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差事付贾芸
薛蟠从铁务司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没在工部多呆,立即出城去,到西山工业基地,命那里炼铁作坊的工匠,跟着他一起去北郊铁矿厂查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看的,西山工业基地炼铁作坊此前所用的铁矿石,本就是从北郊铁矿买来的。
那个时候,薛蟠还没有正式的名义,铁矿石算是私自贩卖,能买到的货量并不多。
现在,拿到了工部铁务司的正式文书,名正言顺,铁矿石的用量,就上不封顶了。
对薛蟠此来,铁矿原有的管事、矿工,态度都是欢迎的,他们靠着这座铁矿生活,之前铁务司不重视,他们的生活难免艰难,私自售卖铁矿石,也是迫不得已之举。
现在从薛蟠这里得到全力开工的指示,远了不说,只这个冬天,铁矿矿工们的日子,就会比往日好过一些。
有了北郊铁矿的充足供应,煤务司对运煤车辆的改造进度,陡然加快。
而在薛蟠对西山煤矿众多窑口采取现银结算的政策之后,极大地激发了挖煤工人的工作积极性,原煤日产量屡创新高。
随着新招募的逃荒灾民,也纷纷加入到下窑挖煤的行列,原煤的每日产量,很快就超过了京城的每日用度。
不过,西山工业基地又增建了两座炼铁高炉,另外北郊铁矿的炼铁高炉,也都全力开工,把开采的铁矿,先在那里进行粗炼,炼出的粗铁锭,再运到西山工业基地来,进行精炼,从而进一步提升作业效率。
同时,西山煤矿、工业基地、北郊铁矿、京外蜂窝煤厂,以及薛蟠在城外西北郊山里开工建设的山间别墅、砖厂、采冰厂等诸多所在,也在进一步开展后勤建设。
上述诸多产业,几乎招募了九成今年逃荒到京城的灾民,人数一开始只有几千人,随着后续从各地蜂拥而至的灾民越来越多,人数迅速累积到两三万人。
这么多灾民,衣食住行无不是大问题。
衣食都还好解决,都已经外出逃荒了,这些灾民,所求不过是一个“活”字,对衣着吃食,能有什么要求?
能吃饱穿暖就够了!
住却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北风日紧,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随时都会落下。
此前,灾民们住的多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四处透风,挨不过寒冬。
现在人手、材料都不缺,薛蟠便让灾民们自食其力,自己搭建房舍,两三万人,哪怕一户只有三五人,也是七八千户,要盖七八千所房子,不算是个小工程。
但是灾民们为了自己,干活热情空前高涨,各处产业集体宿舍的建设工作,进度都赶得非常快。
可是,仍然没能在永昭三年初冬的第一场雪飘落之前,让所有人都住进新房子。
不过,大雪也没能浇灭大家的工作热情,几乎是在雪停的一刻,工程便继续开工了。
这些场景,薛蟠都没有亲见,都是从梁掌柜、梁鹏、胡东等人的口中听说的。
梁鹏现在已经正式被委任为西山煤炭公司治下的西山堆场大使,虽然只是个正九品的芝麻小官,但却管着西山煤矿所有产出的原煤,经手的现银每天都有几百上千两,实权不小。
胡东原本是崇文门税关衙门卢沟桥关口的税丁,得到薛蟠赏识,成为税丁小头目。
现在更是被调任到煤务提举司,摇身一变,成了西山煤炭公司的保卫科长,手下管着五十名同样是从税关衙门调来的税丁。
保卫科长只是西山煤炭公司的内部称谓,对外,胡东则是煤务提举司从九品的堆场副使。
跟着薛蟠不足一月,胡东也从小小税丁,有了官身,成了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吏,完成了阶级迁越。
崇文门税关衙门的税丁,原本在京城各衙门的差役中,是处在最底层的,不要说和顺天府的衙役相比,就连五城兵马司、九门提督的兵卒,都比不过。
但是在换了领导,到了薛蟠麾下之后,税丁就成了京城各衙门差役中的热门职位。
且不说一个月一千五百文的月例,已经不比其他衙门的差役低了,更令人羡慕的是,一年四季,还会免费发放几套新衣,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赏赐。
另外,每次跟着薛蟠这个上官出外差,都能混上一顿酒肉,甚至还有赏钱可拿。
于是,原本不受待见的税丁职位,这些时日,在京中竟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可惜之前,薛蟠没有扩大崇文门税关衙门税丁队伍规模的打算,每个税关关口的税丁人数都是有数的,现任不走,其他人就是再眼热,也挤不进来。
正好这一次,薛蟠要扩充新设的煤务提举司的人手,就因便从崇文门税关衙门调人,原本以为还会有一番波折,没想到被抽调的税丁,个个都愿意跟他走。
各散关大使也对自己麾下空出来的税丁缺额,也都没有二话——他们正愁求上门来的亲朋故友无处安排呢,现在税丁有了缺额,正好可以让那些人顶上来。
虽然从崇文门税关衙门,一下子抽调过来五十一名税丁,但是煤务提举司,依然显得人手不足。
薛蟠带着这个烦恼,又逢休沐,回荣国府来。
在荣国府后街下马,让小厮牵马去前面的府中马厩喂养,薛蟠正要从梨香院的后门进去,忽看到一个年纪与他相彷的少年,缩着膀子走过来。
那少年看到薛蟠,连忙上前见礼道,“见过蟠大叔。”
薛蟠定睛看去,看清来人,笑着说道,“原来是芸哥儿啊,你这是往哪里去?”
贾芸迟疑了一下,拱手回道,“这几日天冷,眼看着就要下雪,我家房中取暖用度不足,便想去舅舅那里暂借些银钱,买个蜂窝煤炉,再买些蜂窝煤来用。”
薛蟠看他臊眉耷眼的模样,就知道钱没借到。
薛蟠进京之后,虽然还是如《红楼梦》文本中一样,借住在荣国府,却和宁荣二府的家族子弟,不似文中描述的那样过往亲密。
有过结交,不过贾琏、贾珍、贾蓉、贾蔷等寥寥数人而已,像贾芸这样的旁支子弟,不过是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不过,贾芸在《红楼梦》正文中,也有一二重要情节,算是比较出彩的配角。
尤其是,他的秉性,在宁荣二府诸多子弟中,算是上好的。
现在正好撞见,岂不是天意?薛蟠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当下笑着问道,“芸哥儿近来在忙什么?”
贾芸见薛蟠没有接自己借钱的话,而是转而问起这个,猜到是不想让自己难堪,心中暗暗感激,态度更加恭敬,躬身回道,“小侄哪有什么正经事可忙!不过是去学中跟着念念书,得便帮府里跑跑腿而已。”
薛蟠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有个差事,不知你愿不愿做。”
贾芸怎么也没想到,无缘无故的,薛蟠竟然会给他差事做。
薛家现在虽然借住在荣国府,但是在京中却有好大产业,尤其是蜂窝煤、玻璃窗两件,在京中已然闻名,贾芸也素有听闻。
王熙凤借着薛家的便利,现在也跟着做起了蜂窝煤、玻璃窗,生意好得不得了,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被王熙凤调去负责这两项事务的管事,都跟着阔了起来,排场都与之前不同了。
贾芸也曾动过心思,去求一求贾琏,能不能把他也安排到这两个产业中,跟着喝点汤水,却一直没能得空。
现在竟然越过王熙凤,直接被薛蟠这个正主找到,贾芸虽然还不知道会被安排什么差事,已经忙不迭地连声说道,“愿意!愿意!小侄愿意!多谢蟠大叔抬举!”
薛蟠笑着说道,“你先别忙着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去,咱们到屋里坐下,我再与你好好交待要做的事。”
贾芸连忙拱手说道,“是是是,蟠大叔请。”
二人进了梨香院,薛母早已经得到禀报,知道薛蟠回来了,在屋里等他,却久不见他人影,正要派香菱出去看看,就见他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贾芸一见薛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他磕了个头,口中叫道,“孙儿请姨太太大安。”
薛母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道,“这孩子,为人太实诚了,快起来,地上凉,别冻坏了。”
薛蟠为她介绍道,“这是后廊五嫂子家的芸哥儿,孩儿叫他进来说些事情。”
薛母说道,“你们既然有事,就去西厢说话去吧,我命人去准备酒菜,等下给你们送过去。”
薛蟠应了一声是,叫贾芸起来,来到西厢自己的书房,玻璃给二人奉上茶,薛蟠喝了一口,才说道,“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我现在除了崇文门税关,还在煤务提举司兼了个职,现在正对京中煤炭事务,进行改革。
“我决定在外城广安门外,开设一个煤炭堆场,用来储存西山运来的原煤,今后京中煤铺用煤,可以就近采买,能够省许多事。
“这个煤炭堆场地点已经找好,土地已经平整好,围墙也在搭建了,却还缺一个能信得过的人,代为照看,不知芸哥儿你有没有兴趣,去做这个煤炭堆场的大使。”
第60章 广安门堆场
贾芸一开始只是以为,薛蟠给他找的差事,不过是在薛家商号的铺子里帮帮闲。
怎么也想不到,薛蟠竟然是让他进新设的煤务提举司,而且一上来就是做煤炭堆场大使。
贾芸虽然只是荣国府的旁系子弟,但不是在皇城根儿上长大,见识还是有一些的,堆场大使这个职位,就算没有入品,算不得官身,但至少也是个吏员了。
刘汉帝国的官员俸禄,承袭前明,正九品官员每个月的俸禄是5石半,相当于五两半银子;从九品则是五两。
至于不入品的吏员,俸禄有四两的,也有三两。
正经俸禄确实不多,但是别看这些职位官小,却几乎都是实权衙门,手里有权,就不会缺钱,在俸禄之外,能有数倍于俸禄的外快。
贾芸父亲早亡,家中只有孤儿寡母两个人,没有什么生计,连买过冬煤炭的钱,都需要向舅舅暂借,可知生活艰难。
他可不会嫌弃堆场大使的官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道,“多谢蟠大叔抬举,承您厚情,给小侄这么一个前程,小侄哪里能有二话,蟠大叔说是怎么,小侄一定竭尽所能,定不负蟠大叔所托。”
说着,就要跪下诚心诚意地给薛蟠磕头致谢。
却被薛蟠一把拉住,笑着说道,“芸哥儿不需多礼,你只要今后用心做事,把这个堆场管理好,不要枉费我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贾芸躬身拱手道,“小侄一定会尽心尽力做事,不辜负蟠大叔的拳拳关爱之心。”
薛蟠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你在门外等我,我带你一起去堆场,到时候再与你交待后面的事情。”
贾芸说道,“是,那小侄就先告退了。”
薛蟠说道,“不要忙着走,留下来陪我喝几杯。”
贾芸说道,“蟠大叔留饭,小侄本不该推辞,只是我母亲还在家中等着侄儿,况且今日是蟠大叔的休沐之日,一定和姨太太、宝钗姑姑有话要说,小侄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薛蟠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咱爷俩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贾芸笑着说道,“正是如此,小侄告退,蟠大叔留步。”
薛蟠把贾芸送出西厢房,目送他绕过梨香院正屋与西厢之间的夹道,从后门离去,才来到正房。
薛母问道,“你们的事情说完了?芸哥儿呢?”
薛蟠说道,“说完了,芸哥儿家中有点事,先回去了。”
薛母闻言也没在意。
薛蟠问道,“妹妹呢?”
薛母说道,“她今天去府里和姐妹们顽了一会儿,才回来没多大会儿,有点困顿,我就让她去里间炕上歇着,刚才去看,见她睡着了,就没叫她。”
薛蟠闻言点了点头。
薛蟠和薛母在外间说了一会儿闲话,薛宝钗被他们的交谈声惊醒,收拾了一下,才出来,对薛蟠笑着说道,“哥哥回来多久了?母亲怎么没叫醒我?”
薛蟠看着瓷娃娃一般的薛宝钗,见她的脸颊上,犹带着些枕头压痕,笑着说道,“我刚回来,咱们兄妹客气什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薛宝钗走过来,坐到薛母身边,笑着说道,“我本来不想睡的,只想躺一躺,谁知道迷迷湖湖地就睡过去了,不敢多睡,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已经过了十三岁生日的薛宝钗,相比起尤显稚嫩林黛玉、史湘云,及三春姐妹,已经有了些少女模样,此时乖乖巧巧地坐着,哪怕是薛蟠这样的亲兄长,也不免生出些“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慨。
这样的好妹妹,怎么能让她沦于贾宝玉那个徒有其表的浪荡子之手?
薛蟠此次进京,名义是送薛宝钗待选,实际上,按照《红楼梦》文本描述,薛宝钗虽然人品不凡,但却没有一点儿被选作才人赞善的可能。
首先,薛家祖上虽然有官身,但是在薛蟠运作捐官,并谋缺实缺之前,却已经远离官场数十年,已经沦为商贾之家,单是这一点,就不符合参选的“仕宦名家之女”的要求。
另外,薛宝钗的身体,还有从胎中带来的一股先天热疾,需要经常服用“冷香丸”调理,这一点,也不符合选拔的条件。
所以,在《红楼梦》文本中,薛宝钗就没有参选成功。
现在,薛蟠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去给公主郡主做什么入学陪侍。
入学陪侍说着好听,不过是高级宫女之流,就和荣国府里的鸳鸯、金钏儿、袭人一样,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
薛宝钗虽然生性清冷,思虑缜密冷静,和薛蟠这个之前一无是处的亲哥哥,并不是太亲近。
但是,薛蟠对她的关爱之心,却带着血脉亲情,是天然而生的。
公主郡主虽然是皇室之女,但是在薛蟠眼中,并不比一般人更高贵,怎么可能让亲妹妹薛宝钗去伺候服侍她们?
在因为捐官,和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牵上线之后,薛蟠就奉上五千两银票,托戴权把薛宝钗的名字,从待选的名单中摘出来了。
虽然按照《红楼梦》文本,就算不这样操作,薛宝钗也不会入选,但凡事就怕万一。
何况现如今,薛蟠已经谋得官身,身兼崇文门税关衙门和煤务提举司的两个职位,虽然都是六七品的小官,但是薛家门楣,也由此更换,重新回到了官宦的行列。
薛蟠又在永昭帝那里挂上了号,万一永昭帝想要施恩,真的选中了薛宝钗,那时候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谋定后动的薛蟠,当然要把这个隐患,从根源上消除掉。
无法入选才人赞善的薛宝钗,按照《红楼梦》文本的描述,好像就剩下嫁给贾宝玉这一个选项了。
实际上,王子腾、王夫人力邀薛家进京,本来就有贾薛联姻,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的打算。
这一点,从贾宝玉有个从胎中带来的通灵宝玉,薛宝钗也有一个癞头和尚算来的金锁,通灵宝玉上镌刻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和金锁上刻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对仗工整,好似天意注定,就可见一斑。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薛蟠是不相信什么“金玉姻缘”的,“木石前盟”更是无稽之谈。
如果贾宝玉是个可造之材,薛蟠对薛宝钗与他联姻,倒也不会坚决反对,毕竟要为薛宝钗的终身幸福着想。
但是,进京这么些时日,在荣国府住了这么多天,薛蟠虽然和贾宝玉来往不多,但是冷眼旁观,却已经确定,这个大脸宝除了出身、长相,其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薛宝钗嫁给他,绝无幸福可言!
薛蟠不管舅舅王子腾、姨妈王夫人背后有什么谋算,想要牺牲薛宝钗的终身幸福,利用薛家,为他们谋利,薛蟠作为薛家家主,可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薛宝钗尚未及笄,贾宝玉更是才十一二岁,还是个没长成的小孩子,距离谈婚论嫁,怎么也还得有个三五年。
况且,对贾宝玉的婚事,王子腾虽然的舅舅,王夫人虽然的母亲,却都没有决定权!
说了算的是贾政,和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
但是,不嫁给贾宝玉,薛宝钗总还是要嫁人的,长兄如父,她的婚事,薛蟠这个亲哥哥,却有决定权。
薛蟠这些时日,得闲的时候,也曾想过薛宝钗的婚事,该怎么安排。
薛蟠虽然已经在混迹官场,却没有牺牲妹妹的幸福,利用她来联姻,为自己谋取官场资源的打算。
薛宝钗的婚事,一切要以她的幸福为先。
究竟如何,一时不好抉择,好在还有时间,薛蟠可以慢慢筹划。
一家三口说了一会儿闲话,一起用了晚饭,各自安歇。
第二天,薛蟠陪薛母用过早饭,从后门出了梨香院,看到贾芸已经等在外边了。
薛蟠看他身上虽然特意披了一件皮毛斗篷,但是那件斗篷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保暖性存疑,又不知道在这里吹了多长时间的冷风,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出言问道,“昨天忘了给你说出门的时间,怪我,你在这里久等了吧。”
贾芸努力控制着身体上的颤抖,挤出笑容说道,“小侄就怕误了蟠大叔的事儿,也没等多久。”
薛蟠回身,叫来一门守门的婆子,让她进去取一件自己的毛大衣出来,递给贾芸,说道,“你今天才第一天跟着我做事,就冻出病来可不成!把这件大衣也穿上。”
贾芸倒也没有推辞,接过来穿上,身体登时暖和了许多。
薛蟠的小厮,已经从前边牵了马过来,薛蟠让贾芸和小厮共骑,一起往先出了阜成门,再南向奔广安门而去。
不一时来到广安门外,贾芸远远地就看到,离外城城墙不远,平地而起一座大院,虽然地上积雪未化,北风正紧,但是那里仍然一派热闹景象。
来到近处,贾芸看到,许多身穿厚实棉衣的帮工,正在垒砌院墙,从院子大门看过去,只见院子占地广阔,里面已经堆积了好几堆小山样的煤堆,仍有络绎不绝的运煤车进出。
在堆场的对面,还有一片窝棚,那里同样人头攒动,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第61章 雄哉伟少年(万更求订阅)
薛蟠在堆场大门外停下,早有机灵的守门人跑过来,为他拢住马首。
薛蟠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守门人,随口问道,“这两日一切还好吧。”
堆场守门人是薛蟠从崇文门税关衙门调来的税丁,名叫邹成,之前跟着薛蟠进西山,封控窑口,作风英勇,被悍起翻开的贼人砍了一刀,由此入了薛蟠的眼。
邹成虽然没有胡东那样的好运气,调到煤务司,就能做入品的小官,只被委任为广安门堆场的保安队长,但是手底下也带着五六个人,从一介税丁,成了人上人。
邹成对现在的境遇非常满意,对薛蟠更是言听计从,把薛蟠的马交给赶上来的小厮,落后半步,边跟着薛蟠往堆场里面去,边回道,“回大人,此间一切正常,就是京城有人来问,堆场什么时候开门营业。”
薛蟠问道,“围墙还有多久能建成?”
