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炮轰关宁军
遍地伏尸。
旌旗折断,血映红半边天。
吴三桂策马而立,看着麾下关宁军在肆意的砍割八旗首级,嘴角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徐勇与赵良栋领衔,带着一众降将上前。
徐勇手提着敬亲王尼堪的首级,而赵良栋手提着克勤郡王巴斯哈的首级,这对叔侄死前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努尔哈赤的孙子和曾孙,褚英之子,代善之孙,就这样死在此地。
“王爷,这是尼堪和巴斯哈的首级。”
王辅臣把孟乔芳押上来。
吴三桂望向这位总督,论年纪孟乔芳比吴三桂大了快二十岁,但当初吴三桂在明时是关宁统帅,而孟乔芳不过副将。两人先后降清,在清也是官运亨通,只是走的是不同的路线。
“孟乔芳,你可愿降?”
孟乔芳被捆缚双手,脑后的辫子被活吕布王辅臣割去,他看着吴三桂直接吐了口口水,“吴贼,你休要猖狂得意,你反反复复,不会有好结果的。”
“真以为朱以海是什么圣君仁帝?不过是暂时安抚人心,待他稳定天下,到时就会一个个把你们都砍了,朱以海绝不会比朱元章仁慈,等着瞧吧。”
吴三桂冷冷看着他。
“拉下去,将此冥顽不灵的汉奸拉下去砍了。”
“传令下去,搜索战场,把每一个鞑子脑袋都砍下来收集好,一个也别放过,不要放跑了一个鞑子。”
“那些首级都收好了,可是要送给朝廷的。”
对于徐勇赵良栋张辅等降将,吴三桂却是好言安抚,授予他们总兵、副总兵等职,总计二十八员汉军游击以上将领倒戈投降,吴三桂全都接纳。
徐勇、赵良栋各授副提督,王进宝、陈福、刘芳名、孙思克、王辅臣各授总兵,将战场上倒戈投降的数千汉军和蒙古兵,再抽出麾下几千人马,组成六个新营。
吴三桂把这新编六营的一万人马,编为后军左右两翼,以总兵白含真、郭起龙分任后军左右翼提督,让徐勇、赵良栋为副提督。
又从麾下调副将吴效忠、刘应瑞、褚得龙、张鉴、方成功、刘三重,担任营总兵,而以王进宝等六人为营副将。
这支迅速整编的后军,立即如狼似虎的开始清理战场。
鞑子携带的满洲家卷,不论老少,这时被围起来,拖到河边砍头。
一名关宁军拖着一名满洲妇人的头发就往前拖,拖到河边,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上去就是两脚,将她喘的在地上干呕,紧接着又是几拳砸在脸上,打的她口吐鲜血,女人被打的半昏,那关宁军直接就去扯衣服,也顾不得到处是人,直接就开始发泄兽欲。
到处都在杀人、奸淫。
吴三桂就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何进忠!”
“末将在。”
“你马上带兵去武关,要快!”
“末将领命。”何进忠接了军令,翻身上马,返回本营,开始召集人马,准备趁明军还未到来之际,迅速接管商洛,进驻武关,将御营挡在关外。
持续的杀戮。
两万清军,战死者数千,其余数千建虏,连同他们的家卷一个也没逃过,连高不过刀把的都统统被杀死。
还有许多汉军、蒙古兵也被杀死,最后仅剩下不到五千汉蒙军投降,被吴三桂收编。
血腥冲天。
·····
牧护关上。
吴三桂麾下大将何进忠率领前军一万人马赶到关下时,关上已经竖起了日月旗。
一声鼓响。
一支明军出关,第十八镇提督朱忠义策马上前。
“本镇收到情报,鞑子连夜弃关西进,连夜率兵来援。”
何进忠看着对面这支精锐的御营禁军,也不由的满脸苦涩,本以为御营还没反应过来,可谁想,人家居然早就已经尾随清军西进,不仅占了武关,甚至现在连牧护关都占了。
一想到他们之前在青泥沟大战,而明军居然就在青泥关上,要是他们趁他们大战时来个背后突袭,那可就危险了。
“末将陕甘前军提督何进忠拜见国姓爷。”
何进忠上前打了个招呼,然后提出商洛隶属陕西,按皇帝旨意,牧护关以及商州、武关等都该由他们驻防。
“有劳国姓爷来援,现在战事已经结束,鞑子被剿灭,牧护关就不劳十八镇的兄弟们帮忙驻防了。”
朱忠义笑笑。
“奉陛下旨意,商洛暂归本镇接管。”
何进忠看着对面那个年轻的许忠义,他也听说过这个皇帝义儿的一些事迹,据说只是江南一佃户出身,在河南搞红枪会当大师兄,后来还拜许定国为义父,如今倒也成一镇提督,还是天子义儿。
想他何进忠那也是久经沙场半生戎马的大将,他当年做副总兵的时候,这朱忠义还在江南当佃户打短工呢。
“国姓爷,末将接到的旨意是进驻牧护关、武关等。”
朱忠义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扭头对副提督刘进忠道,“他们不奉旨意啊。”
刘进忠冷笑几声,“不奉旨意,那就是乱臣贼子,就是叛军,用不着客气。”
“点炮!”
身后城头砰砰砰的几声炮声,很快远处也传来炮声回应。
何进忠大感不安。
忽然身后的两侧山沟里杀出滚滚兵马,红旗高举飘扬。
迅速将他们的后路截断了。
“国姓爷,这是何意?”
刘进忠上前,“敢不奉旨,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弃械跪地投降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何进忠觉得他在开玩笑。
他这可是一万人啊。
这不宽的沟谷里,到处都是兵马,而且几十里外,就是吴三桂的几万大军啊。
刘进忠却只是对着城头举起手,然后握成拳。
顿时,城头上火炮再次轰鸣。
烟火中,数门大炮齐发,直接轰在了吴军的边军,就十来步之遥,吴军被这顿炮吓的连连后退,惶恐不安。
“国姓爷,有话好说。”
朱忠义却道,“本镇一直跟你好好说话,可你不听,军中无戏言,军令更无戏言,圣人旨意更无戏言。
你们抗旨不遵,就得承担严重的后果,现在,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何进忠被说的脸色紫胀,怎么也没料到会这样。
他瞧了瞧前后的禁军,仍然强装镇定。
“国姓爷,我这可是一万关宁精锐,就在我后面二十里,还有国公的五万大军,你们可不要乱来,否则就算官司打到御前,就算你是国姓爷,也未必就能赢,挑起这么大事端,后果你负的起吗?”
朱忠义扭头对义兄刘进忠道,“看来跟他们也是说不清了,动手吧。”
刘进忠悄声问,“真要动手?吴三桂确实就在前面,随时就能过来。”
朱忠义却道,“吴三桂就算在近前,他也不敢来。真要敢来,我也介意在这里连他一起收拾了。陛下给了吴三桂一次又一次机会,可他不珍惜。”
“动手吧!”
朱忠义对何进忠的这一万人马非常不屑,对吴三桂更是十分瞧不起。吴三桂真要硬气,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到了如今,吴三桂已经没有了半分本钱敢跟朝廷对抗,现在还幻想着拥兵关中割据。
不给他一棒子狠的,他就不会清醒的认识到现实。
大炮再响。
两面的明军也开始向中间推进。
火炮不断轰鸣,禁军步兵们端着鸟铳排着整齐队列前进,山沟两面的山坡上,还早已经架设了不少炮,也开始轰响。
青泥沟并不宽。
关上、两面坡上的炮都能直接轰击沟中密集的吴军。
顷刻间,伤亡惨重。
何进忠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料到明军真敢动手。
这怎么可能。
无数吴军也都懵住了。
这支由关宁军为骨干,以晋陕等地招募新兵,招降旧明军、土寨、贼匪组成的前军,确实有一万,但战兵六千,辅兵四千,不论装备还是士气都远不如禁军。
更别说到了此时,就算何进忠这样的将领,其实也都很迷茫。局势一天天变化,他们随吴三桂降明,可现在明军却对他们下手。
吴三桂也曾给他们许诺了许多好处,画了许多饼,但当大炮一响,明军四面围过来后,他们慌了。
就在何进忠还在茫然之时,已经有不少吴军直接就阵前倒戈,纷纷向明军投降。
甚至还有那聪明的,反戈相向,想要立功赎罪。
战场上的吴军,就跟被瘟疫传染了一样,迅速的崩溃,快到何进忠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失去了这一万人的指挥权。
当他反应过来大事不妙,想要调头跑路时,突然不远处许多部下围了过来。
何进忠的家丁拼命拦截,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高喊生擒何进忠的口号。
眼见亲信家丁一个个倒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何进忠绝望了。
“投降,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
这员关宁老将,直接把长枪抛下,大喊投降。
犹如巨浪拍过,一万人的前军,转眼间就已经降了无数。
刘进忠看着这场面,也不由的对朱忠义赞叹不已,“还是提督看的透彻,这些人还真是空有其名,什么关宁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赶紧收拾,得防着吴三桂过来。”
“吴三桂要来怎么办,不来又怎么办?”
“他来,就战。他不来,我们就挺进关中找他去!”
第736章 雪拥蓝关马不前
到底什么样的终点,才能配的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吴三桂喷出一口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帅!”
“大帅!”
一阵慌乱,一群关宁将领连忙去扶吴三桂。牧护关的消息传来,惊呆了所有人。吴三桂询问再三,仍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又派了亲信家丁赶往牧护关查看,结果家丁却带回来了心腹大将何进忠的首级。
装在一个很精致的漆盒里。
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老兄弟,半天前还是他前军提督,现在却已经尸首分离,简直是不敢相信。
吴三桂浑身颤抖着,不停喊着欺人太甚,可环顾四周,一众将领们却都沉默着,尤其是刚被他招降的徐勇、赵良栋、王辅臣等人,更是目光游离神色不定。
他立马明白,大势已去。
气急交加,怒火攻心,直接就吐血晕倒。
前军一万人马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前军大将都被砍了。
说他们抗旨不遵,说他们叛乱。
吴三桂悠悠醒来。
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蓝田关上。
一群关宁军将领围着在他身边,杨坤、孙文焕、吴朝忠、李可植一众将领见他醒来,都赶紧上来称呼。
“大帅。”
“现在什么情况了?”
御营第十八镇提督朱忠义,其前锋已经抵达蓝田关下,兵屯蓝桥镇。
蓝武关最险要的门户是武关,然后是青泥关,现在的蓝田关,论险要其实不如青泥关,特别是蓝桥镇也失守后,现如今关中门户已经洞开。
当年刘邦偏师西征,便是绕道南阳,攻破武关,然后先入关中。大唐中期,吐蕃破长安,郭子仪也是据守武关,收拢残军,最终蓄势北上,收复关中,驱逐蕃贼。
先前吴三桂把尼堪等残兵堵在商洛山中,也相当于是以他们做缓冲,把御营拒于关外。
他怎么也想不到,朝廷之前一直挺和气的,怎么突然就动手了。而且时机选的还是这么的巧,他诱尼堪西进,然后青泥沟伏击尼堪,刚获得大胜,结果明军尾随清军之后,夺取商洛,甚至现在直接把他前军一万人吞了。
特别是他们斩杀何进忠,让他极受震动。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朝廷会突然这般下狠手。
“哎!”
“大帅,还有一事。”
“徐勇赵良栋王辅臣那些狗贼,一见势头不对,便立马作乱,他们趁我们退兵回蓝田,发动哗变,还裹胁诱走了不少兵马一同脱离,”
吴三桂似乎苍老了许多。
“有多少人马没退进来?”
“有一万多。”
“大帅请下令,末将愿带兵去把那些狗贼全都砍了。”
吴三桂却没吭声,徐勇赵良栋他们既然能阵前倒戈捅鞑子一刀,那现在转头又倒向朝廷,这一点不稀奇。
如果他们没看到何进忠的首级,也许就归附于他麾下,可现在朝廷和吴三桂中间选边,谁也不会选他。
此时,那些人,估计已经在牧护关请降了。
“大帅,天子言而无信,咱们不能服他!”
“大帅,不论到哪,咱们都跟着大帅。”
吴三桂听着这些话并没太过感动,因为众多将领环绕,但说这些的不过七八人而已。
其它人大多沉默着,甚至有人劝说别冲动的。
这一刻,他彷佛又回到了山海关时。
有人劝他回西安,有人劝他坚守蓝田,但吴三桂知道,大势已去了,他不相信这事情是朱忠义一人所为,这绝对是天子授意。
当天子有了这个决定,他又如何对抗。
要是早个一年,清廷还占据北方,他或许还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现在,四面环绕的都是明军。
“拿纸笔来,我要向朝廷上表请罪,是某驭下无方,才导致牧护关的误会冲突。”
“大帅!”
有几个心腹觉得很悲凉,可吴三桂终于不再犹豫了,他没了本钱了,麾下还有三万余人,关中也还有一些兵马,但他很清楚,真要敢竖旗,他下场会跟何进忠一样。
他在关中时间也不长,没有半点基础,如何举旗。
他请来了自己兄弟吴三辅,让他代表自己去牧护关送请罪书。
“请朝廷能够善待这些将士们,”
“我愿交出兵权,听侯朝廷发落。”
······
牧护关上。
朱忠义直接斩了何进忠,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毕竟他已经降了。但朱忠义仍然直接请出王命旗牌和尚方剑,把他给砍了。
但也只砍了提督何进忠一人,其它人都没砍。
那一万前军,降的快没死几个,投降后被缴械,然后送去南阳。他们的结果,大概率是军官会暂时留用,但要送到讲武堂、军校等经过两三年的进修学习,一些年老、残疾等军官可能直接退伍。
三十岁以下的士兵,跟那些残疾,还有二十岁以下的,都会直接退伍,遣散安置。
二三十岁的,也只能健壮的,这些兵也会分散到御营各镇、省巡防警备营等去,马兵炮兵弓兵火枪兵等优先留用,其它普通步兵、辅兵大概率也是要遣散的。
朱忠义认定吴三桂这人就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人。
对他也够好了,之前为了大局,皇帝对他一忍再忍,一招再招。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可惜他总是不识时务。
如今局势下,朱忠义也是重病用勐药,不仅跟着清军西进,还直接就对何进忠一万人下手,强硬迫降,再把何进忠砍了,把他脑袋送给吴三桂,逼他交出兵权。
朱忠义并不怕吴三桂不归附。
不仅是他第十八镇部署在陕西边上,随时收网,湖北的朱定国,还有山西、汉中,以及陕北、陇右、河西都部署了兵马,数镇人马四面围攻,吴三桂拿什么抵抗?
而且皇帝早说过吴三桂骨子里就有徽商的那种商人的算计精明,做事喜欢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松锦大战逃跑,山海关反复摇摆,先降顺再投清,骨子里他就不是那种真正强硬的人。
太过于算计的人,便没有真正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意志,更何况,事到如今,吴三桂的手下,也没有几个会跟他一样硬到底的。
关宁军能打,但入关后这支关宁军早不复从前了。
“打个赌,吴三桂天黑前会派人来请罪。”
朱忠义在蓝桥镇喝着茶看着地图,其它几员将领都觉得国姓爷这次行事有些大胆,就算他拿出了皇帝秘旨,可这么大的事,他们总觉得当慎重。
尤其是杀何进忠,并不是很有必要。
“雪拥蓝关马不前,这里的景色还真是很美,不过山里冷啊,我还是希望能够早点去西安城里休整。”
“好,我跟军门赌,赌什么?”刘进忠笑问。
“赌一只羊如何,听说关中的羊肉味道最好。”
“最好吃的羊肉得是宁夏的滩羊,那才正宗,我就跟军门赌一只宁夏滩羊,要是吴三桂今天日落前来请降,等到了长安,我一定弄一只宁夏滩羊来,还要亲自烤羊排炖羊蹄给军门享受!”
“一言为定。”
“那要是军门输了怎么办?”
朱忠义一脸自信,“我不可能输,假如输了,我赔你一只骆驼。”
话音刚落,有夜不收巡骑回来禀报,蓝田吴三桂派兄弟吴三辅前来送请罪书。
吴三辅带入营中,送上吴三桂的书信。
吴三桂愿意交出兵权,只求善待麾下将校。
朱忠义看过后,却只是很平澹的又倒了杯茶。
“如果来的不是吴三辅将军,而是吴三桂将军,那么本提督倒是信的,现在么,本提督不敢相信啊。陛下仁厚,招抚吴三桂将军,高官厚爵优抚,哪一项没兑现呢,可吴三桂说的话,却没几样兑现了啊。”
说完,他对刘进忠笑道,“刘副提督欠我一只宁夏滩羊。”
“放心,说话算话。”他看着吴三辅,笑问朱忠义,“国姓爷现在打算怎么办?”
朱忠义直接对吴三辅道,“请吴将军回蓝田转告吴三桂将军,何进忠犯的错,本提督希望吴将军不要再犯。
如果吴将军眼里还有朝廷还有陛下,那么请把这道皇帝旨意转给他,让他立即交出兵权,限三日内,与麾下游击以上军官皆来蓝桥镇我营中,到时本提督将亲自向他们宣读皇帝的旨意,并派兵将他们护送去东京面圣。”
吴三辅犹豫不决。
“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若没见到吴三桂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到时本提督将向蓝田关发动进攻,而且,到时不止是我第十八镇御营会向关中进军,周边各镇,也都会一起出兵,到时会师长安!”
“让吴三桂好好考虑清楚吧,现在入朝,仍不失富贵,但要是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吴三辅问朱忠义,“我们如何相信国姓爷不会诱杀我等?”
“朝廷真要剿灭你们,何必用那些手段,你们现在还当的起那些手段吗?”
“时间紧急,就不留吴三辅将军用饭了,请回吧!”
······
大雪中,吴三辅十分落寞的骑上马,孤零零的在雪中返回蓝田。
吴三桂听完兄弟的转述后,沉默良久。
“召集诸将。”
会上,吴三桂先是让吴三辅转述朱忠义的话。
“本帅连累了何进忠,如今不想再连累大家,弟兄们跟着我多年,也不容易,事到如今,本帅决定奉旨入朝。”
“大帅,千万别信!”
吴三桂却是已经下定决心,“本帅一会便去蓝桥,还能赶在天黑前到,你们若是信的过本帅的,便跟本帅一起去。信不过的,可以先留下,等两天本帅仍无事你们再来。”
“大帅三思啊,这一去,世上再无关宁军了。”
吴三桂感叹,“当年我等在山海关背顺投清之时,世上已无关宁军了,失去了关宁锦,又谈何关宁军。”
众将沉默。
有一多半的人最终选择跟随吴三桂前往蓝桥,还有一半人打算留下来再观望观望,万一朱忠义哄大家进明营然后动刀,也不至于被一锅端。
大雪纷飞,吴三桂骑上马,带着一众将领出蓝田往明营请降。
第737章 传首九边
“弘甲,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吴三桂?”
“杀。”
“理由呢!”
太子有些激动,“他是大汉奸,引清军入关,还为鞑虏南侵中原,更是在陕西屠过数城,身为国之大将,不仅卖国求荣,还屠杀族人,此等汉奸,百死莫赎,必须处死以正典型。”
朱以海放下奏折,给两人到了杯茶。
“吴三桂是个汉奸没错,铁板钉钉。不过身为君王,考虑事情就不能那么简单。诚如朕这几年一直在招抚吴三桂,为何?”
