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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0章 九门提督

    紫禁城外朝熙和门以西,武英殿。

    皇帝在正殿召见大臣,此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汉白玉石栏,甬路直通武英门。

    东西配翼分别是凝道殿和焕章殿,左右共有廊房六十三间。

    这里还设有待诏,左边是章词待诏,右边是擅书画待诏。

    李自成进北京后,便在武英殿办理军务,兵败山海关退回北京后,仓促举行的称帝典礼也是在武英殿举行的,他撤离北京时还曾下令火烧皇宫,武英殿幸免于难。

    清军入关,多尔衮也是在武英殿摄政理事,顺治由沉阳迁都北京后,开始也住在武英殿。

    如今还于旧都的大明绍天皇帝,也在武英殿正式召见群臣议事。

    武英殿在外朝前面,方便大臣出入,这里总体保存的也都还很完备,李自成、多尔衮、顺治都曾入住,所以经过几次修葺。

    “京城卫戍、守备以及宫中宿卫事关重要,请陛下钦定制度。”

    今天的武英殿廷议,规格较高,正式迁都北京后的第一次廷议,三品以上在京文武职事官都到了,还有一些紧要职位的,四五品的也来了,济济一堂,满殿紫绯。

    绍天帝起兵以来,各种制度与以前多有不同,随着皇帝下旨设国史馆,开始修前十六帝的这二百多年历史,已经开始有人称绍天以前叫前明了,现在是后明时代,虽然这不是官方的正式称呼,但已经渐渐成了普遍认识。

    如今的绍天朝,犹如东汉光武中兴,各方面都与以前不同。

    京城皇宫的卫戍宿卫,自然更是重中之重,之前在南京、东京,也都还比较临时,有些制度还不完备,但现在必须得更加正规。

    大明以前有京营三大营,实行卫所班军制度,又有亲军诸卫等宿卫。

    朱以海之前跟文安之等也简单透露过京城卫戍制度有要所更替的。

    这种事情,没有哪个大臣敢轻易越俎代庖。

    以前明朝禁卫系统大抵就是亲军、京军、班军,而如果更早的王朝,又各有不同。

    秦汉以后,国家军队主力集中于禁军,西汉禁军分两部份,直接保卫皇帝的驻扎在长安城南的未央宫,称南军。南军又分两部份,皇帝贴身侍卫,都是军官,由郎中令统领,称郎卫。与皇帝关系不是太紧密的,守卫皇宫的巡查警戒的武装,称卫士,由卫尉统领,另一部份禁军卫戍京师及周边地区,为首都警卫部队,称北军,由中尉统领。

    南军随侍皇帝,出警入跸,北军还承担战略机动部队角色,征伐四方。

    汉文冰寒时设置卫将军统领南北两军,仅次于三公,高于九卿,是禁军总管。到了武帝时,增强禁军力量,南军里增加了羽林军、期门军,北军里增加了中垒、屯骑等八部,由八校尉统领。

    秦汉以来,历朝都非常重视京畿的禁卫部队,唐朝时有南北禁军,宋代禁军遍及天下,号称八十万,又分三衙,互相制约。

    明代则分亲军、京军和班军等。

    朱以海就是靠马上起家的,虽然起兵之初鲁王的身份对他非常有帮助,但最后能成功的还是靠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御营部队,外驱逐鞑虏,内威服军头。

    各朝的禁军都精锐,如果控制不好,就会被左右朝政,甚至如唐代宦官专政,太监们就是凭借着掌握了北衙禁军,达到了能够废立皇帝的涛天权势。

    宋太祖赵匡胤就是依靠北周的侍卫亲兵力量,黄袍加身而建立北宋。他将北宋禁军分置三衙,统领数十万主力,三衙各有都指挥使等长官,却往往不常设,且各衙互不干涉,以防止禁军将领操控军权、专断朝政。

    大明太祖立国以后,禁卫系统也是比较复杂的,亲军是皇帝的警卫武力,有二十六卫之多,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锦衣卫了。

    在明后期甚至扩充至数万甚至十余万人。

    京军则是首都卫戍部队,主要有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合称京军三大营,班军则是每年从地方各都司轮番抽调到京宿卫的部队。

    朱以海的绍天朝,现在基本上分成了两大系统,一是常备主力部队御营诸镇,一是地方巡防警备营各营,还辅以屯镇、团练、保甲丁等预备役民兵等。

    主力的御营,也还分为几个部份,比如京营三镇,分驻三京。

    又有亲勋翊武内四卫,以及千牛侍卫、学军等。

    如今还都北京,将结束原来的流动的临时性。

    如何设立一套缜密的京城卫戍制度,很迫切。

    大臣们也各给了一些建议。

    最终还是要皇帝决定,而皇帝开口先重申,宦官不得领兵,也不得监军,先把宦官排除了京城卫戍体系。

    朱以海把京城的戍卫系统,分成了三大块。

    北京有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除内外城是南北叠加,其宫城皇城和内城,是大环套小环的。

    宫城四门,内城九门,外城原有七门,后增添了两个便门,所以外城也有九门。

    “分别设置内外九门提督,负责守卫内外九门。外九门提督,守卫京师外城九门,以及京师外围南面安全。内九门提督,守卫京师内九城门,以及京师外围东西两面安全。

    内外九门提督各领一万五千人,御营标准一镇兵额,步骑炮工辅皆配。”

    内外九门提督统领的这两镇人马,正式番号为羽林军左右卫。

    而在内外城又另设金吾左右卫,金吾左右卫各辖左右街使和五城兵马司,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城市内的治安管理,同时担负城管、消防这样的职责,掌京城日夜巡查警戒,还承担一部份皇帝出行护驾的职责。

    这个权力还是比较大的,主管京城日夜巡警,同时随行护驾。

    左金吾卫掌外城巡警,右金吾卫掌内城巡警,内外城各街道,设立金吾街铺,里面是固定当班值守的金吾铺兵,他们归内外五城兵马司管。

    还有内外城左右街使,他们统领的则是巡警骑兵,负责日夜巡逻街道,若遇警事,迅速集结出动。

    羽林卫在白塔山设置五门信炮,信炮主要用于京城暴乱、敌情、火灾、爆炸等情况的通知,若白塔发炮,则设置在内外九门的信炮亦齐鸣,驻防羽林卫闻炮声后,就要立即分区集合待命,等待皇帝指示。

    而京师内外城还有另一套钟鼓楼信号系统,这套系统则由金吾卫管理,城内的一般警讯,金吾卫通过钟鼓楼的旗鼓与各街铺等联系指挥。

    至于皇城和宫城的侍卫警戒,朱以海则是由千牛卫和内四卫负责,千牛卫分左右卫,轮流交替宿卫皇城、宫城,负责执守宫门以及护驾左右。

    千牛卫侍从左右卫,还守卫京城外围北面。

    而内四卫也是护驾左右,宿卫宫禁,负责皇室安全。

    另外还有御前侍卫处,为皇帝御前侍卫武官,俗称的大内高手,带刀侍卫。

    另设旗手处,负责执掌御驾所用的金鼓、旗帜,充当仪仗。

    侍卫处和旗手处数量都不多,各两营千人。

    内四卫则是十营共五千。

    羽林军、金吾军、千牛军各两卫,但各军互不统属,同时军下两卫也是互不统属。

    内四卫也是分成四卫,互不统属的。

    这些部队加起来约五万来人,禁卫三军六卫,实际每卫只有御营一镇的一半左右,但级别与御营一镇提督同级。

    在京畿地区,同时也还驻有京营一镇,另御营三镇,这四镇每镇一万五,分驻蓟州、昌平、涿州、通州,处京城外围四面。

    这些禁卫部队,大体分为南北衙禁军,京城的北衙禁军十卫,外围的南衙禁军四镇,总共约十二万左右。

    搞的这么复杂,当然还是为了安全。

    皇帝先排除了太监领军、监军。

    朱以海并没有放弃禁军的控制权,北衙十卫提督,南衙四镇提督,加上侍卫处提督、旗手处提督,总共十六个提督,全都直接听令于朱以海,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总理处都不能直接调动这些将领兵马。

    这些兵马之外的军队,兵部掌兵符握调兵权,五军都督府分掌统兵权,皇帝是发兵、选将权。

    各省地方上,总督巡抚和省营提督掌省巡防警备营、屯镇,御营提督掌御营军。

    但京畿的这十二万人马,皇帝直接掌握。

    这各路人马,职责各不同。

    羽林军主要是守卫城墙、城门,以及城外,金吾卫主要是负责城内治安、警戒等。

    千牛卫是负责皇宫宿卫为主。

    内四卫是侍从侍卫、随驾为主。

    各部互不编属的情况下,就算成为一镇提督,但想因此兵变造反,或者说借此左右朝政,几乎不可能。

    外围的四镇,既可守卫京城外围,特别是北面长城一线,同时还能对京城的这些北衙禁军形成威慑牵制,万一真有人作乱,也能第一时间回师京城平乱。

    所有这些部队,大约十二万人,全都由皇帝直接指挥,朱以海相当于京畿卫戍部队总司令。

    锦衣卫、东厂这些不再承担宿卫、侍从这些亲军职能,而是只专注于情报、监察这块了。

第751章 兵变

    铺开宣纸,朱以海蘸墨提笔,开始钦拟五军都督府各府左右都督,以及北衙新设的十卫提督,并南衙八镇提督,以及侍卫处、旗手处提督,一共是二十位提督。

    原本南衙设四镇,戍卫京师四面,后来朱以海考虑了下,干脆每镇再一分为二,采用八千人的小镇。

    “靖国公骠骑大将军王相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

    吴国公辅国大将军吴凯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荆国公辅国大将军张名扬为前军都督府左都督,

    兴国公骠骑大将军李赤心为右军都督府左都督

    陈国公辅国大将军郑继武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

    朱以海一笔笔写下一个个名字。

    从王相到吴凯,再到张名扬都是元从勋臣,李赤心郑继武也是从龙极早,功勋极着。

    皇帝接着又写下阮进、郑遵谦、刘穆、刘孔昭、张鹏翼五个名字,也都是功勋大将,拜为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