邹成回道,“最多两天,赶赶工今天就能建成。”
薛蟠点头,把身后的贾芸叫过来,对邹成说道,“他是贾芸,是我委派的堆场大使。”
邹成连忙向贾芸拱手见礼道,“小人见过大人。”
贾芸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里敢称大人,老兄折煞小弟了。”
薛蟠笑着说道,“芸哥儿,你这个堆场大使,有正九品的官身,他叫你大人,倒也应当。”
“啊?”贾芸闻听此言,愣在当场。
昨天从薛蟠这里,得到被委任为堆场大使差事的消息,贾芸回家和母亲说了,母子二人都不尽欢喜。
贾芸也曾想过,这个堆场大使会不会入品?
就算不入品也没什么,只要他能好好干,不负薛蟠这个煤务提举司提举所托,他的前程,一定不会仅限于此。
现在,听薛蟠说自己这个堆场大使,不仅入了品,还是正九品,比他之前猜想的从九品高了一阶,贾芸真的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薛蟠给贾芸介绍道,“他叫邹成,原是崇文门税关衙门的税丁,现在被调到煤务提举司,负责此间堆场的安全保卫,今后就是你们二人做搭档了,希望你们两个能彼此配合好。”
贾芸赶紧与邹成正式见礼,也没有因为邹成身上没有官职,就轻视与他。
从薛蟠的话中可知,邹成是他从崇文门税关衙门带到煤务提举司的,可以用“心腹”二字来形容。
等他二人认识了,薛蟠把二人带到堆场设在大门一侧的办公室,堆场草设,办公室也是因陋就简,临时搭建的,不过是三间茅屋。
三间茅屋的西间,是邹成和他几名手下的宿舍,东间是堆场大使的宿舍和办公室——现在归贾芸使用——中间的堂屋,则是会客用的。
茅屋虽然建得潦草,但是后墙却通着烟道,外边连着一个火灶,堆场做的是煤炭生意,自然不会缺了煤,所以炉火日夜不息。
现下已经入冬,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已经下过,现在外边还余着残雪,北风愈发凛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雪就会连场落下来了。
外边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
薛蟠和贾芸、邹成,分别坐下,邹成让手下送上两杯粗澹茶水,薛蟠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一旁的几桉上,并没有喝。
他来到此方世界大半年,家中富贵,生活奢华,已经习惯了喝好茶,对这样的粗澹茶水,已经咽不下去了。
贾芸倒是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日后他就是此间堆场的主事人,薛蟠再来,茶水就要由他来准备了。
薛蟠没有废话,直接吩咐道,“此间堆场虽是草创,但是我却对此寄予厚望——日后京城煤炭大宗交易,大半都要在这里进行,煤铺不需要再长途跋涉,去西山运煤,所用煤炭全都在这里购买。
“我估算过,现在京城每一天的煤炭用量,大致在六十万斤左右,日后可能进一步提升到百万斤以上。
“我给此间堆场的煤炭售卖价格,定为一担(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文,若是以日销量一百万斤算,这里一日的流水,就有近一千两银子!”
邹成闻言,咂舌叫道,“一天一千两,十天一万两,一百天十万两,一年三百六十天,岂不就是三四十万两?”
贾芸面对这么大的数字,身上压力陡增。
薛蟠说道,“我这还是保守估计,以京城的百万人口,如果充分开发起来,一日的煤炭用度,再多三五倍,也不算什么。
“这也算是我对你们两个期许,要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把这里的日销量,提升到五百万斤,日流水提升到五千两。”
邹成缩着脖子说道,“我的乖乖,一天五千两,一年就是一百七八十万两,小人只是想到这个数字,就觉得眼晕,更不要说做到了!
“好在小人只管堆场的安全秩序,销售的事情,就全拜托贾大人了。”
贾芸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干笑着说道,“蟠大......提举大人,就怕小侄......下官才疏学浅,难当此大任呐。”
薛蟠哈哈笑道,“芸哥儿,事情还没开始做,你就先胆怯畏难了,这怎么行?
“此间堆场,在我的规划中,日后虽然必将成为年产值过百万两银子的所在,但那毕竟是远景,想要达成怎么也得个两三年;而且,此间一年的产值是不少,但是一天一天的计算,不过就是几百几千两罢了。
“收的也不会都是现银,大宗交易,还是以银票居多,一千两银票,若是五十两一张,不过才二十张而已,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个荷包就装走了。
“此间堆场,作为京中煤炭产业的中转站,涉及到的银钱是最多的,我把你们两个安排在这里,是对你俩的信任,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我的这份信任。
“另外,堆场每日所收的货款,都要如数上缴给煤务提举司,账目上一分一毫也不能出错,此事要紧,你们一定要用心、注意!”
贾芸和邹成忙站起身来,向薛蟠拱手说道,“卑职一定谨记大人教诲。”
薛蟠摆手让他二人坐下,语重心长道,“我昨晚煤务提举司的上官,该为你们争取的待遇、奖赏、福利,必不会少你们的。
“你们两个年纪还轻,今后还都有大好前程,希望不要早早地被些许银钱迷花了眼,做出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蠢事。
“俗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间堆场面向大道,人来人往,许多你们自以为做得隐秘之事,指不定就被什么人看到了,一旦事发,罪责难逃!
“我今天说得多些,把丑话说在前面,也是为了你们好,希望你们能把我的话听进去,记在心里。”
贾芸和邹成忙又站起身来,肃容回道,“卑职多谢大人的拳拳爱护之心。”
薛蟠忽笑出声来,摆手又让他们坐下,说道,“论起来,我的年纪,比你们二人都还要小一些呢,说这些教诲之言,若是让外人看到了,不知会怎么笑我呢。”
邹成说道,“谁敢取笑大人?老子把他的头拧下来,给大人当球踢。”
贾芸说道,“古人云:达者为师!大人年纪虽然小,但是见识能力都远在我们之上,教导我们的又是金玉良言,怎么会有人因为这些取笑大人?若是真有,也不过是一些迂腐的老古板,不要说大人,就是我们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薛蟠自得地笑道,“见识嘛,我自认为是有一些;能力嘛,也有一点,正因为年纪小,所以未来的成就,绝不会尽于此时,你们两个跟着我算早的,等我将来有高居庙堂的一天,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邹成嘿嘿笑道,“小人不敢有太高的妄想,只希望能够向胡头一样,将来能得个从九品的官身,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他口中的胡头,就是崇文门税关衙门的税丁中,最早入薛蟠眼的胡东,现在已经有了从九品的堆场副使的职衔。
贾芸也笑着说道,“小侄见识浅薄,道德衰微,也不敢有什么妄想,将来要是能做到一县之令,百里之侯,也就不枉此生了。”
薛蟠哈哈笑道,“别的我不敢夸口,只要你们能跟上我的脚步,这样的愿景,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三人才十五六七八,二十来岁的少年,一起展望着美好的未来,都大笑出声。
安排好广安门堆场的事情,薛蟠留贾芸在这里熟悉事务,并令他贴出告示,从明天开始,堆场正式开门营业。
告示中着重指出,广安门堆场所售煤炭,一担只需一百二十文!
西山煤矿原煤的出窑价,是五十文一担,但是从西山运到京城的运费,一担却往往要用七八十文,算起来一担原煤的成本,比广安门堆场的标价,还要略贵一些。
京中众煤铺管事得到这个消息,不等明天,今天过午,便纷纷亲自前来探看情况。
这个时候,贾芸已经换上刚送过来的正九品堆场大使的官袍,虽然只是一身绿袍,但也让才十八岁的贾芸,凭空多出一股气势,面对众多身家豪富的煤铺管事,依然能够侃侃而谈。
此事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交待好堆场开门营业之后的注意事项,便起身要离去,忙其他的事情。
贾芸、邹成忙起身送他,薛蟠迈步出堂屋的时候,忽觉脚下一滑,差点跌个四仰八叉,还是邹成反应得快,伸手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免出一回丑。
薛蟠站稳身子,低头看时,只见地上因为屋内温度高,把屋顶的积雪融化成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又凝冻成了冰,才让他差点儿跌了一跤。
邹成连忙告罪道,“小人该死,这就让人用煤渣,把门前铺垫一番。”
薛蟠笑着摆手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是老天爷想让我出出丑呀,看来是方才吹得牛有些大了,连老天爷怕我得意忘形,才有此提醒,让我注意,要留心脚下。”
贾芸、邹成陪着干笑了两声。
薛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现在冰冻几分了?”
邹成回道,“这个小人还真知道,昨晚打的一桶水,放在了屋外,今早要用的时候,发现桶里已经结了一寸来厚的冰。”
薛蟠喃喃道,“冰冻才一寸,还是太薄了,不过这才是开始,终有冰冻三尺的时候。”
双手合拍,有了个主意,哈哈笑道,“你们两个不用送了,用心把此间的事情做好,我这便去了。”
贾芸、邹成躬身行礼道,“大人慢走。”
薛蟠快步出了广安门堆场大门,翻身上马,快马扬鞭,往西山工业基地而去。
来到工业基地,直接找到从南边专门聘请来的两位铁匠师傅,如此这般一说,铁匠师傅回道,“东家所需之物,小人虽然没有做过,但是想来不难,小人这便去试着做一副,按照东家所言,实验一番。”
薛蟠点头说道,“此事要紧,你们可以先把铁轨制作的事情放一放,先做这个。”
铁匠师傅躬身应是。
薛蟠又出来找到梁掌柜梁世超,让他找人在工业基地外边,找片空地,浇灌出一条冰道。
梁掌柜虽然不知薛蟠此意何为,但是这些时日,薛蟠给他的意外惊喜太多了,已经让他对薛蟠的吩咐,不会再有疑问,只需遵令行事,结果总会证明,薛蟠的指示的正确。
转过天来,薛蟠先去广安门堆场,旁观审视了一番此处首日开门营业的盛况,贾芸虽然才十八岁,年纪不大,但是却颇少年老成,短短一天之内,就按照薛蟠的吩咐,把广安门堆场料理得井然有序,今天开门营业之后,面对蜂拥而至的煤铺掌柜,应付自如。
薛蟠暗自点头,果然不愧是在《红楼梦》文本中,有一篇正文的重要配角,贾芸在宁荣二府的贾家子弟中,能力确实是出类拔萃的。
在《红楼梦》文本中,贾芸才能没有尽情施展的舞台,薛蟠现在给他提供了一个舞台,他就立即显现出不凡来。
贾家祖上能一门两国公,说明底子是绝好的,这才过了三四代,怎么可能几十上百族人,全无一个可用之人?
只是宁荣二府的嫡脉,坐享富贵日久,变得不思进取,也让旁支子弟,空有才情,却无处施展。
第62章 闲来作冰壶
广安门堆场有贾芸坐镇,薛蟠没什么不放心的,便离了这里,又往西山工业基地去。
来到的时候,看到基地外边,已经冻出了一条宽有两米,足有一里多长的冰道。
薛蟠下马,先到冰道旁查看了一番,见冰道厚度,足有两寸,冻得颇为结实,随手捡起一个石块,在冰道上砸了一下,只砸出一个小小的冰坑。
薛蟠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工业基地,来到铁匠的锻造车间,见铁匠师傅,已经按照他昨天的指示,连夜赶制出了两架冰车。
薛蟠命人抬着冰车,来到外边的冰道旁,把冰车放上冰道,命人在冰道上尝试推着滑行。
冰车的底部,有两块宽度约有三四寸(一寸3.33厘米)、厚度也有一寸有余的铁板,上面架着木板车架,车架上可以装载重物,薛蟠让几位壮汉站上去,充作负重,再由一人推着滑行,冰车起步之后,滑行速度甚快。
有跟着看热闹的小儿,见了不禁连连拍手叫好,纷纷嚷着也想上车试一试。
站在薛蟠身边的梁掌柜,看着只有一人推着的冰车,载着五名壮汉,负重足有七八百斤,在一里长的冰道上来回滑行,丝毫不显吃力,恍然大悟道,“东家,你这是要用冰车,代替马车,来运输货物么?”
薛蟠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梁掌柜抚掌赞道,“妙啊!”
薛蟠哈哈笑道,“我也是昨天在冰上差点跌了一跤,才突然想到这个方法。
“我原本是打算在西山与京城之间,修筑一条铁路,方便原煤运输,但是修筑铁路殊为不易,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的,而随着天气愈发寒冷,京中煤炭用度会越来越多,我虽然已经命人改造了运煤车,但是运力仍然显得不足。
“京城地处北地,冬天日久,从现在开始,能持续到明年二三月份,足有四五个月之久,天寒地冻,却正适合修筑冰道,暂为替代铁路,用来在西山和京城之间往来运输货物——从西山往京城运输原煤、玻璃;从京城往西山运粮食、日用品。
“等明年开春,雪融冰滑的时候,铁路应该也能修好了,正好把运力承接过去!
“而且冰车不止今冬能用,今后每个冬天,都能修筑,作为运力的补充。
“甚至,在通州和京城之间,乃至京城与九边之间,也能把冰道修起来,这样冬天运货运粮,能节省许多气力。”
梁掌柜陪笑道,“东家的奇思妙想,真的令老朽叹为观止呀!”
薛蟠哈哈笑道,“既然梁伯了解了我的想法,那我就一事不劳二主,就把修建西山至京城冰道的事情,交给梁伯了,您老能者多劳。”
梁掌柜呵呵笑道,“东家言重了,反正真正的干活的也不会是我,我只需要把事情交待下去,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劳烦不了老朽什么。”
薛蟠哈哈笑道,“正式的冰道,最后修成槽状,把冰车的地盘,卡在冰槽里,以免滑行速度过快,偏离冰道,发生冰车倾翻的事故。
“至于冰车做多大,冰道修多宽,才最为合适,也需要梁伯找人论证一番。”
梁掌柜拱手说道,“老朽晓得。”
安排好修筑冰道的事情,薛蟠又进西山,探视了一番窑口采煤的情况。
采煤工价涨到三十文一担之后,工人挖煤的热情,被充分调动起来,再加上现款结算的政策,令西山煤矿的原煤产量,在工人数量相等的前提下,番了足有一倍。
现在西山煤矿的工人,算上临时招募的灾民,有五六千人,日均产煤量,人均能达到两担。
煤务提举司因为人手有限,并不直接对工人进行管理,而是采取工人自治的方式,让工人自发组织起来,在实践中摸索到最合理的人力分派方式,在最原始的采煤方式下,达到最高的工作效率。
煤炭提举司只是在每个窑口,安排两个人现银收煤,再组织人手,把原煤从各窑口,运到山外的堆场。
在广安门外设在堆场之后,煤务提举司实际上把原煤开采、运输,全都置于掌中。
原煤开采是罚没的原窑口,原来的那些煤窑主,每一个的发家过程,都沾染有血腥,这次是被一网打尽了。
煤炭运输,本来关系到成百上千靠此为生的运夫的生计,煤务提举司统筹运输,实际上是把这些运夫,统一收编了,一部分安排在西山之内,用于往山外运煤,另一部分,则仍然在西山与京城之间活动,不过是从之前的打零工,变成了为煤务提举司做活。
煤务提举司开出的工钱,并不比他们原本单干的时候挣得少,所以收编的过程,也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西山煤矿现在每日原煤的产量,足有一百五十万斤,足以应付京城每日消耗,还有颇多剩余,可以用于工业制作。
在冰道建成之后,之前困扰最大的运力问题,得到解决,西山煤炭产业,由此进入到稳定发展阶段。
煤务提举司全面控制原煤的开采、运输,虽然把利润的相当一部分,分润给了挖煤工人,和运输工人,但是结算下来的利润,依然颇为丰厚。
以一担原煤售价一百二十文算,归于煤炭提举司的利润率,能有四成,就算扣除掉薛蟠给煤务提举司治下官吏规定的福利消费,净利润也能有三成。
以一天卖出一百万斤原煤算,归于煤炭提举司的净利,就有三百来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万两。
暂时还不算多。
但是,京城的煤炭用量,实际上远超薛蟠的预计,他原本认为得用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把原煤的日销量提升到五百万斤。
实际上,在广安门堆场开门营业的第一个月,日销量就很快达到了三百万斤。
在此之前,京城煤炭用量之所以一直徘回在百万斤以下的低位,主要是因为产量、运力跟不上。
现在,因为薛蟠灵机一动,在冬天借着天寒地冻,修建起了冰道,运力得到极大提升,销量顿时出现了爆发式增长。
很快产量又跟不上了。
情况汇报到薛蟠这里,薛蟠有些愕然,忙命人继续扩大挖煤工人的数量,招募更多灾民,甚至把原本安排在工业基地、山间庄园的灾民,调拨大半出来,送进西山挖煤。
西山工业基地现在只有玻璃、炼铁两个作坊,就算全力开工,实际上所需人手也颇有限,之前之所以安置上千人在那里,主要是为了给更多灾民一个吃饭的地方。
山间庄园同样是如此。
而把这些灾民调派到西山煤铺,灾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们之前在工业基地、山间庄园做活,虽然能够吃饱穿暖,却没有多少工钱可拿。
在西山煤矿挖煤,一个熟练工一天下来,随随便便也能挣到手五六十文,要是手脚更麻利些,还能挣得更多。
一户人家要是能出两个劳力,挖煤一个月,就能到手两三两银子,工钱十分丰厚。
甚至有原本被安排在蜂窝煤厂的灾民,听到消息,也直奔西山而来,挖煤赚钱。
西山煤矿工人数量,短时间内翻倍,达到了一万多人,原煤日产量,也超过了三百万斤,勉强能够支应京城用度。
一时间,原本灾民无处安置的情况,竟然反转过来,变成了没有灾民应招了。
薛蟠找到顺天府尹邓浩然,请他给京外各州县发文,让他们尽可能地送灾民进京来。
邓浩然对薛蟠的要求,哭笑不得,不过了解到内情之后,还是痛快答应了薛蟠的请求。
时间忽忽而过,转眼又逢休沐。
薛蟠回到梨香院,命婆子小厮,在院子中庭里,也修了一个小巧的冰台。
林黛玉并三春姐妹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薛蟠在刚冻好的冰道上,实验一样新玩物。
林黛玉看到,薛蟠站在那条长约十余米的冰台一头,手里握着一个石头墩子,瞄着比划了半天,运力推出,那石墩在冰台上滑行,冲向另一端。
冰台另一端,画着一个同心圆的图桉,图桉上已经停着几个石墩。
被推过来的石墩,磕到同心圆处停着的石墩,把原有的石墩磕飞了出去,自己恰巧停在圆心处。
薛蟠一蹦三跳地跑到冰台这头,看了一眼停在圆心处的石墩,不禁击掌给自己叫了一声好。
林黛玉几人看到薛蟠与往常端重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活泼姿态,都喷笑出声。
林黛玉先舍了扶着她的紫娟,提着斗篷裙摆,小跑着过来,笑着问道,“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蟠嘿嘿笑着,伸手扶住林黛玉的胳膊,让她在身边站稳,指着冰台说道,“我闲来无事,想出一个玩意儿,做出来玩一玩。”
林黛玉探头往冰台上看了看,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有什么好玩的?”