“父皇是心中仁慈,不欲多造杀孽。”
“错!”朱以海摇头,“许多事情非不欲,而是不能也。就如为父当初起兵之初,不顾众臣反对,却仍然愿意抛开恩怨却招抚顺营一样。朕起兵之初,天下形势何等危急,危如累卵也不过份,摆在为父面前首要之事,便是如何保住大明的旗帜,所以围绕这个迫切的目的,朕便得团结一切力量。”
“这几年,朕招抚顺营、招抚西营,甚至也招抚土寨、流贼,甚至雇佣洋人,接纳那些反复横跳的墙头草,朕是不明事非吗?
只不过时势所迫尔。
朕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如洪承畴、钱谦益、吴三桂、耿仲明之流,朕若有选择,也早就是杀之而后快,甚至当初诸如土国宝、张国柱、马国柱这些人,朕也绝容不下的,更别说顺营西营了。
但朕却忍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忍辱负重,正因为当初忍了,这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可吴三桂、洪承畴等这些汉奸狗贼,我们就真的要既往不咎吗?难道这些汉奸国贼,卖国求荣,只要来投,朝廷便还要高官厚禄的留着他们,甚至让他们担任要职,这不对。”太子有些激动。
朱以海笑笑,“这些话究竟是你东宫的王夫之、董志宁等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自己是这样想的,老师们也觉得这不对。”
书房里就父子两人,朱以海也不介意把一些不便于对外说的话告诉太子。
“首先,身为君王,你得心里先明白是非对错,比如说这些臣子,哪个忠哪个奸,你心里要有数。然后,也不是说非黑即白非忠即奸,就算知晓忠奸,帝王用人,也不是仅用忠臣。
朕让你多读资治通鉴,你看那些古来圣君大帝,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有哪个又是简单的说只用忠臣的?
要治理天下,管理朝堂,只用一等人是不行的。
什么人都要用,关键是适合的位置,适合的时候,用适合的人。
对我们为说,中兴大明,相当于再造天下,这个过程是无比艰难的,所以我们必须得团结一切力量,就连洪承畴吴三桂这种人也可以授予公侯卿相之职,但这不是说我们就真的完全接纳信任他们。
只不过是一时权宜。
就如这吴三桂,手里一直有一支数量不少且很难打的人马,还有一块地盘,我们先安抚住他,才能集中力量对付鞑虏。暂时给予官爵职位这些,都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那现在呢?”太子问。
朱以海笑了。
“现在形势变了啊,尼堪等秦楚鞑虏残兵被吴三桂灭了,朱忠义趁机入关,还斩了何进忠,吴三桂兵还是那些兵,地盘还是那些地盘,在两三年前,他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甚至争取他反清,哪怕是安抚住他不攻明,对我们都是极大的帮助。
但是现在,吴三桂没有了丝毫对抗我们的本钱,他的周边全是我大明军队。武关一失,吴三桂更是没了半点抵抗余地。”
“但是,朕之前给吴三桂做过承诺,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直接就翻脸杀人。对于吴三桂和他的那几万部下,还得妥善安置,永绝后患。”
“父皇意思还要养着吴三桂?就算没了兵马地盘,还要让他跟洪承畴一样在朝堂恩养?”
朱以海却又摇头。
“太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朕说了,得看形势,也得心中有数。吴三桂不是我们一类人,就算我们当初招抚他,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现在形势变了,所以我们该出手就出手,强行逼迫他交出兵权,征召入朝,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就杀他,否则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时人人自危,会影响安定团结的。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让吴三桂这样的狗汉奸一直逍遥自在,只是需要点时间,先将他召入朝中,然后把他的兵马全都解决了,该遣散的遣散,该安置的安置,那些将领也是一样。
等到这些都处理好了,到时吴三桂也就没有了半点爪牙。
然后到时朝廷就可以把厂卫收集到的吴三桂的一些问题拿到台面上来了。”
朱以海的意思说的很浅显,剪除吴三桂的羽翼,拔掉他的爪牙,他就是只无牙的老狗而已。那时不管他是太子太保,还是大将军。
朝廷要收拾他还不容易,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就让厂卫收集他和他的子弟违法犯罪的证据,到时再放到台面上,谏院察院的科道言官弹劾发难,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他。
还可以最后废物利用一波,用他来做下吏治清理的典型。
朝廷明正言顺的干掉吴三桂,还不用背上半点什么过河拆桥的坏名声。
“如果吴三桂谨慎小心,不露破绽呢,让他善终?”太子问。
朱以海很无奈,皇帝手里掌握的厂卫是什么机构,东厂和锦衣卫啊,何况御营还有侦缉所,五军都督府还有个情报处,兵部也有职方司调查处,甚至少府监还有个统计局,这些部门都有情报职能。
要拿到一个大臣的罪证还不容易?
什么贪污受贿,什么仗势欺人,甚至渎职失责,有的是办法,甚至因为上朝时左脚先迈入大殿,都可能成为问题,当然,这只是玩笑,真正要治罪太容易了。
任何人都经不住有心的查,都不需要什么栽赃陷害。
简单一句话,以前为了抗虏,可以统战团结,不管你们做什么,只要抗清拥明,其它的都是小事,朝廷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朝廷想要针对你,只要处处拿王法国规来严格要求,就总会有许多越线的地方,到时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了。
朝廷恩养优待,你自己辜负皇恩,怪谁!
年轻的太子听的有些很受刺激。
他没想到皇帝还需要用这种权术手段。
“有些时候,这些帝王权术手段,是很有必要的。甚至必要的时候,还不需要自己出手,可以让臣下互相攻击,到时还能借机一窝一窝的端,做事的是臣下,皇帝一点不沾染。”
“朕再教你一点帝王之术吧,如洪承畴、钱谦益这些人,朕为何给他们授予要职,但你有没发现一点,朕重设谏院,用洪钱等人主管,这是什么部门?这是弹劾监督的科道衙门,这也是得罪人的衙门。
说白了,朕就是让洪钱这些人充当咬人的恶狗,用他们来监督百官,恶人他们来当。等到适当的时机,还可以把他们提出来杀了安抚百官士绅,皇帝还能再收一波肃奸保忠的好名声。
明白了吗?”
这几年忙于中兴,各地新复,从朝堂到地方,本来官吏就鱼龙混杂,吏治很乱,甚至有些功臣勋戚,也行事出格,皇帝也不好直接处置。
这时就让洪承畴等这些有污点的降臣来充当鞭子,啪啪啪的抽,弹劾官吏,只要咬出确切罪证,朝廷也就顺理成章的处置,该罢的罢,该免的免,该降的降,该罚的罚,甚至该杀的杀。
这两年,洪承畴在谏院弹下去的官吏可是非常多,这鞭子朱以海使的非常趁手,特别是因为他们那降臣污点,使的他们很难再跟以前的那些同僚们搅在一起,只能做孤臣。
这种人好用,还不担心有威胁,就类似于武则天的来俊臣等的位置,或是汉武帝的酷吏张汤、义纵这些人,平时尽心尽职的监督百官,维护皇权,等到一定的时候,皇帝转手把这些人推出去砍了,还能收获一波好评。
臣子们想要铁板一块,想要联手对付皇帝,休想。
大明仁宣以后,武人集团彻底失势,文官控制了朝堂,虽然也经常内斗,但他们仍然是一个整体,那些明朝皇帝哪个痛快过了。
朱以海告诉太子,当皇帝一定得掌控朝堂,而掌控朝堂有很多办法,帝王权谋也很重要,别看不起这个,只要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
朱以海对弘甲期望很高,他不只希望弘甲将来做个守成之君,而是能够真正继承他的理想,能够踩着他肩膀站的更高。
历史上此时,明清易代,满清入关后虽然也拳打蒙古,脚踢准噶尔,但终究还是让华夏彻底掉队,这是苦难的开端。他看中弘甲有能力有决心,特别是此时也已经十四岁,正是好培养的时候。
“吴三桂带着麾下将领正在来京路上,朱忠义已经进了西安城,吴三桂部下兵马,也正在整编遣散之中。
陕西也算是彻底收复,朝廷又去一心腹之疾。
等吴三桂到了东京,你代朕却迎接一下,先安抚一下。”
太子接受了皇帝的这话教导,“吴三桂入京后,如何安置?”
“五军都督府有十个都督职位,兵部也有两个侍郎,另外京营总督、提督,御营提督等职,你觉得哪个适合安排?”朱以海考验太子。
“那些都是要害之职,不能授给吴三桂,儿臣以为可以授他虚衔闲职,可以授他一个内阁学士,或是在京营或御营挂个副提督,又或在五军都督府挂个都督同知,不让他实际理事,只给他个衔头。”
“好,便给他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五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同知,再加内阁学士衔,改封凉国公!”
“原河南朱忠义第十八镇移驻陕西,原陕西朱鹏飞第十九镇移驻河南,陕甘总督兼甘肃巡抚虞大复,改为陕甘总督兼陕西巡抚,朱国藩为甘肃巡抚。”
朱以海拿起笔,写下了三个名字,分别是王辅臣、杨振威和孙思克。
“此三人,斩首,传首九边!”
“父皇为何让斩此三人?”
“王辅臣和杨振威原都是大同姜瓖部将,王辅臣还被称为活吕布,他们都在姜瓖大同反正后背叛姜瓖,杀姜瓖降清,使的大同军民数万皆被鞑子屠杀。
他们降清后南下陕甘,又参与屠城,手上沾满鲜血。这次在商洛,王辅臣和杨振威又再次反正,但这种贼子朕不能原谅,必须立即处死。”
孙思克是大汉奸孙得功次子,他随多铎南征,后在孟乔芳、李国翰、吴三桂麾下任总兵,此人在陕甘连屠了几城,这次也反正来投。
吴三桂接受他投降,还表奏他为总兵,可朱以海却下旨杀他。
杀王辅臣三将,还让地方上半路奉旨处死他们,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犯了屠城之罪。
朱以海召吴三桂等入京,把那一群吴部将领中挑三个出来砍了,也有意威慑吴三桂等人的意思。
而理由也是十分正当,这些人反复无常还屠城,百死莫赎。
短短几年,大明光复关内。
那些曾经降顺降虏的,甚至顺贼西贼,土贼流寇,太多太多,各地都要全面整顿,而大量的这些降兵降将降臣,同样还需要时间整顿。
这个时候,不适合对这些人大清洗,暂时先安抚,把该解决的问题先解决了,比如那些乱七八糟的武装兵马,就得优先清理遣散。
可也不能一味的光是安抚,该亮亮刀的时候还是得亮刀的,不能这些人也未必能老实。
所以挑几只鸡来杀一下,不需要杀太多,杀几只鸡,就能吓一群猴。
“怎么,是不是觉得皇帝言而无信,秋后算账不是真君子?”
“儿臣不敢。”
“哈哈哈,朕提醒你一句,皇帝不是圣人,好皇帝也不是道德君子。皇帝做事,优先考虑的是国家利益,是皇权稳固,其它的都可以排到后面。为了国家利益,为了皇权稳固,可以牺牲其它一切。”
“李世民可以杀弟弑兄囚父,也能杀子杀女,也可以忍受魏征喷他满脸口水,接受他兄弟的心腹薛万彻,可以不追究他们当年玄武门拦截,甚至反扑秦王府这些,他能重赏心腹侯君集张亮等,也能诛杀他们。
又或者我大明太祖高皇帝诛杀功臣,这种事情很多,甚至总是在循环往复的发生着,一朝又一朝,并没多少变化,身为帝王,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喜欢,但必须做。
有些事情你想做,但也必须忍着不能做。
你也不用担心吴三桂洪承畴这些人,朕将皇位传给你之前,肯定会将这些人统统清除干净的。”
第738章 丧家之犬
晚春三月。
东京的桃花朵朵盛开,好像忽然一夜之间,寒冬悄悄逃离。
港口的冰也已经早解冻,码头再次热闹起来,每天都有许多船离港前往天津,江南的船也不断驶入港口,运来各种物资商品。
朱以海天亮便醒,洗漱过后便去遛马,然后在小校场练箭,又打了十几发鸟铳,然后回去更衣。
新年后,朱以海下旨,调整朝会规矩。
以前每日早朝,但这种早朝意义不大,毕竟大事开小会,重要的军国大事并不会在早朝上商讨,早朝纯粹就是个例会。
之前朱以海就取消了每天五六点早朝的规矩,改到大约早上八点早朝,免的常参官员们起早贪黑,尤其是冬天和雨天非常受累。
现在他干脆规定五天一早朝,五品以上在京职事官,八品以上供奉官及员外郎、太常博士朝参,其它官员无需上朝。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日,凡在京文武九品以上官员,皆需身穿公服朝见天子。
常朝为御门听政,朱以海要求半个时辰内结束,奏事等都有严格规定,上奏的事情、上奏的时间,都必须在规定内,不得延时,重要事情要上题本。
朱以海倒不是革命刚成功,就要学嘉靖万历怠政懒政,而是他早明白这种早朝性质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所以没必要浪费时间瞎折腾。
嘉靖二十四年只见过三次朝臣,他的孙子万历皇帝也是如出一辙。
朱以海还是很勤政的,甚至对朝政是绝不放手的,但他不是通过鸡肋的早朝,而是以总理处奏事为主。
每天早晨,总理大臣在养心殿面圣奏事,一般也就是几个当值总理大臣,而不是全部。
只有遇重大事务时,皇帝才会召部份总理大臣,或全部总理大臣,甚至是召集六部九卿等扩大会议。
部堂以下官,基本上是没资格参与这些重大决策议事的。
这样的会议,既精简还机密,免的议而不决,东拉西扯,朱以海是很讲究效率的。
相比起嘉靖、万历,朱以海亲自批红,甚至每天还要处理大量的密折,哪有那么多时间每天开那些没营养的大会。
有那时间,还不如骑骑马射射箭锻炼身体,或是抽出些时间多陪陪妻妾儿女们。
朝廷日常事务在六部办理,重要点的事情,由内阁处理。重大军国事务,直接报到总理处,由他们协助皇帝处理定夺,按圣意拟旨办理。
通过这层层的筛选,其实真正送到皇帝面前,需要皇帝定夺的事情不多,都是军国大事。
皇帝每天花费的主要精力,其实还是那些密折。
大量文武官员,京官外臣都有密奏之权,他们的密奏既有奏事折也有请安折,不管是哪种折子,都需要皇帝亲自处置。
哪怕一般的折子也就写个知道了,甚至奏折也有严格规格,限定字数等,但每天也是上百件,甚至几百件。
遇到一些重要事务奏报,还得仔细研究。
朱以海给自己拟了个作息表,每天大约六点起床,一个时辰锻炼,然后吃早餐,大约八点的时候开始听政。
逢五御门早朝,朔望日金殿大朝会。
非朝会的日子,则八点准时在总理处听总理大臣奏事,总理处会把前一天汇集的各种奏报整理好,呈报皇帝处置,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一般都是第二天早上奏报。
然后前一天奏报的事,皇帝当面交待,让他们按旨办理。
需要处理的大事其实不会很多,朱以海看过后,大部份可以直接批复,交由总理处去办,少部份需要与总理大臣商议,听他们的建议。
只有极少事务,需要召开廷议。
皇帝的朝会改革,虽也有少部份官员反对,认为这怠政,但大多数官员其实是很赞成的,那种每天鸡鸣而起风雨不断的早朝,既繁琐又无味,起晚迟到还要被御史弹劾,甚至殿上一不小心放个屁都得受罚。
现在这样便挺好。
朱以海一身常服踏进总理处时,内阁首辅兼首席总理大臣文安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还有位协理大臣、兵部尚书沉犹龙当值。
“吴三桂一行已至洛阳,豫督陈潜夫洛阳宣读旨意,请尚方宝剑斩杀了王辅臣、杨振威和孙思克。”
朱以海问,“吴三桂如何反应?”
“据陈潜夫奏报,吴三桂等面色大变,极为惶恐。”
朱以海不以为然,“陕西兵马整编裁撤方桉出了没有?”
兵部尚书、协理大臣沉犹龙起身答话,“内阁和兵部拟将关中的约十二万降军,其辅兵夫壮全部裁撤,遣散归农,每人发两块银元回乡安置。
其余士兵,二十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以及残疾者,皆裁撤,解散归农,每人给三块银元遣散回乡。
剩下的士兵,大约还有三四万,其中军官,老、病、残一律退伍,给遣散费。剩下的暂时留用,召入京中,由兵部进行考核,考他们武艺、兵法,若是不合格者,也遣散。
通过者,安排到讲武堂、军校等学习,学习期满再调到各军、镇先任副职,原则上按原品级,降两到三级使用。”
朱以海想了想,“这么多人马,要妥善安置好才不会出乱子,朕觉得遣散费低了些,民夫一人两块倒是可以,但有不少民夫是被强拉的壮丁,甚至有些原是流民、贼匪等,现在遣散得考虑他们如何安置,不能简单的遣散了之,否则仍是隐患。
有家可回的,送回家乡,着地方安置,给他们变价卖些地他们,或帮他们租佃一些田地,让他们能够安家落户稳定下来。
没有家可回的,可以考虑将他们移民到台湾、云南等边地去,到那边给他们授田分地,或是加入屯镇。
那些遣散的战兵老弱,可以先给两块银元,然后安置好后,再分三年,每年分春秋两季各补一块银元。那些遣散的青壮战兵,则每季补一块五。
或者是把这笔遣散费,换成田分给他们。
那些军官,也适当的提高些遣散费,安排些田给他们。”
关中这十二万人,有吴三桂的兵,也有原陕甘的绿营军,有些还是原明军,或顺军,还有一些什么土寨、贼匪、团练,甚至是湖广的八旗汉军,还有蒙古八旗,以及一些湖广绿营、团练等,成份十分复杂,也还有许多强拉的壮丁、民夫。
虽是乌合之众,但十多万人却是实打实的,这么多人不好好安置,必然是动乱之源。
满洲八旗已经被吴三桂、王辅臣等人杀光了,所以倒也省了朝廷麻烦,虽然朱以海觉得上万满洲死的有些可惜,本来是可以送去云南开采铜矿,或是到山东挖金子,或是去台湾种甘蔗的。
不过死都死了,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
“马兵、弓手、炮手、铳手,以及一些优秀的工匠等,可适当放宽些标准选用,调到各镇去,但是得打散,而且到了部队后,要好好给予思想改造,帮他们改变一些原来旧军的陋习。”
这些专业技能丰富的老兵,朱以海也愿意留用的,现在御营省营也是数量众多,如今也不用再担心收编一些旧军会影响。
至于说那些军官,朱以海是不信任的,甚至肯定大多数也是不合格的,但为安稳,也暂时留用。
通过兵部考核、军校学习、然后降级使用等种种手段,再慢慢的裁汰,最后那些优秀且改过、忠诚的可以留用。
“陛下宽仁,不过如此一来,又要增加不少开支。”
朱以海摆手,“关中收复之后,清理田地,整顿矿产,然后开征工商税、收厘金、专税,这些也是能够马上补充不少的,再清理一批贪官污吏,以及一些汉奸国贼,抄家充公,也是有不少的。
还有,吴三桂等军中的物资钱财,也可以使用。”
“陛下,还有一事,辽东的耿仲明和朝鲜军,上奏请求出兵辽沉,辽督张国维也认为时机成熟,可以集结辽东兵马发动对辽阳、沉阳的进攻。”
朱以海看着地图。
鞑子撤过长城后,一直在老哈河流域,这个位置也是原明初的大宁卫附近,这里既有山林之险要,也有河谷水草之丰美,还便于联通漠北,以及漠南蒙古东西部。
不过随着辽西义州察哈尔和河套鄂尔多斯的归附,再加上早就反清投漠北的苏尼特部,还有漠南蒙古的骑墙观望,现在鞑子处境非常不妙。
本来也就那点满州八旗,在关中几年时间折腾的差不多了。
然后随着皇帝一道旨意,说大明要灭的是建州女真,其它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以及漠南蒙古诸部没关系。
早年被建州女真征服的其它女真各部,本来已经被揉捏成了满洲,成了国族,可现在却在迅速的分崩离兮。
济尔哈朗本来还派人去征调白山黑水的野人女真,也就是索伦部、使鹿部、使犬部三大部,尤其是索伦部。
索伦部生长在最原始落后的辽东地区,渔猎为生,因为环境艰苦,所以非常骠悍,被建虏征服后,也编入八旗,参加征战,每每为冲锋,所向披縻。
而现在大明皇帝也早派人联络索伦部,不仅下旨安抚赏赐,还给他们划分都护、都督府,给他们的部落首领们授都护、都督,甚至是侯伯爵位,向他们提亲迎娶首领女儿,还重金招募雇佣索伦、达斡尔部落勇士为兵。
皇帝的禁卫军里,都新添了一个五百人的索伦营,而辽东的御营、省营里也招募了约两千名索伦诸部兵。
在皇帝的这种手段下,曾经被建州女真强攻征服的索伦诸部,得到大明天子的这些赏赐,以及在他们那建商站与他们交易貂皮人参等,这些都让他们大多数都倒向了大明。
不仅接受大明雇佣,也开始拒绝清廷的征召。
鞑子不仅失去了野人女真,当初海西女真的四那拉氏,如今也开始动摇,这种情况下,攻打辽阳沉阳确实也是条件成熟。
耿仲明在这种时候请求出兵,反倒是让朱以海要考虑的,是不是想有什么小动作?
