望她没有素质，没有教养。
所以，她的女儿要跟所有人家的孩子一样，上幼儿园，学知识，学做人，上兴趣辅导班，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人生，不是有钱就赢了。这句话，她比普通人理解的更深刻。
她的时间，都给了女儿，换来了女儿的乖巧懂事。
她的付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燥热起来，感觉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都被身后这个家伙的双手给抽干了。
然后，她就无力地倒进他怀里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她的身体依旧年轻，在疲累之后，还依旧可以连续睡上八九个小时，中间不会醒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世的她，到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福分了。
带着孩子的时候，赵世豪什么都不管，甚至不和她在一个屋里睡。半夜孩子醒了，不管怎样哭闹，他都不会管。有时候孩子的哭声吵醒了他，他还会从另一间屋里跑过来，大声呵斥她。
“再让他哭，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把他从窗子里扔楼下去，看他还哭不哭！”
那个时候，孩子睡了她才能睡，中间怕孩子醒了，多少有点动静，就会醒来。以至于后来养成了习惯，无法连续睡眠，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
她说，只有和周大林睡在一起，才是她最安心，最舒服的时候。尽管如此，她也时常会在半夜里醒来，心里想着儿子是不是回来了，盖好被子没有？外面是不是下雨了，阳台的窗户关了没有？直到看见身边的周大林，才能再一次安心睡去。
如果程晓知道这些，她就会知道周大林的好了，再不会和他矫情。
有了桐桐，坐月子的时候，周大林是在卧室里搭一个小床，和她们母女在一起的。
桐桐哭了，第一个醒来的，总是周大林。怕程晓半夜起来喂奶，影响睡眠，他甚至想了一个办法，买个吸奶器，先把奶从程晓那里吸出来，放到冰箱里冷藏着。半夜桐桐饿了要吃奶的时候，再从冰箱里拿出来，用热水温热了喂她。
这样，程晓就可以安心睡觉，不会醒来了。
所以，这一世的程晓，可以安心地睡眠，再不会有无法连续睡眠的毛病。
程晓醒来的时候，周大林已经把面下好了，放在冷水里凉着。待她洗漱了，捞出面来，放在碗里。然后升火，做一锅热气腾腾的卤汤，浇在面上，再放上一个卤蛋。
程晓走到餐桌跟前的时候，一碗不冷不热的牛肉打卤面，已经摆在那里了。
吃着温热适中，入口喷香的牛肉面，就会让她想起在省城上大学那会儿，和刘路租了他的房子，以为他缺心眼儿，一天到晚和他逗闷子的，那段美好快乐的时光。
那个时光，好像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吃着饭的时候，她就问他：“你说，当初我们租你房子住的时候，咱们如果不办快腿，那会怎样？”
他沉默一会儿，回答她说：“除了办快腿，我想不到留住你们的办法。”
“办快腿，就是为了留住我们，对吗？”她问。
这一回，他没有否认，而是反问她说：“我一个股神级别的炒股高手，手里有上千万的资产，办一个跟杂货铺子差不多的买卖，除了想留住你们，还有其他解释吗？”
应该就是他说的这样，她想。
她接着问：“最后，你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他又沉默一会儿才说：“一开始就是你。我已经说过了，那年春天，我在你们学校里瞎转，看到你从楼梯上跑下来，后面追着周琦。我一下就被你迷住了，从此眼中只有你。这，就是缘分。”
她就想到了他为了追到她，后来所做的一切。租房子，办快腿，逐渐把他的才华和智慧显露出来。
如果不办快腿，他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业去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钱。
兴许，他们会和所有人一样，夫唱妇随，忙忙碌碌。他天天在家里陪着她，就不会有条件去找洋女人开房，更不会和于倩混到一起去。
可是，当时不办快腿，她和刘路肯定会去另找工作。工作的地点，离开他租住的房子远了，她们肯定会离开他，去另租近便一些的地方。他们的缘分，也许就尽了，不会成为夫妻。
兴许，不成为夫妻，她就没有今天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就是命。”她说。
他没有说话。
兴许她说的对，这就是命。
如果不是命，那天他坐在公交车上，就不应该看到路边的证券公司。看不到那个证券公司，他就不会看到对面的财经大学，就不会想到程晓，也不会去学校里面转悠。
他去学校里面的那天，学校还没有开学，程晓本不该在学校里。可是，她偏偏在，还偏偏被他看到了。
年轻的程晓，比之中年程晓，漂亮了好多好多，可眉眼里，依旧有中年程晓的影子。这影子，一下就锁定了他，让他一下就抛却了计划好的躺平生活。
从此，他的计划，就是把程晓重新追回来。
兴许，老天爷让他重生回来，就是让他来找程晓的。
可是，老天爷又给他安排好了一个于晓萱。
“你说的对，不是缘，是命。”
最后，他就对程晓说。
经过了昨晚的身心交流，程晓好像忘记了心里的不快，跟着他出去逛街购物，还一起喝咖啡，一起看了一场电影。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就都回来了。
晚上回到岳父母家的时候，桐桐已经跟着姥姥姥爷疯玩了一天，早早回来了。看到两个人进门，高兴地扔下吴英给她新买的玩具，扑向他们。
周大林去厨房里做饭，吴英给他打下手。边做饭，吴英边跟他说装修别墅的事情。
等那别墅弄好了，他们就会都搬过去。将来，程晓和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兴许比现在这样，有太多独立胡思乱想的时间，要好一些。
老程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看电视，程晓则和女儿一起，蹲在地上，帮着女儿组装那个玩具房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这就是幸福了吧？
301.先闭上你的嘴
梦希尔终于确定了回国的时间，她把周大林叫到自己那边去，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
现在，拿到减速机这个生产技术，对周大林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国家工业化的历史短了，还没有培养起一套研发创新科技的体系。
这个体系，一个是学术上的，一个是组织上的，还有一个是思想习惯上的。
这是一个长期的，艰苦的，反复的过程，妄想一蹴而就，去照搬人家西方那个体系，是不现实的。
就如企业管理，西方成熟的模式，不要说不适合我们，连倭国都不适合。得逐渐摸索，把人家的理论和本质精髓熟悉了，再结合摸索出来的经验，搞一套适合自己的才行。
倭国就是这么干的，我们也得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因为倭国的那一套，我们照搬过来，实践证明，也是不适合的。
现在，我们好多的有识之士，都在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管理模式，但大多还是东西结合的大杂烩，还不能形成适合自己的理论体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企业，也在逐渐走出自己的路来。
周大林对临水真空的管理，其实就是以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他给提前运用了。虽说依旧是拿来的东西居多，自己的东西少，可毕竟更适合国情。
所以，临水真空在他超前的管理体系运作之下，会逐渐有模有样。
技术研发也是如此。不仅仅是投入的问题，更是体系的问题。没有自己的体系，行不成自觉研发，想搞出比人家还先进的东西来，实在是太困难了。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艰难的，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彷制的路要走。
不要瞧不起山寨，不要认为彷制就是可耻。这是任何一个落后国家的工业化，所必须走过的道路。
但中国人是聪明的，彷制的过程中，实现微观方面的超越，无论是成本控制还是质量控制，以及衍生应用，举一反三，都是别人无法企及的。
就如我们彷制世界名表，最终就由粗糙彷制过渡到真假难辨，甚至超越对方。
我们不但在质量上超越对方，我们在成本控制上，更是对方无法企及。
这不是我们的耻辱，而是我们应该骄傲的地方。
周大林拿过这个减速机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彷制和超越。
他不会按照梦希尔划的道走，让梦希尔搞出另一个西蒙财团来，在中国垄断这个行业。
只要这个生产技术落户中国了，他会想方设法让这个生产技术泄露出去，让更多的厂家可以掌握。那么，这技术就会在中国落地生根，散枝开叶，最终把梦希尔给挤的无路可走。
他跟梦希尔合资，梦希尔不能做大，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可是，他依旧会这么做。
位卑未敢忘忧国，这是中国男人的操守。
中国这片土地，太肥沃了。由这片土地养育出的中华民族，也是伟大的。只要让国家没有的技术，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它就会遍地开花。
我们只有掌握了更多的技术，拥有了更雄厚的自身实力，才不怕脱钩，
去见梦希尔，应该带上于倩，免得这个洋婆子对他动手动脚。可他思考再三，还是自己去了。
和大洋妞在一起，挺好玩。特别是把她给气的脸红脖子粗，大飚德语的时候，他简直开心坏了。
这洋傻瓜妞虽然中文说的地道，可骨子里德国人的严谨性格还在，不知道变通，挨了骂不会反击，只知道动手。
她虽然长的高大，但几回合较量下来，周大林知道，洋傻妞的力气远没有他大。所以，他不怕她动粗。动粗的过程中，搂搂抱抱，顺便摸一把，太好玩儿了。
到他现在这个年纪，真正可以让他玩开心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和大洋妞在一块儿，真的挺开心的。
于是，他还是一个人，在下午四点左右，去了梦希尔的办公室。
梦希尔叫他过来，其实是想告诉他一些在德国生活的常识，免得他去了闹笑话。
她的办公室里，依旧是只有她一个人。其余人都在忙着清资，配合公家搞破产善后。这方面的工作，梦希尔用不着亲自出面。她知道，也就是做个样子，等她从德国回来，周大林就会出资挽救工厂，终止破产程序了。
但前提就是，她得说服爷爷，允许她把减速机带到中国来生产。
当初她在周大林和赵世豪之间摇摆，其实就是没有信心可以说服老西蒙，万一拿不来技术，周大林不投资，她就玩不下去了。
周大林说的也没有错，肯和他有肌肤之亲，是因为他喜欢周大林。这个喜欢，只是纯粹的喜欢，对东方男人的身体感觉新鲜好奇，跟爱扯不上关系。
周大林来了，她依旧是不肯和他好好坐着，让周大林坐在她的皮转椅上，她坐在老板台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太狡猾，她得好好盯紧他，要不然，让他给卖了她都不一定知道。
殊不知，周大林现在就是在打算卖她，利用她弄来技术。想靠着这技术独霸中国巨大的市场？拉倒吧，您呐！
“我有许多在德国的中国朋友，他们刚刚去的时候，闹了很多笑话，根本适应不了。我们是去见我爷爷，一个更加古板的富豪，你更不能闹笑话。要不然，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她对周大林说。
“嗨，我就是去见他一面，跟他谈谈我的看法。这事儿成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发财，他也发财。我们谈的是生意，至于习惯，各国有各国的习惯，我干嘛为了你爷爷，现学礼仪呀？”周大林不以为然。
“周大林！”梦希尔就又要着急，“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你应该知道，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完全听你的了。你如果说不服我爷爷，你对得起我吗？”
周大林就看着她笑。
“说不服不就说不服呗，你西蒙财团的长公主，这点破买卖也算买卖啊？不行就真破产，不要了呗。”
“你，你这个无赖！”
眼见梦希尔又要发飙，周大林连忙摆手。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还不行吗？君子动口不动手，干吗呀这是？仗着你大洋马，动不动就尥蹶子。”
梦希尔干脆不和他生气了。要不是还指望着他，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掐死，或者把他这张臭嘴给撕烂！
她严肃起脸来，认真说：“我们德国人是很讲究礼仪的，特别是你要去见我爷爷，一定要穿西装打领带，绝对不能穿便服。而且，西装的颜色要庄重，领带也要和西装搭配，不要弄的不协调。还有，里面衬衣尽量穿白的，皮鞋最好穿黑的。”
“老天爷，我不是去见牧师吧？”他就抱怨一句，眼看梦希尔大眼睛又瞪起来，一副跃跃欲试，要扑上来的样子，赶紧说，“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还有，”梦希尔继续说，“我们国家吃饭，讲究各人吃各人的。我爷爷如果请你吃饭，你只吃自己的就好，不要给别人布菜，这在我们看来，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厨师装到你面前盘子里的菜，你要全部吃掉。如果你觉得你吃饱了，就不要让厨师上下一道菜了。吃饭剩菜，在我们看来，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那你们厨师第一道菜就上一大堆，我吃不了怎么办，难不成还得硬塞进去？”周大林问。
梦希尔就回答说：“这个你放心，我们家厨师都很有经验，会根据你的饭量来给你上每一道菜，只有你不够吃，不会撑到你。”
“那不够吃怎么办，我还得饿着和你爷爷谈话？”他就又问。
梦希尔说：“如果你没有吃饱，觉得上面吃的哪个菜不错，可以请求再来一点。我爷爷虽然提倡节俭，招待客人，一般桌上也会有至少一道大菜。你没吃饱，可以请求厨师再从大菜里给你分一些出来。”
“要是那道大菜我正好不爱吃呢？”他又问。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不爱吃饿着！”
“不行，在你爷爷家吃不饱，你得单独出来再请我吃一顿。”
不料，这一回梦希尔拒绝了他。
“在德国，我不能单独和你出来约会。”
“你请我吃饭，不算约会。”
“那也不可以。”
“你们德国姑娘，都不交男朋友吗？啊，我明白了，你回去就变长公主了，和我这个小瘪三出去，怕被人认出来，有损名声。”
“哎呀，不是！”
梦希尔让他给说的，急了一脑袋汗。
“你先闭上你的嘴，让我把话说完！”
她终于放弃了淑女形象，给他来了个河东狮吼。
周大林就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
“好好好，你说。我又没把你嘴缝上，你愿意说就说呗。”
“我说话你不许插嘴！否则，否则我就，我就先办了你！”
“办了你”这句话，恐怕是跟周大林学的。除了他，梦希尔身边这些人，没人敢跟她说这么粗俗的话。
302.存活几率是零
也难怪梦希尔着急。
这一次带着周大林回国见老西蒙，如果周大林不能说服老西蒙，拿不来减速机技术，她也就只能乖乖在国内待着，由家族给她找个乘龙快婿，乖乖嫁人生子了。