    南北衙禁军二十个提督,亦都是心腹元从,杨伯兴、王鸣谦、阮骏、马万年、秦拱明、张名甲、王忠源、张晋爵、张大彪、陈鹏、张全、吴胜、王勐等。

    王之仁和张名振这两武勋之首,则一个是内阁次辅一个是内阁协办大学士。

    十都督,二十提督名字钦定。

    兵部尚书沉犹龙又请皇帝把御营诸镇钦选上调空下的缺补上,朱以海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红皮小本本。

    这是他穿越以来,一直随身携带的两个本子之一,红黑两本,红本记功,黑本记过。

    红本上排名越前,自然也是从龙越早的,每个名字后面,都还有一些记录,都是他们立功后皇帝一笔笔记上的。

    朱以海直接当着一众大臣面,在那里翻看了会,然后从里面挑选了一些补上了御营各镇提督、副提督、总兵的缺。

    大臣们看皇帝钦点的这些名字,心中都有数。

    甚至有几位大臣,对那小红本也不陌生,他们经常能看到皇帝的那两个小红本,虽然不知道有时皇帝在上面写什么,翻看什么,但他们知道,这两个小本本绝对是极其重要。

    皇帝用人,虽然说各色都用,但在忠诚和能力这两项上,其实皇帝是忠诚和能力都要求,但若非要在这里面选择,皇帝明显更偏向忠诚,尤其是之前起义之初时,有不少什么打柴的樵夫、耕地的农夫、佃户,甚至是长工、家奴、小贩、伙计这些,在义军中却能得到重用,很短时间就做到提督总兵副将。

    而有些半路归附的原朝廷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高级将领,却很难得到重用,几年了,可能还军职越来越低。

    就如郑芝龙、黄斌卿、王朝先、金声桓他们来说,归附朱以海的时候,已经官阶极高,甚至都是一镇军头,但这几年来,一直没得到真正的重用,如郑芝龙,一开始封侯授总督,后来征召入朝拜相入阁,甚至还兼御营总督等,可却没实权,到现在,只顶着几个荣衔而已了。

    这次五军都督府的十都督,他们都没名,南北衙禁军二十提督他们仍没名,各省的省营提督、御营提督,自然更不可能用他们。

    如今江山稳固,中原光复,朱以海明显越发会区分对待那些武将的,从龙元勋会得到更进一步重用,而那些半路归附的,甚至投顺降虏过的,贼寇土司等起家的,这些人如果这几年表现好,能力又比较出众的,皇帝会观察使有。

    而如果还是军阀习气不改,或是能力本身并不出众的,那就会被皇帝慢慢淘汰掉。

    绍天朝现在不缺兵也不缺将,现在缺的是对天子忠心,对大明忠心,又还能打且服从圣旨军令懂规矩的将兵。

    过去明末那套武夫模式,现在是行不通的。

    识趣点,顺应潮流时势,拥护当今,那么就算转去省营、屯镇,甚至是团练,甚至降级使用,只要以后规矩些,也还能安安稳稳,以前的就都过去了。

    真有本事,就算贬降,也总还能发光发亮再受重用的。或者如果有自知之明,干脆就主动的辞职,或转个文职,或干脆就回家,朝廷给笔遣散费,皇帝自然也会额外给一笔赏赐,让他能够在家当个富家翁的,他们退下,还能给子孙争取些机会,承荫入仕或是内卫当差。

    这几年,其实皇帝一直都很注意嫡系的培养,虽然也接受什么顺营、西营、土寨、义军、团练、土司、降军等各路人马的投降归附,但都很谨慎小心的对待,哪怕授高官厚爵,也都还是心里存着区分的。

    就好比金声桓,归附很早,以半个江西及几万人马来归,皇帝给的官职爵位很高,但几年过去,其实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由于他自己没能转变心态积极靠拢,所以也自然一直没能成为皇帝嫡系。

    当皇帝实力越来越强,最终还是对江西的金声桓、张安、王得仁等部动手,从开始的四面围堵,到最后直接解散他们的部队,将这几个小山头打散。

    金声桓他们算是典型代表了,还有许多实力不如他的人马,也基本都是先收编,再掺沙子,然后再打散,最后彻底被御营吞并掉,那山头也就被平掉了。

    诸如金攻玉他们最早是湖州义军,郑继武是海宁义军,而卢象观也是太湖边义军,其它的还有如吴易,刘孔昭、杨文骢等,他们一开始都是自领一路人马。

    皇帝通过各种手段,把他们的人马整合进了御营,而他们属于比较配合的,因此一个个如今也都成了皇帝嫡系心腹。

    而如黄斌卿、王朝先、张国柱、高进忠这些人,就一直没能成为皇帝心腹,因为他们没能积极的向皇帝靠拢,始终还想着保留山头,被皇帝几番手段后,其实他们早没有了自己的山头人马,却又被天子排斥在了心腹之外,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至于说郑芝龙兄弟伙,他的一官党曾经那是东南海上霸主,可在皇帝重点关注下,现在也是彻底的散掉了,一官党被分化,郑森、颜克英、陈鹏、林察这些基本上都成了天子心腹了,郑鸿逵、郑彩、郑芝豹和郑芝龙一样,基本上已经只有空衔没有了兵。

    当初福建郑氏的那些兵、船,现在也基本上都被御营整编了,一官党实际已经没了,那些人大多还在,但那个山头没了。

    皇帝一直就是这样,并不会轻易的相信那些人,一有机会,就会掺沙子等,最后把那个山头彻底的平掉。

    当然,这些年,虽然因为皇帝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让皇帝在做这些的时候相对顺利,但并不是说每次也都是一道旨意就顺利推行的,这里面的博弈,外人是看不到的。

    但仍然十分复杂,甚至激起了无数次的兵变。

    黄斌卿曾经直接对抗天子,郑氏也是阳奉阴违,湖广五忠叛乱,湘贵滇土司叛乱,广西军头抗旨,拥兵割据。

    还有四川的诸将割据,引兵哗变等太多了。

    郧阳王光恩造反,龙武军张安御前哗变,许多归附的将领,又反复横跳的多不胜数。

    只是他们都没成功。

    皇帝这些年平定了太多这种叛乱,关键还是御营没犯那种胡乱收编的错,虽然收编的兵马多,但都会积极的做一些预防,这都很关键。

    皇帝一面招降各路人马,给予归附兵将很不错的官职待遇,甚至补发粮饷,给予赏赐,同时又是调走一些兵,又是派一些心腹过去,又进行一些整编,这些动作下去,他们反抗的能力也变的有限。

    而对于那些鞭长莫及的,皇帝也是尽量的安抚为主,比如以前金声桓,或是耿仲明、贺弘器、米喇印等这些外镇,先授他们为外镇,给予很大的自主权,但一点点的派人过去。

    等时机成熟,再一点点整编收权。

    当初的顺营便是如此整编过来的。

    想在绍天朝,跟在崇祯末甚至弘光朝那样,变成左良玉、刘泽清那种不听圣旨的嚣张军阀,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一开始,就是奔着做最大军头去的,所以对于其它军头,防范极严,一有机会就收编、整编他们,根本不让他们能够保持独立性。

    对方实力强,皇帝就动作轻柔一些,如果对方实力弱,那直接就吞并整编。

    皇帝在对付这些非嫡系力量时,是既拉拢他们共同抗清,但同时对他们防范极严,用心一点不比对付鞑子差。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朱以海非常信奉的。

    要是不能够整合好内部,那再好的战略,再好的计划也没用,因为不可能执行的了。

    天启崇祯朝对付后金的战略计划里,其实有不少还是很不错的,但就因为没执行力,所以全是空中楼阁。

    谁想跟朱以海玩藩镇割据、武夫专权那一套,那就是嫌命长了。

    如今关内光复后,朱以海虽然也开始在与大臣商议出长城北伐,追击鞑虏残余的事,但他同时已经着手安排对关陇河朔外镇等整编之事。

    贺弘器、武大定、王永镇、米喇印、丁国栋等这些关陇外镇等,接下来都要完成全面整编,御营要开赴陕甘,分镇各要地,贺弘器等都要入朝。

    就算是各地屯镇,这次也是要顺势整编一波,以求朝廷更强的控制。

    南北禁军,各省御营、省营、屯镇的主要将领进行大调换,甚至直接裁撤了好几支人马,旨意颁下。

    仅仅三天。

    八百里加急军报入京,山东河北辽西等地因这道旨意,发生了十几起兵变,基本上都是原马国柱、土国宝指挥的那十镇人马,现在朝廷一道旨意,这十镇人马,基本上全要裁并整编,许多直接淘汰,不少将领或要转省营二线,甚至屯镇三线,有的更是直接要回京学习,这些将领有义军出身,有贼匪出身,也有原老官军出身,也有些原是清军招募的绿营等,反正成份复杂,对于朝廷的旨意不满,暗里挑动,甚至直接假传军令裹胁士兵哗变。

    皇帝还有些不太适应北京的天气,也不太习惯养心殿,一连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听到这十几起兵变的消息,却是丝毫不慌。

    “意料之中,朕以为应当早两天他们就会跳出来,想不到三天了才举旗。”

    “速度有些慢啊,而且居然才这十几处闹事,有些少了啊。”

    本来十几处兵变挺大的事,刘朝禀报时还很担忧,谁知道皇帝居然如此澹定。

    朱以海召来总理大臣文安之,也不需要商讨什么,他一边试一支新式燧发枪,一边交待,“让各镇沉住气,再等等,让那些想跳反的都露头了再动手一起收拾,一劳永逸。”

第752章 旧阀

    “北京城外,都还有许多田地荒芜着,除了京津两城,和两城间的运河两岸现在恢复了些热闹,有了人烟,其它许多地方现在都还空荡荡的,京畿之地,怎能如此呢,必须移民以充实京畿。”

    武英殿上,朱以海直接提出了移民计划,以恢复京畿地区,甚至是燕晋辽因战争而导致的无人现状。

    据说明朝人口顶峰是在万历末,有说达一亿多人口有说达到两亿,不过官方明实录所载人口峰值七千余万,但后世普遍认为实际过亿。人口峰值基本上就是在万历末和天启年间。

    基本上推测都是在一亿多到接近两亿间,甚至在清入关占领全国后的谷底人口,都还有一亿两千万左右。

    同时代的欧洲拥有两三万人口便能称为大城市,而在明朝两三万人口的只能算一般城市,而且晚明时城市人口比重较高,城市化率能达到百分之八,晚明的城市人口就有一千五百多万。