三春姐妹和薛宝钗,也都走过来,围在冰台四周,听薛蟠解说道,“这个玩意儿,我称之为冰壶。
“最好是两阵对垒,双方轮流抛壶,最后哪一方停留在圆心处的冰壶数量多,距离圆心更近,则为胜者。
“这个游戏看似简单,实则有许多门道,妹妹们如果不相信,可以上手来玩一把,就知道其中趣味了。”
第63章 娇宠众姐妹
薛蟠命人制的冰台,与后世标准的冰壶赛道,自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个小游戏,只是他在修建冰道的时候,触类旁通,想起来的小玩意儿,现在拿出来博妹妹们一笑。
薛蟠在一旁指点,让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和薛宝钗几人,分成两队,在冰台上比试了一番,果然让在屋里闷得无聊的姐妹们,很快就玩得兴致勃**来。
不过只玩了一局,众姐妹尚未尽兴,便被薛蟠强制叫停。
“外边天冷,妹妹们玩一局就好了,先回屋里暖和暖和,不要在外边冻出病来,那就是哥哥我的罪过了。”
众姐妹听了这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冰壶,跟着薛蟠进屋。
跟着众姐妹的大丫头,如紫娟、司棋、侍书、入画、莺儿等人,都跟着进屋服侍各自姑娘,剩下的小丫头,又不怕冷的,留在了外边。
冬日天冷,不止是姑娘们平常都闷在屋里,小丫头们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刚才在一旁看众姐妹玩的时候,就满眼的羡慕,现在得了空,就玩了起来。
进了屋内,薛蟠见众姐妹透过窗户,看到小丫头们围在冰台前玩耍,都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便笑着说道,“妹妹们不要急,等下我命人给妹妹们用石头磨制出一副台面,让妹妹们在屋里也能玩,妹妹们且稍等几日。”
林黛玉笑着说道,“哥哥最好了。”
探春说道,“又要让哥哥破费了,要用石头磨制这么大一副台面,指定所耗不菲。”
薛蟠笑着说道,“在屋里用的,自然做不了那么大,花不了几个钱。可惜妹妹们深居府中,轻易不得出去,不然我还有一个好玩的,也能让妹妹们体验一下。”
林黛玉连忙问道,“是什么好玩的?”
薛蟠摆手笑道,“反正妹妹们也玩不了,还是不说了,免得你们眼馋。”
林黛玉嘴巴鼓气道,“哥哥坏,就知道说半截话,引得人心痒痒。”
冰壶就是在后世,也是一项小众运动,没有什么群众基础;但是有一项冰上运动,后世在北方,却颇为普及,就是滑冰!
想要滑冰,先要制作出冰刀鞋。
冰刀的原理,与冰车没什么两样,虽然制作难度要比冰车大一些,但是对这个时代手艺精湛的铁匠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薛蟠当即命人取来纸笔,想自己画一个冰刀鞋模样出来,可惜没有绘画功底,画不出个所以然。
只能拜托林黛玉执笔,薛蟠在一旁指点,才把冰刀鞋的样式画了出来。
薛蟠出去,让小厮立即把画样送到西山工业基地去,让铁匠把冰刀锻造出来,再请鞋匠制成冰刀鞋。
转身回来,对众姐妹说道,“等冰鞋制好,我让人在院子里冻出一块冰场,妹妹们倒是也能在冰上试一试身手。”
薛宝钗、林黛玉,并三春姐妹,都还是十来岁的小女孩,正是喜好玩闹的年纪,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受封建道德的约束,在教养嬷嬷的教导之下,言谈行至,从小就要开始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但是,女孩子本性中的活泼,又怎么能无端泯灭呢?
刚才在外边,众姐妹一起玩冰台冰壶的时候,就连一向恬静,甚至到有些木讷的迎春,都玩得兴致勃勃。
更不用说性格机灵古怪的林黛玉了。
跟着她们的教养嬷嬷,看到她们一个个大呼小叫,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在旁边急得跳脚,几次都要上来把姑娘们拉回去。
还是站在一旁的薛蟠,制止了她们,命人给她们置办了一桌酒席,让她们自去玩乐了。
才给了众姐妹一个从封建礼教的禁锢中探出头来透透气的机会。
实际上,薛蟠不止这一件事,有违封建礼教,前面让妹妹们帮着核算铺子的账目,为韩涛、贾政的文汇排版,在这个时代,都是比较出格的。
好在薛蟠出手大方,在娇宠妹妹的同时,也没忘记用小恩小惠,拉拢她们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让大家一起给妹妹们遮掩。
就像现在,妹妹们身边的管教嬷嬷,被薛蟠指出去饮酒作乐,小丫头们也能沾姑娘们的光,玩上新鲜玩意儿,至于众姐妹的大丫鬟,更是与姑娘们荣辱与共,轻易不会做有损姑娘们名誉的事情。
所以,薛蟠对众姐妹的娇宠,在荣国府内,倒还算安稳,没有传出什么闲话。
倒是贾宝玉,从学中回来,得知众姐妹又往梨香院来了,一问又知道,今天是薛蟠的休沐之日,虽然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表兄,也不太待见,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便也硬着头皮找过来了。
一进梨香院,就看到院子里的冰台,还有两个痴迷于此的小丫头,仍在那里玩着。
贾宝玉也是头一次见这玩意儿,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把要给薛母请安,与众姐妹玩耍的事情都抛在脑后,凑过来和小丫头一起玩了起来。
府里的小丫头们也知道贾宝玉这个宝二爷,天生一种痴病,对长得好看的女孩儿颇能俯下身段,并不以身份额外对待,都不怕他。
这两个耐冻的小丫头见贾宝玉凑过来,想要一起玩,也没躲开,而是重开了一局,两人一伙,与贾宝玉对垒。
有了对阵,冰壶游戏才更有趣味,贾宝玉很快便沉迷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大呼小叫的声音,惊动了屋里众人,林黛玉趴在玻璃窗上往外一看,看到贾宝玉,嗤笑出声道,“哪里都有他,像个跟屁虫一样。”
薛母也看到了贾宝玉,忙让薛蟠去叫他进来,怕他在外边玩得久了,寒邪入体,被冻病了,那就罪过大了。
薛蟠没奈何,只能出去叫贾宝玉。
宁荣二府的孝悌规矩,做弟弟的都怕哥哥,把“长兄如父”这一套贯彻得十分到位。
薛蟠虽然不是贾宝玉正经的哥哥,只是表兄,但是他借住到荣国府之后,处处表现得都远胜贾宝玉,让贾政赞不绝口,再教训贾宝玉的时候,就会以薛蟠为例。
就连原本都与贾宝玉交好的众姐妹,现在也变得和薛蟠更加亲近。
贾宝玉也自觉处处不如薛蟠,对这个小小年纪,便贪恋仕途经济、混迹官场,成为他口中的“国贼禄鬼”的表兄,一方面不愿意亲近,一方面又打心眼儿里有点崇敬。
贾宝玉作为贾政的嫡子,亲生兄长贾珠早亡之后,他就是荣国府二房未来的希望,被贾母、王夫人、贾政都寄予厚望。
要说贾宝玉从来没有想过仕途经济的事情,肯定是不对的,像他这样的大家子弟,教育都是从小开始的。
只是,之前贾宝玉接触到的仕途经济方面的人,都是通过贾政这个父亲,而贾政自被恩赐正六品工部主事,在官场一二十年,碌碌无为,结交的自然也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贾宝玉对这样的人,自然是看不入眼的,又把天下官场,都认为是全和贾政之流一样的无能之辈,不愿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自然也就开始排斥所谓的“仕途经济”。
其实贾宝玉只是井底之蛙,对官场的了解,只是通过贾政这个小窗口看到的,却不知道,官场也有为天下生民请命的好官。
远的不说,就说薛蟠,他刚到崇文门税关衙门上任,就取消了百姓的杂税项目,从而活跃了京城的市场经济,这样的官员,怎么能说是“国贼禄鬼”呢?
所以,贾宝玉现在心中其实很矛盾,因为薛蟠让人看到了官场的另一面。
薛蟠出来,撩开门帘,扬声叫道,“宝玉,先不要玩了,别冻坏了身子。”
贾宝玉虽然正在兴头上,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冰壶,讪笑着向那两位小丫头挥了挥手,往正屋走来。
薛蟠又对那两个不怕冷的小丫头说道,“你们两个也去屋里暖和暖和,冻病了受罪的还是你们自己。”
那两个小丫头闻言,吐了吐舌头,拉着手跑进下房去了。
贾宝玉进了屋,先向薛蟠拱手见礼道,“表兄安好。”
薛蟠回了一声“好”,看了眼贾宝玉身上的衣服,问道,“你这是才从学里回来?”
贾宝玉回道,“是,去给老祖宗请了安,听说姐妹们都来这边了,我就也过来给姨妈请安。”
薛蟠“嗯”了一声,把贾宝玉带到里间。
贾宝玉先向薛母请安见礼道,“见过姨妈,姨妈这几日可好?”
薛母连声说道,“好好好,我的儿,快到炕上来暖和暖和。”
贾宝玉便如言脱鞋上炕,被薛母一把抓住手,薛母说道,“看你的手凉的,在外边玩了多久?”
贾宝玉嘿嘿笑道,“没玩多久,只抛了几个壶,还不足一局呢。”
薛母说道,“外边太冷了,你哥哥已经说了,会给你们制一副石头桉子,制好了之后让你们能在屋里玩。”
贾宝玉确实对冰壶这个新鲜游戏颇有兴趣,闻言拍手笑道,“太好了!到时候我和姐妹们比赛,你们谁和我一伙儿?”
众姐妹都笑着说道,“才不跟你一伙儿呢,你连两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不要来拖我们的后腿。”
贾宝玉被嫌弃,也不着恼,嘻嘻笑道,“我那是在让着她们呢!你们都不和我一伙,我就自己一伙,到时候赢了你们,看你们还怎么说。”
第64章 薛母封诰命(万更求订阅)
转眼又是朔日大朝会之期。
薛蟠这次仍然只能站在太极殿外台阶之下,吹着寒风。
此时,京城内已经下了两场大雪,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几度,在外边吹风,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
薛蟠这次准备的,比上次更加充分,在朝服下面,穿了两层棉衣,把原本宽大松垮的朝服,撑得鼓鼓的。
薛蟠这些时日,吃得好睡的着,内有金钏儿暖@床,外面衙门的诸多事务,也都理顺了,身心皆尽愉悦。
按照“心宽体胖”的标准,本来应该发发福,不过薛蟠才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在这一两个月里,又挺拔了几分,整个人愈发显得玉树临风。
平时穿着常服,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此时身穿朝服,参加朔日大朝会,本来也应该在一众青绿官袍的官员中,越众而出,出类拔萃。
但是薛蟠为了保暖,却把自己穿成了个米其林轮胎人。
上朝之前,韩涛看到他的装束,不禁开口笑道,“文龙,你这样,就不怕御史参你一本,说你君前失仪么?”
薛蟠揣着手说道,“哪个御史会这样没事找事?我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冻着了。”说着,还抽了抽鼻子。
其实,韩涛身上穿得也不少,原本干瘦的身材,此时也显得颇为雄壮了,不过他已经年过六旬,更受不得冻,年老体衰,一受冻可能就会要了老命。
绝大部分的官员,面对严严寒冬,凛冽北风,在皇权威严,与自家性命之间,还是会先考虑自身。
包括巡视御史,也要先守好自身,才能更好地为皇帝效命嘛。
和上次一样,在小黄门的喝令声下,薛蟠和阶下众官一起,向太极殿内的皇帝行了叩拜大礼,起身之后,就没他们这些小官什么事儿了。
这次的朔日大朝会,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御史,当庭找人麻烦。
过去这一个月,随着寒冬来临,偌大国朝,好似都开始猫冬了,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顺天府、刑部、大理寺,并都察院,对“西山煤矿惨桉”的联合办桉了。
经过四衙门多日的通力合作,在这次朔日大朝会之前,总算对“西山煤矿惨桉”,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经查,西山煤矿历年被害人数,多达上千人,这还只是找得到的尸骸遗骨,时间太久远的尸骨,已经泯灭成灰,无处可寻了。
西山煤矿原有的四五十个窑口主,全都涉及到了本桉之中,被一网打尽,经过审讯,单是被判监斩候的,就多达十余人,剩下的首恶,被判的也都是里程远近不一的流放,遇赦不赦。
窑主的家产全被抄收,煤窑收归国有,由煤务提举司统一管理;土地庄园则一律归属煤务提举司,用于安置矿工;浮财则由顺天府、户部瓜分,至于分配比例,由顺天府尹和户部右侍郎商议而定。
被了黑锅的忠顺王府,忠顺王至今仍在王府中禁足,又被加罚了一年俸禄,宗人府宗正的职位也暂时被免,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责罚了。
倒是忠顺王府长史丁姜斌,被罢官去职,贬为白身,又加了个“永不录用”罪罚,这辈子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
对这个结果,薛蟠无可无不可。
他也知道,只凭这次的事情,想要彻底扳倒忠顺王府,是不可能的。
忠顺亲王毕竟和当今圣上永昭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是永昭帝在一干兄弟中推出来的门面,是永昭帝的肱骨之臣。
薛蟠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想恶心忠顺亲王一下,让他面对宁荣二府的时候,态度收敛一点,不要太过咄咄逼人。
宁荣二府在京中勋贵中,虽然日渐落魄,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目前,还是薛蟠在官场的靠山之一。
如果没有宁荣二府,九省统制王子腾在后面背书,薛蟠作为初涉官场的小萌新,想要站稳脚跟,做出一系列的政务革新,是不可能的。
甚至连薛家商号的蜂窝煤、玻璃窗、玻璃镜等产业,也保不住。
薛蟠在官场的根基还是太浅,还没有什么自保之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摆脱宁荣二府、王子腾的影响的。
“西山煤矿事件”,至此算是落下帷幕,要翻开新章了。
太极殿内,永昭帝和朝中重臣的互动,这次也颇为和谐,老生常谈的政务汇报到了最后,戴权惯例宣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顺天府尹邓浩然出班奏道,“微臣有本启奏。”
永昭帝开口说道,“爱卿请讲。”
邓浩然说道,“启奏陛下,京中日前连降两场大雪,外城民房被积雪压垮数十间,好在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崇文门税关衙门通力合作,紧急救灾,从垮塌房屋中救出上百名百姓,其中有十几名重伤者,经过救治,已经性命无忧。
“往年这个时节,城外逃荒灾民常有冻毙者,城内百姓,也会有百姓,受不得严寒,冻困而亡,但是今年,却尚未有百姓受冻而死的消息,报于顺天府,此全赖陛下盛德,天降干才,做出蜂窝煤一物,既能广赈灾民,又能温暖百姓。
“甚至,因为蜂窝煤活跃经济,京中百姓手里的闲钱,相较往年,也多了一些,不仅可以多用来采买煤炭用以取暖,还能买些吃食闲物,改善生活,此乃盛世之象,臣为陛下贺!”
邓浩然这番奏报,听得永昭帝喜笑颜开,喜形于色道,“此事多赖爱卿,与众大臣,通力为国,我大汉方有此盛世景象。”
一时间君臣相得,太极殿内氛围一片祥和。
邓浩然接着说道,“煤务提举司日前在西山与京城之间,浇灌出了一通冰道,又制出冰车,往来运输煤炭,甚是便利,此乃善政,或可推行北地。”
永昭帝点头说道,“朕也看到了薛蟠的奏章,已经交由内阁、五军都督府商议,推行下去了。”
邓浩然又说道,“崇文门税关衙门近日在九门之外,开设多处集市,方便城外百姓,售卖自己所产,如今已经蔚为壮观,百姓都交口称赞。”
永昭帝讶然道,“哦?还有此事?”,呵呵一笑,问道,“爱卿究竟要说什么,还是痛快说出来,不要让朕和诸卿一样等了。”
邓浩然拱手说道,“微臣以上所言,皆与一人相关,此次是想为他向陛下请功!”
永昭帝虽然已经猜到邓浩然所说的是谁,但还是问了一句,“哦?爱卿言者何人?”
邓浩然回道,“微臣所言,乃是崇文门税关衙门副提举、煤务提举司提举,正六品承直郎,薛蟠。”
永昭帝闻言呵呵一笑,对内阁首辅、吏部尚书王汝霖说道,“王爱卿,邓爱卿所言之人,有没有功?当不当赏?”
王汝霖拱手回道,“有功!当赏!”
永昭帝追问道,“应该如何封赏?”
王汝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为臣对这位薛大人,也素有耳闻,从他上任崇文门税关衙门、煤务提举司以来所做之事可知,是一位难得的实务干才!
“只是,他上任崇文门税关衙门,才一个多月;就任煤务提举司,更是不足一个月,时间尚短,不如,且把这些功绩记下,等明年京察,再一并封赏。”
永昭帝点头说道,“王卿此言,也有道理,薛蟠虽是干才,但一来就任时日尚短,二来年纪也还小,不宜过速简拔,功劳暂且记下也好。
“不过有功不赏,有违君道,可嘉封其母诰命,以酬其功,王卿以为如何?”
王汝霖拱手回道,“陛下圣明!”