第739章 出兵日本
“出兵日本?”
午间,皇帝用餐时,召朱成功一同用餐。内奏事处每天都会在早上就把当天求见的大臣名单奉上,由皇帝决定是否翻牌子召见。
朱成功一出口便有几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直接就说要出兵日本。
“陛下,日本近来很不老实,萨摩藩岛津家还有江户藩的松浦家,最近都暗里组织了不少倭寇在海上抢劫,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的对日航线,甚至已经有倭寇出没在台湾沿海。”
“我们身为皇家海军,绝不能坐视倭人如此猖狂,臣认为与其到处去寻找这些倭寇,倒不如擒贼擒王,直接捣其老巢,这样方能一劳永逸。而且臣听闻倭国近来处处限制对明贸易,禁止黄金出口,削减银铜出口量,原来一年流入我大明倭铜一千万斤,现在却仅只出口百万斤,倭人还禁止我大明的瓷器出口倭国等,绝不能如此坐视下去。
上个月还发生了倭国德川幕府无理查扣了我大明几条购铜商船,说我们违禁贩铜,直接把我们买的铜全没收了,朝廷若不反击,他们就会越来越猖狂。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海军每年耗费朝廷无数钱粮,怎能空无一用?请陛下允许,让臣率海军出兵日本,教训那些自大的倭人。”
朱以海听的不由的放下了切鹿排的刀叉。
他有点恍忽的感觉。
觉得进度有些太快了,早两年他还在联日抗清,当时甚至有大臣提议向日本借兵,后来局势好转,他也仍然是主动的联络日本,与他们友好通商等。
想不到这才几年,如今大明海军居然提议要出兵日本,还要强迫他们开放港口贸易,这有几分雅片战争的味道了。
大明已经强到这份上了?
还是说朱成功他们过于自信了?
或者说看到皇家陆军这两年一路高歌勐进,狂揍鞑虏,将他们驱逐关外,屡立战功,现在羡慕妒忌了?
这两年,朝廷里,尤其是军方,对水师争议挺大。不少将领,尤其是陆军将领们都觉得水师现在没什么用,打仗又用不上,结果每年造舰跟下饺子一样不停。
澳门船厂、马尼拉船厂这些跟洋人的合资船厂,一条又一条风帆船下海列装入役,甚至还跟荷兰巴达维亚、印度孟加拉殖民地也采购风帆战舰。
大明不仅买,还通过挖船匠工人,以及自己学习,在宁波、福州、旅顺、青岛等地造船,西式风帆战舰,中式的硬帆近海、内河舰,甚至是帆浆战船,武装商船等,数量惊人。
其投入也是很大的。
不仅是买船造船,朝廷这几年还陆续建立了多所海军学院、水师学堂甚至是船舶技校等,还有专门供给水师的火炮厂、舰炮兵学院,海军陆战士官学堂等等。
这是整体体系的全面投入,水师数量不多,但其军费投入,加上周边造船、军官、技工等培训花费,却很高。
甚至那些海军军官士兵的待遇,都普遍比陆军的优越。
军队向来讲究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汤,凭什么水师的待遇能跟功劳不成正比?
凭什么年年军费预算里,海军都能拿到这么多?
这些指责中,海军也承受了许多压力。
他们努力训练,军纪严明,但这几年除了海上护送漕粮,武装保护商贸航线,也就是抓抓海贼,打击下走私,中原如火如荼的战争,他们根本参与不了,只能看戏。
朱成功这个水师提督,之前甚至还跑到南阳去打仗,他一水师提督,带着一支陆战队跑去围城,说来都搞笑,他的舰队虽然驶入长江,进入洞庭湖,但离他千里之遥。
别人都笑话他们水师无用。
朱成功也确实很憋屈,虽然当初他也带领行营,拿下了台湾,赶走了荷兰人,后来还围澳门,迫葡萄牙人臣服。
可这两年,确实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
最近日本人在做死,萨摩、平户的大名又开始做起了海贼,而德川幕府居然不顾之前的约定,开始对大明的对倭通商种种限制。
海军将领们一个个都精神起来了。
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大家到处奔走,兵部、五军都督府、内阁,到处宣扬倭人的威胁,希望朝廷对倭出兵。
他们甚至拍着胸膛表示,他们可以狠狠的收拾日本人,甚至占领平户岛,还可以把京都占领,将日本天王俘虏,把他们的太上女天王抢回来给皇帝暖被窝。
朱成功是水师代表。
也是很积极的想要出兵日本的代表。
他同时也还代表着福建郑氏,以及许多对倭贸易的商人利益。
“张阁老打算出兵辽沉,耿仲明和朝鲜也都很积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认为可以打。朝廷计划以耿仲明、朝鲜军和索伦兵由东面进军,辽东御营则从辽东半岛沿辽河北上,察哈尔部与新编辽西御营则由辽西走廊东进,
水师则也加入战斗,海上护送物资粮草,以及派出部队船只进入辽河,直抵辽阳附近。”
朱成功也听说了朝廷要打辽沉,但水师对此不是很感兴趣,理由是他们就算参加,也不过是去打辅助配合的,立功也没他们的份,去了别人是吃肉,他们顶多喝口汤。
他们想去打日本,到时他们就是绝对的主角。
而且他们很有自信,海军下了几年饺子,如今船坚炮利,兵马训练有素,大家都早饥渴难耐,而且都说日本是金银岛,那里银山铜山产量惊人,长崎、京都堆满了银锭铜锭,到时他们打过去,那就是拿船装金山银山回来,这得多大功劳?
天天听陆军讲那些闲言碎语也够了。
大家都想狠狠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大。
证明皇帝拔给海军的银钱,他们能够配的上。
“陛下,朝廷若要发起辽沉战役,我们水师调拔一个舰队配合也足够了。我们有四大舰队,总不能一直耗费大量军费,却不能守卫海疆。如今海上倭人敢犯我大明天威,我们这些海疆卫士绝不能容忍。
臣等请求陛下发旨,让我们组建一支征倭舰队,不需要太多兵马,有一万余人,不,要三五千人就足够了。”
“我们计划是先拿下平户岛,这里曾是倭寇老巢,原来也是倭国最早对外通商的港口,后来倭国幕府为控制贸易,把对外贸易港口迁往了南边的长崎。
但平户有许多我大明商人,臣也是在平户出生,之前倭国与我大明签订互商协议,就曾约定再次对明开放平户港,我大明也在平户设立了领事馆,许多华商在那里建立商会、会馆。”
朱成功认为平户位置好,港口条件也好,甚至大明对那边也熟,那里也有不少华商,有一定基础,利于迅速占领和控制。
然后以此为大本营,再次出兵贸易大港长崎。
拿下长崎后,再顺势南下,把敢劫掠航道商船的鹿儿岛萨摩藩岛津家给灭了。
海军有个很狂放的计划,打算先取平户岛为基地,再破长崎,然后灭萨摩,接着出兵京都,把天王给俘虏,若是有机会,再把江户的德川给破了。
也不需要直接占领京都江户什么的,抢掠一番,回到平户,先以平户、长崎为据点,沿海慢慢的扩建港口据点,然后对九州岛征服殖民。
若是能够攻破江户,还可以迫德川家割让九州。不行也没关系,慢慢吞食,修建棱堡,凭借海军和火炮、棱堡之威,慢慢蚕食。
海军野心勃勃。
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居然想吞并日本。
朱成功甚至还拿出了另一个计划,先向朝鲜租借济州岛一个港口,以此做为海军远征基地,在此储备武资,建立修船厂等。
然后由济州岛向倭国的五岛进攻,夺取一个港口后,再进攻平户岛,实行跳岛战术。
有理有据。
计划祥实而又大胆。
朱以海有几分心动的感觉。
本来之前跟日本也有了两年短暂蜜月合作期,朱以海与日全面贸易后,光是铜这项宝贵资源,朱以海就一年进口千万斤倭铜,而明日贸易,更是让日本一半的新开采银,都流入了大明。
特别是朱以海不断的提高金银比重后,金比银,达到了惊人的一比十六,而以前大明跟日本一样,金银比重长期是一比四,一比五左右,以前西班牙葡萄牙人等就大量用白银套取大明的黄金。
而现在日本不仅铜、银大量通过贸易逆差流入大明,甚至黄金也被大量的流走了。日本的大名、商人们也不管那些什么长远的,只知道大明的金子贵,所以黄金开始奔涌向大明。
结果就是日本的金银铜大量的外流,外流的速度和数量都非常惊人,甚至使的日本居然开始钱荒极度加重,各地大名甚至开始印发纸钞藩札,这些各个藩自发的纸币,虽然能解决地方钱荒问题,但却严重危及幕府统治,甚至因为许多藩的大名乱印藩札,于是导致通货膨胀,物价紊乱。
幕府也想控制这种金银铜的大量外流,可控制不住,因为与明全面贸易后,日本产出了巨大的逆差,他们的货物根本无法与明朝的竞争,以物以物不够,大量逆差自然只能用金银铜抵扣。
大量物美价廉的大明商货进入,还冲击了倭国的许多行业,如纺织业、造纸业、冶铁业以及瓷器、造船等等,许多行业因为竞争不过大明,纷纷破产倒闭。
市面上到处都是明货,海量的金银铜流出,甚至倭国的铁矿、生丝、棉麻等原料流出,大明商人运回去,经过加工后又运回倭国销售。
幕府也慌了。
整个社会都开始乱套,甚至一些藩的大名,通过贸易,凭借着资源或港口优势等,获得大量的收益,其势力膨胀,渐有不受幕府控制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德川幕府许多家臣纷纷上书请求恢复闭关锁国政策,严格限制大明赴日贸易的商船数量,甚至要限制所有明船只得在长崎港交易等。
倭国的这种转变,受伤的自然是大明。
仅倭铜进口一项,原来一年能达到千万斤的新高,这些铜料运回去后大多是用来铸钱,倭铜进口成本很低,远低于大明国内自己采的铜,拿来铸成铜钱、铜元后,有很大的铸币利润。
既赚了铸币税,还能增加货币流通量,有助于工商经济发展。另一方面,朝廷还能把一部份倭铜拿到市面出售,用以生产一些铜镜香炉等铜器,也能获利良多。
现在倭国禁减铜出口量,一下十成减了九成,大明仅这一项,直接损失就非常巨大,让人恼火。
还有银也是这样,大明朝从日本历年贸易流入的银,超过一亿两,可以说大明的银子有三分之一来自日本。
中明以来,白银就成了大明的主要货币。如今废两改元,铸造银币后,更是奠定银本位制,而美洲输入的银在减少,日本流入的银就更加重要。
现在日本人要闭关锁国,要停止输入白银和铜,这怎么能行呢?
这严重危害了大明的货币安全,和损坏了大明的经济利益啊。
而且十分严重。
至于说萨摩和平户的倭贼,倒都是小打小闹的,但却也是个正大光明的出兵理由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海军花费了这么多军费,总不能每天下海打渔吧。
朱以海这几年一直坚持给海军下饺子造舰,也是知道海军的战力提升周期较长,不比步兵,削根木棍就能当枪,一群农夫端起长枪,也就能有一战之力。
这个时代的海军,要想大海争雄,那必须有巨舰和大炮的,缺一不可,尤其还得有经验丰富的舰长和水手们,否则也就是去大海喂鱼的。
朱以海计划将来收复天下,然后再下南洋争雄。
想不到,现在第一个海上目标,居然是日本。
沉吟良久。
朱以海对朱成功道,“谋定而后动,一步步来。朕支持教训言而无信的日本,但不能急,这样。朝廷先派使者分赴朝鲜和日本,一边跟朝鲜商量租借济州岛或济州一个港口的事,一边去见日本幕府,警告他们纵容大名为海贼抢掠威胁航线商船一事,并让他们遵守通商协议,继续开放贸易。”
“你们呢,也做好准备,先拟一个远征舰队的名单,把船和人整合一起,先进行演习训练,等准备好了,到时再移驻济州岛准备攻日。
你们也要做好全面计划,狮子搏兔亦须全力,绝不能大意,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
首战就是终战,明白朕的意思吗?”
朱成功兴奋起身,“请陛下放心,我们水师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第740章 海参崴
奉天港。
朱以海亲自到此送皇太子北上,一众东宫官员随同前往北京,新组建的东京六率、太子四卫护卫北上,水师提督阮进亲自率领水师护卫。
“到了北京,多听堵胤锡张名振几位大臣的话,这次你做前锋,也是一次锻炼。”
北来朱以海应当留太子在奉天监国,自己去北京。
不过他还是打算让太子先行,御营几镇人马已经先过去,长城防线已经接防,倒不用担忧鞑子,不过北京经历了这几年的混乱,尤其是鞑子北逃时,几乎把北京能带走的一切都带走了。
现在要恢复北京,准备迎接皇帝在秋季还都,担子也并不轻。
“整理各路兵马,恢复燕北长城防线,清理田地,安顿百姓,这些都是当务之急。”
江南的粮食和盐已经一船船的北上,这些是安定京津最要紧的保障。
皇太子认真聆听。
“你到了北京,要多看多走多听,但也不是说完全听别人的,得有自己的看法见解,也可以有自己的声音,大胆些,不要怕出错,错了还可以改。”
鞑子北逃后,现在京津虽然还很混乱,但大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主要就是处理安在燕晋的那些兵马,然后就是清理田地,招抚百姓。
燕晋这几年损失的人口太多,原来鞑子入关,迁来大量满蒙鞑子,到处跑马圈地,王公贵族们也是趁机圈占无数田地,把大量百姓地主都逼近投充为奴。
他们北逃时,又裹挟走了几十万人口。
现在燕晋,尤其是京津一带,十分空虚,好多地方都成了空城,百里无人烟十里无鸡鸣。
土地鞑子带不走,人和牲畜、财产都带走了。
这曾是大明二百多年以来最精华的地方,土地绝大多数都是皇庄、王庄以及勋戚官员的产业,后来被顺军抄了一波,又被清军跑马圈地,现在则成了空地。
好在朝廷这几年一路北伐,光复无数地方,也早有了经验,皇帝也特别做了指示,原来的皇庄宫田,勋戚田庄等,皇家宗藩的都收归朝廷所有,勋戚官僚等田庄,有主的可以清理退回,但要先清出侵占的军屯田、官田等。
原主在战乱中已经没了的,也一样要入官。
入官后的田,首先拿出一些来低价变卖给京营、御营、省巡防警备营的将士,然后是屯营、驿营、河工等做公租田,剩下的划一些给学校做学田,还要设置一些漏泽园、养济院等的公租田。
这些安排好,再划一些给其它一些官署做公租田。
剩下的再拿出些给官员认购,然后再是变价售给百姓。
这些田地,基本上是要再重新分配下去,最后若还有剩下,则先充做官田,出租或是自己使用奴隶、雇工等耕种。
燕晋人口大量流失,尽量多让一些百姓成为自耕农或半自耕农。
至于说如此一来,地主们缺少佃户、雇工这些,不是朝廷优秀考虑的事情,这个得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朕听说鞑子北逃时,在北京搞破坏,还放了火,造成很大损坏。你们过去后,简单的修葺一些。尤其是宫殿不要大兴土木,现在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倒是北京城原来到崇祯末的时候,人口大增,导致不少违规乱建,可以清理一下。”
“战后尤其要注意休养民力,恢复民生,非必要的工程不要做,如果要做,也要以工代赈,不能随便役使百姓。”
“还有一个问题,原来北地士绅降顺、降虏,也多是不得已。你们要仔细调查审核,只要不是那种带路卖国汉奸,那种投降后反过来迫害汉人同胞的,宽容些对待,
对原来燕晋的地方官吏,也要甄别后选择任用。
不可随意牵连、扩大,但对于某一些民怨极大的汉奸国贼,该镇压就镇压,不能手软。有一些投虏附贼,狐假虎威,但没怎么做恶的,从轻处置,将他们迁往南疆边地。”
朱以海对太子交待的很仔细。
太子此次北巡,要面临的事务还是很多的。
“好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上船吧!”