    之所以出现官载人口数据较低,主要还是在于明代税役制度下,让百姓做逃户,直接投献寄名士绅豪强,另外有许多人口也不在朝廷的统计上,种种原因就导致实际人口远低于官方。

    后来鞑子搞摊丁入亩永不加赋,人口大爆发,其实也不完全是大爆发,而是因为摊丁入亩后,相当于取消了人头税,百姓无须再隐瞒户口人丁,也不需要再寄名投充到士绅名下,大量的隐户登记入籍,并且没有了人头税的压力后,穷人百姓也放开了生育。

    这方面朱以海是深有感触的,他在浙东起兵后,便立马开始推行推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新政,取消了原来繁杂沉重的各种役,统一折为丁银,衙门出银雇人代役,而丁银摊入田亩,实际由地主们承担,工商也承担部份,使百姓从明末沉重的税赋和劳役中解脱出来。

    加之打击寄名投充,罢撤军户、匠户皆归为民籍,使的各地户籍人口数量都大涨了许多。

    “朕拟,所有在京官员、所有驻京将士,都应当把家卷迁移来京畿落户,朝廷按官员品级,将士阶衔,直接分授他们田土安置,

    另外所有授爵的勋臣,五品以上实职官员,在外任职者,也当将家卷迁移落户京畿。”

    皇帝的这话说出来,参与此次武英殿廷议的大臣们,倒是没太大反应,因为这本就在预料之中的事,之前太子代天子北巡,针对京畿空虚这事,堵胤锡等也开始在商议对策,移民是必然之事。

    如何移,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当年明太祖北伐,一路北上,打下大都后,也对山东河北等地进行了数次移民,后来朱棣靖难成功后再迁都北京,同样又对北京进行了数次大移民。

    他们的移民,就是官吏豪强大户商贾,甚至军民流民等都迁。

    京官勋臣将领,还有驻京的士兵等迁移家卷到京畿落户这几乎是必然,虽然说许多大臣们可能家在各地,未必愿意这样迁移,但情况摆在这。

    只是大家没料到,皇帝的移民计划,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更勐些。

    所有实职五品以上内外职事官,所有授爵的勋臣,加上驻京畿的将士,都要迁移落户。

    范围有些大。

    当然,这种迁移,其实一般也就是限官员将士本身,并不需要把他们整个家族都迁移来。

    朱以海接着又说道,“绍天元年以前,大明历朝所赐爵勋臣之家,如今未在朝有官职爵位者,全族须迁移来京落户。”

    文安之坐在那不动声色,其实皇帝之前已经在乾清门总理处跟他们这些总理大臣们就此事商议了许久,皇帝有意要彷汉代陵邑制度那样,把地方上的一些高门大族迁来京城。

    对现在朝中授爵任官的那些地方高门大姓,朝廷是只要求他们本身迁移京城落户,不强制要求他们的族人迁移入京,愿意来的听其自便,也会给予一些分田给宅基地的优惠条件,不愿意来也不勉强。

    但对大明朝以前那些得过爵的家族,女儿曾经入宫为后、妃、嫔的家族,以前有子弟在朝中任过五品实职的家庭,还有得过武官世职的家族,只要还在的,且现在绍天朝中没爵,没五品以上,没在京戍卫的,这次都要强迁入京。

    基本上那些以前的勋臣后戚,世袭武官,高级官僚家族,到此时还在的,那肯定基本上都是地方名门望族大户,起码也是个中等以上地主。

    这些人不管是因为之前降顺还是降虏,又或是早些年没落了,还是其它原因现在没在朝中任职,或是任职不高,他们仍然还会是地方上的豪强。

    就比如之前南京城里那些勋贵,魏国公徐文爵,保国公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灵璧侯汤国祚等一堆公侯伯爵们,与钱谦益等开城降清。

    这些人有些后来去了北京,但基本上都没得到重用,后来基本又回南京,在南京战役里,被严我公一个个全坑死了。

    南京光复后,朱以海对这些人的处置其实还算仁慈,基本就是没收了以前朝廷赏赐给他们的田地,清理收回了他们侵占的军田官田等,又令接受的寄名投充地等退还,然后把赏赐给他们的宅子收回,至于其它的则还是网开一面,让这些家族保留着。

    虽然他们在南京守城时也被逼捐数次,城破后各家族也是又捐献了几次,但元气还在。

    这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有些勋臣家族也有些族人加入了绍天朝中,甚至也有些已经崭露头角,而大多数旧勋子弟,虽在政治上不得意,可继续经商贸易,趁着这几年势头好,反而大多如鱼得水。

    而那些当初在北京死于顺军或清军之手的勋臣家族,他们虽然后来也大多被收回了爵位,也清理了田产,但保存了更多的元气,这几年大多也已经慢慢的又开始进入朝堂。

    如投降闯军后被杀的太子太保定国公徐允祯,献齐化门降顺,还上劝进表,结果还是被李自成处死的太傅、成国公朱纯臣,北京城陷死于闯军的英国公张世泽,武定侯徐锡登等。

    还有明亡后而被夺爵的泰宁侯陈延祚、宁阳侯陈光裕、怀远侯常延龄、武清侯李存善,成山伯王道允,广宁伯刘嗣恩、武进伯朱自洪、靖远伯王永恩等,也有许多既没殉国,也没被杀,大多在两京亡后逃隐。

    对这些人,朱以海原来也都是只夺爵,清理田亩,其余的不究,甚至对来投的,还能量才授官使用。

    对于如平江伯陈治安、新乐侯刘文炳、惠安伯张庆臻、彰武伯杨崇猷这些宁死不降,自尽殉国守节的旧勋臣,朱以海虽没给他们家族保留爵位,但只清理了他们违占侵占之田,其余的都给予承认登记保留,甚至还特以追赠谥号,恩荫其妻儿等。

    对旧勋臣,也是分几等对待的,开城降虏的列最末,然后是降顺的,再是闯军、流贼、鞑虏所杀,然后是逃跑隐居的,自尽守节、战死殉国的则是上等。

    针对不同的表现,给予不同待遇。

    那些殉国守节的,不仅财产保全,而且子弟也多恩荫授职,那些开城降虏降顺的,基本上田地、宅第全都收回了,甚至还罚没,或劝捐了不少银子,且基本上被远离绍天朝堂。

    现在朱以海又想起这些人来了。

    不管是哪类旧勋,现在要全迁来京畿,这些人虽没有了世爵,没有了政治势力,但在地方上仍掌握着很多资源,仍是地方豪强,在地方上会有很强的话语权。

    对朝廷来说,这些人现在威胁不了朝廷,但在地方上也不会是什么忠心国家的基础力量。

    现在要迁移人口充实京畿,这些人就是首选。

    当年西汉用迁豪强守护陵邑这招,来对付六国贵族后人,甚至是地方上达到一定财产和影响力的豪强富户,把各地的这些人迁到关中,这样六国贵族迁移,离开故土,也就失去了强大影响力,没有这些势力在地方,那西汉朝廷对地方上建立有效统治也就容易的多。

    其二,大量的贵族豪强们迁移到关中后,关中就成了经济特区,这些豪强富户聚集关中,经营、消费,极大带动关中经济发展。

    朝廷把这些人迁到朝廷眼皮子底下,也更好监控。

    后来,每当地方上产生了有影响力的家族时,朝廷就以守陵这个理由,把他们迁移到关中去,尽量削弱门阀豪强的产生。

    对朱以海来说,旧勋现在对绍天朝,对他绍天帝,都已经臣服恭顺,但这些还不够。

    天下的资源有限,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当然是由自己心腹的嫡系元从们掌握更好。

    他中兴大明的浙东元勋、御营元从这一文一武两支势力,尤其是御营这些武功集团,朱以海需要扶持他们,让他们与皇帝与国家,休戚与共,成为稳固的利益同盟。

    而旧勋臣家族,他们不是皇帝核心联盟的人,所以不能让他们掌握太大的资源和影响力。

    把这些旧勋强迁来京,既帮助恢复京畿人口、经济,也是削弱他们实力,尤其是把他们迁来后,用这里荒芜的田地,交换他们在其它地方的稀缺值钱的田地,更让他们脱离自己家族世代居住之地,把他们连根拔起,让他们无法再在地方上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这是一举数得。

    这些旧勋,那些降虏降顺的,直接迁到长城以北,让他们自己重新垦荒开拓,那些被杀的,安置到京畿外围。

    逃跑、隐藏的安置到永平宣化等边上。

    那些战死的、自尽的安置顺天府天津府。

    不仅是安置地有区别,而且给予的待遇也不同,投降的那些自费迁移,自费开垦,朝廷不会给予什么补助。

    而那些战死自尽的勋臣家族,朝廷则还会给予一些安家费等,甚至原有老家的田地,还能保留一些,或是置换时,可以多置换些熟地。

第753章 心怀不轨

    皇帝用心,武英殿里的紫绯大臣哪个不懂。

    毕竟能入殿廷议,起码也是部院五品职,还是那种要职。

    这明显是对旧势力的一次清算,而且很严厉,把他们全族从原籍家乡迁来京畿,但若说是发配流放其实也不算过。

    特别是如那些曾经降虏降顺的,这次要举族迁移到长城关外地,他们在关内原来留下来的那些地,这次也要被全部置换到关外,不管这个是一比一置换还是一换几,中原内地的良田熟地,能跟关外的地相比吗?