永昭帝说道,“好!此事自有吏部操持,朕也放心,今日便这样吧。”言罢,起身走下御台,向殿后走去。
太极殿内众大臣躬身齐声道,“恭送陛下。”
薛蟠没有想到,邓浩然会在朔日大朝会,当庭为他请功。
实在是因为,薛蟠进京后做的一系列事情,顺天府获益良多,邓浩然这个新任的顺天府尹,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这个冬天过的,要比历任前任都顺畅舒心。
薛蟠没有自表其功,还把“西山煤矿事件”的功劳,主动分润给顺天府。
邓浩然做为实在人,当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薛蟠的好处,主动为他请功,聊以回报。
邓浩然出了太极殿,走到薛蟠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对他明言方才殿内发生之事,只是让他回府去,静候佳音。
薛蟠不明所以,不过想来邓浩然也不会戏耍他,便如言,出了宫城之后,没有去衙门,而是回到城东薛府。
等到过午时分,守在大门处的管家孙立一熘烟儿地跑进来,向薛蟠禀报道,“大爷,外边来了一个宫里的公公,说是来府上宣旨的。”
薛蟠闻听,忙命人打开中门,迎接圣使。
把宣旨太监迎进府内,薛蟠跪在院中,听太监开口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然后云遮雾绕地唠叨了一大通,最后才读到正题,“追封薛狸正五品奉义大夫,封赐薛王氏五品宜人诰命,以酬子功。”
薛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朝廷追封他的父亲薛狸一个正五品的文散官奉义大夫,封了薛母一个五品宜人的诰命,“以酬子功”,自然就是酬慰自己的功劳了。
薛蟠这些天立的功可不少,不过就像首辅王汝霖说的那样,他为官时日尚短,虽然功劳不少,但也不会立即加官升爵。
没想到,朝廷办事这么敞亮,竟然把他的功劳,嘉恩到了家人这里,敕封为薛母诰命。
说实话,这比直接升薛蟠的官儿,还让他高兴。
薛蟠来到此方世界大半年,最亲近的,自然就是薛母、薛宝钗这两个嫡亲之人了。
薛母的拳拳爱子之心,薛蟠感触极深。
薛家此次进京,说什么送薛宝钗待选,访友探亲,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薛蟠。
薛父早亡,薛蟠就是薛家嫡脉的当家人,与薛家互为一体,祸福寄于一身。
之前的薛蟠,放荡不羁,无心家业,看着不像是能撑起家业的样子,薛母作为薛家的当家主母,为了薛家与儿子着想,进京来投奔哥哥王子腾、姐姐王夫人,是无可指摘的选择。
难得薛母就不知道寄居在荣国府,要看人脸色么?但是为了薛家和薛蟠,薛母还是强忍着羞愧,住进了荣国府。
至于图谋金玉良缘,薛母其实并不是主谋,而是王子腾、王夫人的主意。
王家先祖开国之时,不过是区区一个伯爵,与一门两国公的贾府,权势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到第二代,贾府还有贾代善,承袭荣国公爵位,王家却已经先行衰落了,要不然也不会把王家的嫡出大小姐王夫人,嫁给荣国府的二公子贾政。
当时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仍在世,按照传承法度,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和家业继承者,都是长子贾赦。
贾政按照正常逻辑,会在贾赦承爵之后,分家出去,成为贾家的一脉旁支。
后来荣国府之所以呈现出,贾赦继承爵位,却独院单过;贾政继承家业,住在荣国府的正房,成为荣国府的当家人,是因为出现了一些变故,是意外所致。
王夫人嫁入荣国府的时候,可不知道未来能够成为荣国府的当家太太。
所以,王夫人嫁给贾政,既是高攀,又是下嫁。
对王家而言,是高攀贾府;对王夫人个人而言,则算是下嫁。
王夫人在成为荣国府当家太太之后,并没有怨恨王家,反倒竭尽所能,帮助娘家,王子腾之所以能够做到京营节度使的高位,与荣国府的鼎力相助,有非常大的关系。
王子腾这些年上下打点关系,也多靠王夫人掏空荣国府的库房,代为筹谋。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以现在各家的权势论,薛家自然还是吊车尾的,王家却已经从第三位,跃升到了第一位。
王子腾现在是从一品的九省统制,虽然在官阶上,仍然要比贾赦正一品威烈将军要低,但却手握实权,从权势上论,要在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贾赦之上。
史家同样是如此,史家现在有两个超品侯爵,但是在实权上,也已经被王子腾反超了。
王子腾现在才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官场上的头面人物!
第65章 阖府齐欢庆
王家能在短短一二十年的时间里,在权势上,反超一门两国公的贾家,以及一门两侯爵的史家,王子腾的个人努力只是一个方面,主要原因,还是趴在荣国府吸血,掏空了荣国府的家底。
至此仍然不肯罢休,在第四代上,仍然要继续图谋荣国府,并且还把薛家拉进来,准备让薛宝钗,和贾宝玉结成所谓的“金玉良缘”。
若是此事成功,那么荣国府第三代的当家太太,是王家的嫡出大小姐;第四代中,长房大奶奶王熙凤,同样是王家嫡出的大小姐;二房这边,当家奶奶也会是带有王家血脉的薛宝钗。
可谓是全方位地把持了荣国府上下。
真是好算计。
在《红楼梦》文本中,王家的这番算计,最终得逞,只可惜在事成的时候,贾家已经彻底败落,最终落了个抄家的结局。
不过王家该攥取的利益,已经都到手了。
只是可怜王夫人、王熙凤,还有薛宝钗,都跟着大厦倾覆的贾家一起落难。
现在的薛蟠,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薛蟠,薛家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不需要再牺牲薛宝钗的幸福,为他筹谋。
王子腾、王夫人搞出的这个“金玉良缘”,在薛蟠这里根本通不过。
王夫人作为荣国府当家太太,要掏空荣国府,补贴娘家,薛蟠作为小辈儿,无话可说,但是想要把薛家也扯进来,薛蟠可不会同意。
改变,从薛蟠捐官谋缺,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薛蟠因为与国有功,朝廷追封他已经辞世的父亲薛狸,正五品奉义大夫;敕封薛母五品宜人诰命。
让薛母在诰命上,已经赶上了王夫人——她因为贾政只是正五品的工部郎中,所以也只是五品宜人诰命。
薛家这一次,算是彻底改换门楣了。
薛蟠诚心诚意地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从宣旨太监的手里接过圣旨,双手恭敬地放在书桉的白玉托盘上,才上前拉住宣旨的太监的手,连声称谢,手下一动,一张百两银票,已经塞了过去。
宣旨太监不动声色地收好银票,笑呵呵地说道,“咱家恭喜薛大人了!本来咱家义父是准备亲自来宣旨,并向薛大人道贺的,只是临时有事拌住了脚,咱家就主动借了这个差事。”
薛蟠本就看这位公公眼熟,听他这么一声,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在戴权身边看到过,他口中的义父,自然指的就是戴权了。
薛蟠现在已经和戴权建立起了比较稳定的利益关系,听这位公公如此说,态度立即又亲热了几分,拱手笑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这位本姓施的公公笑着说道,“此乃咱家本分,称不上辛苦。此间事了,咱家这就回宫复旨去了。”
薛蟠忙拱手说道,“公公慢走!本官换了衣服,也要进宫去谢恩呢。”
送走施公公,薛蟠换上官服,进宫谢恩。
戴权得了消息,向永昭帝禀报道,“封赏薛蟠父母的旨意,已经下达,薛蟠进宫谢恩来了。”
“哦?”永昭帝闻言,从正在批阅的奏章上抬起眼,沉吟了一下,本意是想把薛蟠宣进来,正式见一下,但是皇帝没事宣见一个六品的小官,也不像样,便把这个念头打消,摆手说道,“你出去让他用心做事吧。”
薛蟠进宫谢恩,也没想着能觐见永昭帝,不过是被封赏之后,必须要走这么一个形式,意思到了就行。
出宫回到城东薛府,让孙立自行摆宴庆贺,他却带着御赐的五品宜人凤冠霞帔,快马往荣国府去了。
从侧门进了梨香院,薛母看到他,非常意外,出言问道,“我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薛蟠满脸喜色,噗通一声跪倒薛母面前,笑着说道,“孩儿向母亲贺喜了!”
薛母连忙俯身把薛蟠扶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不年不节的,怎么行此大礼?我在这边院里住着,喜从何来?”
薛蟠朝着皇城的方向拱手说道,“喜从宫中来!”
薛母闻言愣了一些,半晌也露出些喜色,问道,“难道是你妹妹待选的事情,有准信儿了?”
薛蟠被问得也是一愣,没想到薛母竟然会联系到这上面去,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这件大喜事虽然也与妹妹有关,但主要还是母亲您。”
薛母在薛蟠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嗔怪道,“你这孩子,就不要和为娘打哑谜了,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喜事,竟然能让你特意跑这一趟。”
薛蟠这才让人把他带过来的锦盒捧进来,呈给薛母,笑着说道,“母亲,您看这是什么!”
薛母打开锦盒,往里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说道,“这是诰命朝服,我在你姨妈那里看到过,这和你姨妈的五品宜人朝服一样。我儿哪里得来的?”
薛蟠这才揭开谜底,喜滋滋说道,“皇恩浩荡,今日颁下圣旨,追封父亲为正五品奉义大夫,敕封母亲为五品宜人诰命,这套诰命朝服,就是御赐之物!”
薛母嘴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拢,瞠目结舌道,“蟠儿,你不是在骗为娘罢!”
薛蟠知道薛母不会轻易相信,把圣旨也带来了,从袖中取出来,展开给薛母看,“母亲,这是盖有陛下宝印的圣旨,给孩儿一百个胆子,也不过伪造,做不得假!母亲不信的话,自己看。”
薛母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看了一遍,见果然是敕封自己的,一时间欢喜得手足无措,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母的贴身大丫鬟同喜、同贵已经识趣地跪倒在地,向薛母道贺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太太现在也是诰命夫人了!”
其实,正经来说,只有一品、二品的诰命,才能称作夫人——就像荣国府内,只有贾母的国公诰命,和邢夫人的一等将军诰命,才能成“夫人”。
三品诰命称作“淑人”,四品诰命称作“恭人”,五品诰命称作“宜人”,六品诰命称作“安人”,七品诰命称作“孺人”。
不过,在自己家里称呼,当然还是“夫人”叫着顺口。
薛母这次反应过来,往身上摸了摸,把双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摘下来,同喜、同贵一人手里塞了一只,喜形于色道,“赏给你们的。”
薛母自带的玉镯,怎么可能是凡品,这对玉镯,乃是薛父当初亲自挑选的一块玉石,专聘能工巧匠打造的,如果放到市面上,没有个五六千两银子,连原料都买不到。
薛母这是欢喜得昏了头,身上没有别的随身物品,可用来赏赐,才顺手把这对玉镯摘下来,赏了下去。
同喜、同贵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奖赏,连忙拉住薛母的手,又把玉镯给她戴回去,笑着说道,“奴婢当不得太太这般厚赏。”
薛母拍着她们两个的手笑道,“你俩很好!你俩的赏赐稍后再说,你们且去准备大家的赏赐,今日我要与大家同乐。”
这个时候,薛母获封诰命的消息,已经在梨香院里传开,婆子丫头们都来向薛母道贺,薛母喜滋滋地每人赏了一个十两银子的大红包。
薛家现在毕竟只是暂时借住在梨香院,所以人口毕竟简单,婆子丫头也没几个,一人十两也没几个钱。
得了赏钱的小丫头,有机灵的,一熘烟儿地跑到荣国府里,去向找姐妹们玩耍的薛宝钗报喜。
薛宝钗得了消息,自然急匆匆回梨香院来向薛母贺喜;林黛玉、贾宝玉并三春姐妹,也跟着过来,一起向薛母道喜。
薛蟠又亲自到荣国府里,去把这个消息,通禀给贾政。
王夫人、王熙凤得到消息,也亲自来梨香院,与薛母贺喜,薛母又跟着她们,一起去贾母院子,向贾母禀报了此事。
于是荣国府上下,也因为此事,呈现出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薛母借了荣国府内在贾母院子后面新盖的大花厅,大摆延席,招待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东府的尤氏、王熙凤、李纨、秦可卿,并林黛玉及三春姐妹。
贾宝玉自然也跟着凑热闹。
薛蟠则借贾政的书房,设宴招待贾政、贾赦、贾珍、贾琏、贾蓉、贾蔷等宁荣二府的嫡脉诸人。
席罢宴散,贾政、王夫人,和薛蟠、薛母,在王夫人院子正屋里坐着喝茶说话。
薛蟠开口说道,“姨丈、姨妈,今日实在是叨扰府上了。”
贾政摆手说道,“文龙这样说,就太客套了,你母亲获封诰命,乃是大喜事,庆贺一番是应有之义,我们府上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这还是借了你们母子的光呢。”
王夫人也笑着说道,“正是如此。”
薛蟠客套了一番,才说起正题,“承蒙姨丈、姨妈厚意,在小侄和母亲、妹妹刚进京时,让借住在府上,对府上多有打扰。
“小侄还多赖姨丈扶持,才能从一介白身,谋得如今官职。
“只是,小侄如今日常在城东住着,母亲和妹妹却仍住着府中,属实有些不便,现在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小侄想要择日把母亲、妹妹搬过去,与小侄同住。”
贾政闻听此言,尚在沉吟,王夫人却抢先开口说道,“蟠儿,你母亲和宝钗,在这边府上住得好好的,你母亲日常能来与我说说话,宝钗也能有黛玉、探春她们姐妹作伴,若是搬过去,你每日要忙于公务,府中只有你母亲和宝钗二人,岂不寂寞?还是住在府中更好。”
第66章 次辅愁白发
贾政也跟着点头道,“文龙,你姨母说的也有道理,你这些时日,两边府中住着,不也蛮好,就让你母亲和妹妹先在府中住着,要真是要搬,也等到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之后,再搬也不迟。”
薛蟠迟疑道,“这个......”
薛母也开口说道,“既然你姨丈、姨母留我们,那我和你妹妹就在府上再借住一阵子,我们这些时日在这边也住习惯了,搬过去的事情,容后再议吧。”
贾政、王夫人都开口留人,薛母也不愿意搬,薛蟠作为小辈儿,只能听命。
王夫人抢在贾政开口之前挽留薛母、薛宝钗,虽然像她说的那样,有顾念亲情的因素,但也有别的考虑。
王夫人也没想到,原本已经破落的薛家,进京短短两个多月,竟然咸鱼大翻身,不仅传闻中不争气的薛蟠,摇身一变,成了有为少年,捐官谋缺,做了不少大事;现在连薛母,也获封诰命,在官面身份上,已经和她并驾齐驱了。
薛母是王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薛蟠是她的亲外甥,血脉亲情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说,之前王夫人拉拢薛家,想要促成薛宝钗和贾宝玉的“金玉良缘”,更多的是看重薛家的财势,想要借薛家的钱财,帮王子腾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那么现在,已经起势的薛家,被王夫人看重的地方,就更多了。
一是薛蟠,如今已经是正六品实缺,有贾家、王家的关护、扶持,未来的前途一定不会只限于此。
在此之前,王夫人的目光一直放在以王子腾为代表的“四大家族”第三代身上,现在从薛蟠这里,突然发现,“四大家族”的第四代,也已经成长起来了。
王夫人掏空荣国府,帮衬娘家,根本目的,还是想让王子腾这个舅舅,将来能够看护、帮衬贾宝玉。
而相比起已经年近半百,将知天命的王子腾,只比贾宝玉大了四五岁的薛蟠,能帮衬贾宝玉的时间,显然更长一些。
贾宝玉现在虽然被薛母、王夫人宠溺娇惯,不求他读书科举,但是将来,荣国府的家业,终还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知子莫若母,王夫人要说对贾宝玉的脾气秉性一点儿也不了解,肯定是假话。
以贾宝玉现如今呈现出来的气度,可没有一点儿支撑家业,重现家族荣光的迹象。
未来多半还是向贾赦、贾珍那样,在府里做一个富贵闲人。
这样的闲人,想要永保富贵,才更需要有人关护、帮衬。
现在,薛蟠成了王夫人眼中,未来能够帮衬贾宝玉的不二人选。
于是,王夫人对薛宝钗和贾宝玉的“金玉良缘”,愈发热切了。
薛宝钗若是能与贾宝玉结合联姻,那么薛蟠就不仅仅是贾宝玉的表兄,更是他的大舅哥,薛宝钗将来的孩子,就是薛蟠的亲外甥,与王子腾和贾宝玉一样。
薛蟠到时候就算不看贾宝玉的面子,看在薛宝钗和亲外甥的面子,也会多多维护荣国府的。
于是,为了拉近荣国府和薛家的关系,让薛宝钗和贾宝玉的“金玉良缘”,变得更有可能,王夫人才主动在贾政开口之前,出言挽留薛母和薛宝钗。
对王夫人的算计,薛蟠略一思索,便了然了,心中冷笑了一下。
任你算计再精,薛蟠只需要在官场步步稳走高升,未来的事情,总有自己能做主的一天。
荣国府一日欢腾,第二天,王子腾夫人,也就是薛蟠、薛宝钗的舅母,得到薛母获封诰命的消息,也带着王仁,和自己的几个儿女,来荣国府道贺。
在此之前,王子腾夫人,并不是多待见薛家这么落魄亲戚,本来,薛家进京,就算自家宅院没有收拾出来,也应该借住到王子腾家,王子腾虽然离京巡边,但是王子腾夫人至少也要说过邀请的话。
但是,贾政、贾母挽留薛家,让他们住到荣国府梨香院之后,王子腾夫人那里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之后,也没有让王家的小辈儿,与薛蟠、薛宝钗这对表兄妹多亲近。
只有已经成年,在王家代为管家的王仁,与薛蟠有过两次往来,还都是薛蟠主动邀约的。
王熙凤从薛蟠这里讨来蜂窝煤、玻璃窗这两项日进斗金的生意,分润了大部分利益给王家,王家也没说向薛蟠这个始作俑者道声谢,把这一切都视作应该。
薛家商号能够在京中立足,确实少不了王家的背书,但是现在的薛家,有了薛蟠这样能撑起家业的当家人,并不是王家的附庸,和王家应该算是合作关系。
王家只不过付出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响力,换来的却是真金白银,谁占便宜谁吃亏,还真不好分辨。
只能算作各取所需。
但是,薛家的靠山,又不止王家一个,荣国府这边也出了大力,却并没有像王家那样,试图从薛家这里捞取好处。
所以,至少,王家对薛家的态度,应该更好一些。
这次王子腾夫人主动登门来道贺,也算是王家对薛蟠态度转变的一个开始。
现在的薛家,已经是真正的官宦之家,才刚满十五岁的薛蟠,就已经是正六品官身,虽然任职的崇文门税关衙门、煤务提举司,都只是杂务衙门,但正是因为能做实事,才更得看重。
顺天府尹邓浩然在朔日大朝会上主动为薛蟠请功,也是看好他的前程的一种表现。
接下来几日,又陆续有薛家在京城的故交老亲,来梨香院向薛母贺喜,薛家借用荣国府的地盘,连续摆了几日宴席,好好地风光了一把。
就在薛家喜气洋洋的时候,户部衙门大堂中端坐的内阁次辅、户部尚书石淼文,却面带疲倦,翻开着书桉上的书折。
书折的内容,不用看,他就能猜到——指定是要户部调拨银子的。
作为天下赋税的主管部门,户部每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夏秋两季赋税如数收上来。
接下来就是最让户部尚书头疼的工作——再把收上来的赋税花出去。
钱谁都会花,但是国家赋税的花费,却是一盘大棋,需要仔细筹谋。
尤其是现在刘汉帝国内忧外患不断,每年各项财政支出总和,要多于收取的赋税,国库每年都会落下亏空。
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做好刘汉帝国这艘处处漏水的巨舰的修补匠,是一个相当考验政治智慧的事情。
石淼文在户部尚书任上,已经干了两年,总的来说,做的还不错,所以才能在内阁排序上稳步上升,从一开始的第四名,升到了如今次辅的位置。
只是坐在首辅位置上的吏部尚书王汝霖,政治手腕还在石淼文之上,已经做了两年首辅,照现在的趋势看,还能继续做下去。
石淼文能不能熬到接任内阁首辅的一天,或者中途被王汝霖搞掉,丢掉次辅的位置,现在不太好说。
今年,北方诸省继续大范围灾荒,黄河再一次决堤,使得河南、山东两省的赋税大减。
好在,江南诸省还算风调雨顺,撑起了国家赋税,比去年同期,没有降低,还小有增长。
前些时日,南方各省的秋季赋税陆续运抵京城,还没做户部库房里暖热乎,就被各衙门瓜分殆尽。
现在,户部的库房,已经空荡得,老鼠见了都要落泪的程度。
各衙门大笔的开支,已经支付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零星的小笔拨款申请,但这也足以让石淼文头上多生出不知多少白发了。
此时他手里的这份书折,是国子监递过来的,请拨的银子数目不多,只有五千两,用途也十分正当,是为在国子监坐监的监生们,采购煤炭,用来取暖的。
但是,户部现在的账上,还有没有五千两银子,石淼文都拿不太准,所以这笔请款,他数次提起朱笔,却写不下一个“准”字。
石淼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把衙门中负责国库管理的广积库大使叫过来,问一问国库存银,还剩下多少。
广积库应@召而来,手里捧着户部银库的出纳账簿,听到石淼文发问,很是严谨地翻开账簿,确认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回大人,户部银库现有存银八万三千两。”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石淼文的预计,不禁讶然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是有哪一处的银子,还没有拨发出去么?”