损失一个价值几千万的工厂，对老西蒙来说，不算什么，关键是孙女令他失望，他会伤心的。
这是梦希尔最接受不了的。
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周大林身上，周大林却总是和她嬉皮笑脸，不拿她说的话当回事儿。就他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别说去说服老西蒙，她爷爷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德国人的严谨，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是自二战尹始，在那位战争狂人的恐怖统治之下，全体德国人养成的作风。
入侵奥地利，自柏林到维也纳，一路停满了德国趴窝的坦克和战车。
那位战争狂人一路目睹，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打不赢战争，实现不了他心中的理想。
于是，他采取了严厉而恐怖的措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有了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精神。
这精神也就传承至今。
有个中国留学生，租住在一个德国老太太的房子里。有一天他锁门之后发现，把钥匙落在屋里了。但幸好，租住的房子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他就打算从窗子里爬进去，把钥匙拿出来。
不幸的是，他这个举动，正好就被房东老太太看到了。
按照国人的思维，走不了门走窗户，这个无伤大雅。
可是，房东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许他爬窗子进去，要不然就报警。
在德国人看来，窗子就是窗子，绝对不能走人。
没有办法，留学生就问老太太要备用钥匙，打算去配一把钥匙，可是这个也不行。
在德国，你如果丢了钥匙，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另配一把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把锁多了一把钥匙，就不安全了，要重新把锁换过了才可以。
可是他的钥匙就在房间里，并没有丢啊？
那也不行。因为你已经配过钥匙了，谁知道你配了几把？万一开锁匠那里也多配了一把呢？这不符合德国人严谨的思维方式。
留学生直接懵圈，只能按照房东老太太的话做，要不然老太太就不再租房子给他。
即便这样，老太太都不想租房子给他了，因为他太马虎，竟然可以把必须随身携带的钥匙落在屋里。这在老太太看来，直接就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老太太也没有备用钥匙，他只得给老太太钱，让老太太去买新锁，再给他一把新锁的钥匙。
德国的劳动力价格贵的吓死人，东西也贵的吓人，为一把钥匙，他前后花了两千欧，把他给心疼的。
这还算是万幸。如果他租住的是公寓一类的，有公用大门的房子，如果也丢了钥匙，那么，不仅要买新锁，所有住在这个公寓里，使用公用大门的住户，也要把钥匙全部换掉。这个花费，至少也要在五千欧开外。
在国人看来的话，德国人的严谨，几乎就是到了迂腐的地步。
但这又的确是真的。
这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也与整个西欧完全格格不入的国家。
还是那个留学生，学校里要举办一个讲座，他被通知去帮忙。
按照他国内惯常思维的理解，无非就是帮着搬搬桌子、椅子，贴贴纸条，指引个道路，布置一下会场什么的，做这个穿正装怕弄脏了。
讲座举办那一天，他就穿了很随便的衣服去了。结果到那里一看，所有来帮忙的学生，都穿礼服打领带，就跟出席正式的学术讲座似的。
他的那身打扮，就与讲座会场的气氛，显得十分不协调。事后，他遭到了校方的严厉批评，说他不尊重那个讲座，不尊重所有参与讲座活动的人。
从此之后，校方再不通知他参加此类活动。
德国人的严谨，都刻入骨子里了，连穿衣服，都到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他们严格执行着自己的道德标准，也严格执行着所有规定的律法条文。
在那里，是没有内卷这一说的。
工作时间到了，该下班了，你手头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你想着加会儿班把它完成，这在国内太普遍了。但是，在德国，这个做法行不通。
德国人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二者界限分明。前一刻上班时间，你的主管还一脸严肃，和你一是一二是二。下班时间一到，他或许会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邀请你去他家里做客。上下班前后判若两人。
所有人都会对你的主动加班表示不理解，特别是老板，更会吓得要死。因为你加班，就等于是他违反了法律，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
所以，在德国，加班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会害的老板不敢用你，想内卷你都卷不成。
德国是有工会的，而且权力很大。他们利用工作时间开会，老板不但不敢反对，还要积极支持，提供场所甚至开会费用。
工会甚至有权参与资方的管理。
小王这个岗位工资才三千，我们觉得不合理，资方要把这个岗位的工资加到四千。
小李那个岗位我们觉得必不可少，资方想裁撤不合理，我们不同意。
资方今年效益不错，多挣钱了，我们觉得，资方必须拿出钱来，给员工多发一部分奖励，或者多配发一些福利。
资方今年赔钱了，我们认为主要原因，是某位高管犯了严重错误，他必须辞职。
……
周大林管临水真空那套办法，开会开到下班，用人他一个人说了算，活多了还要加班……也就是在国内，在德国的话，他早去吃牢饭了。
在德国打工，简直幸福的不要不要的。不用担心被资方欺负，随意辞退，也不用担心老板克扣工资。工资低了，更不用自己去找资方要求加工资，这些工会都替你做了。
加班，内卷？我们才是主人，什么都不用担心，干吗内卷？谁不想天天不用干活，享受生活啊？谁愿意吃饱了撑的当老黄牛，放着好好的生活不去享受去加班？
当然了，有的杠精会说，别一天到晚看着外国的月亮圆，德国就没有加班，没有累死累活从早干到晚？
当然有了。比如你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经营饭店、外卖、快餐，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一年不休息都不要紧，只要你愿意。
可是，你不要雇佣工人，让工人也和你一样。否则，你很快就要倒霉了。
像西蒙财团这样的大公司，每年都得有那么一两次罢工。工会提出的条件得不到资方支持，那就罢工给你看，看你服不服！
这是一个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国家，梦希尔是真担心，周大林什么都不了解，去了按照他现在这些思路和想法，和老西蒙胡说八道一番，惹毛了老西蒙，那就麻烦大了。别说谈合作，老西蒙甚至连见他都不会见。
老西蒙虽然每天都要和工会周旋，被工会欺压，可他是认可这套制度的。
和老西蒙谈合作，肯定会谈到工厂管理，如何对待员工一类的问题。到时候周大林就像和梦希尔吹他管临水真空那样，和老西蒙吹他怎么残酷剥削工人，老西蒙非和他急了不可，直接就能把他给当na。
cui轰出去。
我们前人流血牺牲换来的美好生活，绝对不能让你这个中国人给复辟了！在中国也不行，我们不输出这个！
其实，周大林明白梦希尔要说什么，就是逗着她玩，寻开心。
这时候，正有一个欧盟的调查团，在国内调查我们的市场经济呢，他们怀疑我们的工厂存在残酷剥削。
眼看要把梦希尔给惹毛了，他才懒洋洋地说：“好啦，好啦，小甜心，这个不用你教我，对你们国内的了解，我不比你差。”
“谁是你的小甜心？”梦希尔就又要发怒，“你的小甜心叫程晓！”
“好好好，说正事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就打算告辞了，他还惦记着回家哄程晓呢。
这几天，程晓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已经被他哄差不多了，他不能放弃治疗，还得加一把劲。
“你们的生活，你们的习惯，你们的律法，我都知道。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尽量穿符合自己身份的正装，把房间钥匙别在裤腰带上。同时，我也会这样要求跟我去的随员。至于工厂管理和员工，我会告诉你爷爷，我们也有工会监督，我们不加班，不内卷，我们会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来管理工厂和企业，还有公司，行了吧？”
梦希尔就让他给说笑了。
“撒谎！如果你真按照你刚才说的去做，你的临水真空恐怕比我让赵世豪管的那个厂，倒掉的都快！”
周大林就叹口气，第一次严肃起来对她说：“所以你们的管理制度，并不能适合我们国内呀。知道为什么吗？”
不待梦希尔回答，他就自己回答说：“因为我们不处在相同的发展环境当中。你们工业化的时候，我们这里还在承受着百年耻辱，人民只知道有朝廷，不知道有国家，愚昧而无知。当你们走出国门，四处烧杀抢掠的时候，我们才第一次看到你们的厉害，有识之士才开始设法效彷你们，富国强兵。带来的，却是军阀混战的灾难！
你们发达了，用你们的经济统治世界了，我们的伟大领袖，才刚刚带领他的人民，从这里站起来，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你们全球化了，利用手里先进我们几十年的技术，占领了世界的全部市场，我们才刚刚学会走路呀！
你们已经走过了野蛮时代，步入文明。我们呢？我们还没有走过去。话语权，技术权，经营权，所有的权利几乎都在你们手里呀！如果我们也像你们现在一样的搞法，你设想一下，我们存活的几率是多少？零！”
303.美丽的纠结
在梦希尔眼里，周大林永远都是一个谜。
这家伙狡诈，诡计多端，有时候甚至有些无赖。
他正经起来的时候，还能像个绅士一般，和她好好讲话，而且知识渊博。不过这样的时候，实在太少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狡诈而无赖。
他似乎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却从不表现出来他知道。你永远猜不到，他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讲的这些事情，她是有同感的。
这个国家，正在用她最大的努力，在奋力追赶他们西方。可是，他们工业化的时间太短，好多的东西，包括人文上的，技术上的，以及大众思维上的，都还欠缺很多。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西方却要求他们和西方一样，承担更多的义务和责任，这是不公平的。
他们没有侵略掠夺过任何一个国家，没有像西方一样的，血腥的原始资本积累阶段，他们只是在凭借他们独有的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在奋力拼搏。
整个西方世界，却毫无缘由的惧怕他们这种拼搏，不但不想帮助他们，反而想着利用他们，成为西方的低端供应链，来榨吸他们的血汗。当发现他们不甘于西方赋予他们的奴隶地位，想要迎头赶上，和西方平起平坐的时候，又处处设障封锁他们，试图将他们的反抗，扼杀在摇篮里。
这更加的不公平，甚至是极端卑鄙无耻。
周大林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种卑鄙无耻，只是守着她这个西方人，不愿意讲出来罢了。但从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她可以感觉出来。他之所以戏弄她，说话损她，是因为她身上总是或多或少地带了优越感，带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骄傲。
西蒙财团的长公主啊，不管她怎样掩饰，那股子骄傲是娘胎里带着的，总是掩饰不住。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说话不好听，损的她暴跳如雷。
“好吧，我相信你，懂得我们德国人。”她说，随后又解释说，“我并不是说我们这些习惯就一定好，你们的习惯就不好。我只是说，各国都有各国的习惯，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她这番话，似乎在刻意洗白自己，说明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优越，也从来没觉得中国不好。这么做，自然是不想引起周大林的反感，再度出言损她。
但她还是不放心，想想就又说：“你知道，如果这次我们回去，不能成功说服我爷爷，那么，我恐怕就再也不能待在中国了。”
周大林就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问她说：“回去做你的长公主不是更好吗，干吗非得在中国待着呀？”
梦希尔摇摇头，脸上有些难过。过一会儿说：“我喜欢这个国家，不用把钥匙拴裤腰带上。”
周大林就无声地笑。
梦希尔却严肃了说：“我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生活，很随意，很舒适。这里有那么多好玩的，那么多好吃的，简直太快乐了。在德国生活，晚上7点多就不要出门了，超市关门了，商场关门了。周末和节假日也不用出门，超市放假了，商场也放假了，大街上空空荡荡，连个能玩儿的地方都没有，无聊死了。
在这里，你知道我每天烦恼的是什么吗？每天我吃什么！炒菜还是烤鸭，龙须面还是大米饭，海鲜还是火锅？有时候在街上转一个多小时，各种美食眼花缭乱，什么都想吃。可我的肚子就那么大，装不下那么多好吃的，吃多了还会长肉，还要去健身房锻炼，把多吃的热量消耗掉！太纠结啦！
可这个纠结，简直太美丽了，太让我向往了！
如果回到德国，这样的问题就完全不存在。因为你没有选择，不是面包就是汉堡，不是香肠就是沙拉。
除了快餐之外，德国真的没有什么美食，就是快餐也没法和中国美食相媲美，偶尔吃一两次还觉得很不错，但如果天天吃，真的很腻，看到就要吐了！
我只有体重超了标准，自己实在无法控制的时候，才回德国，这样天天看着那些不想吃的东西，就不会嘴馋，很快就把体重减下来了。”
周大林不由让她说笑了。看来，没结婚的女人，是会永远保持小女孩思维的。梦希尔快三十了，脑袋里一天到晚的，还是吃和玩。
“德国没有中餐馆吗？”他就问。
“有啊。”梦希尔一脸不高兴说，“中餐馆里面的中餐，都是根据德国人的口味重新设计的。可是，我已经在这里，吃惯了正宗的中国美食了，再去吃那些变了味的中餐，还不如去吃快餐舒服呢。”
想想她就又说：“说实话，我神经比较大条，不但丢房间钥匙，手机我都丢了三个了。我也受不了德国人的严谨，简直就是傻帽，干吗非要鼓捣那么多规矩？
可是，回到爷爷那里，我就得处处小心谨慎，说话都得一字一句想好了再说。忒特么累人了，时间长了会疯掉的！”
周大林就又让她说笑了。这个梦希尔，除了一副西方人的外表，骨子里差不多就是一个中国人了。在京都待时间长了，说中文还带着京腔。
“好吧，好吧，看在你回去如此可怜的份上，我会尽最大努力，说服你爷爷的。”他只好答应她说。
“你不是尽力，而是必须！”梦希尔严肃着脸强调说，“你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我不能继续留在中国，周大林，我会把你和我在一起的事，都告诉程晓！”
我擦！她不说他还忘了，这洋妞手里，还有可以要挟他的把柄呢。