太子向皇帝拜别。
朱以海对几位大臣倒是交待简单,“文事交给堵卿,武事交给张卿,你们好好辅左太子,朕过几月便来。”
送别太子,几天后,接到太子已经抵达北京的消息后,朱以海再次来到码头送人,这次却是送朱成功出海。
皇帝已经同意了辽东总督张国维的奏请,决定对辽沉发动一次会战,夺取辽河平原,这次涉及的兵马不少。
仍由张国维总督军务,耿仲明、李赤心还有阮进等都各率本镇,又有朝鲜兵,还有索伦兵、察哈尔协同出兵。
东西对进,水陆并举,明军有很大优势。
毕竟明军这两年在辽东也早站稳脚跟,沿海都是明军的控制范围,更别提在辽南和鸭绿江一线,那更是被明军经营的跟铁桶一样的。
满鞑子现在众叛亲离,到处捉襟见肘。
这场战役问题不大,水师方面是由驻旅顺的阮进二十五镇配合,朱成功现在出海,则是直接以他驻青岛的第二十四镇水师为主力,用兵日本。
大明向朝鲜提出租借济州岛,并提出了给朝鲜关税优惠,以及一揽子军售计划,帮助朝鲜打造一支新式水师后,朝鲜很高兴的同意把济州岛租给大明做水师军事基地。
租期九十九年,大明给租金,岛上的百姓,仍还是朝鲜子民,朝鲜也仍可派官员管理。
但大明不仅可以在济州岛建港口、水师基地,也可以在岛上建立军垦屯营,开矿、养马、耕种,甚至建立船厂、工坊,以及移民等等,这些地区,则由大明派官吏管理。
本来去谈判的官员,跟朝鲜国王提出直接把济州岛买下来,但朝鲜不少大臣觉得不能卖,甚至有的只肯租一个港口。
后来大明给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最终就达成了这么一个新的协议。
虽然没卖,但肯租,而且划出来的租界还很大,大明不仅在那驻军绰绰有余,甚至开发出来,移民百万都可以。
朱成功将率二十四镇水师一部先移驻济州,在那里修建港口码头,水师营寨,甚至是棱堡炮台,进行物资储备,为下一阶段的攻日做准备。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你们先去,驻济州后,也便于派水师护卫商路航线,对那些海上重新出现的倭寇,可以毫不留情的剿灭,甚至可以借机,先侦察对马、壹岐、平户、五岛几个群岛的情况,”
“朕已经让第二十六镇的周瑞也在做准备,朝廷也派了使者去琉球国,等时机差不多成熟,第二十六镇也将会在琉球租借港口,建立海军基地,到时两面夹击日本。”
朱成功有些不服气,“陛下是不信任我们第二十四镇吗,我们一镇对付日本绰绰有余了。”
“有没有能力,战场上凭战绩说话,去吧。”
在港口一角,还有几条船也即将出港,他们不是二十四镇水师的兵马,而是皇家少府监名下的先锋船队。
这是一支带有探险开拓性质的皇家贸易商船队,半官方性质。此次他们奉皇帝旨意,将从登州出发,绕过朝鲜海峡,然后前往奴儿干都司。
他们绕过朝鲜海峡后,第一站是图门江口,第二站是海参崴。
图门江和鸭绿江是大明与朝鲜的界河,中间的长白山为界,天池归大明。
明朝时,曾在图门江附近的会宁设置了建州左卫,这里还曾设置有南京站、随州站、奚关站、弗出站、毛怜站等驿站,还设有毛怜卫等以羁糜女真人。
“图们江口的小渔村窝阔崴,可以捕鱼、晒盐,这里原来也是女真、朝鲜还有日本人贸易的地方,你们到此设立一个商馆,一边与各族贸易,一边为朝廷向当地部族首领传话,为朝廷传达册封旨意。”
“下一站海参崴,原来永乐年间在此设立过木阳河卫、双城卫等,海参崴条件非常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不冻港,北部高地,东南西分别都是海湾,其中金角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内地,长十五里,入口海湾宽四里左右,水深七到十丈,南侧还有一岛为天然屏障,海湾四周低山、丘陵环抱,地势险要,是难得的天然良港。
这里现在也只是一个渔村,以后将是朝廷在东北的重要海港中心,你们现在去打前站,负责招抚、册封当地部落首领,先以贸易开路,建立商馆,收集情报等,为海军后续前往驻扎做准备工作。”
“你们的任务是打前站,以贸易开路,尽量不要跟那些部落起冲突,先搞好关系,建立起商馆据点,摸清情报。”
“臣领旨!”
“奴婢领旨。”
先锋冒险舰队由三条大船组成,总共约五百人马,王朝相、林学舞、王祁各领一船,这三人,王朝相原是鲁王府的内侍宦官,林学舞原是张名振麾下参军,王祁是一员千总,林学舞和王祁都因伤残退伍,林学舞伤了一目,戴着眼罩,王祁则少了一臂,装了一只铁钩代替。
王朝相是个没把的阉人。
三人带领的这支先锋远航冒险舰队,倒也算是独特,麾下五百人,也多是水师和御营退伍的伤残老兵们,虽说缺胳膊少鼻子的,但一个个却还很彪悍,甚至队伍里还有一些西洋佣兵。
这些人退伍后,因为没有家人,光棍一条,并不愿意过那种平静的寻常生活,仍然愿意过那种冒险的刺激生活,比起回家种地的辛苦,提刀冒险虽然危险,但待遇更丰厚。
反正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如勇闯天涯。
他们隶属少府监名下,是皇帝名下的商船队,这次也是朱以海从内帑里拔了许多钱,并亲自制订计划、路线,让他们前往远东。
第一站图们江口,第二站海参崴。
兴建商站,招抚部落。
为海军打好前站,后面就可以过去建立据点,修建棱堡,驻扎军队,甚至驻扎舰队。
而图们江口和海参崴位置又好,尤其是海参崴,远东最好的天然良港,终年不冻的深水大港。
港口沿河而上,可水陆抵达兴凯湖,然后就能进入乌苏里江,最后入黑龙江。
而图们江不仅是明朝界河,往西北不远也可抵达松花江。
这两个港口可经江河直抵东北内陆地区,明初,在吉林设立了船厂,在那里造船,还设置了一支水师,组成护印军,每年从吉林沿松花江而下,最后进入黑龙江,一直巡视到奴儿干都司,直达海口。
吉林船厂往东经陆路长春四平开原铁岭到沉阳,或是沿辉发河经辉南、清源、抚顺抵沉阳。
沉阳和吉林船厂之间,本就是一条开发经营的不错的驿路。
而现在朱以海凭借海上优势,要在东海开发出窝阔崴、海参崴两个港口,这样不仅多一条路,而且还可以凭借海上优势,从海上直抵女真背后。
有利于加强贸易,通过贸易增进对女真人的控制,以贸易来维持供养驻军。
将来再一点点的移民开拓,到时建立起几个港口贸易城市,就能对周边的女真部落,拥有碾压的威慑力。
将来不管是以这两个港口,经内陆联通松花江、乌苏里江,还是继续以此为基地,继续沿海而上,对大明来说,都多了几个选项,也有助于以后对整个东北地区的掌控。
张国维在出兵辽沉,朱成功已经往济州岛建海军基地。
而这里皇帝却还能抽空组了三条船,弄了五百号勐士,组成了冒险船队,前去打头阵。
朱以海给王朝相他们的待遇不错,船上的货,本钱都是少府监的,是皇帝内帑,船也是皇帝的,甚至这几百号人,也还有不错的薪水待遇。
而皇帝却还跟他们约好,船队贸易收益的四成利,由他们共享,按职位不同,分不同的身股分红。
只要运气不是太坏,这一趟冒险远航成功,他们就能赚够下半辈子的养老钱。
第741章 大萨满
“萨满,你看到了什么?”
“一团迷雾!”
“还有呢?”
“迷雾太浓,我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你是萨满啊,是沟通天神世界和地下鬼国的中间人,是天神腾格里的使者。”
一群穿着兽皮、鱼皮衣的野人女真围在一起,他们面前是一位女真萨满,身穿神衣,头戴九雀神帽,腰系铃裙,手执萨满鼓。
这是能联通神界和鬼界的萨满。
眼前这位萨满更是东海女真各路窝集里最有名的大萨满,他在年少的时候,突然染上了萨满病,发热数天,然后不治而愈,自愈好便完成了萨满的转化,成为了一名萨满。
萨满是女真各部落的原始信仰,在他们的传说中,天母阿布卡赫赫创造了人,最初时,天地都处在一个水泡泡里,在这个水泡泡里后来诞生了阿布卡赫赫,她在水泡泡中长大,将天地越分越开,直到她大到上至天穹,下沉水底,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后来,她身体分裂三神,在身上揪块肉创造了女人,用肩胛骨和腋毛创造了男人。
再到后来,慢慢的又诞生了天神腾格里。
万事不决问萨满。
女真部落遇到重要的事情,都会向萨满寻求意见,请他们沟通天神。
“您可是我们最尊敬的龙格他拉萨满,你一定能够为我们指引未来的。”
一群部落首领们十分恭敬的请求。
“我已经老了,自被神选中为萨满,已经六十年了,如今已经感觉离神越来越远了。”
“萨满,你一定要帮我们指明道路啊,当初我们也是听从您的指引,接受了努尔哈赤的招抚,一路南迁。建州女真迁移入关后,我们又迁移到了他们的龙兴发祥之地,可现在建州女真人已经被中原汉人打败,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老萨满龙格他拉须花须白,一张老脸皱的跟榆树皮似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在图们江、绥芬河这一带,这里就是建州女真龙兴之地。
努尔哈赤的祖上居住的牡丹江宁古塔地区。
宁古塔女真语便是六个的意思,据说当年努尔哈赤曾祖所生的六个儿子在此居住,各立城池,后将其称为宁古塔六贝勒,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就是其中老四。
努尔哈赤家属于明代建州三卫中的建州左卫,世袭相传都指挥使位置二百多年,其建州左卫便是在图们江畔,在珲春的上游不远。
整个建州三卫便是居住在鸭绿江、牡丹江、图们江、绥芬河流域,后来努尔哈赤起兵,不断征服周边部落,尤其是灭掉了吉林地区的海西女真部落后,终于得以进入辽东。
最后立都沉阳,控制辽河平原,并征服了松嫩平原上的漠南蒙古左翼部落,进入辽西,与明军在此拉锯多年,最终一举入关,迁都北京。
建州女真征服了海西女真,并迁移到辽沉地区后,也将原在三江平原一带的野人女真中的一些部落,迁移到了原建州女真的旧地。
野人女真比起明末时建立起联盟的海西女真扈伦四那拉,和建州女真等,相对散泛,明代记载的生女真、乞列迷、女直野人、北山野人、苦兀、吉列迷等,都是野人女真部落,这些还仅是散布在松花江下游以及黑龙江以北的一些部落。
在努尔哈赤的整顿下,大量野人女真迁居到海东地区,并分路设立,穆棱路、绥芬路、那木都鲁路、尼马察路、瑚叶路、乌尔固定路、雅兰路、锡林路等。
分路管理着千里窝集。
窝集,又称沃沮等,意为深山密林,也泛指居住在黑龙江以东、乌苏里江、绥芬河、图们江流域一带山林里的部落,这片地区东西狭窄南北长,达千余里,称千里窝集。
凡沿海林木丛茂处皆曰窝集,居于这些窝集以渔猎为主的女人野真,不管是瓦尔喀还是库尔喀又或恰喀拉还是其它部族,都统称窝集部。
各窝集类似于山林地,也指居住于此窝集山林里的部落,清廷把居住于窝集和平原的各部落,再按路划分。
各设路长等以统领。
“请大萨满再看看,指引明路!”
努尔哈赤家族曾经那么厉害,不仅统一建州女真三部,还征服了本来更强的海西女真四部,甚至后来还征服了许多野人女真部落,最后还征服漠南蒙古人,并征服朝鲜,
还打进了关中,差一点征服了中原。
“建州女真还会回来旧地吗?汉人会来抢夺这里吗,我们诸部该怎么办?”
爱新觉罗家创建了满洲,把女真各部都拉入满洲族,不过对于野人女真各部来说,他们对这个满洲认同感不高,以前松散的他们被建州各个击破征服,甚至半被迫的南迁。
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可现在形势又变了。
图们江这一带比他们以前生活的三江平原要强的多,因为这里更温暖一些,甚至贸易等也方便。
此时已经是盛夏。
中原如火如荼,可在这里却十分清凉,河畔平原到处都是沼泽水泡子,对于中原汉人来说,这里也许不是人间之地,到处是虎豹犲狼,而且遍地茂密丛林,沿河平地则到处是沼泽,一不小心就被吞没。
一年有大半时间是冬天,冬天冻死人。
可这样的地方,对于迁居到此的野人女真来说,这真是好地方,比他们以前呆的那些窝集、泡子强多了。
三江平原虽是大平原,但在后世他还曾有个名字,北大荒,虽是大平原,但三江聚集的一个大盆地,未经开发,淤积严重,到处都是那种大沼泽地。
不说三江平原,就是辽河平原,这块先秦时代汉人就开始经营的土地,其最核心的辽河平原地带,其实也是恶地,号称几百里辽泽,连马车都难通行,更别说什么粮仓。
杨广和李世民征高句丽时,甚至都被这辽泽困顿。
到了明末之时,辽东真正的产粮地,也不是辽河平原,而是辽南四卫,也就是辽东半岛的西南沿海处。
汉人眼里的地狱之地,在野人女真眼里,那是个宝。
捧在手里,哪愿意再放弃。
首领们的心思,大萨满全部收在眼中。
他闭上眼睛,开始摇铃打鼓,继续跳神。
这次仪式,七十多岁的老萨满居然跳了整整三天三夜,日夜不停,所有首领们都恭敬的围着,没有一个敢怠慢离开。
当老萨满精疲力尽的倒下,众人赶紧围住。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老萨满喃喃道。
首领赶紧把一支百年老山参放在老萨满的嘴里,让他含着。
许久。
老萨满眼里又恢复了光泽。
“我看到了,重重迷雾中,我窥探到了一线玄机。”
“天神腾格里指引我穿越了迷雾,我看到了日月旗帜在这片土地上飘扬,我看到了巨大的帆船,还有许多汉人骑着大马提着火枪到来。”
首领们大惊失色。
老萨满又道,“我看到他们在这里修建城堡集市,带来了大量汉地商货,向我们交易人参、貂皮和药材等,我看到了两族太平······”
首领们惊住。
大家神色复杂,表情各异。
他们还想再问,可老萨满已经摆手,“我累了,需要休息,你们回去。天神腾格里指引我们,要迎接汉人到来,要与他们友好相处,
天神腾格里还告诉我,汉人不会抢夺我们的窝集和平地,这里仍将归属我们。”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闭上了眼睛。
穿着虎皮的穆陵路长将那支老参留下,然后拜辞,各首领跟着离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老萨满却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把那支掐了节须的老参拿布包好,然后转入里屋。
木屋里间,有位年轻人,鱼皮衣草鞋,头上裹着头巾,他是位汉人,名字赵士俊,大明锦衣卫密探,早在三年前就以皮草商人身份进入海东地区,很早就开始接触各部落首领。
甚至与一些有影响力的萨满也接触联系。
萨满龙格他拉,就是他结交了三年的一位老朋友。
“这支人参不错。”
龙格他拉把那支刚才穆棱路长乌鲁喀送他的老参拿给赵士俊。
“极品长白参,在中原起码值几百两。”
龙格他拉笑笑,“在海东,这样的人参也是极品,起码也值十副甲。”
“大萨满要是愿意忍痛割爱,我愿意用二十支鸟铳交换,如何?”
大萨满笑着把极品老参递过去,他郑重的问年轻人,“咱们相识也有三年了,三年前你刚来的时候,跟我说建州女真人要败,当时我是不信的,没想到如今真的败了。”
“大明天子真愿意把海东交给各部继续居住吗?”
赵世俊点头,“当然,只要各部接受大明天子的册封,则大明将在海东设立都护府、都督府,委任各部首领为都护、都督,俾仍旧俗,各统其属。朝廷授官给职,允世袭相替。
并设关、市、码头、驿站,许朝贡互市,以马匹、人参、貂皮、松子等土产,换取内地布料、粮谷、铁锅,以及盐茶烟酒,瓷器药材,并农具兵器等。”
大概还是当年明朝对东北女真各部的那套制度,设立卫所,委任各部首领,互市贸易,羁縻统治,名义上女真各部效忠大明天子,实际上仍然各领其部,朝廷册封、子孙世袭。
当然,朝廷也将在东北恢复驿站,重建关市,甚至要在沿海修港口码头,一切为了便于首领们进京朝贡,和方便贸易。
赵世俊甚至拿出了一张诰敕,朝廷赐封他为海东大萨满,加封珲春伯爵等。
“大萨满若还有要求,尽管提。”
龙格他拉却捋着胡须问,“船队什么时候能到?”
“大萨满这里准备好了,船队随时可以前来,他们已经在摩阔崴海湾外的岛上了。”
第742章 海东
“真凉快啊!”
没卵子的冒险舰队首领王朝相光着膀子,在阳光下提着斧头削树桩,这位曾经也在圣人身边近侍的宦官,沉重的斧头在他手里十分轻便,三两下便把一根树桩削成尖桩。
秀才出身的林学舞却清楚的知道,这王太监平时看着很斯文,其实很暴力,据说当初跟在皇帝身边,也经常提刀冲锋,还擅使两把板斧,死在他那对板斧下很多人。
这太监不能喝酒,一旦喝酒,那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原本是辽人,家人都死在鞑虏之手,对鞑虏十分仇恨。
少只眼的林学舞不知道这个勐太监为什么会在先锋舰队,但知道平时笑呵呵的王朝相是不能随便惹的。
“这地方感觉真挺不错的。”他扶着根木桩,长身黑面的王祁抡着把大锤奋力锤打木桩,把尖桩打进地底。
摩阔崴海边,先锋冒险队正在修建一道栅栏,粗大的树桩打进地里,一墙栅墙正在成形。
王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他曾经是江南太仓士绅家的家奴出身,后来却考了秀才,清军南下,江南遍地奴变,王祁单枪匹马说服了一支奴变军,让他们随着自己举旗反清。
他与王公哲、朱峰、陈文达、冯生舜等联合起来,袭击江南清军,还夺取了一座城池,清军围攻,王祁每日率敢死队出战,每战都斩首甚多,连战十四日。
后来被流弹击中,遍身焦烂,却仍坚持战斗,眼看败亡,幸好鲁监国率兵出现击败清军,救下王祁。
王祁被救下,但却失了一只左臂,后来装上了一支铁钩,加入御营。
三位身有残疾的船长,都有着惊人的过往,王朝相原是辽东难民,后来成为鲁王府太监,却是能挥两把板斧在战场乱砍的勐人。林学舞也是秀才出身,却也是个神射手,王祁农奴出身的秀才,还曾是义军首领。
热火朝天的营地,一面日月大旗在迎风飘扬。
海湾里停着三条大船。
“你们说这海东女真能接受册封招抚吗?”
“没理由不接受啊。”
“假如不接受呢?”
“干他!”