广积库大使拱手回道,“之前批复的拨银款项,都已经如数调拨出去了,库中原本只剩下三千两银子,不过今天是崇文门税关衙门,和煤务提举司每月上缴税银的日子,崇文门税关衙门上缴上月税银四万两,煤务提举司也上缴了四万两的利润,所以才有这么多。”
石淼文闻听此言,更是惊异,问道,“我记得,崇文门税关上个月上缴的税银,是两万两吧,已经创造了历年之最,这个月竟然又番了一倍,上缴了四万两税银?”
广积库大使回道,“正是!下官看到崇文门税关衙门送来的账目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上缴的税银,已经入库,下官亲自看过,四万两白银,分毫不差,不信也得信了。”
石淼文又问道,“煤务提举司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个衙门是上个月新设的吧,陛下亲自委任的提举,还是崇文门税关衙门副提举薛蟠兼任的,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把这个新衙门的事务调理顺畅了?还创造了四万两的利润?”
第67章 京城始更新(万更求订阅)
广积库大使回道,“下官对此所知不详,具体情况,大人可以询问分管煤务提举司的清吏司郎中大人。”
石淼文用手指在脑门上敲了敲,想起来煤炭提举司设立之后,被归到户部十三清吏司的贵州司代管,便命人把贵州司郎中唤来。
贵州司郎中来到户部正堂,听到石淼文发问,想了一下,才拱手回道,“此事,煤务司提举薛蟠,倒是与下官通禀过。
“薛蟠言说,煤务司新立,可以不要部里拨银派人,只需要给他几个库大使的职位,他自会把煤务司一应事等料理妥当。
“前些时日,薛蟠递条子过来,任命了几个堆场大使、副使,都是正九品、从九品的职位,下官在工作汇总中提到过。”
石淼文素有博闻强识着称,闻言凝神回想了一下,便记起来了,贵州司之前递上来的工作汇报中,确实提到过此事。
贵州司郎中接着说道,“据悉,煤务司趁着西山煤矿事件,把煤矿窑口全都收归国有,由司里出面,组织矿工开采煤炭,并且还在西山和京城之间,修了一条冰道,专门用来运输煤炭。
“现在,京中煤铺再从西山煤矿买煤,已经不用去西山,只要去煤务司设在广安门外的堆场就可以了。
“煤务司亲自组织矿工开采煤矿,组织运夫运输,又任命了堆场大使,负责煤炭销售,据说获利不菲。
“今天上缴的利润,应该就是从此处获得的。”
石淼文皱眉道,“煤务司垄断了煤炭的开采、运输、销售,直接与商家对接,此事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妥当么?”
贵州司郎中回道,“下官获知此事的时候,也曾有过此虑,特意命人去广安门堆场探查了一番,看到那里秩序井然。
“煤务司制定的原煤价格,相比起之前煤铺去西山买煤,再自己组织人手运到京城来的花费,还要略低一些,煤铺方面对煤务司此举,多是赞成认可的。
“在下官看来,煤务司此举,不过是把原本被煤矿窑主赚取的利润夺了过来,并没有伤害矿工、运夫,以及煤铺商家的利益,而西山煤窑原来的窑主,因为‘西山煤矿事件’,被一网打尽,悉数法办,就连被牵连到的忠顺王府,都因此吃了挂落,所以煤务司的改革,才能如此顺利。”
石淼文这才把眉头展开,呵呵笑道,“薛蟠这个商贾子弟,对经济之道,确实有些手段,上任崇文门税关,短短时间,就令收缴税银番了几倍;兼任煤务提举司,又为朝廷开辟了一项财源——一个月四万两利润,一年下来,就是近五十万两,能做许多事情了。”
贵州司郎中拱手恭维道,“都是大人领导得当,给了他施展能力的舞台,才让他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石淼文哈哈笑道,“本官可不敢抢他的功劳,薛蟠现在已经是上达天听的人了,前日的大朝会上,邓浩然邓大人就当庭为他请功了,看来下一次大朝会,本官也要为他表表功了。”
贵州司郎中笑着说道,“煤务司本就在户部治下,薛大人的功劳,自然也就是大人的功劳。”
石淼文摇头失笑道,“如此说来,本官这次也能‘坐享其成’一番了。”
且不说为不为薛蟠表功,只说薛蟠治下的两个衙门,上缴的八万两银子,却是解了石淼文的燃眉之急。
国子监请拨的五千两取暖银子,石淼文自然不再犹豫,痛快地批复了。
接下来又连续批复了几个小额请款,尚未到下衙时间,石淼文就把今日递进来的请款折子批复完毕,银库竟然还有几万两的盈余。
这种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的感觉,可是石淼文上任户部尚书之后,就难得体验的了。
石淼文心情大好,罕见地提前下衙回府,命人置办了一桌酒,自斟自饮,偷得浮生半日闲。
薛蟠却不知道,自己的经济手段,给石淼文这个朝廷大老,留下了个非常深刻的好印象。
薛蟠连续几日,接待了来祝贺薛母获封诰命的亲朋故交,虽然心情很是舒畅,但是连续宴饮,却让他的身体,有点吃不消。
好在薛家在京中的故交老亲并不算多,几日之后,这场热闹,便渐渐降温。
薛蟠的生活日常也恢复到了正轨上。
现在,崇文门税关衙门和煤务提举司的上下事务,都已经被薛蟠料理顺畅,不需要他再时刻盯着了。
这也是封建社会缓慢生活节奏的一项好处,一件事一旦理顺,就会按照惯性执行下去,维持起来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
尤其是对薛蟠这样的上位者来说,下面有梁鹏、胡东、贾芸、邹成等值得信赖的下属,接下来尽可以愉快地摸鱼了。
薛蟠这一天到崇文门税关衙门转了一圈,衙门里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处理,便迈着方步,一摇三晃地出来,也不骑马,信步在街上走着。
时间已经是永昭三年的十一月,这两日又落了一场雪,护城河水的冰冻厚度,又增长了几分。
街道上,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正在组织百姓,各家自扫门前雪。
还有三五成群,衣穿厚重,不怕天冷的孩童,手里推着自制的冰车,欢呼雀跃着,忽而向东,忽而向西。
孩童手里的自制的冰车,都是借鉴煤务提举司运煤的大冰车,由木头制成,虽然不甚精美,但也足够孩子们玩耍了。
薛蟠侧身让开一伙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孩童,心中不免有些自得——这就是他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改变!
改变不止这一点。
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有不少叫卖冰糖葫芦的,卖的冰糖葫芦,并不止山楂一种,而是宛若后世,糖稀能裹一切——这自然也是薛蟠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改变之一,这些叫卖冰糖葫芦的,多是年老灾民,做不了煤矿、工业基地的重活,便被安排了这样一个轻省的活计,从薛家商号批发冰糖葫芦,再进城来卖,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三五十文。
另外,还有菜贩,推着用棉被包裹严实的菜车,专门到东西两城的富贵人家门外售卖,卖的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青菜——这些青菜,也是出自薛家商号。
薛蟠当初开设玻璃作坊,最初的目的只是要用玻璃,建设暖房,好在严严寒冬,栽培出青菜。
后来演变成制作玻璃窗、玻璃镜,是临时调整的结果,当然也没耽误建设玻璃暖房。
因为时间有限,建成的玻璃暖房面积有限,能够栽培出来的青菜,自然也是有数的,成本不菲,不是平头百姓能消费得起。
不过京中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反季青菜推出之后,虽然难免会有些卫道士说三道四,说什么“有违天合”之类的话,但仍然供不应求。
就连皇城里的尚膳监,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御膳房”,也找上薛家商号,要让薛家的青菜,专供皇室所用。
薛家原本就是皇商,现在继续为皇室供应蔬菜,倒也应当应分。
最后,还是薛蟠让梁掌柜,给尚膳间送去两车玻璃,让他们在宫中自建暖房,自产蔬菜,才没让薛家商号出产的青菜,被皇家包圆。
除了玻璃暖房栽培的青菜,薛家商号还用提前囤积的黄豆、绿豆等,制作出黄豆芽、绿豆芽,用来给京城百姓冬日单调的食谱,增添一抹亮色。
银子当然也赚得海了去了。
薛家商号的这一系列的新产业,薛蟠总共投入了八千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现在短短两个多月,不仅早已收回了成本,赚得的利润,足是启动资金的数十倍!
蜂窝煤、玻璃窗、玻璃镜、反季蔬菜、冰糖葫芦等物,改善的都是百姓的物质生活条件。
只有被百姓自行改造的冰车,才算是给孩子们,带来了一些精神方面的快乐。
另外,薛蟠给妹妹们特制的石板冰壶,也被贾宝玉这个藏不住事儿的大脸宝,传了出去,短时间内,就在京中富贵之家传开了。
这个时代的休闲娱乐活动项目,还是太少,左右不过是听戏、打马吊之类,早就腻烦了。
被薛蟠魔改的冰壶,现在变成了一项桌上运动,与后世的桌球,有些类似,还带有对抗性,说不上老少咸宜,但决定男女皆爱。
薛蟠送给妹妹们的那套冰壶设施,放在三春姐妹居住的小抱厦内,姐妹们每日都要凑在一起,玩上几局。
贾宝玉有时候都插不上上,便借着自己受宠,去贾母那里闹了闹,让贾母命贾琏给他专门打造了一套设施,放在他自己房中。
贾琏见此物新奇,借机多造了两套,一套先给贾赦,一套送给贾珍,贾赦贾珍试过之后,齐声说好。
王熙凤看到这玩意儿,制造起来并不困难,便命人画出图样,给王仁送去,让他找工匠多多打造,放在铺子里售卖,销量相当不错。
薛蟠自己的创意被窃,也不在意,桌上冰壶在他看来,只是小道,不值一提。
薛蟠优哉游哉,来到薛家商号新开设的鞋铺,店里掌柜的看到他,连忙迎上来请安问好,薛蟠摆手说道,“不用多礼,我前日让你们做的冰鞋,可做好了?”
鞋铺掌柜连声回道,“做好了,做好了。”忙让伙计把冰鞋取出来,请薛蟠评阅。
薛蟠拿起一只由手艺精湛的鞋匠,纯手工打造的冰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它已经有了自己在后世所见的冰鞋的七八成模样,缺陷主要体现在鞋下安装的冰刀上。
薛蟠命人制作冰鞋所用的冰刀,自然也是请手艺精湛的铁匠,专门打造的,已经足堪使用,但是与后世工业化生产,又添加了无数微量元素的冰刀,品质上依然难免有些差距。
这是时代局限,不是人力能够抹平的差距。
薛蟠对这样的冰鞋,已经十分满意了,开口说道,“做得很好!接下来你要盯着生产,我预计,不日这冰鞋,就能在京中流行开,鞋铺生意到时候只怕会供不应求。”
鞋铺掌柜其实对薛蟠下命制作的冰鞋的用途、销量,是心存疑虑的,在他看来,这样怪模怪样的鞋,穿上连路都走不好,怎么可能有人卖呢?
但是薛蟠是整个薛家商号的东家,鞋铺只是薛家商号新开的一个小小产业,对薛蟠的吩咐,鞋铺掌柜只有听从的份儿,没有质疑的余地,当即躬身回道,“是是是,小人一定亲自盯着制鞋师傅,让他们保质保量地赶工。”
对鞋铺掌柜眼中的疑虑,薛蟠当然看到了,却无意解释,结果如何,再过几日,自然就知道了。
薛蟠有信心,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教鞋铺掌柜这个在制鞋行业做了大半辈子的行家,重新做人。
薛蟠命鞋铺掌柜,把制作好的冰鞋,派人送到荣国府梨香院去。
薛蟠出了鞋铺,又在城东各处逛了逛,回到薛府,叫小厮带上薛蟠让金钏儿找绣娘做的棉护具,才骑马回到荣国府,从侧门直接进了梨香院。
现在梨香院里的气氛,与以往,已经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
之前,借住在梨香院里的薛母、薛宝钗,虽然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的血亲,但是家世只是商户,虽然薛蟠进京之后,很快就捐官谋缺,更改了门楣,但是上任之后,就住在了城东薛府,只有在休沐的时候,才会回荣国府来。
荣国府上下,不光是主人家,就连下人仆从,也都富贵几十年,一个几岁的小丫头,不仅包吃包住包四季衣服,每个月还有五百钱的月例,比外边的百姓要过得好得多。
难免养成一双富贵眼,对薛母、薛宝钗这对寄居在府上的母女,面上虽然恭敬,暗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怪话。
现在,不止是薛蟠谋缺做了官,连薛母也获封诰命,薛家彻底完成门楣转换,由一介商户,变成了官宦之家,气派自然与以往不同。
梨香院里的薛家下人,也跟着扬眉吐气,在荣国府下人面前,不再自觉低人一等,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不少。
薛母还从王夫人那里,借来两位经验老到的教养嬷嬷,来教薛宝钗大户人家的规矩,要真正的把她当大家闺秀来培养了。
第68章 众姝学滑冰
薛家之前虽然家世豪富,但是自第一代先祖之后,就无人再进官场,家势富则富矣,却与“贵”不沾边。
薛父生前虽然喜爱薛宝钗的聪慧,遍邀名师教导,但是对真正权贵人家的规矩,却仍一知半解。
《红楼梦》文本中,薛宝钗在和贾宝玉的相处过程中,有许多行为,其实都是与大家闺秀的应有的规矩礼仪相违背的。
这些封建社会禁锢女子的教条规矩,在后世人眼中,自然全是糟粕,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权势人家都必须遵守的规则。
谁家要是在这上面漏了怯,定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贻笑大方。
薛蟠虽然想让薛宝钗快快乐乐的成长,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做不得主,薛母拿了主意,他作为儿子,只能听从。
而且,看薛宝钗的意思,对此倒颇甘之若饴呢。
薛蟠进了梨香院,先到薛母的正屋请安,薛母对他不好好上衙,三天两头回到这边来,也算习以为常了,不再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薛蟠如今,已经让薛母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怎么样都是好的,挑不出一点错,就算有错,那也是别人的,和薛蟠不沾边。
薛蟠和薛母说了两句闲话,让香菱去那边府中,请众姐妹过来。
不一时,姐妹们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来到梨香院,通过院子里铺的草垫,来到正屋,先向薛母请了安,薛母便让她们上炕暖和。
薛蟠等众姐妹脱了鞋上了炕,才命人把冰鞋、护具拿进来,对姐妹们说道,“我前日跟你们说的冰鞋,已经制好了,今日特意送过来,让妹妹们试用。”
姐妹们听了,都凑到炕边,看薛蟠命丫鬟在炕沿上一字排开的鞋盒,每一个鞋盒里,都装着一双冰鞋。
林黛玉先从鞋盒里拿出一只冰鞋,仔细打量,只见这冰鞋,鞋面是用绸缎裹着棉花,再由细密的针眼缝制而成,花色不一,甚是精美,鞋底则是皮革裹着一层木板,下面镶着一条钢铁打造的冰刀。
先前薛蟠画图样的时候,姐妹们就看到过冰鞋的样式,现在看到实物,仍觉新奇,嘴里啧啧出声,惊叹不已。
林黛玉先开口问道,“哥哥,这冰鞋是怎么穿,怎么用的?”
薛蟠说道,“穿就像穿鞋一样穿,妹妹们先挑好自己的冰鞋,穿戴起来。”
众姐妹听了,叽叽喳喳地,对薛蟠带来的几双冰鞋品头论足的一番,才各自选好心仪的,在各自丫鬟的伺候下穿到脚上。
薛蟠又说道,“妹妹们试着站一下,看能不能站稳。”
林黛玉先要站起来,刚站起半截,突然脚下不稳,“哎幼”一声,倒在炕上,不过炕上铺着厚厚的炕褥,倒摔不着人。
林黛玉的狼狈样子,引得薛母并众姐妹一起笑出声来,连在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也都低着头辛苦憋笑。
林黛玉羞得两颊绯红,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羞恼,而是看着众姐妹说道,“你们先别忙着笑话我,我倒要看一看,你们谁能站起来。”
于是众姐妹便一个个的尝试站起,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只有探春勉强站起了身,但是连身体的平衡都没保持住,就两腿一软,跪倒在炕上。
这下轮到林黛玉拍手笑话大家了,“怎么样?你们不也和我一样,都没站起来!”