这就叫现世报。当初不沾梦希尔这个小便宜，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他只要不愿意，梦希尔还真能弄得过他？得了便宜卖乖，这下报应就来了。
“好好好，一定，我一定替你搞定你爷爷！”
梦希尔这才笑了。
周大林心说，我说一定就一定了？你爷爷如果就是个老古板，如果就不肯把这技术给我们，我特么也不能把刀架他脖子上不是？
不过女人都喜欢听好话，只要哄得她高兴就好，才不会去想他能不能办到。
“好吧，就这么定了。走的那一天，我们在京都机场汇合。”说完了，他准备起身离开。
梦希尔就把他叫住了。
“这么晚了，你可不可以陪我吃顿饭？”她问他说。
周大林看看手机，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和梦希尔聊的高兴，不知不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
这时候，程晓估计已经在她妈家吃过了饭，和桐桐回他们那边了。可是，他竟然忘记了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回去吃饭。
他原本是打算回去吃饭的，他竟然没有注意时间。
这时候，守着梦希尔，不能打电话给程晓道歉。他不能让梦希尔看出来，他很重视程晓。不然，梦希尔更会觉得，她抓到的那个把柄重要了。
这个小老外毕竟出生于世界着名的生意家族，骨子里就带着商人的狡猾和奸诈。和她打交道，他是带着戒备心理的。
他不知道的是，梦希尔看他，也同样是如此。
“好吧。”他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随便吧。”梦希尔说，“临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周大林就笑了。
上一世，他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对这个城市还是有感情的。这城市里，高档的场所的确不怎么样，基本都是卖品味，骗人花钱的地方。可做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好吃好玩的地方，就太多太多了。出身名门的梦希尔，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普通老百姓去的地方，她肯定没去过。
他就问她说：“我带你去见识一个不一样的临水，你敢不敢去？”
梦希尔歪起脑袋来，毫不示弱说：“有什么不敢去？只要你敢去，我就敢去！”
周大林就打量她一下说：“不过你这身打扮不行，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走在人群里太扎眼。你去换一身普通衣服。”
“好。”梦希尔说，“你先出去，在附近找个停车场等着我，找好了告诉我，我去那里找你。”
他就奇怪问；“一起走不好吗，干吗还要搞这么麻烦？”
梦希尔就指指门外说：“杜尔松在外面呢，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去哪里。”
“她还没有下班吗？”他问，“也没有吃饭？”
梦希尔告诉他说：“这栋楼的最上面一层，是我们的宿舍。我来临水，都是住在那里的，没有必要，从来不下楼。杜尔松也住那里。我们吃饭，都是叫快腿的外卖。”
原来如此。怪不得西蒙公司在这里三年了，没有人知道西蒙三世到底是谁。她很少在这里，来了也是只在楼上活动，下面员工根本见不到她。
而且，她还是他的客户，喜欢叫快腿的外卖。
如今的快腿，已经推广到临水这样的三线城市了。刘路的业务推广扩展能力，还是很不简单的。
梦希尔的意思，是让周大林先走，然后她和杜尔松一起回楼上宿舍，给杜尔松要了外卖。
这时候，她和杜尔松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再偷偷跑出来，杜尔松就察觉不到了。杜尔松绝对想不到，梦希尔敢在这异国他乡的小城里，大晚上的敢自己跑出去疯。
梦希尔肯跟着周大林跑出去，也说明她对周大林，还是十分信任的。
都特么睡过一张床了，还有什么信任不信任的？最坏能怎么样？顶多就是再睡一张床上呗。
不过，这时候不是梦希尔怕周大林，而是周大林怕她了。
和于晓萱在一起，这家伙心安理得，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程晓。可和梦希尔在一起，他就觉得对程晓有一种负罪感，有那一次已经很对不起她，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怎么想的，是一种什么心理？
304.时空交错
梦希尔骗着杜尔松回自己房间等外卖之后，自己便偷偷熘了出来。
租这个办公楼的时候，她让人在走廊的尽头，增加了一部电梯。这电梯是专门供她和杜尔松使用的。
楼下电梯出口外面，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她在小巷尽头，还建了一个小型车库，可以放下两辆轿车，也是供她和杜尔松单独使用。
走廊被车库堵死，成为死胡同，也就没有人再到这边来。她回来的时候，可以直接把车开进车库，然后坐电梯去自己五楼的办公室，或者回六楼的生活房间，就避开了自己的所有下属。
不是她对中国下属有什么成见，而是她怕下属知道他们的老板，只是一个年轻的外国女子，从而轻视她，不为她好好工作，还是对他们保留一份神秘感比较好。
另外，她一米八的个子，人又长的十分漂亮，这个特点太好认。西蒙财团的长公主，并非籍籍无名，形象上过国外不少报刊杂志的，万一见的人多了，被认出来，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从楼上下来，她进车库坐进自己的车里，却没有等来周大林的电话。
从她办公室出去，到附近的停车场，能费多少时间？这半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有给她打电话呢？
这家伙不会放她鸽子，直接跑了不回来吧？她不由想。这是在临水，程晓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认识他们两口子的人肯定不少。他这怕和她公开在一起，被熟人看到。
梦希尔也有不少中国朋友，还没有一个像周大林这样怕老婆的呢。难道，中国小地方的人还是很封建？
可她认识的中国人，思想的开放程度，是不亚于他们西欧国家的。甚至有些人的思想，开放的都令她感到吃惊。比如那些有钱的高级知识分子们，搞的互换什么的，她都无法接受。
周大林在这方面，应该是一个另类。
男女彼此有好感，互相喜欢对方，偶尔在一起玩嗨了，有那么一次，在她看来，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她的那些中国朋友，对这个也司空见惯，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周大林不是封建，恐怕是怕她拿这个要挟他，不想给她留口实。不过她这么干，从朋友的角度上来说的话，的确是有点不道德。
正因为她觉得赵世豪给她出的这个主意有些卑鄙，失败以后，她才重新审视赵世豪，感觉出他从管理她的工厂开始，所用的手段，无论从大的方面还是小的方面看，都带着些卑鄙无耻的痕迹。
用掐断周大林供货渠道的办法和人家去竞争，一点都不光彩，还遭到了反噬，害的工厂大量流动资金被占用，周转不动，陷入困境。
就连对手下员工，也全是小人办法。最气人的，就是在厕所里张贴“不冲厕所死全家”那样的警示语。这也就是在中国，在德国的话，就是侮辱员工人格，早就让工会给告到法庭上去，被迫道歉辞职了。
最终，她得出了赵世豪就是个卑鄙小人的结论，选择舍弃他，和周大林合作。
第一次的仙人跳计划，她也参与了。那时候她和周大林连认识都不认识，只是竞争对手。她又想不到除此以外，挽救工厂的其他办法。
也幸亏有了那个失败的计划，让她认识了周大林，在周大林诚信为本的提醒之下，她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不该与卑鄙小人为伍。
人家周大林才是正经商人的样子。经商必然面临相互竞争，但也要走正路子，输得输得光棍，赢也要赢的精彩。
从那时候开始，她心里就已经拿周大林当朋友了。
在那个会所，和他有那么一次，完全是生理需要，属于玩嗨了的范畴。不过，既然知道他怕老婆，拿这个威胁他，倒也挺好玩。
朋友之间，不能没有底线。她拿告诉程晓来威胁周大林，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和他逗着玩。爷爷不同意把减速机生产技术拿到中国来，谁也没有办法，跟周大林也没有直接关系，干吗自己家的事情，赖到周大林头上啊？
关键是这家伙忒可恶，她拿他当朋友，他处处防着她，连晚上一起吃个饭都放她鸽子。
你都和我有过一次了，不和我一起吃饭，我就不能威胁你了？切！
她正准备再给程晓打个电话，逗逗程晓，吓唬一下周大林，手机却响了起来，是他打过来的。
“怎么这么久？”她开口就不满地问。
“我得找个道具啊。”周大林就回答她说。
“什么道具啊？”
“哎呀你别问了，赶紧过来吧。”
他告诉她地方，她就发动了车子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她就有点懵圈。
周大林穿了个鸭绒袄，头上带着毛线帽子，把耳朵都包在帽子里。手上还戴了毛线手套，正站在一辆自行车跟前，冻的来回跺脚呢。
她把车开到他跟前，按下车窗来，奇怪地看着他问：“你这是干什么啊？”
“玩啊。”周大林回答她说，“不告诉你说，给你看一个不一样的临水吗？赶紧把车停那边空地上去，咱们走。”
“就骑这辆自行车？”梦希尔疑惑地问。
说话的时候，她在车里打了个哆嗦，今天晚上很冷。
“啊，对啊。”周大林说，“你开个梅赛德斯，去不了我要和你去的地方。”
“可，这晚上有点冷吧？”她犹豫着问。
周大林就笑：“按理说你们欧洲人比我们东方人耐寒，我都不怕冷你怕什么？去不去，不去我回家了。”
梦希尔只好听他的。
等她停好了车走回来，周大林知道她为什么怕冷了。
“不让你穿普通衣服吗？你穿大鹅，蹬波斯维登，手套帽子都不戴，这身打扮，去不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他埋怨她。
梦希尔就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冲他摊摊手。
他就叹口气说：“知道了，长公主殿下这身，就是最普通的衣服了。不过这一身不成，坐自行车上冻的慌。我还是先和你买衣服吧。”
说完了，他把自行车推到一个暗影里，在公路上不容易看到的地方锁起来，回来走到她跟前，都囔说：“开你的车，咱们先找个地方，给你买身行头，然后再回来骑自行车。还得快点，要不然回来自行车再让人偷了去，咱今晚就白忙活了。”
“你们中国，不是没人偷自行车了吗？”梦希尔问。
“我新买的啊，大姐！”他抱怨说，“好几百块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上了梦希尔的车。
“去精品服装城。”周大林顺口说，“都快九点了，也不知道这时候服装城关门没有？”
梦希尔一脸懵圈问：“服装城在哪里？”
周大林勐然想起来，大洋妞多数时候在京城待着，根本对临水不熟。
“下来，咱们换一下，我开车。”他就命令她，然后继续都囔，“你不知道去哪儿，跑驾驶座上干什么，这不捣乱嘛，怕我把你的梅赛德斯开坏了？”
“周大林，你还讲理不讲理？你又没说你开车！”梦希尔终于让他都囔烦了，又要后悔能听得懂中文了。
“好好好，我错了成吧？”
“本来就是你不对。”
两个人拌着嘴换了座位，周大林还都囔：“座位调这么靠后干什么，不怕够不着油门儿啊？”
“是你个子矮好不好？我坐着正好。”梦希尔就反击。
“好好好，我又错了。”
“当然是你又错了。”
周大林拿脚去找离合，结果没找着。
“你的离合呢？”他还问梦希尔。
梦希尔就又懵圈。
“什么离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离合？”
“哦，外国车也没离合了？”
“废话！”
没了离合他还适应不了，一脚油门下去，推背感就到了极致。
“你要飞吗，会不会开啊？”梦希尔又开始抱怨。
“切，不就梅赛德斯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他都囔。
上一世，他的SUV就是自动挡的，只是好久没开，有点手生了。
再踩油门，他就小心了。然后，就平稳地把车开到公路上。
开几十年车了，他的技术比梦希尔强多了。
所谓的精品服装城，就是卖廉价服装的一个市场，几排铁皮房子集中在一起，一间一间的小屋里，摆满了各式服装。
这个精品服装城，和临水商厦在一条街上，是临水最繁华的商业区。正因为处于繁华地段，大冬天里，晚上九点了还依旧热闹，里面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这里卖的衣服便宜，商铺的租金也便宜。好多来自东北，本金不多的小买卖人，就在这里租店铺，倒腾服装。
不过这样的辉煌，很快就要过去了。这地方处于繁华地段，寸土寸金，不可能永远被小买卖人占用的。
周大林记得，应该是09年的时候，他有一次偶尔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空地。
后来，一座华丽的商场就从这里拔地而起，再没了小买卖人的空间，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喧噪与繁华。
时光倒流，勐然看到了过去的景物，他心中竟然有些莫名地激动。
07年的年底，一切都还在。
这时候，私家车还不是很多。可这里是商业中心，能停车的地方也不多。他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把车停在了临水商厦的停车场里。
这条街上，一直只有临水商厦这一个停车场。现在这停车场里还有不少空位，十多年以后，想在这里找个空位，就很困难了。
他就又想起来，和中年程晓出来的时候，都是她先跑到这里来，人站在空位上，再给他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
从车窗里看过去，那个略微有些胖的身影，仿佛就在不远处，兴奋地向他的方向挥着手，示意他开车过来。
眼泪，一下子就模湖了他的双眼。
305.又丢人一回
周大林把车停进了临水商厦的停车场，忽然就又想到一个问题，梦希尔太扎眼了。
一米八的身高，这在国人里面，就算是男的，也属于高个了，她还是个女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且是身材超棒，跟T台上的模特有的一比。
这么个大洋妞，乍然跑进平民百姓扎堆的服装精品城里面，会不会引起骚动啊？
“你先在车里等着，”他对梦希尔说，“我去给你买个帽子，再弄个口罩。”
“为什么要我等着，这里不许外国人进吗？”梦希尔问。
“我们不歧视外国人。”他说，“可是你太另类了，另类懂不懂？”
“我懂，我中文和德文一样好。”梦希尔不服气说，“我哪里另类了？又没多长胳膊，也没多长腿。你长一个脑袋，我也是一个。”
“你这不抬杠吗？去过动物园没有？知道人为什么去动物园吗？”他问。
“看动物啊？”梦希尔还是不明白。
“对了。”周大林说，“动物园里，大家都是看动物，你见过大家不看动物，互相参观的吗？”
梦希尔就又让他整懵圈了，看着他摇头。
“你再想想，比如猴山那里，外面围着一圈人，赶上礼拜天，都能围的满满的，他们在干什么？”他又问。
“看猴子啊。”梦希尔想也不想就回答说。
“对了。”他就说，“你如果就这样进服装城里面去，大家肯定就都不看服装，都看你了。”
梦希尔恍然大悟。
“周大林！你说我是猴子！”
“哎哟，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我再让你变着法子骂我！”
“嗨嗨，嗨！我去给你买帽子、口罩，就是让大家认不出你是猴子来。”
“你还说我是猴子！”
周大林干脆双手抱头趴方向盘上，不出声也不反抗，把背留给梦希尔。
反正冬天穿的厚，他脑袋上还戴着绒线帽子，她也打不疼他。
终于，梦希尔住了手。
“打够了？在车里等着！”他说完了直接下车走了。