    更何况迁的时候要全族一起迁走,但到了长城外安置的时候,却是要求家族拆分按户安置,以小家庭形式落户安置,皇帝的用心谁还能不明白呢。

    其它逃跑的被杀的、战死的自杀的,各有不同待遇,但基本上都是在被清算,区别只是谁被清算的更彻底些。

    就算这些旧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手里还握着许多钱财,迁移到关外,既是财力上的削弱,更是对他们影响力的巨大打击,离开了原籍家乡,想重新开始可不容易。

    有许多旧勋本来就是一直居住在北京,他们原来有北方就有许多田产,有的甚至遍及数省,如今就算能留在关内的,但也基本上是要落户到北京外围,甚至是河北辽西山西的。

    殿堂上坐着跟天子论道的基本上都是新贵,对于前朝旧勋,他们可没多少同情心,所有人都明白,旧勋臣倒下,皇帝吃肉,他们喝汤啃骨头。

    旧勋里没几个在新朝有地位的,诚国公刘孔昭算是一个较难得的特例,这位刘伯温后人,在崇祯、弘光两朝,是比较风光的,尤其是在弘光朝,也算是武勋巅峰,金殿上能把东林大臣骂个遍,手握操江实权。

    清军南下时,他没跟着弘光逃跑,也没跟着徐允爵他们投降,而是带着一支水师南下,继续抗清,后来朱以海招抚,他倒也是很用心的卖命,也成了天子心腹元从,这几年虽没什么大新闻,但一步一步也做到了诚国公。

    当旧勋基本上要被清算时,他却还一支独秀。

    也有一些殉国死节的勋臣之后,得朱以海恩荫授职后,也在绍天朝做出了些成绩,这次也算是不在那些清算的旧勋之列,但也是需要如其它新贵们一样迁移入京,只是不牵连族人。

    “臣附议。”

    诚国公刘孔昭,前几天才被天子钦点为五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右都督,此时身着赐麒麟紫袍第一个站起来附和皇帝。

    做为旧勋代表,还是开国功臣刘伯温后人,刘孔昭也是个奇人,毕竟能够在崇祯、弘光甚至绍天朝都得重用,还能把女儿送进宫做了嫔妃,自己还能做到前军右都督这位置,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这代表着刘孔昭在绍天朝,是真真切切的进入了军功新贵集团的顶层核心。刘孔昭这几年很好的诠释了如何做一个皇帝心腹,那就是无条件的服从命令,全力的支持皇帝。

    既聪明又有能力,人狠话不多,立功还多,他成功为自己在新朝争取到了一个核心位置。

    就如此时,皇帝话音刚落,他毫不顾忌的第一个站起来支持。

    洪承畴紧接着站出来支持,然后钱谦益也赶紧站出来,这两个那都是有污点的,在朝堂上始终有不安感,更因为这几年一直在两院主持,干的尽是些监督弹劾的差事,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也只能做个孤臣。

    明知道这可能是条不归路,他们却没有选择余地。

    他们知道自己对皇帝唯一的价值,就是毫不留情的去撕咬、鞭打那些官员,假如他敢有半点循私甚至办事不力,那绝对会被皇帝毫无留情的抛弃,甚至最后还可能被清算。

    他只能在这条道上走到黑,甚至每次皇帝提议时,他们都要积极响应支持,为皇帝出谋划策,拾遗补缺。

    若是在以前,身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是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为皇帝摇旗呐喊的,可现在却必须得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

    朱以海看了眼底下的吴三桂。

    “凉国公以为呢?”

    吴三桂入朝后,这是第一次参加廷议,他现在是前军左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凉国公爵,加少保衔,还有辅国大将军阶,看着好像挺威风。

    可吴三桂现在就是条被剁了爪子拔了牙的老狗。

    虽有都督同知职,但皇帝特旨,让他在讲武堂参加高级武官进修班,不用去前军都督府理事。

    也就是空有职衔,而没有实权,那个高级武官进修班,有不少武官,基本上都是非天子嫡系的将领,有许多原是外镇,甚至流贼土寇出身的,现在来此进修,其实就是被剥夺了实际兵权。

    进修班的课并不好上,不仅天天要上忠君爱国课,甚至还要学什么绍天正音官话,又要练字。

    真正专业课不多,基本上就讲解皇帝指挥的御营打过的各个战役,一场场的复盘推演。

    在吴三桂看来,皇帝虽然五年光复天下,但他打的那些仗没有一个能称的上惊艳的,都十分平庸,真让他心里佩服的也只有天子刚起兵时的那三个月,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拉队伍,然后说服几员大将,甚至最后带着一支兵马出人意料的渡海北上三吴,而不是去绍兴倚江而守。

    吴三桂入京后,还没见过天子。

    他也请求面圣谢恩,可皇帝根本没理会。

    今天被突然告之参加廷议,也是出乎意料。

    此时突然被天子直接点名,吴三桂甚至有些走神,回过神后赶紧起身,向天子请罪。

    朱以海瞧着吴三桂,比自己也就大几岁而已,从民族国家来讲,他背叛国家是个汉奸,从个人道德来看,这人不忠不孝而且屠城滥杀。

    他是商人之子,也是将门子弟。父亲吴襄本是个马商,后来投军,再联姻辽西将门祖家,得以迅速在辽西发迹。吴三桂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代,靠着家族的关系,也凭着自己的勇武,确实很了得。

    二十岁当上游击,二十三岁参将,二十六岁副总兵,二十七岁就担任了总兵。

    但朱以海很清楚,吴三桂绝不是那种全凭家族关系而上位的纨绔子弟,这人确实是非常有本事的,不说他孝传九边出城救父之举。

    就说他在好几个关键节点上的选择,就说明了这人不简单。他几次重要节点选择,第一次自然就是勇敢的带着一队家丁出城去救城外被清军包围的父亲,既勇且孝,一举扬名。

    之后松锦大战时见势不妙,果断逃跑,也展示出了一个枭雄本色。

    后来在山海关,先降顺又降清,更是透露出他的眼光和果决,他能清楚的判断出崇祯救不了,李自成成不了事,满清终将入关这些。

    就如当年他在崇祯加封他平西伯,让他率关宁军撤入关中勤王护驾,他却故意在路上磨蹭一样,后来鞑子被朱以海打的节节败退的时候,吴三桂也是再次翻脸无情,最终弃虏降明。

    而且吴三桂还有一点,他爹被李自成控制在手,他都能够毫不顾忌的降而复反,至于爱妾陈圆圆更不值一提。

    这是一个狠人,曾经拜太监高起潜为义父,也拜洪承畴为老师,在那混乱的时代,他一个年轻人,能够迅速窜起身居高位,却又不全凭关系。

    他不管在谁的手下,不论是洪承畴还是崇祯又或李自成、多尔衮等,都没有谁能够真正拿捏他,在投朱以海之前,他手里始终握着一支足够的力量,让别人对他投鼠忌器,甚至得大力拉拢。

    他永远头脑清醒,绝不会对任何人忠诚,该背叛就背叛该抛弃就抛弃,毫无道德负担。

    而且他确实很能打。

    甚至连秦淮河上最有名的名妓陈圆圆都被他收入囊中。

    可以说,吴三桂那绝对是主角模板,在明末,那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历史拐了个弯,吴三桂没能下西南做云南王,如今被迫交出兵权,在京成了个闲官。

    面对皇帝那微微笑意,吴三桂心中居然有几分紧张。

    “陛下圣明,臣附议!”

    吴三桂心思百转,最终却也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朱以海哈哈一阵轻笑,却是没再理他。

    皇帝继续说迁移的事,除了旧勋,皇帝还计划要把一些地方世族高门迁来,其中就包括许多旧东林等。

    因各种原因,如今没能在绍天朝中做到五品实职的那些旧东林,甚至是旧阉党在内的诸士绅名门,朱以海也打算借此次机会,把他们来一次大整顿。

    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然新朝兴起,又哪还能容的下旧朝的利益集团。

    新贵们也只有踩着旧贵们,才能占据高位,才能坐的更稳。

    新朝的江山,新帝的皇位,更得靠这些新贵们的支持护佑才能稳固。

    以前出过阁部侍郎,总督巡抚、布按的地方士族,现在没有五品实职的,都要迁入京津。

    以前出过五品以上实职官,现在家族没五品实职的士族,迁入河北安置。

    若是人口还不够,那就继续放宽标准,比如以前出过进士,现在没有五品实职在任,而田产千亩以上或财产万两以上者,迁入山西、辽西。

    从田产、财产多的开始迁起,迁到够了为止。

    大明朝出过两万多进士,近三百年的历史,这两万多名进士来自几千个家族,有些家族近三百年,曾经出过三十多个进士,也有些家族出过七八个进士的,甚至有四代八进士、五尚书的。

    什么三尚书五进士的很多。

    在大明朝,但凡能够中进士,这个家族绝对能够兴盛几代,把在新朝中做官的那些进士家族排除,剩下的还没家道中落的进士家族肯定还很多,且基本上都会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大地主。

    如果把这些各地进士家族,掐些尖迁移一些到京畿,那绝对是对地方的一个大洗牌。

    皇帝对旧勋下手的时候,殿上大臣们基本上没异议。

    而当皇帝居然打算再对士族下手的时候,有不少人非常震惊,连吴三桂都有几分意外,很是惊讶的偷偷望着那位年轻天子,想不到他居然敢如此大刀阔斧。

    果然不愧绍天大帝,行事总能出人意料。

    吴三桂惊讶之余,心里甚至有些火热起来,倒不是觉得皇帝此举多英明,而是觉得皇帝出了个昏招,大大的昏招。

    大明朝近三百年江山,出了两万多进士,多少个进士家族,而如今还兴盛的又不在朝的仍然有许多,这些人可都是地方上掌握着话语权的。

    现在皇帝要对他们下手,只怕会引发大问题的。

    想当年大明天子想开海贸易,想开征矿税,想征工商税,可就因为这些触动了士绅地主集团的利益,谁成功了,谁又顺顺当当了?

    这马蜂窝皇帝也敢捅,这可有热闹看了。

    吴三桂倒不觉得那些士绅斗的过朱以海,但如此一来,可能要引发动荡,对于如今失了兵权在京做寓公的吴三桂来说,现在的日子确实太无聊了。

    如果能有些波澜,有些热闹看,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朱以海也在观看着殿中大臣们的表情,有人表情澹定,那是文安之等人,他们早跟皇帝反复商议了许久,基本达成一致,心中有数。有人惊讶,那是事先不知晓的官员。

    而吴三桂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可若是细细打量,能发现这家伙好像并没什么意外震惊的样子,这说明他可能很高兴。

    “具体如何操作,大家再议一议。”

    “凉国公,你先提两条。”

    朱以海再次点了吴三桂的名。

    吴三桂起身,仍是圣人英明那一套马屁,可朱以海根本不吃这一套,就是要他在殿上提几条具体迁移的建议来,不提不行。

    吴三桂想了想,最后提出一条建议,可以对口迁移,比如广东省的迁入永平府,广西省的迁入大名府,一个省迁出来的,迁入一个府中安置。而从同一个府迁出来的,则一同迁入一个县内安置等。

    朱以海坐在那里看着吴三桂,等他说话,有意看着他不出声一盏茶时间,看的吴三桂在那里浑身不自在。

    “哈哈哈,凉国公好建议!”