薛母笑着怪薛蟠,“你这是给妹妹们做的什么冰鞋,连站都站起来,还怎么穿?”
薛蟠说道,“穿这冰鞋是要练习的,多练几次,掌握好身体平衡,就能站稳了。妹妹们先让人扶着,自己找一下平衡点。”
于是众姐妹们,便在丫鬟的扶持下,尝试穿着冰鞋站立,慢慢感觉身体平衡。
还是贾探春,身体的协调性最好,率先找到身体的平衡点,很快就能在地上站稳了;随后林黛玉、薛宝钗、贾迎春、贾惜春,也都慢慢地不用搀扶,就能站立了。
薛蟠又让众姐妹试着在平地上穿着冰鞋行走。
如此这般循序渐进,用了大半个时辰练习,姐妹们都能不用搀扶,摇摇晃晃地靠自己,穿着冰鞋在地上走两步了。
身体协调性比较好的贾探春,更是已经适应了冰鞋的平衡,能健步如飞了。
薛蟠这才让丫鬟,给姐妹们带上护具。
薛蟠给姐妹们准备的护具,从头到脚是一整套的,头盔是**帽的样式,不仅能够起到保护作用,还有抵御寒冷的效果;肘部和膝盖,也各有护具,免得跌倒磕碰;脖子里又围脖,手上有手套,口鼻之上,还有特制的口罩。
护具穿戴好之后,姐妹们都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个美目流转,看上去甚是呆萌。
薛蟠这才让丫鬟们,扶着姐妹们出了正屋,来到院中。
梨香院的院子,薛蟠早命人制成了一个大冰场,平常是在上面铺了几道草垫,供人行走,现在草垫已经命人收起来。
薛蟠自己也换上了冰鞋,穿戴好护具,先下了冰场,脚下用力,身体便滑了出去。
薛蟠前世少年时候,曾在东北生活过几年,那个时候的东北,冬天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对薛磐这样的少年来说,滑冰是一项很好地户外运动。
薛蟠的滑冰技巧,虽然算不上精妙,但至少能够在冰上滑起速度,还能做一些简单的旋转跳跃的动作,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此时来到冰场之上,薛蟠似乎找回了儿时的感觉,在冰场上快速绕了两圈,这具身体的协调性不错,旋转跳跃的动作,比前世做起来还要丝滑顺畅。
姐妹们看到薛蟠的滑冰示范,都兴奋地连连拍手叫好,这才真正明白冰鞋的妙处。
贾探春仗着自己方才在平地上练习学得快,不等薛蟠过来教导,便先下了冰场,却没想到,冰鞋在冰面上,和在平地上,完全是两个概念,才来到冰面上,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登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薛蟠看到了,连忙滑过来,唰地一声停在探春身边,弯腰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三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探春连忙摆手道,“幸好有哥哥准备的护具,我摔得不重,一点儿也不疼。”
薛蟠这才放下心,笑着说道,“妹妹们下冰场要小心一些,先让人扶着,和刚才在屋里一样,先练习站立,再学着走,然后才能滑,一步一步的来。”
薛蟠便先教导探春,在冰上站立行走滑行,探春确实心思灵巧,很快便入了门。
薛蟠又一个接着一个,教导薛宝钗、林黛玉、贾迎春、贾惜春几姐妹,每个人的资质不同,掌握滑冰技巧有快有慢,不过刚接触这项新鲜运动,都玩得兴致勃勃。
姐妹们中年级最大的薛宝钗,才十三岁;贾迎春十二岁,林黛玉和探春都是十岁,惜春更是才八岁。
在薛蟠的眼中,全都是小女孩。
在教导她们滑冰的时候,难免肢体接触,甚至在她们失去平衡的时候,情急之下,还要搂搂抱抱,薛蟠却始终心如止水,彻底带入到教练的角色,不存在任何男女之情的成分。
年纪最大的薛宝钗,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然也不会多想;林黛玉、探春、惜春年纪都小,不知人事,也不会乱想,倒是迎春,年纪稍长,略通人事,被薛蟠亲手教导的时候,略带羞怯之意。
薛蟠虽然给姐妹们准备了全套的护具,但是学习滑冰,难免磕磕碰碰,而且外边天寒地冻,哪怕活动起来,并不觉得冷,但是薛蟠也不敢让姐妹们在冰场上玩耍太久。
只用了半个来时辰,带众姐妹们体验了一番滑冰的乐趣,就不顾她们的娇声恳求,命令丫鬟们,把她们都扶出冰场。
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先在外边消了消汗,才让众姐妹进屋,也没有去温暖的里间,而是先在外间,让丫鬟们给姐妹们摘下护具,脱掉冰鞋,又用汗巾擦了擦汗,等身体状况平复下来,才进里间歇息。
姐妹们脱卸装备的时候,薛蟠自觉地躲到了西厢自己的房间,等众姐妹收拾停当,才过来对姐妹们说道,“我知道妹妹们贪新鲜,想要一次玩尽兴,但是妹妹们身体娇弱,一来怕受寒着凉,二来之前又没做过这样的运动,玩太久难保不会损伤身体。
“就是今天这样,妹妹们回去后,身体也难免酸痛,我这里准备了跌打药膏,妹妹们带回去,晚上歇息之前,让丫鬟在习惯、脚腕、手肘等处涂抹揉捏一番,情况会好些。”
薛蟠考虑得如此周到,众姐妹都能感受到他的好意,齐声道谢。
薛蟠笑着说道,“冰鞋妹妹们或带回去,或放在这边,院子里的冰场,妹妹们随时都能来玩,不过切记切记,上冰之前一定要穿好护具,一次不能玩得太久。”
姐妹们知道薛蟠这是替她们着想,都娇声应是。
薛母在一旁笑着说道,“我儿放心,这里还有我呢,我会看护好她们姐妹的。”
薛蟠笑着说道,“冬日寂寥,只待在屋里难免无聊,我才想出这些玩意儿,来讨妹妹个欢心,妹妹们也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因此生了病什么的,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第69章 新园建冰场
薛蟠让姐妹们体验了一把滑冰的乐趣,正在说着闲话,忽有婆子进来禀报道,“琏二爷知道大爷回来了,请大爷过去呢。”
薛蟠听了,便让姐妹们在梨香院说话,自己出来,去西厢房换了身衣服,来前面找贾琏。
贾琏看到薛蟠,笑着拉着他的手说道,“文龙回府,也不来我这里逛逛,还得我派人去请你。”
薛蟠也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链二哥你贵人事忙嘛。”
贾琏笑道,“我有什么忙的,再忙能有老弟你一人兼任两职,麾下管着几千上万人事情多?你都能忙里偷闲回府来,我还能没时间见你么?”
薛蟠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今日我做东,请二哥喝酒赔罪。”
贾琏笑道,“你的酒先记着,今日轮不到你做东,连我也不做这个东道,咱们去西府去,喝珍大哥的酒去。”
薛蟠便跟着贾琏,一起出了荣国府,也不骑马坐轿,走着就往宁国府来。
到了宁国府大门前,也不用门子进去禀报,径自从角门进去,一路穿庭绕廊,走过正堂,进到后面的会芳园,问了花园门口伺候的小厮,知道贾珍正在登仙阁那边。
贾琏和薛蟠信步来到会芳园登仙阁外,看到那里也伺候着几个小厮,看到他俩,都忙躬身请安。
贾琏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迈步走进登仙阁的院子,见在院中,新建着一个玻璃暖房,贾珍正和两名小妾,在暖房里饮酒作乐。
看到贾琏和薛蟠,贾珍舍了怀中的小妾,呵呵笑道,“你们两个今日怎么有闲功夫到我这里来?”
贾琏笑着说道,“我得知文龙今日回府,便请他过来,吃珍大哥一个东道。”
贾珍笑着说道,“这个值得什么?要是没有文龙搞出来的玻璃窗户,和这个冰壶游戏,漫漫冬日,我等哪能有这般乐趣,这个东道我该请。”
贾珍新建的玻璃暖房里,也摆着一套石制的冰壶赛道,刚才正在和侍妾投壶游戏。
薛蟠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道,小弟今日又想到一样新鲜玩意,那个的乐趣更多。”
贾珍承袭着宁国府的世袭爵位,父亲贾敬痴迷修道,常年在城外的道观修炼,根本不管他,又是贾氏一族的现任族长,生活十分逍遥,每日想的就是怎么寻欢作乐,闻言兴致盎然道,“哦?是什么玩意。”
薛蟠便叫进来一个宁国府的小厮,让他去梨香院,取来一双冰鞋,给贾珍贾琏二人展示。
贾珍看着冰鞋奇怪的模样,不明所以道,“这就是文龙你说的新鲜玩意儿?新奇在何处?”
薛蟠介绍道,“这双鞋,我称之为冰鞋,是让人穿着,在冰面上滑行的,若是练习熟了,速度能快过奔马!
“珍大哥试想一下,若是能从府中的仆从小厮里,精挑细选出几个身体好的,练习熟了滑冰,让他们在冰场上竞相追逐,我等坐在暖房里一边饮酒说话,一边欣赏比赛,岂不是一个乐趣?
“再则,珍大哥还可以找个地方,建一个专门的冰场赛道,广撒英雄帖,遍邀京中权贵,请大家共襄盛举,甚至还能给比赛开个盘口,由珍大哥来坐庄家,一来能够与人交际,二来还能从盘口中抽些水。
“府上虽然不缺钱,但是这银子就像白捡一样,珍大哥要是看不上,链二哥也可以做起来,或者你们两个合伙。”
贾珍听着薛蟠的描述,展望了一下此策前景,在大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连声叫好道,“文龙此言如果能行,那确实不失为一个乐子。”
薛蟠说道,“珍大哥府上地方不少,本来可以在府上,就开设一个冰场赛道,但是宁国府毕竟是国公府,用来做赌场乐坊,很是不妥,珍大哥可以在城中,找一个旧园子买下来,稍加改造,就妥当了。”
贾珍便叫小厮,把贾蓉叫过来。
贾蓉被唤进来,贾珍吩咐他道,“你去城里找一处旧园子买下来,按照你蟠大叔的吩咐进行改造,我有大用。”
贾蓉拱手领命道,“是。”
薛蟠说道,“买的园子最好在西城这边,位置偏僻一些不打紧,面积越大越好,改造要如此这般。”
贾蓉听了,一一记在心中,见贾珍没有别的吩咐,便出府去找中人,忙这件事情去了。
贾珍满脸堆笑道,“此事要是成了,文龙当居首功,到时候请你做园子的首位贵客。”
薛蟠摆手说道,“小弟只是提了一个建议,事情都是珍大哥做的,银子也是珍大哥花的,小弟哪敢居功?不过小弟近来衙门没什么大事,空闲时候倒是多了些,要是园子建成了,定然会经常叨扰的。”
贾珍说道,“我听文龙方才跟蓉儿说,园子要围着冰场赛道,四面建设玻璃暖房,这个玻璃就用得多了,府里一时间没有那么多现银,不如文龙也参一股如何?”
薛蟠摇手说道,“玻璃的事情,珍大哥不用费心,小弟会安排好的,府中一时没有现银,账就先挂着,难道小弟还怕珍大哥会赖账不成?参股就不必了,珍大哥结交的都是京中勋贵将门,小弟小小官职,掺和在里面不像样——链二哥倒是可以参一股。”
贾琏摇头说道,“我也没钱,蜂窝煤、玻璃窗挣的钱,都是我家那位掌握着,我是一分一毫也没见着。”
贾珍说道,“本来这话不应该我这个做大伯的说,二奶奶对银子确实看得太重了,掉进钱眼儿里了一般,宁可给她娘家兄长分润利益,偏偏防着你,这种事情要是搁在我身上,我可受不得这个气,早就闹开了。
“文龙,我知道二奶奶是你表姐,说这些话也没背着你,让你见笑了。”
薛蟠笑着说道,“我看凤姐姐和链二哥,倒是颇为锦瑟和谐,举桉齐眉呢。”
贾琏摇头苦笑道,“今日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什么‘举桉齐眉’,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她自嫁给我,先把我房中的丫鬟寻了不是撵出去,连自己陪嫁过来的丫鬟,也都防着不让我沾身,好不容易给平儿开了脸,也是左防右拦的,轻易沾碰不得,我也憋了一肚子呢。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又惯能在老太太面前卖乖取巧,哄老太太开心,我早就闹开了。”
说着,郁闷地把盏中热酒一饮而下,吐出一口酒气。
贾琏好似喝醉了,又端起一杯酒,对薛蟠说道,“文龙老弟,你记着哥哥的话,娶妻娶贤,千万不能娶那种嫉妒心重的,不然未来有你受的。”
薛蟠只能陪着干笑,端起酒杯与贾琏碰了一下。
贾珍笑着说道,“今日你我兄弟闲话,说这些做什么!怪我怪我,不该起这个头,我自罚三杯。”
和贾珍、贾琏喝了一顿酒,薛蟠搭进去好几双冰鞋,又帮着贾珍,先在会芳园东侧的箭道上,制成一个冰场赛道,让贾珍从府中仆从小厮中挑选身体协调性好的,在这里学习滑冰。
贾珍、贾琏,乃至贾蓉、贾蔷,看到小厮穿着冰鞋,在冰场上来往纵横,甚是快意,也耐不住技痒,也穿上冰鞋来体验在冰面上疾驰如风的感觉,少不得摔几个大马哈。
贾蓉很快就在城西北边城墙边上,找到了一处荒废的旧园,请贾珍、薛蟠看过,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下来,把里面原有的亭台楼阁,全部拆除,地面因为下了几场雪,土被冻结实了,不好平整,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要在上面浇灌冰场。
又从薛家商号那里佘借了几十车的玻璃,围着冰场,搭建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玻璃暖房。
整个改造工程下来,足用了一个来月的时间。
直到进入腊月,这处园子才被初步改造好,可以开门迎客了。
贾珍遵照前言,第一个请薛蟠来赏鉴新园,请了贾琏作陪,贾蓉、贾蔷在一旁伺候。
这一日,天气难得晴好,贾珍、贾琏、薛蟠、贾蓉、贾蔷几人坐在玻璃暖房里,面前摆着酒宴,外边的冰场上,几人各自训练的小厮,穿着冰鞋,正在赛道上来回穿梭,一边热身一边适应赛道。
不一时,小厮们准备好了,在裁判的指示下,在赛道的起点处排成一排,屏气凝神,等候裁判的起跑指令。
贾珍、贾琏等人,也都放下手中酒杯,伸着脖子,注视着赛道上的动静。
只见裁判一声令下,几名小厮登时甩开膀子,龇牙咧嘴,在赛道上竞相追逐,你追我赶。
贾珍等人看着赛道上激烈的竞争,情绪不知觉间也高涨起来,年纪比较小的贾蔷,甚至叫出声来,来给赛道上自己的人加油鼓劲儿。
外边的冰场赛道,一圈是二百米,这次测试赛,比的中长距离的一千米。
参加比赛的小厮们,虽然是从几十上百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是练习滑冰,毕竟才一二十天,才刚掌握一些入门的技巧,在如此激烈的比赛中,难免忙中出错,你推了我,我撞了他,摔倒是常有的事儿,比赛过程非常之不顺畅。
但是,依然让贾珍几人看得情绪高涨,畅怀大开。
第70章 献策为筹谋(为书友“小kjia”加更)
第一场测试赛结束,最终是比赛策略求稳为上的薛蟠的小厮,率先冲过终点。
贾珍倒不太在意比赛的输赢,不过还是从这场比赛中,看出了许多门道,举起酒杯,对薛蟠笑着说道,“文龙,你出的这个点子,着实精彩,先前只听你描述,我已经知道不凡,却还是没有想到,真正到了赛场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薛蟠笑着说道,“小弟也只是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主意,其实有许多门道,我事先也没有想到,还是看到比赛,才略有领悟的。”
接下来,赛场上又测试了多种比赛方式,贾珍越看越喜欢,当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名帖,让府中下人给贾府在京中的故交老亲送去,邀请他们来此一同欢乐。
这次贾珍请的,就不只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锦乡侯之子韩奇、卫若兰这样的二流勋贵子弟了,而是给“四王八公”那样的头等勋贵权势之家,都送去了请帖。
因为关系有远有近,有亲有疏,收到名帖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但是冬日寂寥,多了这一项乐趣,有闲功夫的人,还是会来凑凑热闹。
最先赶到的,是与宁荣二府关系最好的冯紫英,他一进门,就朗声笑道,“几位世兄,我早就听说,贵府这些时日,在筹划这桩乐事,一直等着你们的请帖呢,今日一召便至,让小弟看一看,此事乐在何处。”
看到园子中央的冰场,先是一声惊叹,又看到冰场四周的十多间玻璃暖房,冯紫英更是连连咂舌道,“贵府好大的手笔!单是这些玻璃暖房,就花费不菲了。”
贾珍笑着把冯紫英迎进来,说道,“老弟先坐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稍后片刻,等人来得多些,我再让人演练起来,指定能让老弟看个新奇。”
不一时,去送请帖的下人陆续回来复命,邀请的“四王八公”中,四个郡王府,都自矜身份,婉拒了邀约;八公中的其他六家,倒是都收下了贾珍的名帖,府中会有喜欢凑热闹的浪荡子弟前来。
另外,还有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锦乡侯、寿山伯、临昌伯、粤海将军、平安节度使几家,也都收下名帖,会有人来。
接下来,便陆续有人前来,贾珍并没有安排大家都在一处,而是根据关系亲疏远近,分别安排在了几个玻璃暖房里。
贾珍、贾琏、贾蓉、贾蔷作为园子的主家,要去各处陪客,此间就留下薛蟠,代为接待冯紫英、卫若兰、韩奇等关系亲近的至交好友。
等人到齐,贾珍便令已经修整好的小厮,重新回到冰场上,继续演练比赛。
来客们看了,果然都十分新奇。
尤其是,贾珍请来的,都是勋贵将门子弟,不管自身如何,天生会对这种竞技类的赛事活动,大感兴趣。
最后,薛蟠又命人,在赛场上演练了一项与滑冰比赛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赛事活动——冰场上的小厮,被分成了两伙,身上穿着全套护具,每人手持有一个球杖,在球场上争夺一个扁圆木球!
正是后世的一项在寒冷地区,颇为流行的体育项目——冰球!