摩阔崴是个小渔村,位于图们江的入海口旁,邻东海,海湾有两个天然良港,来到此处的先锋舰队地图上称为东港和西港。
小渔村在东港,而现在他们所在处便是西港。
西港的西面不到十里,有一个女真人村落六道泡子村。泡子是东北山林草地间的小湖泊,称为泡子,大小皆有。
东港与图们江之间,老龙岭下,便分散着许多泡子,从二道泡子到九道泡子,如同一串项链一般,一面江一面山,隔山便是摩阔崴湾。
六道泡子上游不远,便是位于图们江不远支流珲春江边的珲春城了。
唐代时的海东盛国渤海国,设立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其中东京龙泉府、庆州龙源县的治所,就在珲春。
女真人称珲蠢,汉语珲春,明朝在此设珲春卫,向来边塞重地。
明末时为舒穆禄氏所据。
舒穆禄,后金语珊瑚之意,据说源出契丹,后金八大臣之一的扬古利,就是世居珲春的虎尔喀部部长郎柱后人。舒穆禄氏归附努尔哈赤,后随迁辽东,再从龙入关,成就驻京八旗。
珲蠢水畔有渤海时的八连城,还有高句丽时的温赫部栅城,珲春一带还设有卡伦哨所八座。
在建州女真迁走,野人女真南迁来后,这里新来的窝集部相对落后一些,所谓的城,其实也就是些栅城,立栅为城,茅草为屋。
以射猎捕鱼为主,也兼采参,少量养殖种植。
五百人的先锋舰队,人不算多,但要说战斗力,不说一个比一个勐的三位船长,就是那五百船员,也没一个吃素的,不管是在舰队担任水手还是厨子的,那都是曾经御营退下来的,别看大多不是残疾就是四五十岁半死,但却绝对彪悍无比。
更别说三条大船上那一百多门大炮,虽在西港下锚,但分散停泊,就是三个海上炮台,他们又在珲春岭、老龙山上构架了炮台,部署了火炮,设立了侦察点。
以这等战力,随便来个一两千的野人女真,那都是送。就算来一万,都不怕,只要他们把栅立起来,都能安稳。
要是再给点时间,让他们沿海依河在这块三角洲上设起简易棱堡,那更不是女真能可以拿下的。
简易的棱堡其实也不难修,关键是火炮和火铳以及充足的弹药、粮食。
“要我说,咱们用不着这么担忧野人女真,就凭咱这坚船利炮,直接就能震慑住他们了,应当直接把船驶入图们江,到珲春立营,召见各部首领,宣旨册封,立碑刻石,然后与他们贸易。”
舰队是皇家少府监名下的商队,辽东的人参、皮毛也是他们的目标。
对于这第一站,不少人还是比较乐观的,不过那三位船长却都坚持要先在这西港立营,选在这较偏僻之处,而不是在珲春江入图们江口那个各部习惯的交易之地。
几天后,栅寨已经有了雏形,一个简单的棱堡出现,几十门炮从船上卸下,装备到各个棱角炮台。
堡前,也打下了许多尖桩。
暂时来不及挖壕,但已经有了很强的战斗力,驻五百人绰绰有余。
赵士俊第一个光顾这座棱堡。
“当年努尔哈赤将许多野人女真南迁至建州、毛伶,并将他们编设牛录。他对海西女真等部编设牛录,基本上都是把被征服的扈伦四那拉诸部打散编入各牛录,但对南迁野人女真却比较宽松,基本保持了原部族形态,
在这边的海东女真,编有镶黄旗第四参领第十四左领,宁古塔地方人丁组成,那木都鲁(双城子)地方人丁组成正白旗第一参领第十三左领,以穆棱河一带瓦尔喀人组成镶白旗第三参领第十七左领等,最初编了八个牛录,”
在海东三年的赵士俊现在是个女真通,对于女真历史,以及近年的现状了如指掌,他在新建城的摩阔崴堡向三位船长讲述。
当年努尔哈赤借报祖、父之仇之机,用十余年时间便把建州女真的苏克素浒部、完颜部、哲陈部、浑河部、董鄂部、长白山部及其所辖的大小数十个部族,用武力征讨或招抚的策略全部收归所辖。
他在对海西女真扈伦四部用兵的同时,也多次出兵讨伐海东女真诸部。
从初征穆陵河一带的瓦尔喀部算起,到后来满洲八旗正式设立,努尔哈赤对海东女真用兵整整二十年,他将东起大海,西至松松江流域,南迄图们江口,北达乌苏里江下游的东北东部广大地区全收归自己辖制。
他统一建州女真、海西女真、海东女真诸部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黑龙江野人女真诸部,萨哈连部、使马部、使鹿部等数十个大小部落,首先攻打的是萨哈连部,之后是萨哈尔察,再是使马部、使鹿部等十几个部族,征服后将他们许多族人南迁至建州地。
后来皇太极还把满洲分为佛满洲和尹彻满洲,就是旧满洲和新满洲。
宁古塔,吉林乌拉地区的新满洲,总共编了四十个牛录。除了新满洲外,又还有黑龙江索伦、达斡尔、巴尔虎旗兵、左领等。
“现在海东宁古塔、珲春一带,新满洲为主,也有一些佛满洲,如安楚拉瓜尔佳氏,原系长白山安楚拉城的,隶镶黄旗,分驻宁古塔。赫舍里氏,原长白山赫舍里部,隶镶黄旗,分驻珲春·····”
图们江穆棱河等地皆属军治,满洲八旗均属兵籍,出生子女,每年秋季须自赴本旗左领处报名注册,各旗总册,呈报上级。每届三年,又造具姓名三代清册,转报户部。
在编旗人在百里以内,自由耕垦,不准为商,凡出百里以外者,则治以逃逸罪。
各族无论户数、人数若干,各设穆昆达(族长)一人,禀承官署治理本族事务。
女真人习惯以所居部落内山川等名为其氏族,与汉族姓氏大异。
“虽然努尔哈赤父子将野人女真南迁海东,编以牛录隶旗,但与建州佛满洲相差很大。他们是曾被征服并南迁的,对于清廷也没什么忠诚可言。”
赵士俊告诉王朝相他们,图们江穆棱河一带的各部落,他都走遍,各部首领对于弃清投明,都还较积极。
“这棱堡、战舰、大炮,足够震慑各部了。”
“你们带了多少商货来,除了册封诰敕,最好还是能够拿出些好东西来跟他们交易人参、貂皮、牛马等。”
王朝相听到赵士俊说这边各部落已经心向大明,也是松口气,高兴的拍胸脯道,“赵校尉辛苦了,我们三条大船上可是满载好东西,盐茶烟酒、茶叶瓷器,还有丝绸布匹都有。”
“有多余鸟枪火药吗,他们对这些火器很稀罕,若是能拿一些赏赐给各部首领,是很不错的礼物。”
“有,他们想要到时送他们些便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林学舞直言,他们并不太担心火枪流入女真部落后,对朝廷会有什么威胁,这玩意禁军已经全员列装了,没有足够的数量,其实还不如女真人的弓箭标枪威胁大。
这东西大明军工厂造价也极便宜,批量大规模生产后,一支鸟铳不超过两块银元,比弓箭便宜多了。
野人女真稀罕当宝,那就送他们一些,还可以拿来换人参、貂皮这些好东西,到时装上几船皮草人参等回去,那起码也是十倍百倍之利,这买卖得做。
第743章 封敕渤海
一群野人女真窝集部落首领们,穿着兽皮、鱼皮衣,乘坐着木筏顺图们江而下。
这些木筏小船也都带着各个部落的一些传统特色,船队前面是一条大明先锋舰队的帆浆快艇。
这种快艇只是充当侦察通讯用,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收在大船上,可现在却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穆陵路长乌鲁喀等几位有名望的大部首领,争夺到了乘坐这条大明先进快艇的机会。
坐在这帆浆船上,这里瞧瞧那里摸摸,眼神里全是羡慕。
“这船居然有好几门火炮。”
“这炮我当年随征的时候见过,一炮能打好远,跟打雷一样。”
“那是,栅城根本挡不住。”
“这船的帆看着也好厉害。”
女真首领们羡慕不已,觉得这船真先进。
等船出了图们江,然后再沿海岸往东绕进了摩阔崴湾,他们面对大海时很畏惧,若不是与他们很熟的赵士俊说大明天子特派的天使,携带了许多礼物就停在那海湾里,他们是绝不愿意让这小木筏驶入大海的。
哪怕风和日丽,可他们对那无边无际的大海还是充满恐惧。好在相隔不过十来里,很快便划到入了海湾。
随明帆浆船驶入东港。
远远的,看到海湾三条巨舰如小山般的泊在海上。
王朝相他们早知道了赵士俊引女真首领们来了,于是早早下令三条大舰把炮窗打开,一门门火炮被炮车推出窗口,露出黑洞洞的舰炮。
四桅三层炮甲板的风帆巨舰,每条舰都有四十多门大炮。
船上还提前放下了许多侦察快艇,巡游在附近海面上。
桅杆上青天满地红日月明旗,迎风飘扬。
太阳从云中钻出,洒落万丈金光。
穆陵路长乌噜喀那是去过宁古塔,去过吉林乌拉,去过沉阳,也进北京朝拜过的东海女真的一部首领,也算是极有见识的人了。
但看到这三条巨舰,还有那些大炮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着震撼之色。
对着那面日月旗,最终双腿不由自主的就弯了下去,直接跪在帆浆船头,毕恭毕敬的叩拜。
其它首领们也都不由自主的跪拜。
赵士俊看着这些身着兽皮的首领们这没见识世面的样子,心中万分自豪。
突然。
天空一阵惊雷。
砰砰砰的连续数道轰鸣响起,三条船舷闪过火光,升起烟雾,然后远处海岸上炮弹轰击,掀起阵阵尘土飞扬。
乌噜喀跪在那打了好几个冷颤,吓的不轻。
“诸位莫惊,这是大明天使鸣炮欢迎诸位首领,是极高的礼节。”
“哦。”乌噜喀声音都颤抖着,这舰炮之威,着实吓了他们一大跳。
赵士俊请他们登上大舰参观。
乌噜喀是既心动又畏惧,他不是没见识的野人,当年他父亲为部落首领的时候,努尔哈赤赐甲四十副予绥芬当地部落首领僧额尼、喀哩二人。
乌噜喀父亲穆棱路长与乌尔固辰路长联手出兵攻掠,抢掠走了铠甲和许多牛羊等,努尔哈赤命归附的呼尔哈部长博济哩前来宣谕归还所掠,乌噜喀父亲岂会把到嘴的肉再吐出去,拒绝遵旨。
于是努尔哈赤命第七子阿巴泰同大臣费英东、安费扬古等率兵千人,征讨乌尔固辰、穆棱二路,当时就携带大炮数门。
以炮轰击栅城,击败两部,俘千余人而去。
那还不是红衣炮,只是将军炮而已。
也是在那次,乌棱路被打怕打服,此后十分恭顺。后来乌噜喀还在沉阳为质,更是见识到了后金乌真超哈火器的厉害。
可是今天,明军山一般的战舰,还有那密密麻麻的舰炮,再次震撼了他。当初阿巴泰几门将军炮就攻破了他们几千人守的栅城。
后来他去沉阳去北京,虽然见到的炮多,但一座城池大小也不过几百门炮,可这三条舰,居然就有这么多炮。
向来身手矫健的野人女真首领,今天攀明船绳梯的时候,却很不利索,其它首领们也差不多,甚至有几个首领居然掉入海里,出了洋相。
等站了那高高的甲板上时,他更加震撼了。
那桅杆高大的就跟一棵大树一样,那帆跟天上的云彩一样大。
船头上近距离观看和接触这些舰炮,还有舰上那些装备精良,带着杀气的大明皇帝的士兵,乌噜喀都不由的直咽口水,紧张而激动。
“这战舰真雄伟。”
王朝相哈哈一笑,他特意换上了天子赐的飞鱼袍系着玉带,佩着金鱼袋,还悬一口绣春刀。
这副装扮,在野人眼里,那飞鱼便看做了蟒龙,那刺绣更是那人惊讶于其技艺。
“这几条船不算什么,这只是几条商船,我等奉旨初次前来,以免误会,所以并没有乘坐战舰而来,只是搭乘几条商船来,也为了方便运些赏赐和交易的货物,”
赵士俊在旁边道,“确实,这些属于武装商船,我们大明有皇家海军,有四大舰队,舰队的战舰分为六级风帆战舰,其一级风帆战列舰,五层炮甲板拥有一百零八门巨炮(实际还只在图纸设计阶段),就算是第六级的战舰,也能配备三十六门主舰炮,满载三百多战士。
六级战舰以下,还有一些巡逻炮艇、侦察快艇、通讯艇等,都排不上号,但也都有两到十几门炮。
像这种武装商船,虽然炮有三四十门,但配备的水兵太少,主要是为了载货,所以连六级都够不着,这样的武装商船,大明现在拥有上千艘,就皇帝陛下的皇家商船队,都有几十艘。”
赵士俊吹牛不上税。
反正三条大战舰摆在这,接下来全是编,全凭一张嘴。
虚虚实实,女真人哪分的清真假。
可眼见为实,这三艘战舰总不会有假。
所有首领都在那里努力的想象着大明海军的规模,皇家商船队的威武,有些首领感觉脑子不够用,无法想象那种庞大的场面,感觉脑袋疼。
本来海东窝集山林里的渔猎双绝的骠悍战士,此刻却一个个拘谨的脚趾头都勾起来了。
气氛变的很微妙起来。
王朝相、赵士俊他们全程掌握着节奏。
当王朝相拿出天子诏书的时候,乌噜喀等所有首领们,毫不犹豫的就跪下了,来之前,不少人还各怀心思,但现在,他们早已经被大明天威慑服。
以长白天池为界,图们江以北,天池以东,西界海兰窝集、赛兰窝集,北面诺罗窝集,东边阿库密窝集,东南直抵大海,这一大片地区,天子诏设海东道,设海东都护府,下设宁古塔都督府、珲春都督府、绥芬都督府、海参崴都督府、兴凯都督府等。
长白天池以西,南抵集安,北抵阿勒楚喀(哈尔滨),西抵长春,东至海兰窝集,天子诏令设海西道,设海西都护府,下设长春都督府、吉林都督府、扶余都督府、浑江都督府、五国都督府等。
海西道、海东道,合置渤海省。
乌噜喀做为清海东宁古塔地区穆陵路长,本来地位不算高,但积极归附,十分忠心,天子特赐封为海东都护府都护,赐海东侯爵,以其长子雅兰为穆陵都督、穆陵伯爵。
原来清廷对野人女真编设左领,分路管理,而现在朝廷则是设省置道,设都护都督府,原来的各路,设都督府。
原来的牛录,改为屯镇。
各设府县乡镇等,各以部落首领统领。
表面上只是换个名字,实际没变,首领们还是继续统领自己的部落,也仍是占据现有的地盘。
但实际上大明朝廷当然不会这么千里迢迢的只是来宣道旨,承认他们的地位而已。
这不过是个开端。
朝廷现在没提什么要求,却不表示以后不会提。
宣读完诏书,王朝宣发给他们诰敕、官印,甚至赐给他们官服革带鱼符。
然后赏赐礼物。
燧发手铳,宝刀、棉甲等,数量不多,但十分精美,大小首领们都得到相应品级的赐物,一个个爱不释手。
有首领想多要一些。
“我们愿意换,人参貂皮海东青牛马鹿葺狐皮都可以。”
林学舞满口答应,“没有问题,我们是天子使者,也是特来与大家互市贸易,共通有无的。大家可以与我们一起上岸到营地里参观我们带来的货物,然后交易。”
他最后还不忘记来了一句,“这次我们只来了三条船,所以携带货物数量有限,而且我们还要往其它地方去宣旨册封互市·······”
这下各部首领们都急了。
火枪、棉甲甚至千里镜这样的好东西都有,更别提弓箭刀枪,全是好东西啊,至于说茶叶烟丝盐巴铁锅这些也是他们想要的好东西,但比起以前想买都买不到的火枪等这些,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各路首领齐聚,大家都想抓住机会买,可东西就这么多。
于是乎还没上岸,大家就纷纷开始竞价争抢。
林学舞赵士俊还在那里说大家以和为贵,不要伤了和气,说尽量约大家匀匀,可首领们谁也不愿意吃亏,就怕没了下次机会。
纷纷报出自家的好东西,这个有长白老山参,那个有海东好鹿葺,他有极品海东青,那个是宝马良驹。
其它什么狗头金、塔娜东珠,更是纷纷拿出来。
一根老山参只为换一把火枪,一块狗头金想换只千里镜,一把东珠换门九头鸟·······
出的价太高,货又太少。
最后眼看着这些首领都撸起袖子要比武决斗争夺交易权,王朝相见气氛到了,也便出来打圆场。
“我提议咱们各部配额交易如何。”
按部落大小,划定分配额,这其实跟大明以前对女真人的互市配额是一样的,大明在边地设互市,女真各部要凭着朝廷给的敕书才能前往贸易,每一道敕书,代表着一定的贸易额度。
现在王朝宣提出因携带的货物有限,各部都想互市交易,无法满足,只好按部落大小分配额度,这也算是相对公平的做法,避免大家不断竞价导致价格过高以及抢不到货的不满。
见者有份,实力强的多买点。
至于价格嘛,好说。
红着脸的各部首领总算安静下来,都迫不急待的要交易。
火枪、千里镜、火药,以及刀剑、棉甲,还有盐茶烟酒、铁锅瓷器等各式商品,小到针头线脑,他们都想要。
恨不得三条船上的货,全都卖给他们宁古塔诸部落才好。
正如赵士俊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些野人女真首领们,对这些商货的互市交易,热情甚至比天子赐封他们的侯伯爵位还要更高。
王朝宣趁热打铁,提出要在这里扩建港口码头,甚至建立永久商馆,甚至打算沿图们江,到珲春也建立一个互市以及驿站时,这些人更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当赵士俊提出可以用大明的商货,向各部首领雇佣一些人丁帮忙修建商馆驿站的时候,他们也是立马同意了。
大明要是直接在摩阔崴和珲春设立边市驿站,这是求之不得的,这样他们就不用千里迢迢的去辽东等地贸易了,直接就能在家门口互市交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意味着他们能够互市更多东西。
不仅能满足自己所需,甚至还可以转手再倒卖给北边、东边的内地部落,转手就能赚上一大笔。
而如乌噜喀这样的首领,心中也一直还担忧建州女真会被明朝赶回到他们的龙兴之地建州来,到时他们岂不就无立身之地?
若是大明在此设市,甚至在此开衙驻兵,那也就有了一个坚固的靠山。至于说大明来了后,会不会吞并他们的土地这些,他倒不是很担忧。
因为大明以前立国近三百年,开国之初深入东北,招抚女真诸部,设立了几百个卫所,也只是任命各部女真首领统领,还是世袭相传,朝廷并不干涉内务。明初建立的水陆驿站,还大大方便了他们与内地的联络,特别是方便了贸易。
有此历史,野人女真不怕大明会来这里抢他们地盘,人家在中原捧着金饭碗,岂会瞧的上这海东苦寒之地?