第754章 圣战

    绍天五年,深秋十月。

    北京西山,香山永安寺里的枫树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一秀,尤其是露后更是呈深紫红色。

    朱以海以前来过香山看红叶,也去八达岭看红叶,甚至还看过秦岭的红叶。不过都是在另一时空,那时他来京数次,有开会有旅游,秋天到京那是必去香山,近十万颗红枫确实美如画卷。

    不过游客太多,体验并不算好。

    而此时朱以海看着香山,却发现红枫并不多,只有金朝皇帝修的大永安寺里有大片红枫,开起来也非常好看,但却少了那种漫山开遍,红似日出的磅礴大气感。

    有人说永安寺其实始建于唐朝,也叫香山寺或甘露寺,经历数朝的修缮扩建甚至是重建,到明末的时候,已经十分壮观,只是闯军入京,清军入关,都使它遭受了不小的破坏。

    “香山红叶可谓是北京最浓的秋色,今日天公作美,明净高爽,这香山寺里的红叶倒也正红,来的正是时候。”

    朱以海漫步香山寺中。

    大永安寺也刚经历了整顿裁汰,保留了一百个僧人,算是级别较高的了,还留了一千亩地。

    不过金佛铜像已经被销了。

    寺里来进香的人也不多。

    朱以海来寺里,也没让主持、和尚们迎接陪同,带着太子、汉王,由文安之、王之仁、张名振等一干文武重臣陪同悠闲散步着。

    香山的景色确实不错,就算此时红枫树不多,但没了那人挤人的游人,观感很不错。

    香山有皇帝行宫,金朝皇帝时修建,后来几朝也都有修缮,此时虽然行宫里的财物摆设装饰等大多搬空了,可底子还在,简单的修缮了一下后,还是挺不错的。

    “米喇印和丁国栋在甘肃造反,拒绝御营进入,称什么甘肃是甘肃人的甘肃,据守兰州,还派人去勾结叶尔羌汗国。

    叶尔羌吐鲁番总督阿布伦不满朝廷先前对西域的调解,更拒不承认卫拉特对吐鲁番、哈密的占领,他在吐召集士兵号称圣战,并任命其子巴拜为吐鲁番总督。

    巴拜又派其长子土伦泰率两千人前往兰州,号称要共同击退我大明官军入甘。”

    朱以海对于这叛乱消息并不惊讶,甚至一点也不慌。

    甚至皇帝其实早就能料到有这一步,或者说米喇印他们能从抗清义军到如今再反大明,这里面本就也有皇帝在故意推波助澜的。

    至于说为什么,原因也简单,在皇帝看来,那里早就是一个脓包,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早挑早好。

    “我朝原在河西甘州旧设义勇前锋一营,尽皆土着回兵,崇祯末以土官回回都督米喇印统领,其兵马粮草且系自备,是以向来巡抚总兵皆是递相札委参将职衔。其人勇冠三军,且系回回土官,非流职可比。”

    米喇印和丁国栋,都是土官,米喇印是回回,丁国栋是色目。明末为朝廷委任的参将游击等,后来也都是归附闯军大顺,仍授以武职,统领本部。后来清入关,米喇印等本来也是立马墙头草,顺势又归附了清朝,也都扔委原职的。

    说来,米喇印丁国栋这些人,其实就类似于秦良玉马万年这些西南土司身份,只是相比起秦良玉一代巾帼英雄的忠贞义勇,米丁等不过是乱世墙头草,一介地方军阀而已,谁强就投谁,毫无立场可言。

    当年明末甘肃巡抚林日瑞本是米喇印、丁国栋等上司,后来顺军攻打甘州之役时,米喇印丁国栋却暗中倒戈,致林日瑞兵败而死。后来林日瑞的侄儿却被清委为甘肃的分巡道。

    他到甘州后,严治闯贼余党,尤其是针对米丁二将,欲诛之,结果引发兵变。米丁二将举旗反清,号称归附鲁监国,摇身一变又成了明将。后来原顺将贺弘器等自关中兵败下陇,朱鹏飞奉旨整编后,又与他们分兵,贺等分兵西进,与丁喇二人倒是联手扫平了甘肃,各据一边。

    此后这几年,朝廷给他们授职给番号,也调他们到陇山一带牵制关中清军,甚至之前还让米喇印趁卫拉特夺取吐鲁番哈密之际,出嘉裕关收取了空虚的河西四卫旧地。

    要说功劳,那自然也是有功劳。

    可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关键的还是米喇印、丁国栋等只是甘肃地方土官,级别也不高,实力本也不强,乱世墙头草吗,可是这几年他们趁着绍天帝北伐中原之际,尤其是有御营的牵制配合,使的他们很轻松的掌控了半个甘肃,尤其是河西地区。

    这让他们不免有些膨胀起来,这几年他们也是不遵旨意,私自招兵买马等,手中有一支不弱的兵马。

    皇帝几次要整编归义镇和河西的那些超编人马,甚至要收回地方税赋、治权这些,但他们并不配合。

    皇帝要把归义镇的将领们对调,他们也不执行。

    双方的关系其实早就很紧张,米喇印和丁国栋已经把甘肃当成他们的私人地盘,甚至之前还跟吴三桂私下达成秘密协议,要西北联保自治。

    他们还暗里去游说驾弘器等,想要瓜分陇右。

    最后又跟叶尔羌汗国的人勾结到了一起。

    至于说如今终于反了,举旗的理由是朝廷正进行的佛道改革。关陇的回回很多,这些人比较特殊。

    在唐代时,随着大食的东进,就有许多中亚西域的人开始改信新月教,后来到了蒙古西征的时候,大量信仰新月教的中亚、波斯、阿拉伯的军士、工匠、商人等迁居到中国西北和沿海诸省,并逐渐与当地的汉蒙等融合。

    最早回回其实在元朝是属于色目人,后来到了元末时,才算正式有回回,主要就在陕甘宁。

    回回其最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们是以信奉新月教而形成的一个族群,本身其实是由中亚、蒙古、中原等不少族群组成的。

    在后来民国的时候,有人曾说回回就是信奉新月教的汉人,其实虽不准确也不是全错,因为在西北,确实是有许多汉蒙等最后因信新月教而成了回回一员。

    到了此时,陕甘的回回数量已经很多了,他们跟叶尔羌一样,信奉的是新月教,与信奉藏传佛教的蒙古人不一样,也与汉民不一样。

    回回大分散,小聚居。

    在元朝灭亡后,回回和蒙古人一样,也有一个逐步内附的过程。在陕甘,回回继续垦荒种地,并不断有归附的回回迁徙过来,人口不断增加。

    陕西关中、甘肃河州,宁夏灵州至平凉固原各县,回民众多,形成大量聚居点。

    有明一朝,也是回回融合汉蒙等多民族逐渐形成了回回这个新族群。

    明初的时候,朱元章曾经禁止蒙古色目人更易姓氏,也限制回回内部通婚,采取强迫同化的政策,但朱元章对新月寺和新月教却有谕旨承认保护,这也留下了隐患。

    经过近三百年,明初那些在陕甘宁垦田的士兵百姓,已经繁衍生息,有了稳定的聚集区,在这些稳定的居住区,形成了以新月寺为中心的文化习俗,与周围汉人区别越来越大。

    明末时,陕北和甘东的回民,就在马守应的率领下,成为农民军的主力之一,在明末的风起云涌中,本就在陕甘宁地方有很强势力的回回,也是迅速的通过组建团练、乡勇,归附新朝等,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强力武装,甚至逐渐控制了陕甘许多地方。

    朱以海也是早看到了陕甘宁回回与汉人文化习俗相差巨大,而且他们有很强的排外性,在当时的情况下,回回大有几分要在陕甘宁建立一个如叶尔羌汗国一样的****的回国的意思。

    朱以海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分裂分离势力,所以他并没有一味妥协,而是果断的决定主动挑破脓包。

    各地佛道改革,也向陕甘宁下旨,要求奉旨深入推行。

    对新教下手,这是最直接的一剑。

    尤其是朱以海直接就把新月教定为邪教淫寺,予以取缔禁止,要拆除新教寺庙,收缴焚毁新月教经书,将所有新月教寺的长老们,进行迁移入京畿的政策。

    这样激烈的政策,明显是有意激化矛盾的。

    而皇帝这样做,也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按照许多大臣的建议,对他们采取宽容、缓和的政策,尤其是从俗从宜,务安其俗,那后果历史早就已经演示过了,会非常惨烈的后果。

    同治回乱,那是最惨痛的教训,最关键的就是如果完全从俗从宜,那么这样下去,惨事还会重演,甚至可能真要分离出去。

    要开扇窗,最后先提出推倒房子。

    回回内部,尤其是教宦成为门阀,集教长、地主、先生等角色,成为事实上地方上的话语权掌握者,这些人在地方上,比汉地的那些乡绅们对地方的掌握可强多了,类似于大家族的士绅族长的权威。

    教族一体,才是最关键处。

    简单的移风易俗,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要跟当年大食东进传教时做的那样,才有可能改变。

    朱以海故意下旨禁教,迁阿訇教职者入京,整编裁撤陇右回军等,本质就是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简单的安抚等已经行不通了。

    当尼堪倒下,吴三桂被迫交出兵权进京,御营开进关中后,其实朱以海就已经开始动手了,计划是早就已经深思熟虑了好几年的,如今只是到了动手时机而已。

    皇帝不仅仅是针对米喇印丁国栋不听旨意,不肯接受整编,而是要真正的夺回关陇的统治权,族教一体的变绿,将意味着一个回回国在西北建立,这是绝不允许的。

第755章 御驾亲征

    “父皇为何不徐徐缓图之?”

    香山寺原大雄宝殿中,金身大佛已经不再,只剩下几副佛像图悬挂在那,皇帝与太子坐在殿中休息。

    太子向皇帝提出疑惑,对新月教,为何不能跟对佛、道甚至是洋教那样,为何不能缓图之,而是直接要一棒子打死?

    “因为不论是汉传佛教还是藏传佛教,又或道教、还是西方传来的耶稣会等洋教,他们都还仅仅是教,但现在关陇的回教,却是族教一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多关陇的汉人,信奉回教后,也成了回回,而不再是汉民。”

    族教一体,也往往意味着政教一体。

    朱以海是绝不容许在关陇地区,出现一个回回国的,这根本不是个人信什么的问题,而是危及统治,危及国家根基的事,关陇可是传统的汉地,河西走廊更是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等拼命打下来的,后来的汉唐历朝,都为了这片土里流了无数血。

    到了朱以海的手里,怎么能还要把陇东关内也给丢了?