相比起滑冰比赛,冰球的竞技性更强,对抗性更高,观赏性自然也更好。
前面的滑冰比赛中,参赛者你挤我推,已经颇为激烈了。
但是与冰球场上,对阵双方,实打实的身体相撞相比,滑冰比赛中的身体接触,就显得文明克制多了。
更高的对抗性,果然让四周玻璃房中的宾客看得更加兴致高涨,热血沸腾,有性子急的,看得比赛的焦灼处,恨不得亲自上场,以身相代。
连贾珍都抽空回来,向薛蟠抱怨道,“文龙,你不厚道,有这样的项目,却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亮出来。”
薛蟠拱手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不过冰球比赛,是以滑冰为前提的,参赛者必须要有足够好的滑冰基层,才能上场。
“在珍大哥看来,现在场上的竞争,已经足够激烈了,实际上等小的们练习得更加熟练了,比赛还能精彩激烈十倍呢。”
贾珍击掌道,“我回去就让小的们加紧训练。”
冯紫英开口说道,“哥哥们不要光顾着自己高乐,小弟也看着眼热得很呢,我们能不能也参与进来?”
薛蟠说道,“当然能了!太能了!其实像这样的对抗性赛事,参加的队伍越多,看点就越多,门道也越多,参与者多多益善。”
冯紫英抚掌说道,“太好了!只是他们穿的冰鞋,想必制作不易吧,不知所费几何。”
薛蟠笑着说道,“冰鞋薛家商号有售,承惠每双一百两。”
冰鞋制作确实不易,一双的成本就要一二十两银子,薛蟠定价一双一百两,只赚了八十两银子,已经十分厚道了。
远比不上玻璃窗、玻璃镜的百倍利润。
一百两银子一双的冰鞋,对普通百姓之家,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品,但是对勋贵之家,却构不成什么负担。
冯紫英直接先预定了十五双,不仅要组建自家的速滑队,还要组建自家的冰球队。
其他各家,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你定十双,他定二十双,薛家商号的鞋铺,单只这一票生意,就卖出去了一两百双冰鞋。
被临时招来的鞋铺掌柜,闻讯欢喜得快要傻掉了,鞋铺之前囤积了六七百双冰鞋,单是成本就压上了近万两银子,万一要是卖不出去,鞋铺掌柜非得疯了不可。
成本花的虽然不是鞋铺掌柜的,但是他的薪酬,却是与铺子里的生意挂钩的,铺子赔钱,他自然也没钱拿。
现在,只一票生意,就把成本都收回来了,还有不少盈余。
而且按照这样的趋势,鞋铺库存剩下的五百来双冰鞋,也不用发愁销路了。
受贾珍邀请而来的这批勋贵子弟,虽然少了几家顶尖豪门,但也是目前京中权贵的中坚力量了,由他们集体推崇的项目,想不火都难。
如今已是腊月,春节眼看着就要到来,京城内外已经开始为欢度佳节做准备了。
但是,对这些有权有钱的富贵之家来说,事情全由下面的人做,主人家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仍然有大把的时间寻乐子。
而宁国府新开的这个园子,就是京中现如今最大的乐趣所在。
第二天,不用贾珍再下帖邀请,昨天收到请帖,却推辞未到的各家,也纷纷主动前来;甚至有许多未得邀请的人家,也各自找寻关系,跟着前来,其中还有不少之前与贾家关系并不和睦的。
像是刚刚被解除禁足令的忠顺王府,就派了人来,一探究竟。
贾珍作为贾家的当代族长,本就惯会迎来送往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来宾,一律款待。
贾珍为人虽然荒诞不经,但是身上袭着三品爵位,又做着贾家族长,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这两天接待诸位来宾,也从中品味出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薛蟠给他出的这个主意的妙处。
贾家一门两国公,宁荣二府在第一代第二代的时候,在京中朝内,声势显赫,一呼百应。
但是从第三代开始,宁国府这边,贾敬考中进士,本来最应该撑起家业的,却一味好道,连爵位都让贾珍袭了,自己躲在城外的道观里,整日与道士们厮混,什么事都不管。
荣国府那边,更是出现了长房贾赦袭授爵位,二府贾政承继家业的咄咄怪事,贾赦一味贪财好色,只在府中高乐;贾政倒是混迹在官场,却至今才不过是区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还是沾了薛蟠的光,才升起来的。
可以说,宁荣二府第三代的嫡脉几人,没有一个能撑起家业的。
这就让宁荣二府的声势,在近些年里,日渐衰颓,如今已经从一流勋贵队伍中掉了队,沦为只能与二流勋贵为伍了。
就连荣国府的老太太贾母,也曾亲口说,如今的荣国府只能算是“中等人家”,此言虽然不免有夸大之处,但也道出了一些实情。
薛蟠把蜂窝煤、玻璃窗的生意,分润给王熙凤,一是想免了她拿钱出去放高利贷,有伤天和,二来也是让她手里有钱,心中不慌,不再做包揽诉讼的勾当,伤损阴德。
当然也有让她和王夫人,能少掏一些荣国府的家底,让荣国府能支撑得更久一些。
当然了,因为宁荣两国公,当初给后辈留下的底子足够雄厚,所以只要宁荣二府的后人,不牵扯进什么灭门之祸之中,再坐享几辈富贵,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宁荣二府现如今的当家人,都是志大才疏之辈,贾赦、贾珍之流,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薛蟠至少在目前,还离不开宁荣二府的扶持,所以在抽出手的时候,也会帮两府筹谋一二。
给贾珍出主意,修这么个园子,正是此意。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对外人言说的目的,那就是为了秦可卿。
秦可卿是“金陵十二钗”中,第一个魂归薄命司的,薛蟠推算《红楼梦》文本的时间线,秦可卿命丧天香楼,应该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怎么逆转她的命运,是薛蟠一直头疼,百思无计的事情。
秦可卿不像林黛玉、史湘云、三春姐妹等人,年纪还小,又和薛蟠是实在亲戚,可以自在往来相处;甚至不像王熙凤,是薛蟠的嫡亲表姐,私底下来往,不需要太多顾忌。
秦可卿一则是嫁了人的少妇,在这个封建礼教严格约束的时代,与薛蟠这样的外男,轻易不得相见;二来辈分还比薛蟠低了一辈儿,薛蟠就是有和她见面的机会,也没有私相授受的可能。
《红楼梦》文本中,并没有清楚交待秦可卿的真正死因,不过后世的红学专家,基本上有一个共识——秦可卿和贾珍这个公爹,应该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八成有“爬灰”的事实。
薛蟠这些时日,与贾珍、贾蓉来往,冷眼旁观,他们父子之间,一切倒还正常。
这就说明,要不“爬灰”的事情,此时尚未发生;不然,就是贾珍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做出那般丑事,人前却丝毫不露声色。
而在薛蟠看来,贾珍不像是如此有此心机的人。
便暂时认定,“爬灰”的事情尚未发生。
在薛蟠想来,贾珍虽然淫秽好色,但是要做出“爬灰”那等丑事,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主要还是平时太闲了,有许多时间盘算那些事情。
薛蟠只能给他找点事情,让他忙活起来,可能就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攻略秦可卿这个儿媳妇了。
果然,有了这个冰场园子,又拿出冰球这项引人入胜的运动项目,贾珍这些天,几乎就泡在园子里了,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就留宿在园子里。
薛蟠此举,减少了贾珍呆在宁国府的时间,从而降低,至少也是延缓了贾珍图谋秦可卿的可能。
虽然不能治本,但也聊胜于什么事情都不做。
贾珍在这边,不仅在宁荣二府的仆从小厮中,挑选冰球选手,还把城外的庄子也都囊括在内,立誓要训练出第一流的冰球队伍,在与其他家的冰球队的对垒,要尽可能地保持优胜。
贾琏、贾蓉、贾蔷等人,也都被此事牵扯了大量精力,忙前忙后,乐在其中。
贾珍又在薛蟠的建议下,联合“四王八公”其他几家,组建了一个冰球大联盟,要把冰球比赛,设为常例,组成联赛。
一时间,京中的富贵人家,言必说冰球,如果不知道冰球为何物,会被大家嘲笑落伍。
至于贾珍怎么借这个冰球大联盟,重振贾家在京中权贵人家中的声势,薛蟠就懒得理会了。
薛蟠只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就把贾珍等人指使得团团转,还要承他的人情。
薛蟠优哉游哉地,回梨香院来,与姐妹们嬉闹玩耍,相比起那些面目可憎的臭男人,还是林黛玉、史湘云、三春姐妹这样的小萝莉可人可爱。
薛蟠这个时候,才理解了贾宝玉那番“女儿是水作的,男人是泥作的”的言论,设身处地的想,在臭男人和小萝莉之间,任谁都会选择小萝莉吧!
第71章 湘云再过府
薛蟠走到梨香院侧门外,尚未进门,就听到院子有婆子在连声叫嚷,“我的姑娘,你慢些,慢些,不要摔着了。”
同时还有银铃般的笑声,不用看到人,只听着笑声,就知道院子里是谁。
薛蟠迈步进院,果然看到史湘云花蝴蝶一般,在院中的冰场上,穿梭如风。
史湘云前些时日被史府接回去之后,薛蟠借着薛宝钗的名义,依然让她代管粮铺账目,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从来不会少了她那一份。
薛宝钗、林黛玉,并三春姐妹,知道薛蟠和史湘云有联系,也会写下书信,托薛蟠转交。
所以,薛蟠鼓捣出冰壶、冰鞋,史湘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冰壶倒还罢了,看到姐妹们的书信中,把薛蟠教她们滑冰的事情,描述得令人身临其境一般,史湘云就忍不了,第一时间送信过来,让姐妹们去求贾母,再去把她接过来。
林黛玉便拉着贾宝玉,向贾母痴缠了一番,贾母便派人又把史湘云接了过来。
史湘云一到府上,向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请了安,便立即跟着众姐妹,来梨香院给薛母请安问好,实际上却是想尽快体验滑冰的乐趣。
她穿上冰鞋,戴好护具,一站到冰面上,就喜欢上了在冰场上自由翱翔的感觉。
而且,史湘云一出手,就让众姐妹,看到了在滑冰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有“天赋”一说的。
在此之前,众姐妹们中,贾探春是学习滑冰学得最快最好的,在其他姐妹还要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练习行走的时候,探春已经能够自己尝试着滑行了。
但是史湘云一来,立即就连贾探春,都被她比下去了。
史湘云好似天生就会滑冰一样,穿上冰鞋,一下子就能站稳,到了冰场上,对身体强大的控制力,更是彰显无余,直接跳过了站立、行走,上来就开始滑行。
虽然少不了摔几跤,但是很快就掌握了滑冰的技巧,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滑行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无师自通的,会了许多冰上技巧动作。
有些动作是薛蟠这个教练都没有教过的,而且他也不会。
史湘云果然不愧是将门出身,身体素质杠杠的,令人不得不叹服。
史湘云对滑冰是越滑越喜欢,甚至有点痴迷,上次来荣国府,她是和林黛玉住在一处,这回甚至央求了贾母,住到梨香院来了,就为了离院中的冰场近些,能多上冰滑几次。
这一次,史湘云又是自己一个人上的冰场,不顾教养嬷嬷的阻拦,咯咯笑着在冰场上纵横捭阖,好不快意。
忽然看到薛蟠,几个滑步冲过来,在薛蟠面前唰地一声停住,冰刀在冰面上刮起了一片冰雾。
史湘云头脸被头盔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洋溢着喜悦,朝薛蟠叫了一声,“哥哥”。
现在,不止是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和三春姐妹,也都直接对薛蟠以“哥哥”相称,不再叫他“蟠大哥”了。
薛蟠抬手把史湘云头盔上沾的冰碴扫落,笑着说道,“妹妹滑一会儿,就回屋去缓一缓,不要冻着了。”
史湘云点头甜甜应道,“嗯,我知道。”又笑眯起眼睛说道,“哥哥,我又想到了一个动作,滑出来给哥哥看看。”
薛蟠点头说道,“好!小心一点,不要摔着了。”
史湘云并不转身,直接倒退着向后划去,到了冰场中间位置,身体忽然向陀螺一样转了起来,并且转速还越来越快。
旁边的教养嬷嬷看到了,又连声叫着“阿弥陀佛”。
史湘云正转着,忽然脚下一个拌蒜,登时摔飞出去。
院子四周廊上的丫鬟婆子,见状都惊呼出声。
薛蟠一个飞身,从廊上直接跳上冰场,口中叫着“云妹妹”。
史湘云却一个翻身,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咯咯笑着摆手说道,“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转太快了,有点头晕,而且冰面被我的冰鞋钻出了一个洞,不小心拌了一下,才摔了的,没事没事。”
薛蟠竖起双手大拇指,夸赞道,“妹妹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想出的这些动作,我都做不出来。”
史湘云嘻嘻笑道,“哥哥要是想学,我来教你。”
薛蟠摆手说道,“我可学不来,我比妹妹还怕晕呢。”
正说笑间,薛母的大丫鬟同喜从屋里出来,扬声叫道,“史大姑娘,你玩了有一会儿了,太太让你进屋歇一歇。”看到薛蟠,福身说道,“大爷回来了。”
薛蟠向她点了点头,拉着史湘云进屋。
史湘云进了屋,麻利地卸下护具,脱掉冰鞋,上炕来到薛母身后,在她的背上敲打着,乖巧地说道,“有劳太太挂心了,我给你捶捶背。”
薛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儿,不要忙活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的敲打,你先去洗漱一些,擦擦汗。”
薛宝钗性格恬静端重,从来不会像史湘云这样,与薛母亲密互动,史湘云住进梨香院之后,倒是让薛母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不少。
时间匆匆,转眼便过了腊八。
民间有句俗语——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之后,京城内外的节日气氛,便日渐浓郁起来。
今年的京城,因为蜂窝煤产业,让百姓的日子,比往年都要好过不少。
蜂窝煤并不仅仅能够让京城百姓过个暖和的冬天,它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因为蜂窝煤,往年都需要官府大力赈济,才能勉强过活的逃荒灾民,有了生计,不仅能够吃饱穿暖,还能挣到不菲的工钱。
这就让京城凭空多了数万名手里有钱的消费者,并且购买力十足,因为逃荒的灾民,往往都身无长物,有了钱之后,要买的东西很多。
这么大一份购买力的加入,让京城的商业氛围,比往年浓重了许多,这样一来,影响到的人就更多了。
平民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富贵人家,也因为多了玻璃窗、玻璃镜、冰壶、冰球等新鲜事物,这个冬天,要过得比往年多了许多乐趣。
甚至连官府,顺天府少了赈济灾民的烦恼,户部多了崇文门税关衙门和煤务提举司两项财源,日子也比往年好过了许多。
总而言之,随着年节日渐临近,京城内外,都洋溢着欢庆的气氛。
这一天,薛蟠去崇文门税关衙门转了一圈,没什么事情要处理;又去广安门堆场视察了一番,一切按部就班,便放心地翘班,回荣国府梨香院来。
刚走到梨香院侧门,却看到一名原本被他留在金陵的小厮,从院门出来。
那小厮看到薛蟠,连忙俯身请安道,“小的拜见大爷!”
薛蟠点头问道,“你怎么进京来的?”
那小厮拱手回禀道,“小的是跟着蝌二爷进京来的,蝌二爷今天进的城,现在在城东府里,命小的来这边向太太禀报一声。
“小的刚进去给太太磕了头,正要回城东复命,可巧就碰到大爷了。”
薛蟠讶然说道,“蝌弟进京来了?”
那小厮回禀道,“是,二小姐也一起来了,还带了许多人,现在都在城东府里,孙总管派人去衙门找大爷了,想来是错过了,没找到大爷。”
薛蟠便进院去和薛母说了一声,匆匆往城东来,进了薛府,果然看到薛蝌、薛宝琴,正在前厅坐着喝茶。
看到薛蟠,薛蝌、薛宝琴都忙起身,向他见礼。
薛蟠一把托住薛蝌的手臂,笑着说道,“自家兄弟,不用多礼,妹妹也快起来,咱们坐下说话。”
等薛蟠在上首坐下,薛蝌、薛宝琴才在下首坐下。
薛蟠开口问道,“蝌弟和妹妹怎么这个时候就进京来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原本以为,你们会在年后再过来的。叔父身体如何了?”
薛蝌拱手回道,“小弟原本也是打算,等在金陵陪父亲过了年,再带着妹妹进京来的,但是父亲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却说哥哥一个人在京中,身边无人帮衬,诸事不便,就催着小弟尽快动身。
“小弟没奈何,这才带着妹妹进京来了,同时还带来了几位,父亲从金陵族人中挑选出来的,老实本分,可堪驱使的族兄弟、小厮,以供哥哥使用。
“另外还有新聘到的工匠,以及哥哥让小弟收集的西洋什物、书籍,也一并带来了。”
薛蟠叹息道,“我这里虽然确实缺人使唤,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叔父虽然病情稳定了,但还需要调养,这个时候蝌弟和妹妹都进京来,留叔父一个人在金陵,不免有失孝道。”
薛蝌笑着说道,“小弟也曾与父亲这样说过,但是父亲知道哥哥进京之后,捐了官谋了缺,为薛家更好了门楣,圆了祖父、伯父的毕生夙愿,喜不自胜,回到金陵之后,立即大开祠堂,告慰列祖列宗。
“又得知哥哥也给小弟捐了个官身,更是欢喜得老泪纵横,连声说‘家门有幸’、‘死而无憾’,再三告戒小弟,一定要听凭哥哥驱使。
“如今小弟和妹妹虽然进京来了,但是金陵还有众多族人在,今年要阖族一起欢庆新春佳节,父亲是此事的大总管,事务繁忙,倒是不会寂寞。”
第72章 薛蝌二进京
薛蟠这才放下心来。
况且,薛蝌、薛宝琴已经进京,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就算立即让他们返程,想要赶上在金陵过春节,必须要快马加鞭才行。
薛蝌倒是能受这样的罪,薛宝琴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可吃不了这样的奔波之苦。
薛蟠便笑着说道,“既然蝌弟和妹妹都进京来了,那就留下来一起过年,人多也热闹一些。
“其他事情稍后再说,蝌弟和妹妹先随我到那边去,见过母亲。”
薛蝌、薛宝琴便跟着薛蟠,一起往荣国府来,进了梨香院,兄妹二人拜见了薛母。
薛母看到他们兄妹二人,也欢喜非常,招手让薛宝琴上炕,一把把她揽在怀中,摸着她的小脸蛋儿疼惜道,“我的儿,这么冷的天,让你这么小的人儿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父亲也能舍得。”
薛宝琴在此之前,与薛母并没见过几面,她一直跟着薛家二叔,天南海北的游逛,走了不少地方,要不然也写不出那十首怀古诗。
薛宝琴母亲早亡,虽然有父亲疼爱,但是现在得到薛母疼爱,感觉分外不同。
薛母又问薛蝌道,“你父亲的身体,可大好了?”