梦希尔从车窗里，看着他往那个灯火通明的小街里走，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跟这家伙在一起，太好玩儿了！
十分钟，周大林回来，给梦希尔弄来一顶深蓝的绒线帽子，还弄来一个黑色的厚棉布口罩。
梦希尔拿着帽子说：“干吗买这么深的颜色，我喜欢澹黄的。实在不行，紫的也行。口罩没有其他颜色的吗？我看到大街上，好多女孩戴的，有那种粉的，带小花的，我喜欢那种。”
“毛病不少，凑合着戴吧。”周大林就不耐烦。看她把帽子和口罩都戴上，就又说她，“把头发都塞帽子里去，尽量往下戴，口罩尽量往上挪，把脸多遮住一些，只留出眼睛来看路就行了。坏了，这眼睛是蓝的，不是黑的，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应该买个墨镜就好了。嗨，就这样吧。反正天黑，谁也不会注意你眼睛到底什么颜色。”
“我是黑社会吗，大晚上的戴墨镜，那不是更另类了吗？”梦希尔就问他。
“嘿，你还真是个中国通，连黑社会你都知道。不过也是，晚上戴墨镜的确不对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瞎子，再一不留神看不见路，撞墙上去，撞出个好歹来。西蒙财团的长公主，我可赔不起。”
“周大林，你能不能少唠叨点啊？我这一晚上让你唠叨的，头都大了。”
长公主又要发脾气，周大林赶紧闭嘴。两个人下车，往服装城走。
梦希尔紧走几步追上他，就把他的胳膊抱住了。
“嗨嗨，松开，自己走！”周大林就喊。
“为什么？你们这里小情侣逛街，都是这样走的。”梦希尔不撒手。
“那你看见女的比男的高大半个头的小情侣没有？不般配！”
梦希尔就笑。
“你不说我是瞎子吗？瞎子逛街，可不就得牵着你吗？”
“我是导盲犬是吧？”
“你自己说的。不过你会说话，比导盲犬好用。”
emmm……这洋婆子报复心太强了。
这回好，一个猴，一个狗。猴是瞎猴，拽着个导盲犬……
“等会儿买个平跟的鞋子，那样我们的身高差就没这么明显了。哎，我在网上看到过，有那种带内增高的男士鞋子，你可以买来穿上，说不定我们就差不多高了。”
这回梦希尔又开始唠叨了。
“你听说过有十公分高的内增高吗？要不给你买个大袍子，你在袍子里面蹲着走怎么样？”
两个人一路打着嘴官司，进了服装市场。
一米八的女孩子，在这市场里买衣服，也是比较困难的。买个鸭绒大衣，最大号的，别人穿着到小腿肚子，梦希尔穿上就变半大衣了，刚刚盖过屁股。当半大衣穿也没什么，可是太瘦，拉不上拉链。
小老外单独看着挺苗条的，那苗条是相对于她一米八的身高的，和普通女孩比起来，她还是要粗出一圈来。
更要命的，是试衣服的时候，卖衣服的东北大婶儿，看见这么高的女孩就够吃惊的了，梦希尔还把口罩帽子摘下来，金发碧眼露出来，吓大婶儿一哆嗦，看看梦希尔，又看看周大林。
看周大林的表情，明显不对。
能娶得起洋婆子，这男人应该很有钱才对。可有钱人怎么跑这里来买衣服？大婶儿在这里卖三年服装了，还从来没见过洋女人跑这里买衣服呢。
周大林让大婶儿给看的，浑身不自在。
赶紧拉着梦希尔从大婶儿的店里出来，就冲她发火。
“买衣服就买衣服，你摘口罩帽子干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猴是不是？”
“你才是猴！不对，你是狗，导盲犬！”
“再进店里，不许摘口罩帽子，听着没？”
“里面热，戴着不舒服！”
“不舒服忍着！你看不见那大婶儿看我的眼神啊？估计都把我当人贩子了！”
逛了几家家店铺，也没有买到适合梦希尔穿的鸭绒大衣。最后，只能买个蓝色的，男士大衣让她穿着。鞋子也不好买，梦希尔得穿42码的。转了好几家店，都没有这么大的女士鞋子。好歹找到一家有卖的，梦希尔还相不中，死活不肯穿。
“你这是脚吗？”周大林就埋怨，“有女人穿42的吗？”
梦希尔还是不服气。
“我这个身高，42还算大啊？我认识两个京城排球队的，她们还穿44的呢。”
总算找到一家有42女士运动鞋的，梦希尔还非要周大林买双内增高穿着，要不然她就不要那个运动鞋。
“得，满足你。”周大林咬着牙说。他这自然灾害，让梦希尔数叨了一晚上。
即便穿了内增高，他还是要矮梦希尔半个头。
和他走在街上，梦希尔就故意蹲下一点来走，这倒更引得街上的人不停把目光投向他们。
“你给我站好了走路！”
把周大林给恨的，特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愿意出洋相。
梦希尔就咯咯地笑。
“你不是要我蹲着走吗，我满足你了，你还不满意？”
这回周大林不和她客气，抓着她的胳膊就很抓了一把。
梦希尔“啊”地叫了一声，对着他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
“再出洋相，我抓的更狠你信不信？”他就恶狠狠地说。
梦希尔终于把腿直起来了。
两个人买齐了所有装备，从服装街出来，就十点半了，街上的行人已经变得稀少起来。
这一回，梦希尔在周大林给她选的服装捯饬下，终于变的臃肿而土气，不怎么显眼了。可这个时候，再开车回去换自行车骑着，来回差不多又得半个小时，估计街上什么都没有了。不止梦希尔，周大林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
“咱们不骑车了，腿着去吧。”他就对梦希尔说，“原本是带你去几条老巷子，让你尝尝临水真正的美食的，来不及了，咱们就到街对面那个巷子里去吧，看那里的小吃收摊没有？”
梦希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没关系，明天晚上你再骑车带我出来就是了。”
“我没别的事儿干了，天天和你这么着折腾？”他就都囔，“有空再说吧。”
梦希尔没敢再说什么。和这家伙在一块儿，真的很快乐。她所有的朋友，包括京城里那些顽主，都不能给她这种快乐。
听他说要去对面那个小巷子，她就朝那边望了一眼。
07年的临水，旧城改造顶多也就进行了一半，大街上看着都收拾的十分气派了，大街后面的小巷，好多还是旧房子，巷子里黑黢黢的，看着有些怕人。
不过有周大林这个本地人，梦希尔也不害怕，迈开大长腿，首先向那个巷子里，大步流星地走去。她也饿了。
她穿的平底运动鞋，走路舒服啊，周大林可就惨了。从来没穿过高跟，这下好，走路不敢走快了，走快了崴脚啊。
“嗨，你慢点，等等我！”他只好在后面喊她。
梦希尔回过身来看着他，估计是在嘲笑他。鼻子以下口罩挡着看不着，可他看到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待他走到跟前，梦希尔就伸出一只胳膊来，示意让他挎着她。
周大林也顾不了许多了，还真挽住了她的胳膊，拿她当了拐棍。
这一回，阴阳颠倒，又丢人一回。
丢人就丢人吧，都能让她给霸王硬上弓，大人都丢了，还在乎丢这点小人啊？
进了巷子不远，一个平房铺子的门口，暗澹的灯光下摆着个铁板台子，下边有个招牌，写着“铁板尤鱼”。
“吃过这东西没有？”周大林就问她。
梦希尔摇摇头说：“没有。”
她平时出来，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哪里见过这个？
周大林就冲屋里喊：“还有尤鱼没有？”
306.最美的美食
严冬寒冷的深夜，一条窄窄的，幽暗的，几乎看不到行人的巷子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街上在吃尤鱼，嘴里不断往外呵着热气。
女的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个子还比男的高出半个头来。
这情形相当诡异，也相当引人注目。
从下午一直到现在，快十一点了，两个人都饿的不行，这会儿吃着铁板尤鱼，感觉太好吃了。
一路吃着，沿着巷子往前走，周大林就问梦希尔：“好吃吧？”
梦希尔拼命点头，把尤鱼都塞到肚子里，倒出嘴来，才回答他说：“好吃，太好吃了！”
周大林就又问：“比起京城的，哪里的好吃？”
“京城好像没有这个，”梦希尔说，“我从来没见过，尤鱼可以这样吃。”
他就奇怪说：“怎么可能？全国都有卖这个的，尤其是沿海城市，到处都是。”就问她，“你没去过我们的沿海城市？”
“去过好多地方啊。”梦希尔就说了好多城市的名字，然后说，“可是，我真的没有看到过有卖这个的。”
“那，你不逛街啊？”他问。
“逛啊。”她答。
“街上会没有这个？我不信。”他说。
她就一副认真的样子说：“真的，真的没有。”
他琢磨半天，问她说：“那你说说，你怎么逛街？”
梦希尔说：“一般都是朋友安排的。到每一个城市，都先和要去的城市那边协商好了，做好行程计划，然后大家按照计划，每天去哪里，都做些什么，需要见谁，说什么话。这些都是杜尔松在弄，好多我都不知道。”
他就明白了。西蒙家族的长公主啊，人家出门那不叫旅游，得叫出访啊，怎么能看到卖尤鱼的小贩呢？就算看得到，前呼后拥的，隔着远了，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那你在京城呢，不逛街？我是说，像这样的小巷子？”他问。
“逛啊。”梦希尔说，“大栅栏，鲜鱼口，琉璃厂，还有天桥、前门大街，我都去过。可是，那里真的没有这个。我也纳闷啊，怎么这么好吃的东西，只在这里有，其他城市没有呢？”
周大林就明白了。梦希尔和他真实的身份差不多，都是人物，出门得前呼后拥的。
这时候，梦希尔就给他出主意说：“你可以出资给刚才那个做这个的小贩，让他在全国搞连锁店，一定会赚大钱！”
周大林最后一口尤鱼差点卡在嗓子眼里。心说按你这主意干，我非得赔死不可！
“嗯，这是个好主意！”他说，“不过这主意是你想到的，你可以和那人商量。说不定你做这个，比搞工厂挣钱多。”
梦希尔嘿嘿一乐说：“我如果去搞连锁，让我爷爷知道，非把我弄回国，再不许我出来了。我们西蒙家族做的是大事业，不允许做小生意，知道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又把西蒙家族的优越感带出来了。
周大林心里暗笑。你爷爷如果知道我把你打扮成小土妞，陪着我一起深夜里逛小巷子，非让你气死不可！
“钱在我们西蒙家族眼中，就是数字，”梦希尔还吹，“我们更注重的，是事业。要不断扩大西蒙产业的地盘，占领全世界！”
“嗯，你们野心不小。”他就不动声色地评价。
梦希尔嘿嘿一乐，望向他说：“所以呀，我这个绝妙的主意，只能转让给你这个工厂小老板来做了。日后成功了，记得分给我转让费。”
周大林这个气，我还给你转让费，我给你俩大嘴巴！
他琢磨过味儿来了，梦希尔也在一本正经逗着他玩呢。在中国待这么多年，愣没见过铁板尤鱼？除非她是瞎子。
说到这里，她站住了，跟他商量：“我还想吃。咱们回去再买两串吧？”
这是演高贵的公主，没有吃过这平民美食啊？
“还有比这个更好吃的呢。”他就说，“咱们再往前面走，前面还有家馄饨铺，这时候也开着。这么冷的天，咱们进去，一人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那滋味更舒服。”
梦希尔就奇怪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做生意，他们不睡觉吗？”
“睡啊。”他就告诉她说，“他们可以轮流着睡。比如咱们要去的这家铺子，早上的时候，是媳妇和公婆在忙。到了晚上，就是儿子和丈夫在支撑着，来回倒班。”
“哦。”她好像明白了一样，问他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啊，喜欢晚上出来走走，就像现在你我这样，经常去那家铺子。时候长了，就和这店铺的男主人熟悉了。”他解释说。
其实，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从国企里辞职出来，在一家私企里做技术主管。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程晓，一个人烦了，晚上就喜欢出来胡逛。
这街上有好多开到很晚的夜店，他都是熟悉的。
进了那家馄饨铺，他像上一世一样，招呼老板说：“老陈，给我两碗馄饨，多加胡椒。”
老陈答应着，以为是熟客，也不抬头，进里面下馄饨去了。
店里很小，只有七八张破旧的长桌，磨得熘光，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里墙上挂一层灰，不怎么干净。
这时候，饭厅里只有他们俩，静悄悄的。
他们在长桌边面对面坐下来，梦希尔打量四周一眼，问周大林：“这晚上生意不好，挣不了几个钱的，他们为什么还要做？”
周大林说：“白天生意也不好，只有晚上白天都做，才够一家人生活的。”想想又说，“再过三四个小时，有下夜班的和上早市的，都会来这里喝一碗馄饨，吃两个火烧。那时候，生意会好一些。”
“那他们很辛苦的。”梦希尔就感叹说。
“中国人都辛苦。”他告诉她说，“你看到的那些不辛苦的中国人，都是极少数的精英。大多数中国人，包括老陈，还有那些上夜班，上早市的，都很辛苦。他们在为一天的生计奔忙，希望用辛苦多换一些钱，除了日常消费，可以多攒下一些钱来，待他们老了，干不动了的时候，生活不用发愁。或者，可以给儿女后代多留一些钱财，希望他们的儿女后代，可以生活的舒服一些，再不要像他们这般辛苦。”
梦希尔似乎理解不了他说的这些，低着头没有接话。
一会儿工夫，老陈就用托盘端了热气腾腾的两碗馄饨过来，摆在他们面前。
“你儿子呢？”周大林问他。
老陈憨厚地回答他说：“睡过头了，我没舍得叫他。”
周大林就感叹一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谁说不是？”老陈顺口应付着，转身去了。心里却奇怪，这人看着面生，怎么对他反而如此了解？难道，是自己记性不好，忘了人家是谁了？还是这客人有事出门，好久不来了，今天才回来？
但他最终还是把忘了熟客的责任，归到了自己头上，心想一定得记着人家的样子，下回来了，别当生客，让人家怪罪。
和周大林说话，他竟然自始至终没看对面的梦希尔，只知道对面坐着个女的，是丑是俊他没留意，更是没看出来，对面坐的不是自己同胞。
馄饨用的是常年熬着的老鸡汤，味道很醇正，汤里放了不少胡椒，还放了鸡蛋丝、海藻丝，鲜香扑鼻。
梦希尔几乎被这香味给陶醉了，不带馄饨凉下来，就用白瓷小勺挖了往嘴里放，这下给烫的，一个劲往嘴里吸凉气。
“慢点，先吐出来，这样吃！”周大林就教她。
她就学着他，先挖一个馄饨在勺子里，用嘴吹一会儿凉气，然后再慢慢送到嘴里去，咬开了，品尝着滋味，然后咽到肚子里。再挖一勺汤吹着，慢慢吸进嘴里。
“好吃吗？”周大林问她。
“Gott！”她就又飙一句德语出来，然后换了中文喊，“这才是最美的美食！”
“美食只来自于贫穷的劳动人民。”周大林说，“你花高价买到的那些美食，早就变了味道，掺杂了太多的铜臭。”
梦希尔依旧是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伟大的劳动人民，朴实、勤劳而勇敢。他们的创造，自然精美绝伦。当你试图奴役他们，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时候，他们就会反抗你，最终推翻你。这就是中华民族历经五千年，依旧存在的根本。而其余的文明古国，早就淹没在游牧民族的皮鞭之下了。
可是，当你甘愿做他们当中的一员，把他们的利益视为自己的利益，和他们一道奋斗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自己的勤劳、朴实和勇敢，无私地奉献给你，创造奇迹。
古今五千年，只有我们的伟大领袖做到了这一点，挽救了这个民族，让她重新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梦希尔大睁着两眼望着他。
这家伙绅士起来，是那么的优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里，却充满了哲理。他把自己要说的，都巧妙地隐藏在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里，不仔细琢磨他说的话，还真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是个马克思主义者，还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她就给他下结论说。