    他还要恢复汉唐旧疆,要收复西域,如何能反把关陇给丢了?

    丢不得,不敢丢。

    这事情没有一点妥协余地。

    米喇印都已经联合叶尔羌人,高举新月旗,喊着要对大明发动圣战了,这事可就只能一硬到底。

    历史上叶尔羌汗国,本是察合台汗国后裔,而察合台汗国原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原为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的封地。

    但这些蒙古人,跟许多突厥人一样,最终却还是被新月化了,绿色还不断向中原蔓延,最关键的就是他们的这套东西,跟一般的佛道教都不一样,本身就有极强的侵略性,在唐朝的时候,随着大食的崛起,他们北上东征,多少中亚民族,那些曾经信基督教的信波斯教的信拜火教的,甚至信佛教的,在被他们圣战征服后,都很快就被同化了。

    大食当年对外征讨,对被征服的地区,不信他们教的,就要多征什一税,而改信后,虽不用多缴这什一税,但他们的教义,对百姓的约束极多极严。

    三武灭佛的时候,佛教都达不到绿教这种控制影响力。而三位武帝都已经无法容忍,悍然的灭佛。

    “有些事情必须得做,那就不用犹豫,挑明了反而还方便,免的束手束脚了。”

    朱以海早有准备。

    已经有数镇兵马向陕甘集结,这一战早就准备好了。

    不打无准备之战。

    “朕打算亲征西北,留你坐镇北京,监国留守,你可愿意,有信心担此重任吗?”

    太子惊讶,“用不着陛下亲征,择一大将即可,就算米喇印丁国栋占据兰州叛乱,也掀不起什么浪来的。”

    “你错了,这不是小事,这事关我大明的根基,此事处理的有半点瑕疵,都会后患无穷的。

    军事上击败米丁并不难,随便派一位上将即可,但最难的还是如何处理好那些回回,数量庞大,在陕甘可是仅次汉人的庞大族群,处理不好,后患无穷,甚至可能会有无休止的叛乱,所以必须得有大智慧。

    特别需要一位能够掌握好尺度,清楚底线的统帅亲自处置。

    当年左宗棠平定陕甘回乱,收复新疆,是个大英雄,他的一些政策还是不错的。

    “手持军械者斩,余均不问,大军所至,严禁杀掠。”

    左宗棠杀了不少回回,但仅持军械者斩余皆不问这条,就已经比较克制了,整个同治陕甘回乱,从回回杀汉民,再到汉人组成团练反抗,再到左率军平乱,前后双方死了上千万人,血流成河尸骨成堆,也彻底的终结了一个回国的建立可能,也为后来汉回一家亲建立了基础。

    这种回汉乱斗,跟当时岭南的土客械斗是一样的,规模巨大,伤亡惨重。

    “知道信新月教的叶尔羌每次对外战争叫什么吗?圣战!”

    “本来朕是想让你挂帅西征,也在军中好好历练一下,但思来想去,朕打算亲征西北,等平定以后,你再过去安抚善后。”

    “朕杀人立威,你安抚授恩!”

    “鞑虏还没扫灭!”太子提醒皇帝,皇帝一直都说灭虏第一要务。

    朱以海却直言,“鞑子现在丧胆,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不断的北逃,现在追击他们也不易,倒不如先让他们跑一跑,咱们先理清内部,对长城外的漠南蒙古诸部恩威并济,先处理他们。

    朕不相信鞑子能够一路跑到大鲜卑山里去,他们这般迁移,根本维持不了。到时科尔沁等又岂愿意把自己的草场相让,甚至拿自己的牲口去供养这些鞑子?

    只要我们这边对科尔沁等示之以利,再陈兵以威,然后坐等建虏与这些蒙古鞑子们起矛盾便是,到时轻则离心离德,重则反戈相向,我们不急,数千里深入草原大漠追击,太不容易,还是先把身边清理干净。”

    鞑子占据中原时,自然他们是第一目标。

    如今中原尽复,甚至把辽沉都攻占,那么一味北逃的鞑子也就用不着那么穷追不舍。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关陇的回教和回民?”太子询问。

    “若是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朱以海反问。

    太子思虑了一会,面对着父亲,答道,“儿臣刚才听父皇所言,回回最大问题是族教一体,所以首先要政教分离,族教分离,要禁止阿訇干涉地方事务,尤其是剥夺他们私设公堂,私自审判的权力,增设乡镇,在回地完善保甲制度,增加驻军,扶持一些心向朝廷的阿訇,以教治教·······”

    “太软了。”朱以海直言。

    不过他对太子的回答也并不失望,反而很欣慰,能够想到这些,已经非常不错了。

    朱以海对太子道,“汉武帝时,博士狄山曾认为在和匈奴的关系时,以和亲最为有利,主张对匈奴人施以仁义,应当去教化匈奴人。他认为匈奴的残暴源于不识礼仪,因此应当用儒家的那套仁义礼智信教化他们。

    汉武帝问张汤,张汤则说这是儒生的愚蠢无知。狄山说我虽愚蠢,但却愚忠,张汤则是伪忠。

    你知道汉武帝如何面对两个臣子的争执吗?”

    太子每天都要读书,关于这一段的历史,倒是知晓的,于是赶紧答道,“汉武帝问狄山,让你管理一个郡,能保证无盗贼否,狄山答不能。汉武帝又问,管理一个县呢,狄山仍答不能。

    汉武帝追问,管理一个山头若何,狄山自称能。

    于是汉武帝派狄山去一座山上防御匈奴,结果不出一个月,狄山就被匈奴杀了。”

    “嗯,看来你书读的很认真,那这件事里,你学到了什么呢?”

    太子想了想,“以暴才能止暴,必须一手刀剑,然后再谈其它。”

    “哈哈哈,说的好,能悟到这个,你没让朕失望。记住,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拳头硬才是硬道理。人轻言微,没有实力,就别想让别人听你的,不管你说的是真理还是歪理。”

    面对着太子,朱以海也没在意他才十四岁,或许是因为历史上的朱以海十几年后病死,所以现在的他虽然一年也仅多换季的时候,会有时孝喘发作,且都不算严重。但他心里总有个阴影,他总想让太子能够早点成长起来。

    将来有个长君即位,也不至于这天下二世而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金科玉律。夏族是我们中原几千年来能够始终传承不倒的核心,是基本盘,所以任何时候,都必须维护。”

    而何为夏族,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华夏的根本,是华夏文化,华夷之辨首先是一种民族身份认同,然后才是文明野蛮之辨,而文明的标准就是“礼乐”。

    内中国外夷狄,贵中国贱夷狄。体系的中心是炎黄血统的华夏民族,体系的基础是强大的物质与军事力量,对周边族群用华夏礼义来实现“用夏变夷”,使四夷臣服,事中华以忠。

    新月教其实也是与这套体系类似,只是他们是用教义来把其它民族给绿化。

    汉人信绿成回回,这本身正是一种中国入夷狄则夷狄的证明。

    “朕会在新年后正式御驾亲征西北。”

    现在才秋十月,米喇印他们已经占据兰州叛乱,甘肃等河西各州也都在反,基本上河西走廊这次都会反,但朱以海却并不急。

    早就密令了数镇御营移驻陕甘地区,先清理关中、汉中,然后陕北、宁夏,最后再甘南,然后河湟河西。

    一路推进,一路清理。

    他甚至都不急着派兵直接去攻兰州。

    叶尔羌出兵,朱以海打算联合卫拉特诸汗国,这次把他灭了。原本他想保全叶尔羌,以平衡西域,牵制下准噶尔。可叶尔羌太作死了,居然还敢出兵河西,还敢对明发动圣战。

    这样找死,朱以海也只能联合卫拉特把他给瓜分先。

    “所有参与叛乱的回回和其支持者,都将被全家充军流放东北和西南边地······”

    皇帝提前宣布了结果。

第756章 屠夫出山

    “陛下,洪承畴在殿外侯见。”

    “宣。”

    秋风红叶,层林尽染,雨后山雾蔓延飘舞,香山峰顶浓雾随气上升,犹如香炉之烟蒸腾,蔚为壮观。

    行宫里的一座阁楼上,朱以海召见洪承畴。

    “虞金坛父亲病逝,上书为父丁忧,虽陕甘出了叛乱,但朕也不能夺情,已经准他返回金坛老家守孝。”

    虞金坛便是现任陕甘总督虞大复虞元见,他是常州金坛人,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从龙元勋。

    朱以海在台州起兵的时候,他正好是台州兵备道,真正的从龙元勋,朱以海带着王闯子斩北使举兵时,他手底下还有一营海防兵,那也是第一时间拥护朱以海监国的,所以也被授为通政使。

    不过真要说起虞大复,其实他在崇祯初是被打入阉党的,崇祯初钦定逆桉,受牵连的官员多达二百五十八人,首恶魏忠贤和客氏,首逆同谋六人如崔呈秀,宁国公魏良卿,锦衣卫指挥使侯国兴、太监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交结近侍提督操江刘志选等。

    虞大复倒没在那二百五十八人之列,但也没逃过,崇祯二年,崇祯借京察之机又将一大批官员罢官,其中有兵部尚书浙江巡抚张延登,四川巡抚田仰等。

    虞大复当时是礼部郎中,被罢官回常州后,专心当起地主,还修建了一座很有名的江南园林豫园。

    后来福王立于南京,马士英当权得势,要报答阮大铖当年帮他复出之忙,所以力推阮大铖复出为兵部右侍郎,但顾忌他是逆桉党人,担忧舆论,于是请东林领袖钱谦益出面。

    钱谦益身为东林领袖,在拥立福王潞王一事上,也是见风使舵的投机者,为了挽回一开始下错注的失误,他大力支持马士英,还公然为他摇旗呐喊,写下长篇报国奏疏,打着振纪纲、惜人才的幌子,抛出不复以党论异同的口号。

    不要再谈什么阉党、东林党了,大家捐弃前嫌,推翻逆桉,只要是人才都可以启用,他还先推出了虞大复、吴孔嘉、杨维桓一些逆桉党人,拿他们举例,推举他们试探风声。

    最后在马士英刘孔昭这些人的强力推动下,阮士铖成功翻桉复出,虞大复自然也是搭了顺风车,复出为江西参议,后来又任浙江参政、台州海防兵备道。虞大复运气又好,到台州跟鲁王同城作伴,相处的不错,遇朱以海起兵,也是立马响应。

    于是成了从龙元勋,这几年更一直是中枢要臣,从通政使到内阁学士再到协办大学士,再外放为陕甘总督兼陕西巡抚。

    相比下,在崇祯朝平步青云名动天下的洪承畴,现在虽为右都御史,但反不如虞大复得信任。

    “朕打算让你去接替虞大复,出任陕甘总督兼陕西巡抚,你可愿意?”