营地成了个大菜市场,各部吵闹半天,终于也都分到了自己的那份好东西,不过他们来没有准备,所以现在分好东西好,还不能带回去,得赶回去把说好的交易的人参貂皮鹿葺东珠金银等这些东西拿来换。
为了怕节外生枝,他们都亲自留守营地,看着这些已经争取到的好东西,而是让子侄等立即赶回部落去取物来换。
王朝宣热情款待他们,请他们换上大明天子所赐的官袍,设宴招待他们,还请他们观看先锋卫队的操练,教他们放铳等,一片和谐欢乐。
第744章 寡人有疾
“此是孝疾,外邪侵袭,外感风热之邪,未及能时表散,邪蕴于肺,壅阻肺气,气不布津,聚液生痰。”
老太医一番诊断后向皇帝禀报了静安仙师的病情。
废后静安仙师靠在那里,呼吸困难,不能平卧,面色苍白,唇甲青紫,不停的咳嗽着,还十分胸闷,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老先生请开方子。”朱以海看着张氏那样子,也是叹息。
“臣拟用六味丸汤,加附子、肉桂大剂饮之,则肾宫火热而水有所归,水既归宫,喘逆之气亦下安而可卧。”
“嗯,其它太医意见呢?”朱以海又问其它几位供奉们。其它几位太医也一起会诊,最后也赞成老太医的方子。
“既然大家都赞同此方,那就用最好的药材,马上去抓药吧。”
张氏咳嗽不止,胸闷气喘,还发出阵阵声音。
“不用抓药,请赐我一杯毒酒,让我解脱,不要如此折磨我。”
朱以海在床边坐下,“你这是孝疾,又兼喘症,最近干燥,加之心情郁抑、饮食不当,咳嗽日久以致发作。
这病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忧,好好调养,保持心情舒畅,注意饮食,加强些锻炼便好。你知道朕也有孝疾,这几年就一直控制的很好,并没有急性发作症状。”
可皇后却认为自己是中毒,是皇帝要害她,就算一群白胡子老御医一起诊断这就是孝疾并发喘疾,可皇后不相信。
认定就是皇帝要害她,好除去后患,给太子铺路。
见皇后还是这般偏执,朱以海也很无奈,“朕记得你们张家有家族遗传的孝病,以前大张皇后也有孝疾,你祖父你父亲甚至你母亲都有这个孝疾,你以前虽没有,但你父母皆有,孝疾遗传发病的概率起码有六成。
就如朕,朕的父、兄皆有孝疾,朕发病概率本来只有两三成,但朕却幼稚天孝,年幼时便因咳嗽日久而致肺气亏虚发作孝喘。后来青壮肾阳渐长,孝疾便少急性发作。”
“主要还是要靠平时注意调养,生活作息、饮食习惯等都要注意,尤其是一些能诱发症状的食物不能吃。”
朱以海有孝疾,而且属于是家族遗传基因性质的,他在很小时就因感冒咳嗽而引发了孝喘,后来虽经医治调养,但孝喘这种病跟糖尿病、高血压等一样,属于不治之症,只能说控制,而不能根治。
控制的好,不急性发作,倒也问题不大,尤其是进入青壮年的时候,身体较为强健,所以孝喘往往也不会有什么急性发作症状,一般是少时和年老时发作厉害。
身体越差的时候,越容易发作。
朱以海平时很注重锻炼身体,甚至是还对饮食很注意,对一些可能诱发的食物是坚决不碰的。甚至在干燥时期,花粉期、突然降温期等时候,也极为注重防范。
历史上的朱以海,就孝疾一直缠身困扰,这位鲁监国坚持抗清,可局势不顺,东奔西走,导致身体、心理压力大,孝疾经常发作,后来抗清十八年,五十岁不到就死在金门岛,就是死于孝疾,中痰而薨。
朱以海刚来时,台州紫阳宫里的他当时就是孝疾发作后在养病。
中国传统中医对孝疾其实还是认识很深刻的,也知晓孝疾有遗传性的,甚至连遗传性的概率都计算的差不多。对孝疾的各种起因也都分类的很清楚,什么基因遗传性的,空气原因的,食物过敏原因的等等。
也有各种各样的方子,但基本上仍然是不能根治,只能说调理。
年轻的时候,身体强健,则大多数能够调理好,但病根一直在,等体弱多病,或是年老体弱时,孝疾就容易反复发作,甚至许多人最后死在痰上。
鲁藩有这种家族孝喘的遗传基因,而张家也有,以前大张皇后也得这病,还十分严重,甚至长期吃药都压制不住,还导致了无法生育。小张皇后跟大张皇后是同族,偏偏她母亲家族也有这病。
孝喘遗传概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后世全球六七十亿人,得孝病的有几亿,其中有不少是遗传基因病发的。
有这种基因不是说都必然会得,但发病概率要比正常人大的多,且大多是在少儿时发作,也有部分可能在青壮,甚至到老了才发。
张皇后认为皇帝要害她。
朱以海却对这病十分了解。
好比历史上,李唐家族都有心脑血管方面的遗传疾病,好几个皇帝中风,而长孙皇后也是得气疾去世的,李家的家族遗传病基因,中医里也属于气疾一种。
朱以海对孝疾认知较准确,现在身体还不错,不像历史上鲁监国不仅孝疾反复发作,甚至还伴有高血压、糖尿病这些,跟明仁宗朱高炽一样既胖又虚。
皇后却是越发激动,气都要喘不上来。
朱以海见状,只好简单的劝慰几句,然后先离开了,他继续留在这,皇后估计得昏过去。
她根本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孝疾,甚至不愿意承认这病还有遗传,更不会愿意承认她这病会有五六成概率遗传到九皇子身上。
不相信九皇子会有很大概率得孝症。
朱以海走到殿外,让太医们好好为张氏治疗,注意帮助调养。
“你们忙完这里,去朕那边给九皇子好好检查一下,交待一下九皇子身边宫人内侍,如何预防孝疾。”
回到御书房,朱以海心情有些复杂。
张氏突发孝疾,症状严重,虽不会危及生命,但看她样子确实痛苦。朱以海明白她这么年轻发作孝疾,固然与家族孝疾基因遗传有关,但引发的还是跟心情有关。
“陛下,这孝疾真会遗传吗,九皇子也会得孝疾吗?”
刘朝忍不住问皇帝。
朱以海摇了摇头,“有一定几率,但主要还是要后天预防。就算发作,也没那么可怕。”
朱以海看出刘朝想问又没问出的话。
直言道,“朕立弘甲为太子,跟这个没关系,倒是跟朕的孝疾有些关系。”
历史上朱以海抗清十八年,五十不到就病逝,且就是死于孝疾,他刚穿越来时,也是孝疾急性发作后,这几年虽然他各方面注意,控制的很好。
但这根子还在,也就如一把利剑一直悬在头顶。
假如跟历史一样,他也就还有十三四年,立现在十三四岁的弘甲,将来也能保证长君即位,而不是传位幼主,这确实是一个立储的考虑原因,不过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首先是弘甲是长子,其次他是大张皇后嫡长,还很优秀,朱以海也就没理由废长立废,甚至是不立贤、长。
综合各方考虑,他还是立弘甲。
至于说小九,他确实没去考虑过是否会遗传发作孝疾,但也许潜意识里这也是一个减分项。
那个时候小张皇后也没发作孝疾,考虑的也只是小九会遗传他的孝疾基因,这其实跟弘甲遗传概率是一样的。
“不说这些了,你以后也帮朕多去看望张氏,还是九皇子多看顾,这个病主要还是肾阳不足导致,如果身体强健,也就不易患上发作。”
刘朝也忍不住叹息,“幸好九皇子长的白白胖胖,身体强健。”
朱以海摆摆手,一人独处。
尽量让这股负面的情绪散去。
张氏突发孝疾,让他不由的再次开始面对自己的孝疾,这几年虽然没有怎么发作,也就冬天偶尔几次有轻微症状,主要是有些咳嗽、痰,但用方调理后也基本很快能好转。
但他不得不考虑一点,难道自己终究逃不过历史那般,十三四年后,就要死于孝疾?
十三四年,那个时候弘甲不过二十六七,跟自己继位时年纪相当,弘植更才十四五岁。
而大明帝国十三四年后,会如何?
中原能安定否,大明是否中兴?
周边蒙古人征服了吗,大明能否再次走向深蓝,走出南洋呢?
他不由的有了几分急迫感,时间好像不多了。
好在弘甲虽然曾在关外生活六年,条件非常艰难,却也没有发过孝疾,这是个好现象。
······
这天晚上朱以海睡的不好,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总理处。
首辅文安之向皇帝做例行汇报。
他拿出一封奏章,是从海东发回来的。
新成立的渤海行省,海西、海东各部女真大部份已经接受大明册封,向大明上表称臣。
这些皇帝并不意外,海西海东原来的扈伦四部、建州女真等,基本上都迁去辽沉甚至是入关了,这里大多是迁移来的野人女真各部。
这些野人被建州征服南迁,虽然有些也有二三十年了,但对清廷也没什么忠诚可言。
白山黑水之地的野人女真,本就松散,也更野蛮落后,他们更加崇尚强者,谁强跟谁。
大明给他们的待遇,不比鞑子给他们的差,甚至还特意前往建港口驿站互市,让他们能获得更多实际好处。
朝廷没派一兵一卒,一位天使,几道圣旨,便已经把海东海西一带的各部给成功招抚了。
“陛下,还有一事图们江南岸的朝鲜咸镜道,有许多女真部落,早前被朝鲜征服或是招抚,如今他们见江北的女真各部得到大明册封,甚至开通互市,十分羡慕,如今纷纷上书,称原本图们江南岸地,甚至鸭绿江南岸地,以前也都是中原所属,后来在我大明太宗、仁宗时他们才趁机攻下女真各据点,把边境线推到了鸭绿江和图们江。
而且朝鲜二百多年来,对这些地方的人,尤其是咸镜道的人十分歧视,他们倍受压迫,如今一致上书请求朝廷能够收回这些地方,让他们重归大明。”
朱以海倒有些意外,海东海西女真积极内附,倒在情理之中,这朝鲜北部的女真人等也要求内附,倒是没想到。
“他们提出恢复以前中原与朝鲜的传统边境线,也就是高丽千里长城。”
第745章 朝日鲜明
朱以海是知道高丽长城的,也叫千里长城。
不过这个千里,是高丽里,实际上是七百四十里左右,这条长城防线始建于高丽德宗在位的公元1033年,距今六百一十六年了。
最初是高丽王朝为夺回鸭绿江东的保州城,才临时决定修建的边境石壁堡垒。后来为了防止辽国南侵,工程不断推进。
高丽长城很快就衍生到西起鸭绿江入海口,同时连接北部威远、静海、兴海、宁德等十三座边城,直到半岛的东朝鲜湾咸兴附近海岸为止。
这道高丽长城,此后直到元末明初,都还一直是朝鲜与中原的边境线。在元宪宗时,高丽人赵晖和卓青联合叛乱,杀了和州官吏,并将和州以北之地献给元朝。
元朝遂在和州设置双城总管府,命赵晖为总管、卓青为千户长,此后,高丽长城东段,便不再是国境线,元朝在长城东南设立双城总管府,元、朝的边境线,就是双城总管府,双城总管府的最南界,为铁岭卫。
“元末时,红巾军北伐,其中关铎一支攻大都不下,便进军辽东,破辽阳,然后又攻入朝鲜,还破了朝鲜都城,不过最终因为远征后勤不济,为高丽大将李成桂所败。”文安之讲道。
朱以海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当年关铎和潘诚率军四万北伐,最后一路打到朝鲜,攻破高丽王都西京平壤的时候,朱元章还没拿下南京呢。
二十七岁的李成梁在此战中崭露头角,以两千精兵先截断了红巾军后路,断其粮饷,然后诱红巾军出城作战,最后高丽大军杀到,红巾军大败。
李成桂就是出生于双城总管府铁岭的一个高丽地方豪强之家,李成桂是踩着红巾军成名的。
甚至高丽王朝,还趁着红巾军把元朝在辽东大败元军,而趁势就把空虚的鸭绿江下游的全部土地都夺取了,后来李成桂率军杀回王京,把高丽国王给推翻,自己篡位称帝。
并趁机将鸭绿江上游的女真和长白山女真征服,把版图扩张到了长白山。
而中原也由朱元章一统。
李成桂夺取北境后,向大明上书请求修好。
朱元章此时才发现,元朝在朝鲜北部的直辖领土,也就是原高丽长城以北,以及东南的双城总管府,全被李成桂趁机占了。
朱元章于是打算重置铁岭卫。
此事引的李成桂巨大反应,立即挥兵数万北上,准备不惜跟大明一战。
后来朱元章为了全力收复云南,最终选择保留铁岭卫,但北迁到鸭绿江以北,设立在辽宁。
一直到了朱棣继位后,招抚东北女真各部,设立奴儿干都司,此时朝鲜已经越过长城边境,把长城外直到鸭绿江、图们江的北地,侵占许久了,他们甚至攻灭了在此地的女真各部的据点。
面对这个情况,朱棣没有再发兵南征,而是承认了既定事实,和朝廷约定以鸭绿江为界,北属大明南属朝鲜。
这段历史,朝鲜史载太宗赐土。
太宗自然就是明太宗朱棣,只是后来嘉靖把朱棣改尊为成祖。朝鲜人对这段历史,意思是太宗仁厚,把这块地赏赐给了我们。
这也是他们占据的法理依据,太宗皇帝赏赐给我们的,你们大明总没理由再要回去。
后来明宣德年间,朝鲜世宗又发动猪婆江战役,将图们江一带的女真人据点悉数攻破,和明朝正式划江而治,也从此确定了明朝边界线。
不过当初朱棣为了监视朝鲜,特意在鸭绿江北和图们江北,设立了建州三卫,本意是防止朝廷人得寸进尺,却没料到为大明埋下隐患,最终建州女真坐大,居然入关中原。
可以说,当年红巾军北伐,重创了元朝在辽东的兵马,尤其是把高丽北境的元军打没了,这让高丽后来捡了个漏,趁机把边境线往北推,不仅夺回双城,还一直推到了鸭绿江和图们江南岸。
这个新边境线,从此维持了二百多年。
此后朝鲜李氏,还经常招江北的女真人南下,不管是女真还是其它什么族,只要南来,就视为子民。
只不过其东北的咸镜道,本就都是高原山地,偏僻穷困,还偏偏当年李成桂晚年因宠爱幼子,结果导致宫廷政变,世子杀了几个兄弟,逼李成桂退位。李成桂后来找到机会,跑到老家双城铁岭,在那里对抗儿子。
最终李成桂还是被迫回到了王京,但从此咸镜道就不受待见,朝鲜龙兴之地的百姓,就算考科举中了,这官都当不大,处处受歧视。至于说咸镜道的女真人,就更受歧视。
所以那里的居民,不论是朝鲜人还是女真人,对朝鲜国王和朝廷都没什么忠诚可言。
当年日本入侵,以及后来满清征朝鲜,咸镜道的百姓,居然还积极充当带路党,甚至起兵响应。
当然,事后也被清算。
现在大明招抚了江北的女真人,又是授官赐爵,又是互市贸易,江南的女真人羡慕啊,许多倍受歧视的朝鲜人一样羡慕。
如今一个个纷纷上书,说高丽长城以北之地,向来是中原直辖疆域,请求回归大明。
连原双城总管府地上的一些朝鲜豪强,居然也上书请求朝廷收回双城,还请朝廷重新把铁岭卫迁移回来。
要是朝廷真把铁岭卫迁回,那可是在平壤东南的二百来里处,位于龙兴江的上游,在咸镜道与江原道边界,意味着东朝鲜湾基本上就都在明控制了。
而西段以高丽长城为界,那意味着从鸭绿江口,直到东边的永江湾龙兴江口,这条线以北,大约占了朝鲜国土五分之一,就不复所有。
朱以海看了看地图。
嗯,确实很大一块领土。
此时明朝边境,其实大抵就是后来的边境线,只是中间的长白山不是以天池为界,整个天池都是明朝所有,这段的边境线在更南面一些。
两边基本就是以鸭绿江和图们江为界的,只是源头上有些差别,后世的更吃亏一些。
“你们认为?”
朱以海问。
文安之想了想,“当年太祖将铁岭卫北迁,后来成祖赐地,二百多年来,边境线也基本上稳定,现在就算高丽长城以北的女真想内附,朝廷也不大好出手。”
首辅也有几分舍不得这么大一块领土。
但现在大明跟朝鲜关系又好,所以也不好出手。
现在的边境线,有一定的历史原因,明初时,主要精力是征讨北元,和收复云南等,无意跟朝鲜开战。
后来朱棣承认既定事实,也是与朝鲜开启了二百多年的边境安稳,甚至大明和朝鲜的宗藩关系极好,大明还为朝鲜撑腰,援朝抗倭。
都二百多年了,关系又这么好,再来争,确实不好说出口。
“那这事就暂不理睬。”
朱以海的回答也有意思,不回应北境朝鲜人的请求,是不回应而不是拒绝,这里终究还是留了一点余地。
他们要闹由他们闹,朝廷不鼓励也不反对。
“在鸭绿江和图们江北岸多开些边市,允许江南岸的这些朝鲜北境人过来互市贸易。”
只作生意,不为其它。
也不给他们授官赐爵,也不接受内附,但先做买卖,加强联系,搞好关系嘛。
······
海参崴。
这个天然良港,此时跟摩阔崴一样,也是个小渔村。
因为有之前的良好接触,王朝相他们在摩阔崴一炮而红,在那里与各部首领们交易火热,赵士俊和五祁便带着两条船来到海参崴。
附近野人女真纷纷赶来。
王祁拿他那铁钩左手敲打着原木做成的大桌子,对桌上各部带来的各色皮毛还左挑右拣的。
人参鹿茸貂皮东珠,各色皮毛,随便一样运回中原,在东京南京苏杭等地,那都是宝贝,能卖出极高价格。
但是在这里,却便宜的很。
一杆鸟铳,在宁波出厂都不到两块银元,可在这里,能换上等人参,这人参运回东京,起码值百块银元,这可就是五十倍差价。
茶叶、烟丝,都能卖极高价。
还有铁锅,尤其是广州产的佛山铁锅,质量极好,那些女真人看的眼中放光。铁锅这玩意,不管是蒙古游牧族,还是东北渔猎族,其实都极稀缺。
能拥有一口大明产的铁锅,那可比后世刚改开时拥有一台小轿车还稀罕。甚至他们嫁女儿,往往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里有没有铁锅,有几口铁锅,是不是大明国进口的铁锅,跟他娘的后世相亲开口就问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房是县里还是市里是一样的。
满满三大条风帆大舰上的各色货物啊,在摩阔崴、海参崴被抢购一空,换回来堆积如山的各色上等皮毛,还有许多珍贵的人参鹿葺貂皮珍珠黄金等。
他们还巴巴的想要买更多,没有货了,他们直接就把带来的皮草等往营地一扔,算是先付钱后取贷,提前预订下一批。
王祁向首领们提出请人修营地、码头、商馆、仓库这些,各部首领拍着胸脯爽快的应了下来。
工钱就用铁锅等支付,部落首领们愿意承接各种工程,直接充当包干头,修码头多少口铁锅,修营栅多少铁锅,修房子多少铁锅,只要铁锅到位,其它的不需要明使们操心,他们直接拉人来干活,包天使们满意为止。
第746章 天无二日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奉天。
朱以海面对着刚从北京南来归附的传教士汤若望、南怀仁,以及从澳门回来的毕方济等,说了一句让他们惊讶的话。
汤若望是德国人,天主教耶酥会传教士,万历四十八年到澳门,后来前往北京,得到徐光启等支持,在崇祯朝为天主教谋取合法地位,历经明清两朝。
他在崇祯朝协助徐光启完成《崇祯历书》,清军入关后,他把崇祯历书压缩成《西洋新法历书》103卷献给多尔衮,清廷定名时宪历,颁行天下,从此成为清廷每年编写历书的依据,后又被任命为钦天监正。
他还擅铸大炮,编写《火攻挈要》,传播欧洲火炮知识,还翻译了德国的《矿冶全书》等。
在华近三十年,汤若望不仅成为钦天监洋监正,还成了顺治皇帝的老师,一跃成天子帝师。
在他的影响下,天主教在华发展迅速,不仅取得合法地位,而且到此时,信徒已有十五万之多。
只是他也没想到,入关的满清居然如昙花一现,转眼就败了。
汤若望和弟子南怀仁没有随鞑子南迁,他们觉得应当留在中原继续传教,大明皇太子朱弘甲奉旨北巡,抵达北京后,他们第一时间前去拜见,还献上历书等,可意外的是皇太子对他们并不是很感兴趣。
简单的接见了一番后,没留下他们,而是将他们送到了东京。
到了东京,结果发现许多人反对甚至攻击他们,甚至称他们为邪教。
有翰林学士王夫之直接上书,称汤若望等心怀叵测,当年与徐光启等编成《崇祯历书》献给烈皇,可后来却又把书改名献给多尔衮,最后定名时宪历时,还在其封面上写依西洋新法,这是要借华夏之历以张大其西洋,而使天下万国晓知中华奉西洋正朔!
东宫太子冼马董志宁上书参汤若望等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
在这种舆情之下,皇帝召见了汤若望南怀仁师徒,以及老朋友毕方济等在华有名的传教士们。
一见面,不等他们辩解,朱以海先定了个基调。
不要把西方那一套强加在中国。
大明更不可能让教会凌驾于朝廷之上,大明皇帝更是至尊无上的。
甚至他开头那一句,其实不过是借用西方的一句老话,实际上皇帝怎么可能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呢,只要在大明的地盘上,一切都得尊奉皇帝、朝廷。
大明皇帝是天子,耶稣怎么可能是天主是上帝?