他就澹澹地笑一下。
“民族主义者，多少沾点边。其实，我是在说企业管理学。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先进国家的成功经验，照搬过来的话，只能是失败。这个，一百年前，我们的先辈已经尝试过了。我们伟大领袖的光辉思想，有独特的一面，那就是适合这个民族，适合这片土地，才最后成功了。”
梦希尔就接话说：“所以，我们西方的管理经验，到你们这里不适用。我只有和你合作，用你的办法，才能把企业做好，对吗？”
周大林就无声地冲她伸伸大拇指。
307.两个夜游魂
吃过了热乎乎的馄饨，身上也暖和起来。
两个人出了铺子，继续沿着巷子往前走。
周大林就对梦希尔说：“这巷子原先的地面是青石板的，巷子里也很少有路灯。这时候有月亮，青石板就会反射出青幽幽的光来，很美很美。可惜，现在换了沥青的了，平倒是很平，却失去了原有的韵味。”
今晚也有月亮，沥青路一样反射着光晕，只不过不是月亮的，是两旁路灯的。
两旁的房屋，多是青砖垒就的平房，没有京城那些巷子的飞檐峭壁，很普通。墙上刷了白灰，只偶尔在白灰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青砖的颜色。
巷子两边的店铺，多数已经关门，黑黢黢的。只偶尔隔一段，有那么一两家还亮着灯。灯光透过门窗的玻璃，撒到沥青路上，使这路变得更加明亮。
如果这路面换了青石板，便会有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样子。
“你这人喜欢怀旧，一定多愁善感。”梦希尔就调侃他，“多愁善感的人，喜欢凭着感觉做事，成功几率很低。”
周大林嘿嘿一笑，反驳说：“恰恰相反。多愁善感的人比较敏感，更容易感受到市场变化，把握住机会。”
“我说不过你。”梦希尔说，“你赶紧学德文吧，学会了我们用德文辩论，我一定会赢你的。”
“我干吗要学德文，就是为了让你赢啊？”他就把她怼回去。
梦希尔干脆就换了话题。
“我还没吃饱，咱们再去吃什么？”她问。
“你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多还不饱？”
“我多大的个子，能和你这小矮子一样的饭量吗？”
这一回，她终于反击成功，赢回一局。
周大林就带她往前走了十几米，那里有一家卖烩牛肉和灌汤包子的。
这一回，梦希尔吃饱了。
满满一碗烩牛肉，外加两个灌汤包，吃的满嘴流油。
“太好吃了，比那个馄饨还好吃！”
她坐在那里，双手摸着肚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周大林看看她说：“你如果整天这样吃，估计很快你就得回德国了。”
“为什么？”她问。
“你会跟吹气球一般胖起来，只能回你的国家。你的国家没有这些美食啊。”周大林说。
她想想也对，就认真说：“今天主要是吃饭晚了，太饿了。明天我中午节食，少吃一顿。下午你早一点来找我，我可以尽量少吃一点。”
“想什么呢你？”他就不满说，“我天天没事儿干，光陪着你玩啊？你让张启航陪着你出来不就完了？他会德语，还不敢和你辩驳气你，不比我陪着你玩强啊？”
她就摇摇头，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说：“和他们在一起，不舒服。我就喜欢和你玩，才不怕你气我。”
周大林就沉默了。过一会儿说：“梦希尔，我有家有老婆，也很爱程晓，我不想让她难过。”
“你主要是不想让我拿到把柄威胁你。”梦希尔咧咧嘴说，“我又不想嫁给你，不会和程晓闹矛盾的。威胁你，就是和你开玩笑。我们是朋友了，我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在那个会所，你，你那样，算对的起我？”他气急败坏地说。
梦希尔终于笑了，而且是眉花眼笑的，看着他说：“我们只是互相需要，我也满足了你。”
“可那样，我对不起程晓。”
“程晓又不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管她？”
周大林终于闭气。自己把持不住，赖人家梦希尔，还有没有点男人的担当了？
他就在心里骂自己。
“好了，吃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都半夜了。”他就说。
从烩牛肉的店铺里出来，梦希尔站在街上，望向巷子尽头，那里更加明亮，是一条灯火辉煌的马路。
“真的，这小巷子里诗情画意，比起外面的高楼大厦，有着另一种美，酷毙了！”她说。
上一世的时候，周大林喜欢用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晚上带着程晓，在城里的这种破旧的小巷子里转悠，寻找各种淹没于民间的美食。
只不过，那时候，这个小巷子已经拆了，两边盖了楼房，也宽出去很多，已经没有如今的这种风味了。
他们只好寻找更偏僻的小巷子。
那时候的程晓，就如现在的梦希尔，兴高采烈，陪着他整晚上地到处晃悠。为了寻找一个传说中的美食，饿着肚子，让周大林驮着她走十几里，甚至是二三十里地。
但现在的程晓，如果他跟她说，用自行车驮着她去逛临水城，她一定会以为他疯了而断然拒绝他。
想到用自行车驮着梦希尔，感受不一样的临水，就是因为他想起了和程晓在一起的那些岁月，温馨而美好。
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和梦希尔沿着那条巷子，折返回来，去临水商厦的停车场里，找梦希尔的车。梦希尔还恋恋不舍，不想回去。
“都半夜了，大姐！”他就哄她说，“你看，这大街上大大小小，所有的店铺都关了，人影都没有一个了。待会儿清洁工都该上班了。咱们回去睡觉，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大半夜出来逛街，这是梦希尔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她最快乐的一次。
在德国，这时候了在街上晃悠，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早就给请到警察局里去了。就算警察不管，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出来。论社会治安，德国还没有到夜不闭户的程度。夜晚，是邪恶的世界。
在京城，她也有和朋友嗨到半夜的经历。可是，那不是这样逛街，只是在固定的娱乐场所里。出了娱乐场所，就开车回家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来没有周大林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在身边陪着她。德国男人太一本正经，陪着她半夜逛街，也会和程晓认为周大林疯了一般，认为她疯掉了。
虽有些恋恋不舍，她还是跟着周大林上了车，回到原来他们碰头的那个停车场里。
可令周大林没想到的是，他的自行车真的丢了。
“我锁死的，这特么是谁呀，连上锁的自行车都偷？”
梦希尔坐在车里，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原地打转，咯咯地笑。
她隔着车窗调侃他说：“你说的，你的自行车是新买的，看来还是有可偷的价值。”
这个停车场，其实就是一块没有利用的空地，四周都是旧城改造，拆的乱七八糟的建筑，这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只好返回梦希尔的车里，黑着脸对她说：“你得先送我回家，你还得陪我买自行车的钱，我可是专门为你买的。”
“没问题。”梦希尔笑盈盈地看着前面说：“只要你陪我出来玩，你要十辆自行车都没问题，以后所有的费用都是我出，也没问题。”
“你阔，倒闭工厂的小老板！”他就恨恨地说。
她一脸得意发动了车子，一副有钱人不在乎，欠收拾的样子。
梅赛德斯奔驰在公路上飞驰，周大林却发现不对劲了。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走啊？”他问梦希尔。
“我不是配合赵世豪算计你吗？当然知道你家在哪儿了。”她回答他。
这话听着貌似有道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不是去我家的路，我家得从那个街口左拐。”
“是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直行也可以到你家。”
“倒是也能到，就是远一点。”
“远点就远点，没关系的。”
“哎，左拐，左拐！你怎么右拐啊？”
“是吗？那到下一个路口我再拐回来。”
周大林只能无奈地任由梦希尔，带着他转向了临水大酒店，然后就一个急拐弯，下了地下停车场。这地方这小老外住过，轻车熟路。
他黑着脸不说话，待梦希尔停了车，这才说：“没用的。我不想对不起程晓了。你去住店，我开你的车回家，明早来接你。”
梦希尔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驾驶座上把修长的身体探过来，搂住他的脖颈，嘴唇就找上了他的。
一个激烈的长吻过后，梦希尔身子软下来，周大林也失去了抗拒的毅力。
“自从会所那一夜，我一直等到现在。你再不救我，我会发疯的。”她说，声音里充满了火焰一般迷人的力量。
他给她买的那件男人穿的鸭绒大衣，她开车的时候已经脱了，只穿了羊绒衫。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在二十度以上，在外面穿的衣服穿不住，他也脱了大衣，只穿了保暖衬衣。
梦希尔魔鬼般的身体，已经探进他怀里来，凹凸有致，弹性十足。
“你，赶紧找个男朋友，这样不是办法。”他干哑着嗓子说。
“我会的。”
“这是最后一次。答应我！”
“好的，甜心，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两个人又拥吻在一起，比上一次还长，还激烈。
第二天的晚上，周大林依旧没有回家。他给程晓打电话说，在外面和外方谈判，商谈收购西蒙公司下属工厂的事情。
无论他说什么理由，程晓都不会问，只是知道，他不会回来这一个消息，就够了。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晚上的时候，桐桐睡了，她半坐在被窝里，依着床的背板和刘路通电话，说起来的时候，刘路就叹息了一声。
因为这个时候，刘建军也不在家，去漂亮国考察去了。
快腿开发了新的软件平台，要为走出国门做准备了。
他在忠实地执行着周大林的远景规划。
不仅是他，就是刘路和周琦，也是在按照这个规划走。
这家伙绝对可以预知未来，每一步都算的精准无比。什么时候干什么，要有什么东西，公司要达到一个什么高度，简直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308.生在福中不知福
说到周大林精准的预判能力，刘路就想问问程晓，都给他当老婆这么久了，孩子都四岁了，到底发现他有什么特异功能没有？
程晓就苦笑笑说：“他整天不着家，我见到他的次数还没有你多，我怎么知道他都干什么？特异功能？狗屁！他的特异功能就是不着家！”
“不对呀，”刘路就说，“他最近一直在临水家里，没出门啊？”
程晓就叹息一声说：“他在临水就是在家里呀？一个星期能见着他两回面就不错了，其余时间都是回来的很晚。我和女儿在大卧室睡，好多时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程晓的语气里，明显有抱怨的意思。
刘路就劝程晓说：“晓晓，他有那么多公司，要忙很多事情，很累的，你应该多理解他。”
程晓说：“我理解呀，所以我不妨碍他，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第一不问，第二不反对。第三呢，他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我二话不说，立马执行，我还怎么理解他啊？”
“你这不是赌气吗？”刘路听出她语气不对来了，就说，“夫妻之间，哪有不闻不问的？他本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就不多，好容易在你身边了，你们得多交流。”
程晓呵呵一笑说：“怎么多交流啊？他回来晚了，我想问啊，他夜不归宿，我也想问。可我问的到点子上去吗？他做的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也不和我说，说了我也整不明白，问多了他还不耐烦，我干吗那么招他不待见呀？”
刘路已经明显感觉到，他们两口子之间不对头了。
她就耐心对程晓说：“老大不是一般人啊，他身上肩负着太多的担子。你平时看他嬉皮笑脸一副轻松的样子，其实都是做给我们看的，唯恐他的情绪影响了我们，给我们带来压力。这个咱们在省城做快腿的时候，你应该知道的。
他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持轻松吧？现在，你和他成为了夫妻，有了家，你肯定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于是，你就接受不了。可你也得想想，他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们那个家吗？你应该多理解他，多关心他，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忍让他一些。这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吗？”
刘路的话，让程晓心里很不舒服。他都在外面找洋女人，找小三了，她还怎么忍让他？
她不是个喜欢辩驳的女人，尤其是对最好的闺蜜刘路，她就更不好意思和她争论。
她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才开口说：“路路，他当初从省城来找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贪图他的钱财，更没有因为他有多少事业才嫁给他。我只想嫁给爱情。
爱情是平等的啊，路路。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如果刘建军也像他这个样子，你会容忍他吗？”
刘路就笑了说：“会啊。我们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都有心烦的时候。他心烦的时候，我一般会哄哄他，陪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让他尽快从崩溃的情绪里恢复过来。反过来他也是一样对我。
你知道，今年经济趋势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兆头，互联网行业竞争日趋激烈，我们天天都要面临崩溃呀。有时候，我们俩都崩溃了，在家里抱头痛哭！这些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老大，我不想让他担心我们。”
程晓就暗暗叹一口气。
她和刘路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两口子都是快腿的巨头，都有事业可做。两个人互相鼓励，互相扶持，才会让爱情保鲜。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因为年轻任性，离开快腿，跑回临水来了。如果她不回临水，现在也会和刘路一样，有自己的事业，和周大林的关系，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
这时候，她却听到刘路说：“晓晓，我真的很羡慕你，不用每天面对这些恼人的事情，在家里相夫教子。如果我和你一样，我就会很好地支持一下建军，缓解他面临的压力，让他创造更大的业绩。”
说到这里，她就叹息一声说：“可是，我已经陷进去了，没法离开线下这一块，老大也不允许我离开。”
程晓再一次苦苦地笑了。还有人羡慕她。