    洪承畴明显很意外。

    他看了眼皇帝,又瞧了眼太子,一时有些迷茫。他很清楚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左谏议大夫也好,右都御史也罢,其实都不过是皇帝的工具。

    可谁让他当年兵败松锦,最后成了俘虏,最终归附了满清,结果还看走了眼,鞑子居然还败了。

    “洪卿当年在崇祯朝,那可是能文能武,出将入相的第一能带兵的文臣啊。”朱以海笑着说道,洪承畴连说不敢。

    “这有什么好谦虚的,你当年围剿流贼,那可是杀人不眨眼,还得了个外号洪屠夫,也有人叫你洪疯子,据说在陕甘一带,就算是现在,你洪承畴的大名,依然能够小儿止啼的。”

    洪承畴额头汗水都冒出来了。

    福建贫家出身的洪承畴洪亨九,十一岁辍学在家帮母亲做豆干上街卖,后来闲时跑去族学窗外旁听,偶尔收钱帮学生做功课,因为做的太出色,被学堂先生看出来,发现这位族人极有天负且抱负不凡,于是免费收为门生,亲自悉心教导。

    二十三岁中举,次年万历四十四年连捷登科中得进士。

    崇祯元年,陕北流民大起义,三边总督杨鹤剿抚兼施、以抚为主,却越抚流贼越多。时为陕西参政的洪承畴入仕十二年,也不过三十六岁,一介文官,却主动带兵出战,斩敌三百,一战扬名,人称洪疯子。

    此后更是一力主张强硬剿杀流贼,短短三年,死在洪参政手下的农民军就超过万人,他得了新外号洪屠夫。

    也因为这份狠劲和战绩,他升为延绥巡抚,强硬的洪屠夫跟软弱的杨鹤一对比,崇祯选择把总督杨鹤关入监狱,让只当了一年巡抚的洪屠夫做了新总督。

    洪承畴此后从陕甘到蓟辽,从总督三边,到总督五省军务,打的闯王李自成只剩下十八骑逃遁商洛山中。

    有人曾说洪承畴剿贼十二年,死在他手底下的贼匪起码也有十万人。

    虽然洪承畴最后兵败松锦,自己都成了俘虏,但要说起来,这人确实是明末少有较能打的文臣。

    而且他几乎是个全才。

    朱以海把他放在谏院、都察院几年,办的事情都非常漂亮,甚至超出预期的好,要不是曾经降清,那估计得比曾剃头还要名头响。

    在大明帝国的西线,明末那么多文臣武将,杨鹤、陈奇瑜、卢象升、熊文灿、杨嗣昌、孙传庭、曹文诏、曹变蛟等这些人里,唯有洪承畴是真正的西线不败。

    “你天启时就在关中任职,此后更是在陕甘等地督师剿贼多年,熟悉西北,尤其是平乱经验丰富,知兵事懂钱粮,朕现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帅才,为朕总督关中,平定乱事。

    你来接替虞大复,来做这陕甘总督兼陕西巡抚。”

    洪承畴有些不太敢相信。

    虽然左谏议大夫和右都御史那都是一品官,都是实权要职,但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而且这是科道言官之首,负责撕咬人的,而不是掌内阁或六部或军队的。

    可现在皇帝居然要让他去当陕甘总督兼陕西巡抚?

    绍天朝的总督和巡抚,跟崇祯时不一样,职权有很大变化。

    很重要的一点,朝廷军队主力是御营,但现在各省驻扎的御营却是由御营提督统领,直接听命于皇帝,总督巡抚都无权统领调动,总督巡抚现在倒是比前两年增加了些兵权,就是各省新整编的巡防警备营归他们节制了。

    但巡防警备营也有个提督统领,总督巡抚主要也是兼提督军务钱粮,而且现在总督巡抚都没有了自己直属的标营。

    所以说到底,现在的总督巡抚是侧重于地方政务,对军事更多是钱粮和监督这块。

    可就算如此,陕甘总督仍是总督两省军政啊还兼巡抚陕西呢。

    皇帝真能让他出京任此要职?

    皇帝微微而笑,似乎早看透了他心思。

    “洪卿这几年在朝中尽心尽力,忠心无比,朕也都是看在眼中的。当初谁被鞑虏俘虏,一时湖涂走了段弯路,可知错能改总是好的,何况现在也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悔过。”

    这段话听在洪承畴耳中,十分刺耳,让他明白,皇帝从没有忘记那些,也绝不会把他真成心腹。

    皇帝现在要他去接替虞大复做陕甘总督,很明显,皇帝仍是要利用他而已。

    利用他什么?

    做谏议大夫做右都御史,是要用他监督百官,甚至是让他去撕咬那些从龙元勋的。

    而现在让他去做陕甘总督?

    他想到皇帝开始说起他以前的外号洪屠夫。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甘肃的米喇印丁国栋在兰州造反,河西诸州也都反了,连顺营出身的贺弘器现在都有点异动频频,总找借口不肯入朝,加之叶尔羌汗国的吐鲁番总督、哈密总督都开始起兵,甚至派人带兵增援兰州。

    米喇印等本就是回回土官,现在他们喊出甘肃是甘肃人的甘肃,甚至传闻他们要建个回回国家。

    这时皇帝点名要他洪屠夫去接任总督。

    这是要他去杀人啊。

    问题是皇帝手下能打的文臣武将那么多,随便挑两个都够平定陕甘了,为何却要叫他去,还是做总督?

    “朕记得凉国公吴三桂以前也是拜在你门下做学生的,你们以前在辽东的时候,关系还不错?”

    洪承畴只好说当初收吴三桂为学生,也是太监高起潜的人情,自己也看在吴襄祖大寿等人面上收为学生,算不得真正的师生,也不熟。

    朱以海对这个不熟呵呵一笑,也不多提。

    “认识就好,熟不熟的无所谓,你们当初在关外一起打过仗,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去做总督,朕也不能让你一人去。

    便调吴三桂做你的搭档,出任甘肃巡抚。”

    “朕再挑一些大将过去,张国柱、高进忠,另外先前归附的关中将领徐勇、赵良栋也划拔麾下,之前关中湖广归附的诸部兵马中,择其骁勇青壮者,组成西征左右先锋军,分别交由洪总督和吴巡抚统领,算是你们直领的督抚标营吧。”

    “你们先去稳住局势,朕已经派人在调集兵马、火炮、钱粮入关陇,另外也已经派使者去联络青藏的和硕特汗国固始汗、西域准噶尔汗国巴图尔汗、尹犁扼鲁特汗国车臣汗,还有杜尔伯特汗等,邀他们会盟出兵,一起围攻叶尔羌,断米喇印丁国栋等后路援兵。”

    “朕给你们的旨意就一条,持械反叛者,杀无赦!

    朕按斩获叛军首级给你们论功行赏!”

    “将来平定关陇叛乱,朕以关陇肥沃良田分赏将士们,以乱贼妻女赏赐将士们成家。”

    皇帝笑呵呵的说着,洪承畴却是心里浪涛翻涌,他听出来了,完全听明白了,皇帝果真就是要他去杀人的,甚至还把吴三桂也派出来了,甚至还特意给他从那些降兵、俘虏里要新组一个什么西征先锋军。

    他们就是皇帝掏出来的一把刀子,皇帝明明有更锋利的御营那把刀,却不拔出鞘,反而要临时拉他们组建一支西征先锋军,明显皇帝不想脏了他的宝刀。

第757章 遗言

    “父亲,这是何意?”

    在弘文馆读书的洪日新在书房问父亲,年仅十八的他凭父荫得了一个南安县男爵的终身爵,虽还没入仕,但也已经算是前途可期。

    他的学业也不错,打算参加下一科的科举考试,且有把握能够中得进士。

    洪承畴从香山回京后便一直满面忧容。

    他现在北京居住的这个宅子,在内城,原是清廷赏赐给他,本来清廷规定内城只准旗人居住,仅有少数个别汉官能够被特许居住。

    这处宅子在地安门东大街南锣鼓巷,北依黑芝麻胡同,大门气势雄伟,门外还有两只铁狮子。

    朱以海迁回旧都后,仍把这处宅子赏赐给了洪承畴,这处宅子原也是明公卿府第,在他被绍天朝俘虏后清廷将其没收,又赏赐给了一位满洲宗室。

    “你说呢?”

    洪承畴看着年轻高大的儿子,这是他与发妻李氏所生嫡长子,处处像他,能做文章,尤其擅长骈体韵语,还写的一手好馆阁体,在洪承畴的教导下,从小还学习武艺,如今也是兼精骑射,是个能文能武懂兵法的年轻人。

    洪承畴当初被俘降清,待遇是不错的,皇太极封了他个三等轻车都尉,虽然看似不起眼,但能在入关前以文官封爵,可是非常不易,范文程从天命三年降清,为清廷卖命几十年,随军征战参与机密,确定典章制度,为满清建立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也不过是个一等子。

    况且洪承畴还被特旨赐入镶黄旗。

    在洪承畴南下被俘前,鞑子也是陷入最后疯狂,曾经不要钱似的大肆封赏爵位,不再如入关前一样,以军功赐爵。洪承畴也先后加封伯侯,最终封国公。

    在绍天朝,当初朝廷对外宣称他是一直没降清,一直暗里联络朝廷,最后也是趁机反正并劝反了许多旧部同僚等,因此有功。这两年在朝中担任要职,也是整肃吏治,纠劾官员,深得天子赏识,获得了闽国公的终身爵。

    虽是个终身爵,那也是国公。

    在外人眼里,洪承畴洪九亨那是两边都吃香,走哪都位极人臣。但洪日新却也是知晓父亲的地位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稳固和风光。

    “难道陕甘叛乱会很难平定?”