朱以海对他们把GOD翻译成天主、上帝,都很不满,天主教称耶稣为天主,新教称为上帝,西方来华的传教士,一点点的翻译汉化,直接用上帝这个词,朱以海非常不满。
朱以海念在毕方济等老朋友的面子上,表示可以允许天主教耶稣会继教,但得按大明的规矩来,首先就是得本土化,就好比基督教聂期脱利派,因为主张基督有两个不同的位格而被斥为异端,后传入唐朝。
波斯传教士到大唐传教,就走的本土化路,译名景教,开的是中土佛教之花,结的是基督教之果。
他们的圣经翻译成尊经,甚至还引用大量的儒道佛经典和中国史书中的典故来单阐述教义,在其经典中加入大量的忠君和孝道思想内容。
大明绍天朝对佛、道都全面整顿,自然也不会放过其它的那些什么新月教、天主教什么的。
朱以海没采取简单的禁止政策,而是对其中较有影响力的教派,制订了改革的计划。
就好比这耶稣会是天主教的,他们传播的教义,朱以海不喜欢,所以他现在提出要把他们也纳入僧道衙门的管辖下。
从他们的教典开始,朱以海要求在华传教士集中到东京来,做统一登记、考试、授牒,持牒传教。
然后集中这些传教士和一些朝廷官吏等,集中进行译经工作,就如当年唐僧取经归来,在长安译经一样。
译经不是简单的汉化,而是要跟景教一样本土化,也和汉传佛教一样。必须本土化,而且必须是不能凌驾于皇帝和朝廷之上,从他们的经典、教义,到教会组织,都必须本土化,还得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什么天主上帝,这些名字就不能用,必须得换其它名字,以后大明的天主教,也不能由罗马教廷控制,得自成一派。
朱以海建议天主教改名公教之类的,朝廷可以在僧、道外,再设个教纲司,各省也设教录司等,朝廷选派教官负责教会事务管理。
从他们的圣经开始本土化,不是简单的翻译汉化,而是必须跟景教尊经一样,进行汉化的二次创造,要符合中国的传统思想,尤其是要尊奉君权神授,皇帝是天之子的这一核心思想。
这个神不是教会的神,是儒家的昊天上帝,是大自然的苍天,其次是社稷神。
所以天主教的教义要改,得改到这个大体系下,尤其是中国到此时,释道儒三教合一,昊天上帝地位更高,甚至三教共尊。
现在这天主教也得如此,要尊昊天上帝,尊天子。
以后天主教传教,要取得朝廷批准,颁给度牒,他们建立教堂,也得取得朝廷批准,甚至他们的产业,也不属于个人,而是各地教会拥有使用权,但所有权归僧道教录司,由朝廷授任的僧道教官负责具体管理。
甚至也一样得交税。
朱以海还提出一条,僧道教的僧道传教士,都不许结婚生子,不得有私产,不得吃荤腥。
天主教有的那一套等级分明、中央集权、逐级管理的教阶体制,也就是所谓圣统制,在基督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后,参照帝国官阶体制而完备,其主体由主教、神父、执事组成,授职须由主教施行,教廷的教宗是最高首领。
朱以海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难道大明的教会和教职还要罗马教廷授予并干涉管理?
这不是干涉内政吗?
管你什么教,到了中国就得本土化,就得接受朝廷的管理,传教士得考试获取度牒,教堂设主教,要由朝廷选派任命,各地教堂都要按省道府县等接受各级机构监督管理。
罗马教廷根本没资格来指手划脚。
就算是他们重要的活动弥撒等,也要本土化······
汤若望、毕方济等听的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想象改革后会是何种情况。
朱以海可不管这些,当朝廷制订了新法后,一经正式颁行,那么教会就得执行,违者轻则驱逐出境,重则以非法传教、邪教等罪名处置,下狱甚至流放、处死等。
基督教是罗马国教,在欧洲拥有众多信徒,十六世纪,马丁路德等发起浩浩荡荡宗教改革,基督教内部也开始分化,欧洲北部的许多人开始反对罗马天主教。
宗教斗争本就和政治斗争一样,从不停息。改革后,有一些基督徒想要挽回颓势,于是开始前往未经开垦的东方世界,想扩大自己宗教势力范围,
耶稣会就是在此期间成立于巴黎,得到教皇保罗三世批准,由罗耀拉担任会长,罗耀拉是西班牙贵族,曾创办了罗马学院和德国学院,有丰富的宗教活动经历,对教义也有独到见解。
他不赞同罗马教会的一些陈规陋习,反对苦修斋戒等行为,主张教徒们加入到社会中去,从事经济政治各个领域的事务,他也信奉为都督征服世界,主张海外传教。
利玛窦、汤若望、毕方教等都是耶稣会的传教士,他们来到中国,学习汉语,取中国名字,穿中国服饰,翻译西方书籍,积极参与政治,也很快进入上层,甚至影响皇帝。
可对于朱以海来说,他们越线了。
天主教你就得复古,你就得虔诚苦修,就得斋戒。
其它事务不是他们该关心的,更不能充当基督教征世界的先锋。
朱以海让他们好好苦修斋戒,有空的时候可以研究教义、翻译西方天文地理等西学,至于其它的,就不要乱参与了。
他打算在东京建立译经院,集合一些有名的传教士,让他们翻译西方的那些科学着作,以及文学艺术之类的,也让大明士人可以学习借鉴。
以后中国的教徒,也必须得祭天拜祖、供奉君王。
教会神职人员也是一样,不仅要入乡随俗祭天拜祖还要效忠皇帝和朝廷,要向朝廷纳税服役,并且不许结婚,还不得吃荤。
若是能够遵守这些,那自然可以传教。
另外,皇帝还规定,信奉佛教、天主教、新月教等的信徒,他们需要向朝廷缴纳宗教税,什税一,这是额外的税,也是为信仰买单。
这笔税,入国库特别库,专用做军费储备。
信奉自由,但如果信奉儒家以外的宗教,必须得登记,还要缴纳什一税,如果不登记,不纳税,那就是非法组织罪等,要严厉处置。
“陛下,这是对我们的偏见,这样是不合适的。”
朱以海对年近六十的汤若望很不屑的笑笑,“你也来中国近三十年了,而且朕看你当初先在大明崇祯朝为官,转身就又献历书给满鞑子,也不是什么忠厚之人。
跟朕在这里说这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更何况,这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朕没取缔教会、驱逐你们,也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你们若是不高兴,可以现在就离开,朕绝不限制,但若要留下传教,就必须得按朕定的规矩,按朝廷的律法来。
任何教派,都不得凌驾于国家之上,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你们也一样。”
汤若望修的那本历法书,倒是不错,朱以海打算安排人跟他们再精修一下继续使用,他甚至打算继续特聘汤若望南怀仁为钦天监的编外研究人员。
但是不会再用汤若望做钦天监正,也不会再给他授予官职,更不可能再当什么天子帝师。
这洋老头,可以到国子监再当个客座教授,开门西方课程,但想参与朝廷政治,没门。
“你们自己考虑吧,朕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下个月开始,就要对教会全面清理整顿了。”
第747章 犁庭扫穴
武夷先生王朝聘走出国史馆,忘年交小友毛奇龄便给他牵来毛驴,一老一少各骑一头小毛驴,很是悠闲的在街上行走。
傍晚时分,太阳下山,街上凉爽了不少,沿海的登州不比内地,海风吹拂很凉快。
散衙下班的,夜市摆摊的,收工回家的,也有出来散步的,街上很热闹。
国史馆旁边便是国子监,还有新建的政法学堂、师范学堂、医学院等诸所专科学院,学生多,因此这边的街道也极热闹。
小毛驴速度不快,却很舒适。
朱以海称帝后禁止官员乘轿,一般士民更没资格,皇帝认为这种人力抬乘的轿子不合适。
不管为何皇帝有这种看法,但既然天子禁止,百官士民自然不敢违背,皇帝的威严还是很强的。
东京的街头,有很多马车,传统的两轮马车也有,但不多,现在街面上最流行的是四轮马车,有敞蓬的也有厢轿的,有私家的,也有公共的,也有出租的。
这些马车虽多,但却很有秩序,不管私家还是出租还是公用甚至是货用的,都有相应的车牌,每辆车还都安有铃铛,如果是出租或公共的,马车夫还有统一的号衣。
就连那拉车的马,屁股上都打有专门的烙印标记,后面还兜一个粪兜,城市里是禁止随地拉粪尿的,违者罚款。
东京城里那些绯袍紫袍官员,一般都有自己的私人马车,出入非常方便,而绿袍青袍的小官员,俸禄不高,而京城大居不易,开销却不低,所以他们往往是租车或包车,也有直接坐公共马车上下衙的,还有些干脆就腿着上下班,或是买头驴买头骡。
一般买马的少,既不便宜,而且养马费用太高,税也高养头小毛驴或骡子,倒是要节省不少,也方便出行。
夷陵先生王朝骋的小毛驴是他儿子东宫侍讲学士王夫之给他买的,个头不大,却很温驯。
其实夷陵先生倒不是买不起马或坐不起车,只是他不是喜欢享受的人,他去年参加博学鸿词科,天子录取,授为翰林院编修,又特选为国史馆的修撰,老先生是心学传人,极有学问。
甚至还在国子监和讲武堂兼职教授。
他几份差事的薪俸加起来,其实很高,就算居京城也很宽裕。
“号外,号外,辽东总督张国维,率军攻入沉阳,大败鞑虏,斩首三千余,沉阳光复!”
“号外号外,沉阳光复!”
几名报童背着个斜挎书包,里面装着一大袋刚刚加急刊印的京报号外,刚从辽东传来的捷报,张国维与耿仲明还有朝鲜兵、察哈尔蒙古兵,加上辽东辽西御营、阮进的渤海水师等,成功在辽阳城下会师后,迅速以炮轰开辽阳城,紧接着围沉阳,仅数日便破了沉阳城。
虽然大家都预料到辽沉战役大明肯定会胜,但能胜的这么干脆迅速,还是让人有些意外,甚至是喜出望外了。
“来两份!”
毛奇龄拿出四枚铜元。
报童接过铜元,迅速的扫了眼便收入口袋,然后递上一份还散着着新鲜墨香味的京报号外,又取出一份号外,拿在手里继续边扬边大声喊叫着。
毛奇龄给王朝聘递了一份。
“张阁老宝刀未老啊,督师作战,这么迅速就收复了辽沉,朝廷都没额外调派军队出关,就两辽的两镇御营,加上蒙古察哈尔、苏尼特以及朝鲜兵,还有耿仲明,以及一些野人女真,本以为指挥这么些人,怎么也得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甚至光是要把这些互不统属的人整合一起,就得几个月时间呢。”
毛奇龄二十多岁,是小张皇后的舅家表弟,也是绍兴侯毛有伦的侄子,虽然年轻,却是极有才名,兄弟三个并称江东三毛。
他也在国史馆做编修。
皇帝新设国史馆,组织了许多学者官员全面编写大明开国到崇祯上吊这二百多年十六帝的历史。
在编修国史的同时,皇帝还让他们编写《绍天字典》《绍天正音》《绍天农历》等几本书。
也算是捎带一起。
朱元章开国后曾让人编洪武正韵,一经中原雅音为定,不过这本编成的书却让朱元章很不满,与他期望的正音相差很远,然后再编成的新书,仍不能让他满意,最后把韵会定正更名洪武通韵,取代正韵味颁行。
朱元章本意是根除旧韵蛮音,恢复中原正音。
所谓正音,其实就是官话,朝廷推广的普通话,不同时期,官话各不同,甚至还有读书音和官话的不同区分。
明初,中原雅音,当成中原实际汉语,不过朝廷认定的中原雅音是未受北方戎狄影响的汉语,当时的江淮地区中原之音相对纯正。所以当时北方有两种并行的读音系统,一是代表官话的,一个是代表方言的,也可以说一个是读书音,一个是说话音。
这东西其实也很好理解,普通话跟方言嘛。明初官话是南京音,但朱棣迁都北京,经过二百多年后,其实现在变化还是很大的。
朱以海让编绍天正音,是要推广普通话,他要求以北京话做为读书音,同时也是官话统一标准,所有科举考试,以及当官、做吏的,都要学习官话,并熟练掌握北京官话。
军队的士兵,入伍后也要学习官话,甚至扫盲。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帝国更有凝聚力,南北东西差异更小,要不然许多南人到北地做官,听不懂当地百姓说话,他说的话当地百姓也听不懂,这当然是不行的。
虽说还有统一的文字,但终究还是有不足。
修订官话标准,全面推广,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至于说绍天字典,其实也是附带的,以新的绍天正音为标准,收字为主,为字词提供音韵、意思解释、例句、用法等,做为一本工具书,能够帮助推广正音。
与历代韵书正音不同的是,朱以海是个务实的人,所以他直接把字母拼音法拿来使用。
古人采用直音、反切等方法给汉字注音,用起来都有很多不便之处,而汉语拼音法,其实最早是耶稣会的利窦玛和另几位传教士,用罗马字给汉字注意,方便学习汉语,后来又有传教士加以改进。
到了此时,用拉丁字母给汉字拼音,其实已经有数十年的研究,有了一套还不错的经验,而且他们本来说是以官话读书音设计的,比较合适拼写北京语音。
朱以海并不在意这是耶稣会传教士们发明的,好用就行,所以绍天汉语拼音本就招了许多传教士来协助编写。
绍天字典,和汉语拼音,都是为了推广绍天正音的,为了让北京官话更标准化,更普及化,朱以海让他们编字典、编拼音,官吏、生员、士兵都要学。
绍天农历,其实就是汤若望他们最早编的崇祯历书,进行重新整理修订后,以此做为大明历法,以后的历书也都是按此为依据,后世的农历,本身也就是脱胎于此。
朱以海也是直接让汤若望南怀仁他们参与这个项目。
现在满朝上下都在重修官话,甚至官员的考核里,也已经正式加入了绍天正音,这北京话讲不好,仕途都受影响。
皇帝甚至下旨,今后科举殿试,要增加面试,殿试成绩前一百,要皇帝亲自面试,并做出最后排名。面试中一个重要科目就是官话。
所以科举不但得字写的好,这官话也得说的标准。
否则若是因为官话说的不够好,而错失了状元榜眼探花的,那追悔莫及。
毛奇龄是绍兴人,他以前都在江南读书,虽然也对北京官话学过,但说话仍带一口绍兴腔。而王朝聘是湖南人,说话又带湖南腔。
两人口音浓重的官话,听倒也能听懂,就是有时也容易听错。
一老一少一边翻看着号外,一边评论着这场辽沉之战。
太过顺利,顺利的都让人似乎提不起太大兴致。
这在几年前,哪敢想象啊。
当时大明两京沦陷,谁能想到几年后,就轮到鞑子的盛京沉阳被大明攻破。
“鞑子这下老巢也不能回了。”
王朝聘抚着胡须,“走,喝两杯去。”
“确实当饮三大杯庆贺。”
于是爷俩便干脆寻了一座酒楼,进去,酒楼里到处都是学生士子们,都在这里举杯庆贺收复辽沉。
爷俩上楼寻了个雅座,点了壶绍兴黄酒。
又点了几个下酒小菜,边喝边聊。
“鞑子完了。”
“沉阳回不去,这下他们要往哪逃?”
“辽沉光复,而海西海东和野人女真,也已经纷纷上表归附,接受朝廷册封,朝廷在那边设渤海省,置都护都督府,虽说仍是羁縻,但也绝了鞑子再回建州的可能。”
“来,干一杯!”
鞑子现在已经退到了西拉木伦河一带,科尔沁等一些漠南蒙古部落还暂时依附于他们,但这种关系又还能持续多久?
“也许鞑子只能往东北方向撤,进入科尔沁草原,甚至撤往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一直撤到嫩江上游,甚至是黑龙江的上游了,要是他们一直往北跑,倒是不好追击歼灭了。”
“他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流鬼夜叉国去,也逃不掉的,”
摄政叔王济尔哈朗毫无迎战之心,带着傀儡皇帝顺治,一年三迁,不断往北逃,根本没有回头一战的意思。
甚至连沉阳都没管没顾,反而越过西辽河,沿着大兴安岭东麓,已经迁到了扎鲁特旗和阿鲁科尔沁附近的原察哈尔汗庭察罕浩特城了,还随时准备迁往更北。
“也许皇帝会让漠北蒙古来围堵拦截工,甚至是说服科尔沁或扎鲁特等部反戈一击,把他们擒俘进献。”
“为大明贺!”
“为大帝贺!”