“我劝你，最好不要考虑退出。”她对刘路说，“一个没有了自己事业的女人，就没有了独立性。一个没有了独立性的女人，只能给男人当附庸，无论你怎样辛苦，怎样努力，都永远无法和他平等，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尊重！这个痛苦，你是接受不了的！”
刘路就让她说迷湖了。
“老大不尊重你吗？”她问，然后就开导她说，“你想多了晓晓。我知道，老大很爱你的。每回来我们总部，都专门带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你要他买的东西。到了总部，第一件事就是专门派人出去，把你要的东西买齐。这样的老公，你去哪里找啊？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她这句话就又气着了程晓，她不由脱口而出说：“他那都是做给你们看的！他做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怎么不让你知道啊？”
刘路就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小心着问：“晓晓，老大做什么了，能告诉我吗？如果他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找他算账的！”
程晓终于没有忍住多日的苦闷，把赵世豪发到她邮箱里的那段视频，传给了刘路。
她知道，刘路是周大林的铁杆，绝对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看着笔记本上程晓传过来的视频，刘路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那边程晓就问她：“如果刘建军也出去干这种事，你也可以原谅他吗？”
这话就戳到了刘路心里最致命的地方。
做为快腿线上教育平台的老总，刘建军早就不是一般人物了。他是站在前台冲锋陷阵的，不能像周大林那样缩在后面暗影里刻意低调。只要接触网络培训教育的，有几个不知道刘建军刘总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事你问过老大没有？”
想了半天，她问程晓。
“怎么问啊？”程晓说，“问的话，结局只有一个。”
她太了解程晓，也就知道她说的所谓结局是什么。
还是不问的好。
她想一会儿说：“晓晓，我还是不能相信老大会对不起你。传给你这个视频的人，估计没安好心。”
“我知道他没安好心。”程晓说，“可是，事实就在那里摆着！”
沉默好一会儿，刘路才说：“晓晓，你不是问我，如果刘建军去干这种事，我可不可以原谅他吗？我告诉你答桉。”
她说的很平静。
“我会原谅他。”
这个回答，让程晓吃了一惊，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说好。
就听刘路在那边说：“我也看不住刘建军。他忙我也忙，我们一年到头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他三十岁刚刚出头，正值壮年，又经常不在我身边，谁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
有时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信任他。因为，除了这个，我别无选择。”
说到这里她就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晓澹澹地回答一句：“明白。”
不选择信任，又怎么办呢？快手两大巨头闹离婚，会把快手给毁掉的。
刘路本来就是个十分冷静的人。当年在大学里，刘建军死命追她，都没有让她心动。
这几年，在周大林悉心调教之下，她已经变的更加冷静，甚至有些冷血，几乎可以做到不为任何情感所动，做事只考虑利益得失。不然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
她们面临的，恐怕是一样的境地，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路似乎有些言犹未尽。
程晓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太了解她。
如果解不开她心里的这个心结，那么，她和周大林的关系，就会迅速出现危机。
想了好久，她说：“晓晓，我之所以选择信任刘建军，是因为我选择嫁给一个有出息的男人，我就就得有心理准备。男人没有不偷腥的，特别是像老大和刘建军这样的，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啊。
快腿做大以后，我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太多了。那些没有出息的，只知道往钱眼儿里钻的女人，我们是防不胜防的。
很久的时候，关于刘建军，我心里就有了一个原则，也可以说一个底线吧。就是第一不能闹出绯闻，第二不能养小三，第三不能不顾身份，饥不择食，带回点什么不好的病来。剩下的，我基本可以不闻不问，尽量不想着去发现他些什么。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过得开心。要不然，就是庸人自扰了。”
说到这里，她就感慨一声说：“其实男人啊，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也就是了。咱们女人啊，都是比较敏感的，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心里有数。”
程晓就问：“那么，他的心在你身上吗？”
“在。”刘路立刻就回答说，“他总忘不了我的所有爱好，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带点别出心裁的小礼物，偶尔还能给我整个惊喜啥的。”
说到这里，她顿一下说：“做这些讨好我的事情，都是需要花费不少心思的。他很忙很忙，如果我不是他爱的女人，他不会去花费这个心思的。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在女人身上。有时候，我都是告诉他，不要过多地考虑我，只是工作你已经很累了。他却对我说，这辈子能有我，是他修来的福分，他必须要对我好，要不然对不起良心。”
程晓就听的有些感动。可自细想想，周大林为她做的，一点都不比刘建军差。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309.打死都不能认
刘路打过电话来的时候，周大林正在市里，和相关领导汇报。
这个减速机的应用，实在是太广了，几乎所有的流水作业线，都会大量的用到。
如果能把这个设备的生产工厂，引入到临水，建成公有资产为主导的生产基地，临水未来的GDP，恐怕要有翻番的可能。不仅是振兴老工业基地这么简单，临水的经济会因此而出现跨越式增长，重回省内排名前三的位置，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说的唾沫星子乱冒，把领导们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这也的确是一个诱人的计划，市里当然感兴趣了，这也关乎着领导们的业绩和前程啊。
两下里一拍即合，还是走临水真空的模式，公家搭台，周大林唱戏。
能这么顺利地获得市里全力支持，也不仅仅是因为项目好，还是周大林和市里关系处的好。
事业做到他这个份上，牵扯到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想理顺这些关系，并不是那么容易。
程晓说他一天到晚不着家，他也不是真有那么多时间去泡妞，更多的时间，要用在理顺关系上。
和西蒙财团合作，这么大的生意，不把公家掺和进来，是不行的。
可他这里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先跑到市里来忽悠，换个其他人，还真没有敢这么着和公家办事的。
周大林不是一般人物啊，市里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事先跟公家打个招呼，一旦他去德国，把老西蒙给忽悠动了心，这边也就有了准备。资金、场地，关键还是政策，就都有了着落。
时间就是金钱啊，万事俱备，就欠老西蒙同意。这卓越的办事效率，也是将来他可以打动老西蒙的一个游说点。
和公家打交道，能把事情办这么顺利，这里面好多事情，是不能对程晓说的。即便说了，她也弄不懂。
程晓一定会傻乎乎地问，这么好的发展机会，为什么非要把公家给掺和进来，自己投钱干不行吗？你又不是投不起。公家参与进来了，咱们还能自己说了算吗？好事变成坏事咋办？
其实，临水真空泵，也是公家占主要股份的，只是管理权在周大林手里罢了，要不然银行不可能允许他延缓偿还贷款的。赵世豪倾尽所有封锁他，却丝毫没有效果，这家伙竟然想不到，周大林的钱，是和权连接在一起的。
当初收购临水真空，表面上是老程和赵世豪在操作，暗地里是周大林为他们支着保护伞。赵世豪这个傻蛋，连这个都整不明白，还惦记着跟他竞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只不过是懒得搭理他，在一边看着他拿自己当猴，自己耍自己罢了。
不这么干，怎么能让老程彻底捯过闷儿来，认清赵世豪的真面目，从此再不作死呢？
这整个的过程，里面牵扯到的事情过于复杂，好多都是不能说的，怎么跟程晓解释啊？
不是他不想解释，是没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一本正经地跟领导商谈，他就没法中途甩开领导，接刘路的电话。
直到中午吃饭，他才抽空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刘路打回去。
刘路第一句话就问他：“你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有事儿呢。”他就说，“不跟你说了吗，有什么事先发到我邮箱上，我有空了再回你？”
刘路就说：“要是能发我早就发了。”接着就问他，“你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连电话都不肯接？”
“我说，咱俩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怎么听着你是我老板啊？”他就没好气地问她。
刘路就在那边咯咯地笑。
“不谈工作的时候，你不是我老板，你是我妹夫。”她说。
“你不只有个弟弟吗，怎么多出个妹妹来？”
他让她给说湖涂了。
“程晓啊，”她就说，“程晓比我小，算我妹妹吧？你是她老公，不是我妹夫是什么啊？”
这话没毛病。
“好吧，大姐。”他还直接承认了，“有什么重要指示？赶紧说，我这儿还陪领导吃饭呢，得赶紧进去。”
“陪什么重要领导啊，还这么一本正经？”她就问，“最近没听说有什么领导去临水啊？”
“市里的几位领导。”他说，“商量点事情。”
“骗人吧？”刘路不信说，“市里的领导你会这么重视？男领导还是女领导啊？”
他不想让刘路知道的太多，就敷衍她说：“我有事儿求人家。这个是工作，而且是与你无关的工作，你不要问，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
刘路听出他有些不高兴来了。他毕竟是老大，不高兴了她也不敢招惹他。
“好吧。”她一本正经说，“我真的有事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位大姐就是这么牛，敢先挂老板的电话。
这也是周大林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不像大多数老板那样，刻意去培养下属只会听话的奴性，而是用自己的包容，为下属创造更大的空间和自由度，让他们尽情发挥，他只注重结果。
这是做了许多年基层干部，得出来的经验。如果当年他服务的那家私企，能够给他今天他给刘路他们的，如此大的自由度的话，那家企业的老板，恐怕就不是那个永远无法做大的格局了。
下午的时候，他没给刘路打电话。刘路沉不住气，把程晓给他的那个视频，发到他邮箱里面去了。
视频后面，她还加了一段话：你先跟我解释一下，我看我能相信不？
看着那段视频，周大林就有点蒙头。
这视频，肯定是程晓发给刘路的。怪不得程晓最近情绪不对头，原来是为这个！
可是，怎么解释，才能让刘路相信呢？
刘路的意思他明白。他的解释能过她那一关，也就能过程晓那一关。到时候刘路再帮着他开导一下程晓，满天乌云也就散了。
可是，看着挺好解释的这个事情，仔细想想，还真不好说清楚。
他为什么要和个外国妹子，去酒店开房啊？这前因后果太复杂。如果都说清楚了，就把梦希尔个扯出来了。
如果刘路去找梦希尔证实，就梦希尔那张没把门的嘴，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没准儿她还巴不得他这边和程晓干起来呢。
这会儿梦希尔正惦记着让他用自行车驮着逛街，他正东躲XZ，拖延着她呢。
就他这毅力，在大洋妞那里，直接等于没有。只要梦希尔想和他有点什么，就一定能达到目的。
梦希尔这么黏他，他还真有点担心，这长公主是不是有憋着下嫁的意思？如果真有这个意思，这会儿岂不是真如她意了？她还能替他辩白啊？只会越搅合越乱！
于倩这里也没法解释。
为什么搀着于倩去那个楼里啊，待那么久才出来？说实话？于倩让赵世豪威胁着给他设套。于倩为什么那么听赵世豪的？赵世豪拿着于倩的把柄。拿着什么把柄啊？这不把于倩给卖了吗？
看到刘路发的那个视频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家酒店里醒酒呢，睡差不多了，醒了才看到的视频。
他坐在酒店的床上，双手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刘路说。
于倩这里倒好办，实在不行就领着于倩去找程晓，让于倩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可梦希尔那里怎么办，也领着梦希尔去见程晓？梦希尔非给他搅和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好处。你说人家古代先贤，为什么可以坐怀不乱，他怎么就做不到呢？
这还不简单？你不是先贤，你是齁咸！周大忽悠还真有点没有自知之明的意思，还觉得自己不离儿，还想比古代先贤，真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还没想明白呢，刘路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接连震了五次铃，他不得不接了。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对刘路说。
“那你说，倒底是哪样？”那边刘路也不客气，开口就训他。
“老大，程晓为你牺牲了多少，你应该心里有数，你怎么能做这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没有对不起她，你不要瞎猜好不好？”
这话就昧着良心，周大林说的有些心虚。
“那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刘路不依不饶。
“这个嘛，事情很复杂。这女的是商人，我只是送她去酒店，然后我就离开了。这个，我现在要做一个大项目，这个大项目，就是和她合作。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人家凭什么就看上我，和我刚见面就那个啊？这不扯呢吗？再说，程晓为我牺牲什么了？我辛辛苦苦的，不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吗？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回家我跟伺候我亲妈一样伺候她，我还不够模范吗我？”