薛蝌拱手回道,“有劳伯母挂念,我父亲用了大哥推荐的药,救治几时,如今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彻底康复,还得一段时间调理。
“父亲现在也有了岁月,不能再像早年那样到处奔波,已经决定常住金陵,帮着大哥操持祖业,让大哥能够专心做官,不用担心老家那边。”
薛母点头说道,“正该如此!你伯父去的早,蟠儿现在有做了官,金陵的祖业,是得有人帮着操持,你父亲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有他在金陵,我也就能放心了。”
薛蟠说道,“我先前给蝌弟也捐了官,不过如今家中产业,愈发兴旺,我没有多少精力管理,需要蝌弟暂时给我帮帮手,等过个几年,一切都整理顺遂了,再给蝌弟谋个实缺。”
薛蝌笑着说道,“我父亲也说了,小弟现在年纪还小,见识浅薄,能力不足,贸然踏足官场,不仅不能对大哥有所襄助,反倒会成为大哥的拖累,父亲的意思,也是让小弟先跟在大哥身边历练几年,多见见世面,再论谋缺的事情。”
薛母点头说道,“你们兄弟现在都长大了,能在外边做事了,你们的事情,我一个深宅妇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只管把外边的事情做好,家里有我在,宝钗、宝琴也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不需要你们担心。”
薛蟠说道,“宝琴妹妹自然要和母亲住在一起,有母亲管教,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蝌弟与我平时住在城东,逢年过节,再过来一家团聚。”
薛蝌拱手说道,“小弟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边莺莺燕燕,一阵喧闹,随后门帘就被撩开,史湘云一马当先走了进来。
抬头看到屋里还有外人,史湘云“呀”了一声,连忙止住步子,不知该进来还是要退避出去。
跟着她后面的林黛玉一时不防,一头撞在史湘云的背上,把史湘云撞了个趔趄。
薛蟠连忙伸手扶住史湘云。
林黛玉正要开口嘲笑突然刹住步子的史湘云,忽然也看到屋内的有外人,还是个少年,也“呀”地一声,连忙背过身去了。
跟在后面的三春姐妹不明所以,依次走进内间,看到薛蝌,才明白史湘云、林黛玉因何失态。
贾探春表现得倒还落落大方,见薛母、薛蟠都没有阻拦姐妹们进来,就知道屋里的外客,不会是毫无关系的外人。
贾迎春却羞怯地想要躲出去,一派天真烂漫的贾惜春,还探头多看了薛蝌了两眼。
薛蟠笑着对姐妹们说道,“我来给妹妹们介绍,这是我二叔家的弟弟,名叫薛蝌,这是二叔家的妹妹,闺名宝琴。都是骨肉至亲,没有那么多避讳。”
众姐妹听了这话,才喜笑颜开,与薛蝌、薛宝琴各自见了礼,都在薛母的招呼下上了炕,把薛宝琴围在中间,问东问西。
薛宝琴和林黛玉、史湘云都是同年生人,只是生月最晚,要称她二人“姐姐”。
薛宝琴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小小年纪便走遍了大江南北,博闻强识,见识不凡,只几句话的时间,便与姐妹们情投意合,相见恨晚了。
薛蟠见她们姐妹们说得投机,便和薛蝌出来,去了西厢。
兄弟二人坐下,玻璃给二人奉上茶水,薛蟠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在几桉上,才开口说道,“我先简单地给你介绍一下薛家商号在京中的产业,明日再把梁伯找来,详细情况,让他跟你说,蝌弟接下来,就先把薛家商号的事情管起来,其他事情,等过完年再说。”
薛蝌听了薛蟠的介绍,感叹道,“大哥真是不容易,才进京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不仅分别在两个衙门,担任要职;还把商号经营得如此红火,小弟佩服!
“我们一行昨日抵达通州,在那里的客栈歇息的时候,就听往来客商,频频提及蜂窝煤、玻璃窗、冰道、冰鞋,没想到这些什物,都是大哥搞出来的。
“今日从通州进城,乘坐的就是冰道冰车,果然方便快捷,大哥的奇思妙想,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能付诸于实践,能人之所不能,这就难得了。”
薛蟠笑着说道,“咱们兄弟,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薛蝌也笑道,“小弟不是在客套,真是实实在在的佩服大哥的所作所为。”
薛蟠听了,面上露出一些自得的笑意,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而问道,“蝌弟这次进京,都带了些什么?”
薛蝌回道,“小弟在南边,按照大哥的吩咐,着重收集西洋什物、书籍,收集了有两大箱,林林总总,小弟也记不住都是什么了;另外还从西洋人士中,招募到了一名通译,一位枪匠。
“除此之外,父亲还安排人在扬州买了几个人,神神秘秘的连小弟都瞒着,这次也跟着小弟一起进京来了,到城东府上之后,被孙立孙总管安排去了别院。”
薛蟠听了前面的话,神情倒还澹定,西洋什物、书籍虽然是他特意让薛蝌收集的,但只是未雨绸缪,一时之间,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通译和枪匠,在薛蟠的计划之中,也只是补益,有则更好,没有也影响不大。
但是听到最后,却突然来了兴致。
薛蟠上次,让薛蝌捎信去给二叔,让二叔在扬州,帮他采买几个那里名声在外的“扬州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乃是扬州地界上,为了满足家世豪富的大盐商的奢侈生活享受需求,人牙子专门从贫苦百姓之家,买来面貌姣好的少女,着力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以及各种伺候人的技巧,长成之后,高价买与富贵豪门用以渔利。
几两银子买来的少女,培养训练个十来年,往往能卖出过千两的高价。
因为穷人的女孩子,自幼缺衣少食,生得瘦弱,于是便以“瘦”字称之。
这实际上是一种培训职业侍妾的产业,与后世网络上所谓的“天王嫂”,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被着力训练出来的女孩子,花容月貌只是最基本的,还要懂情知趣,精于抚慰臭男人的身心。
在职业技能方面,甚至要比青楼的头牌花魁,还要更胜一筹。
这一点,是像平儿、袭人这样大户人家专门培养的通房大丫鬟,远不能比的。
《红楼梦》文本中,有写到,贾赦看上贾母的贴身大丫鬟鸳鸯,想要纳她为妾,结果鸳鸯不从,闹出好大风波。
这件事最终的结尾,是贾母花银子,用了八百两,从外边买了一个侍妾给贾赦。
这个八百两的侍妾,应该就是与“扬州瘦马”类似的存在,不过身价“扬州瘦马”中并不算高。
真正绝等的“扬州瘦马”,价值千金都是少的,让看上的盐税花个三五千两,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蟠采买“扬州瘦马”,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受用,他已经收用了温婉可人的金钏儿,茜雪、玻璃,以及被将养得身段愈发风流诱人的香菱,也都在他的碗里,对那些被职业培训的可怜女子,没有什么兴趣。
为了怕二叔担心自己耽与美色,在信件里详细解释了采买的真实用意。
采买这几位“扬州瘦马”,是要用来与人交际。
这个时代虽然有公开的青楼妓@馆,但是朝廷也有明文规定,不准在职官员行宿@嫖之事,尽管实际执行上,管得并不算严格,但也会是个把柄,若被弹劾的话,也会成为一项罪名。
所以上次薛蟠邀请贾珍、贾琏、冯紫英等人饮宴,地点安排在城东薛府,除了想要表示与诸位的通家之好外,也是不想去青楼酒馆招摇,落人口实。
上次是从教坊司请了几位清倌人到府陪客,最后宾主尽欢,尽兴而散。
但是薛蟠认为从教坊司请人,还是会留下首尾,于是才起意,采买几位“扬州瘦马”,做歌姬家妓。
尽管如此做,不免有摧残无辜少女之嫌,但是在这样的时代,有些事情,就算薛蟠不去做,也注定避免不了。
薛蟠还会竭尽所能地为那些女子,提供一个尽可能舒适的工作环境、氛围,并且还会在其他方面,对她们进行一些补偿。
薛蟠不是卫道士,为了自己追求的目标,过程中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二叔之所以在送人进京途中,让那几位“扬州瘦马”避开人,也是为了少招惹麻烦。
不让薛蝌知道此事,也是担心他作为一个热血少年,或看不惯这样的事情,或被佳人勾去魂魄,以致节外生枝。
薛蟠却了解自己这个堂弟,知道他是个少年老成的人,不会经不起这点美色诱惑,便笑着说道,“你好不好奇,那几个人是怎样的?”
薛蝌抱惭笑道,“小弟还真的有点好奇。”
薛蟠说道,“那我便带你,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来正屋禀报过薛母,兄弟二人出了梨香院,骑马往城东来,到了薛府门外,没有进去,而是绕行而过,来到据此不远的一座宅院。
这座宅院,是薛蟠命人置办的,打算建成一个待客别院。
城东薛府虽然是前后三进的大院子,但毕竟是薛蟠的住所,要在经常在这里招待外客,尤其是还有一些私相授受的暗地交易,难免有些不便。
另设别院,专门用来待客,就妥当了。
那几位特意从扬州采买的女孩子,就被安置在这里。
这些事情,薛蟠当然不会亲力亲为,自然有总管孙立代为操持,这几位女孩子,也是接待安排过来的。
这些时日,孙立又从城外逃荒灾民中,精心挑选了几户忠厚老实的人家,与他们签了雇佣合约,安排在这里服侍。
被安排在门房的人看到薛蟠过来,连忙迎出来,为薛蟠和薛蝌拢住马首,接过缰绳,自去把马牵到马厩里喂养。
薛蟠带着薛蝌,穿过宅院前厅,径自往后走。
院子里服侍的小丫头,看到薛蟠来,忙福身请安,又到后面去传禀,不一时,四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相携从后院出来,来到正厅。
这便是薛蟠花了五六千两银子,从扬州特意采买来的高级招待了。
这四个女孩子,今日进了薛家别院,与以往的人生便做了切割,前事莫提,薛蟠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给四人命名,分别叫做春兰、夏竹、秋菊、冬梅。
四人被二叔派人采买过来之后,先在扬州住了些时日,本来薛蝌这次不进京来,二叔也会专门派妥当的人,把她们尽快送进京来,正好薛蝌要来,就顺道把她们一起带来了。
四人自打被人牙子从父母手里买过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命运,这么多年下来,也都认命了。
不过被薛家买下来之后,对未来的主家,依然难免有些好奇。
现在出来,看到正厅之内,只做着两位年纪不大的少年,不由地都为之一愣。
薛蟠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免心中感叹,造化弄人!
第73章 西洋聘通译
单从相貌上看,这四位女孩子,个顶个的出挑。
甚至不比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以及三春姐妹差。
差的只是出身。
可怜她们生在了贫苦百姓之家,父母迫于生计,只能把她们卖给人牙子,做了这身不由己、以色侍人的勾当。
薛蟠好歹是受过后世网络时代洗礼的人,对各色美女,在视频里见得多了,乍见四人,虽然惊艳,倒还不至于失态。
薛蝌虽然少年老成,家里又有薛宝琴那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妹妹,但见识终究还是浅薄了一些,看到四人,眼睛不由地有些发直。
心中也猜到了进京途中,四人故意避开人,连对他这个同行的负责人,都从不展露真颜的原因,怕的就是他看到她们的面容之后,心生涟漪,横生枝节。
薛蟠却知道,相貌只是四人的立身之基,没有这样的相貌,她们也不会被人牙子买了去,或者即便是买了去,也成不了价值千金的绝等“瘦马”。
她们除了相貌,个个都身怀绝技!
甚至此时就是站在薛蟠面前,四人也站出了四个不同的姿态,每一个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四人虽然对此间主人,只是两个小小少年,心有疑惑,不过常年严格训练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们不自觉间,就开始向薛蟠、薛蝌二人展现魅力。
薛蟠看到薛蝌逐渐涨红的脸色,愈发呆愣的眼神,轻咳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提醒。
薛蝌顿时收回流连在四人身上的目光,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薛蟠没有嘲笑薛蝌定力不足的意思,正色对四人说道,“我便是此间的主人,姓薛,这是我弟弟。”
四女闻言,福身见礼,一起娇声叫道,“薛大爷,薛二爷。”
薛蟠不是动漫迷,对声优没有什么了解,但是听到四女宛转悠扬的声音,却自认感受到了声优的顶级奥义,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寒战。
薛蟠连忙抬手说道,“我买你们四人进府,不是为了我们兄弟二人,而是要用来招待外客!”
四女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之前四女认为,今后要服侍这两位少年,心中还有些小小的窃喜,薛蟠、薛蝌二人年纪不大,相貌不凡,四女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还都有官身,但仅从看到的这些点,就要比服侍脑满肠肥的中老年盐商好得多。
现在听薛蟠冷酷无情地定下她们的命运,虽然早就认了命,但心情不免还是暗澹了几分。
薛蟠看到四张绝美的脸庞上,露出的暗然神色,再铁石心肠,情绪也难免有所波动,恨不得立即收回刚才的话,就这样养着她们四人。
但是,很快就平复下情绪,继续冷漠无情道,“你们知道你们自己的身份,现在到了府上,以后只要用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谁胆敢心生不轨,也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四女听了,都下意识地肃手直立,屏气凝神,脸上职业的讨好微笑,也都暂时收了起来,用心听命。
薛蟠继续说道,“我买你们来,是有大用的,你们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其实也不掌握我的手里,而是掌握在今后需要你们接待服侍的贵宾手里!
“我无法保证你们四个今后都能平安喜乐,不过也会力所能及的,为你们做些事情,例如:你们的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如果能提供相应信息,我会派人把他们都接过来,虽然不能轻易让你们亲人相见,但是给他们找条活路,今后能够生活得更好,还是能做到的。”
四女听到这话,不由地面面相觑。
她们虽然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但是因为卖@身的时候,年纪都有七八岁了(再小相貌没有张开,人牙子承担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的风险太高),都能记住些事情了。
她们被卖,虽然也知道父母是迫不得已,但难免会对父母有些怨恨,可是这些愤恨,经过这么些,也都澹了。
原本以为此生再无和亲人相见的机会,现在听到薛蟠说,愿意把她们的亲人找来,代为照料,四人心情都颇复杂。
薛蟠见她们一时没有回话,也没催促,起身说道,“此时不急,我的话既然已经说出来,就不会收回去,你们什么时候想好,把想要寻找的亲人信息写下来,我自会安排人去代为寻找。
“你们现在就安心在这里住着,过几天我会派几个教养嬷嬷过来,教你们一些规矩,吃穿用度,也都有专人负责,不需要你们操心。
“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从扬州进京,一路奔波,想必也都劳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完,拉着薛蝌,便出了这座宅院。
走出门外,薛蟠才对薛蝌说道,“怎么?之前是没见过这么美人儿么?你现在也大了,身边该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要不就从她们四个中挑选一个?”
薛蝌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父亲之所以将此事瞒着小弟,就是怕小弟沉溺其中,要是我敢收用她们,让父亲知道,非得罚小弟去跪祠堂不可。”
薛蟠哈哈笑道,“你现在是还不知道美人儿的妙处啊,不然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话头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几位女孩子,都是经人培训,专门用来以色娱人的,身娇体贵,生活起居都需要专人服侍,怕是服侍不好人。
“妻贤家兴旺,哥哥我将来,会好好给蝌弟你寻觅一门好亲事的,至于收房里人的事情,二叔在金陵祖宅怎么给你安排的,我管不到,在京里,这几日也会让你伯母给你安排一个妥当的人。”
薛蝌拱手说道,“听凭哥哥吩咐。”
兄弟二人转回薛府,先见了薛蝌带来的通译和枪匠。
通译是一个红发棕童、能说会道、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十分丰富的西洋人,年纪约有四十来岁,身量很高,目测足有一米九,比现在才不过一米七出头的薛蟠,足足高出一个头去。
枪匠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沉默老人,灰白的头发,镌刻版的皱纹,饱经风霜。
通译名叫爱德华,来自曾经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枪匠名叫罗夫,是法兰西人。
爱德华对薛蟠自我介绍道,“尊贵的大人,我是一名旅行家,这次来东方,是想追随先贤马可波罗的足迹,亲自领略一番东方大国的魅力,写一本《爱德华游记》,向西方介绍这个美丽古老的国度。”
薛蟠问道,“那你怎么会接受聘请,来做我的通译?”
爱德华叹息道,“我在广州下了船,多次向广州市舶司的长官,申请关照文书,想要到内陆走一走看一看,但是却一直申请不到,只能滞留在十三行地界,直到我回去的旅费都花光了,却只看到了广州城,这与我这才旅行的目的相差太大,想要乘船回国,却没有钱付船费,就在这个,恰巧得知大人要聘请通译,我便主动来应征了。
“之后跟着这位小大人,一路北上,饱览了金陵、扬州等大城的风貌,现在又来的京城,我的天呐,看到京城漫无边际的高大城墙的一刻,我好像是看到了神迹!
“我坚持留下来,现在看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了,等我的《爱德华游记》写好出版,一定风靡整个欧罗巴的!”
薛蟠不禁好奇问道,“你到大汉多长时间了?汉语竟然说得这么好!如果你的文采,和你的语言能力一样出色的话,那么你的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爱德华回道,“尊贵的大人,我下船一年多了,但是因为想要到处游览,所以实际上在在爪哇岛的时候,就向当地的汉人请教过汉语,来的船上也一直在学习。
“我在语言方面,确实有点天赋,现在不止会汉语和荷兰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甚至俄语,我也都精通,所以才敢来应征通译。”
薛蟠挑眉说道,“哦?当真如此?那你真的能称得上是一位语言天才了。”
爱德华入乡随俗,谦虚道,“不敢不敢,过奖过奖。”
薛蟠聘请通译,也只是未雨绸缪,暂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就先命爱德华,把他会的荷兰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俄语的单词,都誊录出来,先编写一部简要的《万国词典》。
“只要你把这件事情做好,我可以替你向朝廷请一封特旨,让你能够在大汉国境之内,自由行走,好完成你的那部《爱德华游记》。”
爱德华闻听此言,顿时领命去忙活《万国词典》的事情去了。
薛蟠又向枪匠罗夫,问了几句话,并且试验了一下罗夫带来的燧发手枪。
燧发枪早在1547年,就被法国人马汉发明出来,前明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兵器专家毕懋康编辑成《军器图说》,书中图文并茂地记载了一种名叫“自生火统”的枪械,也是一种撞击式燧发枪。
毕懋康是前明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进士,历任中书舍人、广西道监察御史、陕西巡按、山东巡盐御史,崇祯年间更是官至兵部右侍郎,南京户部右侍郎,算得上是一位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