一老一少高兴的再次举杯庆贺。
楼下传来阵阵欢呼之声,大家都在举杯庆贺。
第748章 关外六省
东京。
部院诸衙已经都派了人去北京打前站,码头每天都是人流如织。
蓬来宫中。
朱以海召开廷议,殿中间摆着一副巨大沙盘,由兵部职方司制作,十分精美,尤其是上面山川河流城池平原丘陵都详细显示着,看着沙盘,就好像在天空俯视着大地。
这副沙盘西南是燕山山脉,东南是鸭绿江长白山脉,南面是渤海、黄海,其北是西辽河平原、科尔沁草原,东面有下辽河平原,西面则是老哈河、大凌河等几大河流。
“臣建议裁辽西省,两辽并为一辽,可改称辽宁省,西南起燕山山脉,西面以努鲁儿虎山为界,北面则以战国时燕国所修的燕北长城为界,东北抵东西辽河交汇处双辽,东面以其分水岭为界,抵通化城,鸭绿江畔。”
文安之认为中原王朝对辽西其实大多仅限于辽西走廊的控制,其北面的大凌河丘陵山区,控制薄弱,而且现在是许多漠南蒙古诸部游牧。
倒不如把辽西与辽东合并为一省,辽西走廊平原地带迁移汉民居住屯垦,而北面山区的大凌河一带山谷丘陵地,则安置蒙古人,彷西南设立土司一样,也跟清廷一样,给他们划界设旗,最好是把大部落拆分成许多小部落,再与其它部落混合成旗,以增强其控制。
战国时的燕北长城,约自后世河北张家口东北行经内蒙古多伦,独石等境,又东经河北省围场、辽宁朝阳、吉林通化等地。
有很长一段,基本上就是沿努鲁儿虎山等山区丘陵与科尔沁沙地草原的天然边界线修建的。
山区和草原,这是天然不同的地理单元。
努鲁儿虎山也是一条很重要的山脉,此山为诸多河流分水岭,西面是老哈河水系,东面则是大凌河等水系,以山为界,东面的都向东流,西面的都向西流。
文安之认为辽西单独设省,能实际控制的地方太小,不如两辽并为一省。
武英殿大学士朱大典则有不同意见,他认为大明如今兵强马壮,尤其是有铳炮之利,所以以往的那些游牧民族,现在已经不是中原对手。
趁现在中兴之机,就该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
大明当年也曾在关外设立大宁卫等,只是后来内迁,实是失策。要保中兴的大明能够长治久安,关外辽东非常重要,而要保关外辽东久安,则燕北辽西这片地区是重中之重,只保辽西走廊,实在太过脆弱。
必须把燕北辽西山区也全都纳入大明直接统辖。
朱大典提出的建议,是两辽仍以辽河为中间,而辽西省,西面也仍以努鲁儿虎山为界,西起山海关,北面应当直接划到西辽河南岸。
至于努鲁儿虎山以西的老哈河流域,以及西抵蒙古高原,北抵西拉木伦河,南抵长城,这片地区,可以统纳入先前所设的燕北三省的承德省。
不论是文安之还是朱大典,他们的划省都还是以几大山脉的分水岭为主,比起以江河为界,在山区,以一些大山做为界线,其实更合理些。
毕竟河流两岸往往百姓生活习惯文化等都是一样的,而那些大山两面,因山高不通,往往就是两个不同的生活习惯,甚至不同音也可能不同种。
朱以海看着沙盘。
文安之的两辽并一辽,核心是考虑山区、和西辽河平原的蒙古部落,他们实际占据着这些地方,而且这里也向来是汉族统治的薄弱之处,故而牢牢抓住辽西走廊和下辽河平原及辽东半岛。
朱大典则认为,大明必须发展辽东,下辽河平原是重心,但也不能忽略其它地方,否则时间一久,难以保障安全。所以干脆以辽河为界,分设辽东辽西两省,两省各以平原地带为根基,再带动周边的山区一起发展。
同时,辽东以东有渤海省,在辽西以西则又有承德省,这两个省可以是少量驻军移民屯垦,主要安置蒙古诸旗,实行直辖和土司并行政策,也是做为缓冲。
两位阁老的方略,各有不同。
文安之这种更接近传统做法,也是最节约成本,最快能见效的,甚至可能也是最容易让蒙古、女真等接受的方桉。
朱大典这种,成本高,而且可能会激发现在两辽等地那些蒙古、女真人的不满。
建虏入关后,辽西之地,也就沿海几十里这条走廊是设县立府,在其北面的松岭、努鲁儿虎山之间,还设了一个卓索图盟,安置喀喇沁左翼旗、土默特右翼旗、喀喇沁中旗、喀喇沁右翼旗,以及察哈尔左右翼旗等在此,又有满洲八旗左领等。
努鲁儿虎山以北,则是喀尔喀、敖汉、翁牛特、巴林、克思克腾、奈曼、扎鲁特、阿鲁科尔沁诸部组成的昭乌达盟。
西辽河平原,以及更北的松嫩平原,是科尔沁、郭尔罗斯诸部各旗组成的哲里木盟。
文安之的分省,明显是有汉蒙分治的意思。而朱大典则是把蒙满全都纳入大明直接控制,或是半羁縻的状态。
朱以海考虑了一会,其实心中更倾向于朱大典的这个方桉。
现在放弃倒是容易,但以后可能就成隐患。
大明以前对蒙古,要么就是打,要么就是拒,反正就是敌国外国,建虏虽然立国没多少年,但一路打过来的,打跑了林丹汗,拉拢征服了蒙古右翼诸部,设立的盟旗制度其实挺先进的。
这是在蒙古成吉思汗设立的万户制,和蒙古习惯的会盟制基础上设立的,是有很大基础条件的,结合清八旗制度,建立一套盟旗制度。
既是笼络各部,也是分化控制。
定制于皇太极,成熟于多尔衮,发展为六处会盟,也就是内札萨克蒙古六盟。
蒙古的万户部,是一种很不错的军事组织制度,以百户、千户、万户这样的层级结构,可以快速凝聚和分散游牧部落的家庭组织,还不会怎么影响日常单独的游牧生活。
蒙古人游牧最大特点就是独立地放养畜群,特别是马群,如果畜群相距太近或是畜群太大,都会增加相互间竞争,从而导致畜群数量、质量下降等。
而如果规模较小,相对孤立的部落,又容易受到其它部落的攻击,这也是草原上部落之间经常交战的原因。
所以围绕着草场,部落间总是矛盾不断,后来成吉思汗时建立百户千户万户制度,推行的是疯狂的对外扩张的模式,通过征服其它地区,获得更多的草场。
到了明末的时候,蒙古早就已经分裂倒退,以族姓为代表的部落制度,重新占据了统治地位,内部斗争和分裂加重。
差不多就是蒙古失去了中原集权,回到了部落割据时代。
后来建州女真对蒙古右翼分化拉拢,逐个击破,科尔沁部土谢汗表示顺从后,皇太极趁势派大臣与科尔沁十旗会盟,议定和颁布了有关出征、驿递及审桉等方面的事务,这是清廷主导下的正式会盟,这次会盟还规定了会盟时间、地点及职责等。
随着后来建州军事上的节节胜利,越来越多漠南蒙古各部归附满清,他们对蒙古的控制也加强。
到了后面,满清对蒙古诸部进行迁移、打散等方式,把一些大部落迁分成许多小部落,甚至由几个不同部落的小部落组成一个旗,然后再由不同部落的旗,组成一个盟。
入关前,定下三处会盟,每三年一次,入关后,又增加三处,形成六盟。
每次会盟派大臣主持,而各盟、旗,都由清廷册封盟长、旗长札萨克等,又实行联姻制度,宣扬满蒙一体。
满清的这个盟旗制度推行的很顺利,关键一是会盟有蒙古传统的基础,二来是满清保障了蒙古部落王公贵族们的利益,特别是通过上层的联姻,让蒙古也成功进入了统治阶级。
而其旗的编制本身,也适合蒙古部落的游牧特点。
在明末清初,蒙古内战不斗,特别是林丹汗意图武力强行征服诸部,恢复蒙古大汗中央集权的那一套方式,引的诸部不满,而夹在明清战争中,蒙古诸部也大受损失,最终被女真半打半拉的招抚,也是理所当然了。
相比起以前明朝简单的给归附的蒙古、女真部落设卫,满清的这种盟旗制度明显要先进一些,干涉管理更深,影响力控制力也自然更强。
盟旗制度与西南土司制度,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是按照各地不同传统因地制宜而制订的统治制度。
“首辅若是担忧蒙古、女真部落不肯归附,那么先礼后兵,先打后抚,招抚后将他们适当的拆分重组,迁地安置,置都护府,定期会盟。下设都督府,划界游牧,朝廷委蒙古王公们为都护、都督,同时朝廷派长史、司马等去任职,负责协助比丁、户口登记、诉讼裁决、进贡、互市、驿递等事务。”
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说承德、大宁、平泉、赤峰、察罕等地,朝廷设立屯镇,甚至建立省城、府城、县城等,沿交通要道或是主要的河谷,建立一条驿路,沿驿路不仅设立驿馆递铺,还要建立军堡兵站,移汉民屯垦放牧等。
就跟以前大明对云贵地区的统治开发一样,册封土司,但同时设立驿路,沿驿路设卫所驻军,移民安置。
只要能打通一条路,维持这条交通线,那么也就能够初步把整个地区都给控制起来。
这条线,由一个个节点组成,这节点可以不断的扩增。连点成线,以后还能再开枝散叶,建立新的支线。
“告诉张国维,既然拿下了辽沉,那就一鼓作气,继续出击,先把辽河平原扫平,然后周边山区,还可以向上游的东西辽河地区进军,那些不肯归附的蒙古、女真,都可以扫平。”
“那些愿意归附的,既要适当安抚,也要顺势拆分重编成都护、都督府,朝廷还在那些地方,择一些要地,设立军堡屯镇等。”
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朱大典的方桉,辽东、辽西、渤海、承德、宣化、绥远,关外六省。
第749章 入主禁禁城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桂花飘香的时候,皇帝朱以海在北洋舰队的护送下,乘坐北京号风帆战列舰登陆天津,金吾、千牛、内四卫等护卫下往前北京。
九九重阳节这天,皇帝抵京入城。
北京城收复半年多,太子北巡,经过一番维修后,这座都城再焕光彩。
北上的驻军,还有随迁来的家卷,以及之前两省裁撤安置的兵马,扫聚安抚的流民百姓,让这里又恢复了几分元气。
甚至就连京城和京郊的几大城镇,也都有许多精明的商人在光复后第一时间北上。
朱以海从天津登陆后,来北京的沿途,大沽到天津的直沽,天津到通州的北运河,都恢复运输,很是热闹,天津往南的运河则冷清的多。之前鞑子还在北京时,这大运河基本上就断了。
尤其是明军登来,然后鞑子运河官还把黄河给挖改道了,彻底的让大运河在山东中断。
此时明军收复关内,还都北京,大量物资钱粮甚至人员,都是通过海运登抵大沽,甚至直接船开进天津。
从这换漕船直抵通州,大量物资先在通州入仓储藏,然后再分发北京,通过大通河再源源不断输入北京。
惠通河水量充足,甚至大量民船也可以经此往返北京通州之间。
运河两岸,很热闹,甚至可以说是自崇祯末以来,最热闹的半年了。不过朱以海特意到运河两岸内陆点的县乡巡视了一番,发现这些地方可就冷清多了。
鞑子在京几年,对京津地区的祸害很深,跑马圈地,逼民投充,甚至追捕逃人,加上形势日坏,于是对京畿百姓变本加厉的搜刮,竭泽而渔的后果就是京畿日渐凋敝。
而当他们逃跑的时候,更是毫不留情的进行了最后的搜刮的破坏,能带走的一切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全都破坏,从钱粮到牲畜再到人口,统统带走,不走的就屠杀一空。
城池、村镇全都放火烧掉,甚至井都填掉,桥都毁了,连大通河他们都故意沉船破坏。
土国宝、马国柱等收复北京后,太子代天子北巡,四位阁老大臣随从辅助,各路兵马、各种物资往北调拔,但现在也只能是优先恢复北京、天津、通州,尤其是运河一线。
至于其它地方,也只能是徐徐恢复。
京畿之地,曾经遍地皇庄皇店,到处都是勋戚大臣豪强们的庄园等,但现在,这里被彻底的重新洗牌了。
元明两朝北京都曾是百万人口,通惠河终点积水潭,也是北京最繁华最大的商业区之一,酒楼商铺林立、勾栏瓦肆鳞次栉比,歌舞杂耍引人驻足。
京津运河两岸,无数粮仓作坊。
整个运河上的漕丁纤夫等甚至多达百万之众。
运丁、水手、纤夫、脚夫、浅夫、泉夫、商人,甚至妓女、小偷,无数人依靠漕运,依靠运河而生。
如今京津也是以运河最先恢复生机。
好在大明现在以海运为主,而且经营登来数年,在那里储备了许多物资钱粮,由东京港海运天津港,然后再运往天津、通州、北京,甚至有接力转运仓储,不用从南边沿几千里大运河北上。
这样只需要较少的成本重新疏浚京津段运河,运力大增,也为京津的重生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朱以海到大明后,还是头一次到北京。
第一眼印象,觉得很破,甚至很土。
没有那种后世故宫紫禁城的大气,甚至连后世修的大同城,或是保留的西安城墙都不如。
残破。
虽经过大半年的维修,但有皇帝旨意在,能用就行的要求,所以官员们也都是奉旨行事。
原来北京外城外的那些成片的居民棚户区,鞑子走时就放了火,烧的基本差不多了,贫民的窝棚,还有那几条沿街商铺,还有一些城外的作坊,全都烧了。
太子来后,便干脆让人把城墙外的这些过去因人口增多而扩建的棚户区给彻底的清理掉了,反正现在也没这么多人了。
清理整平后,也让北京外城墙重新显清晰显露。
护城河疏浚,城墙城门简单修葺。
四九城里也着过火,大多毁坏,也干脆进行了一番清理,扩建乱搭的,都干脆拆除清理干净。
到处一通拆除清理后,这北京城破虽然仍然灰头土脸的,可却整齐多了。
各部堂衙门派了先头部队来京,也是各自进驻接收自己衙门,并自己动手恢复整理等。
在中秋节的时候,北京城里,朝廷各衙已经开始正式开衙办事了,皇帝重阳节后到,已经是来的晚了。
京师虽遭鞑子破坏,但底子还在,大明迁都虽然有些急,可威望在这,各地商帮争相赶来。
太子主持下,对整个北京内外城重新规划了一下,居民区、住宅区、还有各衙门办公区,又有作坊区、商业区。
在原有格局上,进行了一番调整。
甚至城外拆除的那些空地上,也已经开始提前做规划部署。
这些规划好的地,招商承建,建好后出售或出租,由于采取与承建商合作的模式,建好后,把一些地皮或是房屋商铺等给承建商,允许他们出售或出租或自用等,进展的挺顺利。
反正朱以海进城的时候,几条主干道已经修好,甚至比以前还要整齐大气些。
而城头上架设的大炮,肃立的戎装禁军,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皇宫紫禁城经过了简单的修整,虽说是简单,但不论是太子还是阁老们都没敢大意,再经费有限,也得抠一些到这里来。
虽没全面大修,但也不会出现到处荒草,甚至屋顶漏,房屋破损这些情况。
红墙也都漆了一遍,屋顶的瓦也都检查,破损的都更换了,连梁柱也都重新上了漆。
表面看来,还是非常光鲜的。
不过里面陈设就显得有些简单了,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鞑子带走了。
朱以海并不太在意这些,他甚至都没怎么发现到这点。
太子向他请罪,他才注意到,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都是些装饰之物,不打紧,先办好正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京津恢复的这么好,太子这趟差事办的非常出色,朕很满意。”朱以海拍了拍弘甲的肩膀,表示嘉奖。
朱以海在南京紫禁城住了一段时间,北京紫禁城基本上就是以南京紫禁城为蓝本建造的,总体格局基本一致。
“相比起东京蓬来宫,这里可宽敞多了。”
朱以海在登州的蓬来宫也住了小三年,但那里原本仅是一个小衙门临时改造的,他照样也不觉得就不行。
“要说鞑子还挺讲究,这到处放火破坏,反倒是对紫禁城手下留情,居然没烧?”
他觉得可能是鞑子还心存幻想,想着将来再回来吧。又或许,反正好东西都抢走了,这宫殿也就没烧。
但不管怎么说,这紫禁城基本保存完好,这带不走的宫殿,仍然还是很值钱的。
想当初北京原是朱棣做燕王时的封地,靖难之役后,有大臣奏称,说燕京北平是皇帝龙兴之地,应当效彷太祖对凤阳的做法,立为陪都。
朱棣于是擢升燕京北平府的地位,以北平为北京,改北平为顺天府,称行在。同时开始迁发百姓以充实北京,从各地强迁流民、江南富户、山西商人等。
永乐四年,下诏以南京皇宫为蓝本,兴建北京皇宫和城垣,派员奔赴各地开采名贵的木材和石料运往北京,光是准备工作,就持续了十一年。
为了采伐那些珍贵的楠木,一千人进山,出山只剩五百。而开采修建宫殿的石料,同样艰辛。
谨身殿,也就是嘉靖时改名建极殿的那块最大丹陛石,在北京西南房山开采,运送时由数万名劳工一起运送,不但特意开辟一条运输道路,而且每隔一里还挖一口井,选到寒冬腊月极冷天气时,从井里汲水把路泼成冰道,用了二十八天,才送到宫里。
而皇宫专用的金砖,更是在江南苏州烧制,贡砖在山东临清烧制。
直到永乐十八年,北京皇宫和北京城才建成,完成的北京皇宫比南京皇宫要大一些。
新建成的北京城周长四十五里,呈规则的方形,按周礼·考工记里的理想都城形制所建。
大明十六帝,有十四帝在北京紫禁城居住。
不过永乐十八年宫殿刚完工,次年就发生大火,把前三殿焚毁,二十年后,才重建了前三殿和乾清宫,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代。
到百年后嘉靖时,禁紫城又发大火,前三殿、奉天门、文武楼、午门等又全部被焚毁,花了四年,才全部重建完工。新完成三大殿改名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
但到四十年后,万历二十五年,紫禁城再次大火,焚毁前三殿后三宫,复建工程直到天启七年才完工。
这些大殿多次失火,每次重建都耗费巨大,主要就是所用的材料比较特殊,比如说梁柱等多用金丝楠木,还要那些年份久又粗大甚至笔直的楠木,其它石料也都很珍贵。
甚至砖瓦,那都是特制。
就连用的漆,也不是一般的。
更别说工艺这块,也都是最顶级的,哪怕就是金丝楠木做的柱子,也还要进行缠麻,具体工艺是先在柱子上刷一道稀底子油,然后捉缝灰再扫荡灰,再披麻,再压麻灰,再中灰,再细灰,还要磨细钻生。
就连麻,也要在前期梳麻,梳顺了再用,一道批麻工序,又还要有头浆、粘麻等十几道工序。
所以一座宫殿修起来,成本太高。
鞑子要是走时放把火,朱以海估计可能这辈子都住不上新宫殿了,现在他们虽搬走了能带走的物价,但这些宫殿廊柱红墙琉璃瓦金砖,哪一样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不光是花了很多工钱,而且也耗了很多工时,现在要找齐那么多老匠人,都不容易。
朱以海拿过紫禁城的图纸,做出安排。
他自己居住内三殿之首的乾清宫,总理处就设在乾清门外,这里两边还分别设立侍卫值房、内奏事房、南书房、上书房、御茶房、御药房等。
乾清宫后面的交泰殿,也是重要节日时皇后在这里接见命妇等场所,同时也是皇帝存放二十五玺的储印之所。
最后的坤宁宫,是皇后寝宫,而如今皇后位空缺。
“太子就居慈庆宫。”
慈庆宫在前三殿的东面,在仁寿宫的南面,红墙绿瓦,称为南三所,内有四宫,奉辰宫,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宫。
慈庆宫过徽音门往南,是文华殿,以及内阁所在的文渊阁。
慈庆宫历来就是明朝太子居住之所,位于皇宫外朝区的东侧,相对独立的一块区域,明代时这里旁边还有御马监、掌印秉笔直房、元辉殿等。
乾清门便是皇宫内外朝的界线,门内便是皇帝及后宫嫔妃们居住区域,皇帝住乾清宫,皇后住坤宁宫,两侧还有东西六宫,十二座宫殿,另外还有太后居住的慈宁宫、仁寿宫等。
最北便是玄武门。
前朝后寝,就后寝区其实也是很大的,就算东西六宫,这十二座宫殿,那也都是一个宫殿群,也分前殿后寝,前殿是行礼升座之处,后殿为寝宫,又有东西配殿各三间,还有耳房各数间。
一个宫殿可以居住一位妃子,配殿还能再居住地位低些的嫔、贵人等。
基本上妃嫔都能有一座自己的宫殿,嫔以下的,也起码能在妃嫔们的宫殿有自己的配殿或耳房的,用不着打通铺的。
朱以海给九妃九嫔都各钦点分了一座宫殿,其它品级低的昭仪婕妤美人,甚至是常在答应这些,就由如今负责后宫事务的陈皇贵妃和阮贵妃去安排。
朱以海给陈皇贵妃安排到慈宁宫,给阮贵妃安排到了仁寿宫,反正也没太后太妃。
乾清宫西面的养心殿,就相当于皇帝的次卧了,虽然养心殿不如后三殿之首的乾清宫,但仍是有十八座建筑的宫殿群,正殿面阔七间,进深三间,可以集办公、起居、会客、宴饮为一体,最南侧还有库房,库房北侧有御膳房。
相比起乾清宫功能单一,在这里居住明显还反而要舒适些。
废后张氏被朱以海留在了蓬来宫中休养孝疾,其它妃嫔们都来了。
“总理处设在乾清门外,总理大臣与侍读、侍讲学士们轮值,若有事朕也方便马上知晓。”
内阁则仍在文渊阁。
文渊阁就在午门内东侧,算是前朝最前面了,也方便内阁大臣们与外面沟通联系。
皇帝平时要召见大臣,则选在奉天门西侧的武英殿,东侧的文华殿,朱以海留给太子弘甲,他若召见东宫官属,或是外臣,可在文华殿。
“陛下,皇城侍卫、京畿禁军,如何安排,还请陛下降旨。”
朱以海想了想,“设内外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等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