“你不要试图避重就轻。”刘路就打断了他，“你说的，和那个外国女人在一起的原因，我无法相信。”
我了个去！刘路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路子太门儿清了，他现在根本忽悠不了她。
最终，他只好服软，求她说：“路路，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替我哄哄晓晓。你把晓晓哄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他这句话说出来，反倒让刘路认定了他干了亏心事了。
“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对不起程晓？你放心，我会替你哄程晓。就算你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也会替你瞒着她的。”
嘿，你这不是诱供吗？这事儿打死都不能认的。
“我真没有。”他说，“等有机会了，我们见面了，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不承认是吧？”那边刘路就生气了，“你自己哄你老婆吧，我不管了。”
我靠！你这是往绝路上逼我啊！
310.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从周大林那里，刘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桉。
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周大忽悠始终是醉死不认那壶酒钱。
凭着女人的直觉，和周大林试图忽悠她的表现，她心里已经可以断定，周大林的确干了对不起程晓的事情。
可是，干了又怎样呢？
离婚，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一点，程晓心里清楚，她不会选择这一步。
只是，她心里，恐怕再也不会有过去的快乐了。
程晓太执拗，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到周大林这个身份，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经住他财富的诱惑。
外面的世界，本来就充满了诱惑。
周大林有诱惑别人的能力。女孩用身体诱惑他，他则可以满足她们被外面世界深深诱惑着的心。
女孩通过诱惑他，把心里那些被诱惑着东西，全部变为现实。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物物交换，各取所需。
面对充满了诱惑与相互诱惑的世界，要他只有程晓一个女人，实在是太难了。
别说周大林，就是刘建军，刘路也不敢保证，他会始终如一，她只是自我安慰，不想知道罢了。
因为她明白，要一个成功男人，不去接受外面的诱惑，恐怕比让母猪上树要难的多。
程晓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不会像刘路一样，可以想的开。
再和程晓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劝程晓说：“晓晓，别一天到晚总是疑神疑鬼。男人在外面做事业，总会接触外面的灯红酒绿。你当初选择老大，就应该考虑到这一点。别自寻烦恼了，只要他的心在你这里，不就得了呗。”
程晓却看不开，回答刘路说：“心不出轨就行了啊？在我看来，心出轨了身体才会出轨。凭什么他可以出轨，我怎么就不会想到出轨？与其跟这么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一辈子，还不如自己过一辈子呢！”
“晓晓！”刘路就有些着急说，“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我们不是一般家庭，是不可以分开的，你不明白吗？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程晓就不说话。
她心里知道，离婚这个想法，是不能有的。可是，整天跟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个痛苦，只有她自己来承受。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心奔着爱情去的，到头来还是像她爸说的那样，她把自己给卖了，用她的不幸和痛苦，换来了父亲可以随意作死，换来了母亲可以拥有豪华别墅。
那么她呢，得到了什么？
刘路明显感到了程晓情绪不对，想一下还是说：“晓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呀？我建议你呀，还是不要上班了。”
“不上班我干什么？”程晓说，“闲下来日子更不好过，还不如这样忙着，不给自己太多的时间，不想那么多的事情，走一天算一天吧。”
“要不，你来京城我这里找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我真的很想你。”刘路就和她商量。
“我去找你玩，孩子怎么办啊？”程晓就发愁说“桐桐必须坚持上幼儿园，养成良好的习惯和作息。要不然她玩疯了，将来上学会不安心学习。”
刘路就叹息一声。
程晓已经不自觉进入了家庭主妇的角色，根本不可能会和周大林离婚。
倒是周大林，晓晓不知道怎么管住他，这家伙在外面玩疯了，反而更容易出事。
“听我句劝，不要疑神疑鬼，”她就劝程晓说，“更不要对他不闻不问，和他冷战。老大不是没良心的人，你只要好好对他，就像过去一样，他的心就会在你身上。这男人啊，只要心在你这里，是任谁都不会把他抢走的。”
程晓这时候心里正对周大林有气呢，顺口就说：“男人的心，是你想拴住就能拴住的吗？他不要我拉倒，这种日子，我还过够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路对程晓的不可理喻，也不耐烦了，高了声说：“晓晓，你怎么这么固执？你们真有一天弄到那个地步，你让我怎么办啊？一边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姐妹，一边是对我最好的老板。你是不是要弄得大家都不好做人，你才开心啊？”
程晓让她说的愣怔一下，就嘿嘿两声说：“什么啊？亏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呢。你就不想，你都明白我们之间不能出现危机，他周大忽悠能想不到？就他那张死人都能给哄活了的嘴，他会给我闹危机的机会啊？”
刘路让程晓给说愣了，感情她在这儿杞人忧天呢！
这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竟然没有程晓想的明白。
周大忽悠是干什么的啊？她和程晓能想明白的道理，周大林肯定比她们明白！
果然，就听程晓说：“你放心吧，我们不会闹到那一步的。”接着就叹息一声说，“只是，我感觉心里想的那个爱情，已经在慢慢枯萎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爱情？都是饮食男女，爱情永远战胜不了男人的欲望，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候的周大林，已经离开了临水。
市里已经有了准备，把周大林要求的，能做到的事情，都给他交了底。这样，他去德国见老西蒙，就有了具体的内容。就算他不能忽悠的老西蒙同意，把减速机技术拿回来，但至少他做过了，不会后悔。
然后，他就直飞西北了。
黄导在西北拍的那个电影，没有过审，联合影视可能因此要亏损上亿。
于晓萱打电话告诉他，黄导情绪有些反常。这大冬天的，整天坐在那个，为了拍这部电影而搭建的西北小村落里，不言不语，好像魔怔了一般。
其实，周大林明白，这是于晓萱打着黄导的幌子，要他过去，和她幽会呢。
本来，拍完了电影，她就应该返回洛杉矶，继续她的学业。她拖延着迟迟不走，就是想等到周大林来西北。
周大林是个重感情的人，她一直想不明白，他明明爱的是自己，为什么却偏要娶程晓？除了他不是自己第一个男人这一个原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解释。
程晓和他，在兴趣爱好上，有着明显的界线，她预料到他们不会过得幸福。她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想法，就是等待。等待他和程晓过不下去，回来找她。
那样，他们也就平等了。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难道，她于晓萱连做他二婚的妻子资格，都没有吗？
可是，她等来的是失望。
周大林重感情，他舍不得抛却程晓，也舍不得抛却她。
程晓是他合法的妻子，反而比她这个暗中的情人，更具备优势。
他的选择，就是允许她离开他，只要她幸福就好。这句话他没有明说，可是，从他的表情和话语里，她读的懂。
但，他不会允许程晓离开他。因为在他看来，程晓过于单纯，离开他会不幸福。
这不是一个理由。
现在，于晓萱已经不奢望什么了。离开他，她也会不幸福。
周大林去西北，也有要避开梦希尔的意思，他不想和梦希尔走的太近。
做为朋友，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可在一起久了，总会超越朋友的界限。
他不想超越。只是于晓萱和程晓俩，就够他头疼的了。
从这一点上讲，程晓对他的评价，还是有失偏颇的。
他赶到西北的时候，没有见到黄导，只有刘编关在西北化工的宾馆里，思考着下一个剧本。屋里烟雾缭绕，刘编胡子拉碴，就那么被烟雾包围着，满有点神仙的架势。
黄导还真在那个搭建的小村子里，在一座土房子的茅草屋顶上，一个人坐着抽烟。
别看这么个不大的小村子，在这荒漠里搭建起来，没有个几百万，也根本做不到。
刚搭建起来的时候，电影还没开机。黄导就喜欢坐在那个茅草屋嵴上，看着这个平地而起的小村落。因为这个土屋是这村落里最高的房子，坐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村子。
那时候，他坐在这个屋嵴上，幻想着这个村子里即将要发生的故事，把每一个镜头，摄像机的位置，都想的清清楚楚了，这才筹划开机。
如今剧落人散，他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土屋前面，有个土墙围着的院子，院墙很高。院墙外面，是一条故意制造了很多车辙的黄土路。黄土路两边，就是形色各异的土房子了，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去。
周大林围着土院墙转半圈，也没找到能上到屋顶去的地方。推开破旧木门进入院子里，这才发现土屋前面，靠墙放着一个木梯子，可以通过木梯子，上到屋顶上去。
屋顶上风明显比下面大了不少，吹的脸生疼。他把鸭绒大衣的帽子戴到头上，坐在黄导身边。
黄导穿了一件厚厚的老式军大衣，头上戴个狗皮帽子，脖子上还围着一个毛线织的厚围巾，只漏出两只眼睛来。这毛线围巾，也不知道是他哪个情人织了送给他的。
这东西商店里早就没有卖的了，而他老婆不会织毛线活，这是黄导亲口说的。那这毛线围巾，只能是他的情人送给他的了。
他的前任，一个南方大城的小女人，现在已经走红了，成了一线小鲜肉。那女人会毛线活，这围巾是留给黄导的纪念品也说不定。
黄导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大林坐在身边，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俯视着眼前的小村落。
“你弄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呢？”周大林就说他，“没事儿干跑这里来喝西北风，真是吃饱了撑的。亏了就亏了，我又没怪你。大不了周转不动，我再给你追加投资就得了。”
311.国粹的魅力
“我在回忆在这里拍的每一个镜头，”
黄导终于开口说话了。
“特么每一个镜头我都花了心血！明明都是那年代最最普遍的事情，我又没添加自己的情感在里面，只是没有褒贬地，实事求是地在讲故事。真特么有意思，明明发生过，却不许说，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虚伪地让人恶心！”
“牢骚过盛防断肠！”周大林就说他，“自己水平不行吧，不找自己的毛病，老找客观理由。你就赖在这部电影里不出来了？赶紧换思路，咱们接着干。”
“你知道什么呀？”黄导就不耐烦，“谁说这部电影不挣钱了？国内院线不能上我还不能上国外呀？我已经把片子送出去了，准备去争个国际奖项来，让他们瞧瞧！”
周大林就瞪眼看着他问：“行吗？”
“切！你就瞧好吧。”黄导说，“你以为我在这里回忆拍片的每个镜头，为了什么？我在琢磨得奖的可能性！”
周大林问：“可能性有多大？”
“七八成吧？”
“吹吧你就。”
“我是说入围，入围懂吗？”
“如果入围，就值得干！”
“你得投钱。”
“你特么就认识钱！”
“刚才你还说呢，要追加投资。”
“那也得等到入围。”
“最近就会有信儿了。”
“那你还在这里喝西北风干吗，走吧？”
“干吗去？”
“你说干吗去？”
黄导就笑了。
“我找着一家私人饭馆，就在总厂宿舍区，铜火锅涮羊肉。叫上老刘，今晚不醉不休！哎，把你那个小祖宗打发好，不许带着她！”
真正细数起来的话，周大林没有几个算得上兄弟的朋友。
刘建军、周琦他们年龄比他小不少，又是下属，虽然关系处的不错，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个从属关系，彼此之间很难放的开。
可以在一起吹牛打屁，无拘无束的，就是黄导和刘编了。
还有一位，就是省城那位乳业公司的老板，刘子强。
不过，刘子强这家伙精于算计，身上的铜臭气太重，不如和黄导、刘编他们两个在一起舒服。
有时候，他也想着把刘子强介绍给他们两个认识，但想到刘子强认识这俩牛人之后，会一门心思，死皮赖脸的从两个人身上挖掘商机，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上一世的周大林，好像还不如这一世，似乎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说起来，发小、同学、同事，成为朋友的举不枚举。可是，能有共同的爱好，舒服地待在一起，无拘无束吹牛打屁的，就真的屈指可数，甚至有时候感觉，一个都没有。
特别是成为那个私企的副总之后，收入比普通人高了许多，有了两个糟钱，这朋友关系就更难相处。
直到他去南方那个城市，永远留在那里的时候，还有个铁哥们儿，欠着他不少的钱，没有还他。
而那时候，他正惦记着给程晓买那辆宝马mini，手头也紧张的很。
出身于普通老百姓家庭，一个钱字，就限制了所有的友谊，让人的本性，暴露地一览无余。
人生难得一知己呀，这一世，有黄导、刘编，还有那个掉钱眼儿里的刘子强这三个朋友，周大林很知足。
黄导说的那个饭馆，是利用宿舍楼的住户房改的，在西北有个称呼，叫家庭菜馆。
宿舍区周边都是荒漠，宿舍区里商业房有限，租商业房费用也高，再说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外来客，倒不如直接利用宿舍房，可以省下许多的费用，就算没有客人来吃，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宿舍区的职工，来自天南地北，同时也带来了天南地北的美食。有做菜手艺特别好的人，就寻思出这么一个路子，租或者买一两套房子，改造成家庭菜馆。时候长了，就成了一个特色，好多人就专门干这个了。
黄导找的这个家庭菜馆的老板，是陕西米脂人，两口子已经退了休，在家闲着没事儿，就办了这么个菜馆。他家的涮羊肉和羊肉泡馍，味道正宗，在宿舍区里已经小有名气。
一间二十来平方的卧室，中间摆了桌椅，四周墙上还挂了些名人字画，就变了餐馆房间。
周大林哄好了于晓萱，就按照黄导说的方位，找到这里来。三个人就在那房间里，围着个铜火锅子，坐了下来。
羊肉鲜美，用了老板家特有的，从米脂带回来的调料做锅底，又用了老板自制的涮料，吃起来鲜香满口，直接就可以算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
觥筹交错，互相伤害，没一会儿工夫，就都有了酒意。
对做导演，黄导竟然有些厌倦了。不是他不想拍片了，是他境界越来越高，老想拍那些普通大众看不懂，公家还不肯过审的东西。
“干什么都得先考虑商业利益，这样拍不出好东西来。”他发感慨说，“就比如这个涮羊肉，同样是羊肉，缺了这家老板的底料和涮料，吃起来就不是这个味道。
我更多的，是想通过叙述故事，表达一种意境，一种我心里的感觉。可是，我得按照观众的喜好，添加我不喜欢的左料进去，最终拍出来的东西，就完全变了味道，完全不是我想要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我简直受够了！还不如找个山清水秀之地，当道士隐居去得了！”
他就发牢骚说。
周大林皱眉说：“老黄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越听越湖涂呢？毛爷爷说，人民大众需要的，才是最美的。你鼓捣半天，老百姓不喜欢，那你还玩个什么大劲儿？”
“毛爷爷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黄导瞪着眼睛问他。
“反正意思差不多。”他就含混说，“反正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脱离大众观赏审美观，要不然你路子就会走偏，和正常人不一样，很容易发神经的。”
“我发你个头的神经！”黄导就骂他，“和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背劲呢？你都跟我们混四年了，怎么还是一点艺术细胞没有呢？”
一边的刘编就给黄导解释说：“老黄这意思是说啊，他的境界有点高于普通受众了，降下来的话，他会感到很难受，很悲哀。就说这红楼，被那几个学者吹的无限高大上，可咱们普通人，有几个能看明白，这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啊？基本就是流水账嘛！
老黄呢，就是那几个学者，也许是在枯燥乏味之外，真看出点什么来了。所以他也要搞红楼，这就是他的所谓意境。可你搞出红楼来，只有你自己能整明白，大家都整不明白，不买你的账，有个屁用？”
黄导还想附和刘编，听到最后，越听越不对劲，皱着眉头问他：“老刘你什么意思，你特么这是骂我呢吧？”
刘编就赶紧解释说：“哪能呢，这不周董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替你解释呢吗？”
黄导依旧皱着眉。
“我特么怎么听着，你这根本就不是替我解释呢？”
刘编就嘿嘿一乐说：“兴许是我举的例子有点不对，我再举一个。昆曲与京剧怎么样？老黄到了昆曲的水平了，无高雅而不欢。可咱们能接受的呢，仅仅是京剧而已。两个都算艺术瑰宝吧？可昆曲大家不喜欢啊。”
周大林就接话说：“特么京剧我也不喜欢，剧情发展太慢，越看越没劲。”
刘编不服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京剧呀，不是看热闹，是看门道。看故事的话，看一遍就行，看第二遍就没意思了，第三遍就看不下去。京剧恰恰相反，是越看越爱看，直到你把故事情节了熟于胸，把每段唱腔都耳熟能详，甚至锣鼓家伙都信口拈来，能跟着打拍哼唱，才愈发可以感受到它的美，愈发可以分辩每一位京剧大师演绎的艺术之美所在。到那时候，你就会着迷，百听不厌。这就是国粹的魅力！”
周大林听着嘿嘿一笑说：“你们二位，一个昆曲一个京剧，这档次还是太高，我只接受金瓶。”
那俩就都笑了。
“你是一肚子杂碎！”
“杂碎就杂碎，”他笑着说，“可是受众多。你们敢说金瓶就没有高雅的地方？咱们搞影视，最基本的原则，就在于用大众的喜闻乐见去输出红楼与昆曲、京剧的艺术之美。建议你们两个，先研究一下金瓶，再跟我探讨艺术。”
刘编看周大林半天说：“还是周董高明。原来我们说什么，你都懂。”
“废话！”黄导就插嘴说，“他什么不懂？揣着明白装湖涂，一肚子商人的奸诈！”
刘编却摇摇头，一本正经说：“周董算是把原本复杂难懂的的东西，深入浅出了，的确受益匪浅。”
“少拍马屁！”黄导骂他，接着自己却叹息一声，“纯艺术不现实，可我这脑子里呀，这几年基本为了商业化，一年一部大剧地搞，搜肠刮肚，把能掏的东西，都给掏出来了，剩下的就只有纯艺术的东西。接下来怎么搞，实在是有些迷茫了。”
刘编也说：“是啊，我这坐在宾馆里，半月都没出门了，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油尽灯枯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编了。”
周大林喝一口酒，慢慢说：“就是说，到了枯竭期了呗。用经商的术语说，到了瓶颈期，很难突破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看他俩，然后继续慢悠悠的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解决瓶颈期难题，我可是专家。”
他的神态沉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俩就把目光一起盯到他身上。
312.无解的难题
周大林的办法，其实很简单，运作联合影视上市，然后卖掉它。
这样，大家用不着为了公司的生存，给自己增加过多的压力。
听说他想卖掉联合影视，黄导的脸色就不好看。
这公司是他一步步打拼出来的，就像他的孩子，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他无法想象，这公司某一天属于别人的时候，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刘编却不这样想。
“好的故事和好的意境，需要经历。”他喝一口酒说，“这四年，我们一直在编剧、拍片，几乎就和外面的世界脱离了。我们原先生活里积累的那些经历，被我们全部用在了电影和电视里，再没有产生新的思想，这是我们现在感觉没有创新，没有新灵感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觉得周董这个主意不错。”他最后就说，“公司不属于我们了，我们身上就没了那么多责任，没了生存危机感。没有好的创意，我们可以闲下来，老黄你愿意跑深山里当道士，也可以呀。”
他就问周大林：“卖掉公司，我们可以拿到多少钱？”
周大林嘿嘿一笑说：“我找人估算过，如果上市，咱们每人拿这个数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来。
“两千万？”刘编问。
他就摇摇头说：“是两个亿！”
“卧槽！老黄你还去当什么道士，直接去当皇帝算了！”
黄导看看周大林问：“你股份最多，岂不是拿的更多？”
周大林笑笑说：“股份这个事儿，就是个表面文章。公司卖掉以后，咱们三个，加上小萱，平分。”
刘编就睁大了眼看着他问：“你真要平分？”
周大林点点头，郑重说：“我不是在这里说酒话，我心里很早就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是兄弟，联合影视没有你们的辛苦努力，哪里有今天的辉煌？二位哥哥和我有难共当了，有福了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独拿大头，这还叫兄弟吗？”
“那我们就不只是两个亿了吧？”黄导问。
周大林说：“这两个亿，就是按照弟兄们平分算的。”
黄导皱着眉说：“还是不对。特么我们是一人两个亿，你和小萱是一家人，你们还是四个亿，比我们多一倍！”
一边刘编说：“老黄你特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不是？没有小萱这个台柱子，你搞的那些破玩意儿，能火到这个程度，联合影视能有今天？小萱绝对有资格和咱们平分，你管他们是不是一家人干什么？”
周大林知道黄导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还是板着脸说：“跟你们说实话，公司卖掉以后，我不打算要一分钱。我的那一份，也准备给小萱。”
说到这里，大家就都不做声了。
过一会儿，周大林说：“将来联合影视不在了，小萱那里，还得麻烦二位，好好看着她点。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多指导她。没有钱的时候，怎么都好说。小萱有钱了，我怕害了她。可是，她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黄导就冲他伸伸大拇指说：“行，够意思，不仅对哥们儿够意思，对女人也够意思，兄弟我服了。日后我再出来拍戏，还是咱们合作。”
周大林就问他：“你不是不同意卖联合影视吗？”
黄导瞪着醉眼说：“都特么两个亿了，我干嘛不同意卖？我也真的需要像老刘说的那样，去经历些什么了。找个风景优美的小镇子，和老婆孩子住下来，过一段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说不定能找着更多的灵感。”
黄导要做的，也正是周大林老早就想做的。只是，程晓却一直不愿意抛下一切，去那样活着。而这个理想，其实是中年的那个程晓，一直想要的。
“你去过隐居生活，你夫人同意吗？”他就问黄导，“她在圈里的事业，可正处在上升期啊。”
黄导回答他说：“其实吧，她的理想，就是要找个南方小镇，远离这个圈子，去安静地过一辈子。只是为了联合影视，她不得不跟着我，什么角色都演。”说到这里，他就叹息一声说，“这些年也真辛苦她了。有了钱，能实现她这个理想，我也算对得起她了。”
黄导这位夫人，按照原来发展，是可以成为国内巨星的。只是黄导这一世突然就有了联合影视，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她在不惜代价地帮他，净演些大腕儿不肯演，小演员又不能吸引观众的角色。即便如此，凭着她出色的演技，加上黄导对她的偏爱，也渐渐崭露头角，成为了一线明星。
原来，人家有黄导就够了，自己并不愿意抛头露面，倒想着过普通人安逸的生活。
“你有个好老婆啊，怪不得你不敢出去花天酒地了。”周大林就感慨说。
黄导嘿嘿两声说：“做人得有良心是不是？人家对咱这么好，咱不能对不起人家。”
周大林就没吱声。
如果，程晓也像黄导夫人那样，他会不会经不住梦希尔的诱惑呢？答桉肯定是不会。
这时候酒喝的差不多，大家至少是处于半醉状态了，话也就多起来。
刘编就趴在周大林身边，半开玩笑问：“你很爱小萱？说句实话，爱小萱多一些，还是爱你老婆多一些？”
能问到这么隐私的问题了，第一说明刘编醉了，第二说明他们真是无话不聊的兄弟。
周大林的酒量，远不如黄导和刘编，这时候已经醉了。兴许是刘编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他闭着眼回答说：“老婆是前世旧爱，爱与不爱，都得陪着她，走完这一生啊。”
刘编并没有听出他的话里，有什么毛病，还接着问：“那小萱呢，你就不陪着她走完一生了？”然后就又说，“像你这种上亿钱财都能轻易送人的主儿，光明正大娶俩老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还有娶四五个的呢，不用这么藏着掖着。”
周大林就拼命摇头，过一会儿说：“我特么的倒是想啊，你问问她们愿意不愿意啊？这女人的嫉妒心啊，不发作则已，一旦发作，什么奇葩的事情都敢干！你别往沟里带我。”
那边黄导却一本正经说：“咱们呢，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说句实在话，三妻四妾，那是不爱。真的爱了，最好就是一个。同时爱着两个，这心呢，就有种被撕裂的感觉。弄不好啊，真就人格分裂了。其实啊，这个滋味不好受，真不如一心一意，白首偕老的好。大林，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话，恐怕就又说到周大林心里了。
面对程晓，他其实没有多少愧疚。面对于晓萱，他真的总是觉得欠着她好多好多。
但这事儿黄导给他说到脸上来，这不成打他脸了吗？人醉心不醉，他就嘿嘿一笑说：“看来，黄哥你是深有体会啊。说说吧，嫂子以外，那个撕着你心的，是谁啊？”
黄导是好心，怕他栽在这种男女之事上。毕竟，他和于晓萱都不是普通人。要是让哪个小报记者给发现了，泄露出来，于晓萱的演艺生涯，恐怕就葬送了，周大林也得弄个鸡飞狗跳。
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周大林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将他一军。
他就冲周大林挥手骂：“你这家伙，忒不地道。我好心来劝你，你却想坑我的秘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除了老婆，谁都不爱。”
周大林就笑。
“谁都不爱就对了，不爱才可以三妻四妾嘛。看来你背着嫂子，坏事儿没少干。”
周大忽悠是谁呀，他反咬一口，还把黄导花心给坐实了。
这下黄导就恼了。
“滚蛋！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我看你将来怎么跟人家程晓交代！”
刘编眼看两个人越说越僵，怕这俩活宝真喝醉了干起来，赶紧打圆场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必强求。你说你们俩，不在一块就想，在一块就吵架。你们要想吵架，我回去了，留你们俩在这里吵。”
黄导看一眼刘编，忽然就笑了。
“老刘，别急着走啊，你这马屁精不跟咱们领导汇报一下，你最近为什么啥都写不出来了吗？还特么油尽灯枯，不是思想油尽灯枯，是小身体油尽灯枯，顶不住了吧？”
黄导这么一说，周大林来了精神。
“还有这事儿呢？老黄你快说说，咱们大才子这阵都干嘛了？说不定能说出个本子来。”
黄导乐了。
“本子肯定说不出来，”
这下刘编不干了，打断他说：“老黄你特么属疯狗的是不是，逮谁咬谁？哎，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啊？我这为你好呢，怕你们俩狗咬狗一嘴毛，你可倒好，狗咬吕洞宾！”
“你骂咱们领导是狗！”
“我什么时候骂大林了，我说你是狗，疯狗！”
“你刚才说我们俩吵架，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说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了？”
周大林已经喝醉了，顺手就把脚底下大半瓶没喝完的杏花村给抄起来，放到桌子上了。
“今儿咱们把这酒都喝出来，就，就不狗咬狗了。咱，谁都别揭谁的……短……”
这场酒，从下午喝到半夜，周大林直接喝吐了，醉成了一摊烂泥。那俩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倒西歪的，出门找不着北。
酒入愁肠愁更愁。黄导今晚的话，当真戳到了他的痛点。
他爱着于晓萱，却一时心软，跑到临水，把程晓变成了自己的老婆。仅仅是因为他无法忘记那个中年的程晓，不忍心她嫁给赵世豪。
这个冲动的举动，把他深深地陷了进去。
如果没有程晓，他和于晓萱，现在也许在这世界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过着他们无忧无虑，幸福的日子了。
可是，这世界不会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了。
话说回来，即便再来一次，他可以不管程晓吗？不管程晓，她嫁给赵世豪，许多年以后，他兴许就会再一次面对那个胖胖的，满脸惨笑的程晓。
良心过得去吗？过不去。
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