    洪承畴摇了摇头,他在香山面圣,皇帝当着太子面,跟他说了很多,基本上是把他去陕甘的任务说的很清楚了。

    不仅仅是兰州造反的米喇印和丁国栋。

    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要借此机会,全面的整顿陕甘宁的回回以及回教,然后还要顺势收复河西七卫以及哈密,要把信奉新月教的原蒙古察合台汗国后裔的叶尔羌灭掉。

    皇帝这是要把关陇彻底夺回控制,还要顺势进军西域。

    野心不小,目标很大。

    这种大战略,皇帝却要让他挂帅,让吴三桂做副,然后给他调的四员大将,徐勇、赵良栋、张国柱、高进忠,确实都是挺能打的,但没有一个是天子嫡系。

    不仅如此,皇帝还额外的从那些旧军、降兵、俘虏等中要组建一支西征先锋左右军。

    处处透露着问题啊。

    如果皇帝只是让他做总督,而是省营、御营一起西征,那还说的过去。

    现在这样做,加上皇帝透露出来的那些意思,很明显了。

    “儿臣还是有几分不明白,请父亲点拔。”

    洪承畴看着儿子,“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太愿意相信吧?”

    “父亲虽有污点,可这几年为朝廷为陛下也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既有能力更有忠心,又不结交朋党,专心做一个孤臣,皇帝为何还要如此对父亲?”

    洪日新也明白,这个时候让洪承畴去陕甘,还调吴三桂和徐勇等组建新军前往,那正说明父亲洪承畴在皇帝心中,也就是跟吴三桂、徐勇这些人是一类的,到现在都没能成为天子信任的人。

    这次出京就不是重用,反而是排斥。

    “为何?”

    洪承畴也是一声叹息,曾经他也有时以为,自己或许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忠心,证明了价值,已经成功的赢得了天子的信任。

    可如今看来,都是假像,左谏议大夫也好,右都御史也罢,都无法让皇帝真正再信任他。

    曾经降虏,是他洗涮不掉的污点。

    “父亲这次出京去陕甘,有危险吗?”

    “不会的。”洪承畴好像苍老了许多,这种被排斥的感觉让他很心凉,“关陇这次动作会很大,我只是打头阵的,皇帝是要我和吴三桂带着一群旧军,过去乱砍乱杀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砍杀,

    替皇帝诛杀叛军,甚至要把那些参与、支持的回回全灭了,还要把幕后的回教给平了,皇帝是不想自己担这骂名,也不愿意脏他心腹御营的手,所以才又组了这支先锋军。

    我们就是去干那脏活的,平叛杀人,甚至可能还要屠城等,反正就是把该干的活都干了,然后御营才会进来打扫战场,接收地盘。”

    洪日新明白这话里的凶险。

    这可不是一般的脏活。

    “事后能安全吗?”他问。

    做太多的脏活,到时皇帝又如何对待他们,是大义凛然的说他们滥杀、抢掠,然后将他们依法处置,还是什么?

    洪承畴叹息。

    “我在朝中也有几年,说实在的,当今天子我看不透,这人行事不可捉摸,难以猜测。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怎么走,伴君如伴虎,你只能时刻小心,而且不敢有半点背叛,否则下场绝对会很惨。

    大明传至他共十八帝,可哪个皇帝有他这般?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祖有些地方都不及他。”

    洪承畴回来的一路上,也想了一路,他想过称病为借口不接旨去陕甘,甚至想到过干脆喝杯毒酒然后让儿子上奏说突发疾病暴毙。但最后还是没敢,他知道绍天帝这人,如果他敢用死来拒绝皇帝,那皇帝也绝对不会饶过他,就算他死了,他身后还有兄弟儿子,还有家族。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奉旨行事。

    皇帝要他去干脏活,要他杀人,要他干嘛,他只能去做,还得按皇帝心意做好,不用明说但得做到。至于事后,会如何处置,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他只能祈求皇帝能念着他一些功劳,最后起码能保全他的家族后人,也算是彻底赎罪了。

    除此外,什么阳奉阴违,甚至到陕甘后再有其它谋划,那是绝对不行的,以他在朝这几年的经历,他很清楚皇帝既然敢让他和吴三桂去督抚陕甘平乱,敢给他们一支兵马,就绝对还有后手。

    这后手里肯定有陕甘周边驻防的御营,一旦他们敢乱来,甚至有那么点想法,估计就跟之前江西龙武新军的张安一样,直接就人头落定了。

    甚至都不需要御营平乱,他们手下就会有将领士兵把他们脑袋砍了。

    洪承畴不怕杀人,也不怕干脏活,他只是觉得心灰意冷,为皇帝做了这么多脏活,可终究还是没能成为皇帝信任的人。

    干脏活不怕,怕就是一辈子干脏活,永无出头之路。

    “日新啊,你也不用担忧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专心读书备考,骑射兵法这些用不着过多花心思,专心科举,以后你就专心做个两榜出身的正经文臣,中榜后,争取能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争取在六部里做一任主事,然后再去地方做个大县的知县,踏踏实实,

    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千金,将来生了儿子也要好好教他们科举入仕。”

    这番话有几分交待后事的味道,洪士铭听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用不着这样,也许这次只是个考验,或许为父到时完成考验,有全身而退,甚至更进一步。”

    “此去西北,为父便再杀他十万人,让这疯屠夫之名更恶几分,到时收刀还朝,或是功成身退,也未可知。”

    洪承畴很清楚他有能力,也有名声,但因为降过虏,尤其是曾经很得鞑虏信任,所以他就算归附朝廷,绍天帝也始终不会真正放心他相信他。

    越有能力,越能让天子信任。

    不过他这样有能力且愿意服从,却又能让皇帝使用的非常称手,所以只要认准自己的位置,终究还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关键就是得领会皇帝意图,并给皇帝办好事。

    当然,这次他最担忧的就是要办的事太大、太脏,到时骂名污名全要他承担,如果到时朝中或天下舆论容不下他,天子能不能保他。

    如果天子直接推他顶罪,他就只能是当个替罪羊了。

    不得不说洪承畴很聪明,他几乎都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不过对于朱以海来说,他用洪承畴和吴三桂,虽然也是有意用他们来干脏活,但首先还是因为他们确实是比较有能力。

    若没有这能力,皇帝也不会用他们。

    如洪对儿子所说的那样,这次天子是要重点清理关陇,还要剑指西域,这一次动手,皇帝要打出西北百年安定来,也要重新打通西域。

    这次是大动作,洪承畴吴三桂他们只是去开路的,他们先杀,清理的差不多后御营才会进场,然后才会是后续的安抚、迁移等。

    如今西北的情况,如果不先大刀阔斧的砍一番,直接来搞怀柔安抚政策,是不会有用的。

    直接用御营进场,也会束手束脚,所以皇帝才会特意用那些旧军组成一支先锋军,就是方便百无禁忌的清场。

    选洪承畴、吴三桂,加上徐勇、赵良栋、高进忠、张国柱这个组合,自然是因为这些人能打,尤其是洪承畴能够很好的领悟到皇帝的心意,否则若是换个其它人去,爱惜羽毛,顾忌名声,甚至怕担责任,处处束手束脚,那如何能行呢。

第758章 风雪沈阳

    昨天还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衬托着沉阳的红墙宫瓦,天空份外美好。

    一夜北风狂啸过后,沉阳已经是银装素裹。

    “今天是立冬,这大雪还真是应景。”接替李赤心担任驻辽东第十五镇御营提督的王翊望着门外那厚厚积雪忍不住感叹道。

    立冬,表示自此进入冬季。

    穷秀才出身的王翊当年与张煌言、冯京第、黄宗羲等积极抗清,很早就在四明山拉起了一支抗清义师,参与拥立鲁监国,后授御史,任职方郎中、兵备道、分巡、兵部侍郎等职。

    他虽是穷秀才出身,但年轻有血性,又擅于编练军队,指挥用兵。他任兵备、分巡等职时,在地方上积极编练团练、保甲军,任内四处清剿境内匪贼。他还能团结士绅百姓,保护耕作,发展生产。

    他编练的团练乡兵,不仅能战,而且纪律好,甚至还能组织乡兵军屯,他任职的几地,都很快就地方安靖,贼匪皆无,甚至讼狱平息,人民安堵。

    王翊也凭这本事,升官很快。

    此时更是接替入朝为右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李赤心为驻辽东第十五镇御营提督,王翊一个秀才出身的文臣,却出任武职,还是御营提督,但这个任命却没有谁反对,因为王翊虽为文臣但知兵书也能打。

    他不仅在地方组织过团练,也曾在御营中当过监军,甚至还曾亲自指挥过省营,都表现极好。

    “冬至都还没到,这沉阳就下这么大雪,这雪得没过膝盖了吧?”

    辽东布政使李长祥望着雪,“立冬要黑衣北郊迎冬,这么大雪,门都出不了啊。”

    李长祥是四川达州人,也是王翊的老友,他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选庶吉士,崇祯首辅薛国观是他同乡,但他却拒绝薛国观的提携,他曾建议皇帝让太子去天津镇守,以提调勤王之兵。

    弘光建号南京,李长祥任监察御史,巡盐浙江。南都亡,杭州潞王又降,在外巡盐的李长祥便上了四明山招募义军,后来与王翊等联合,也是一心抗明。

    这几年李长祥在中央和地方历任要职,深得绍天帝信任,如今出任辽东布政使,跟王翊倒是又再次聚到一起。

    “前些年天寒,太湖虽也结冰,但江南可还真难得一见这样大的雪,立冬当天,就下这么大雪,这在中原,起码也得冬至后才下雪吧。”

    “嗯,这大暴雪啊,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房屋倒塌,不知道将士、百姓们可有冻着。”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立冬作为古代传统的“四时八节”,历来受到人们的重视,尤其立冬,代表寒暑交替的四时变化,在古代文化中有很多讲究。

    汉代礼仪,立冬当天,夜漏未尽五更,京都百官,都要换上黑衣,迎接冬阴之气于郊外的黑暗中。

    这个仪式还很郑重,掌天时日历的官员要提前告诉天子立冬的时辰,某日立冬,盛德在水,到那天,天子亲自率领公卿大臣去北郊迎冬。

    回来后,还要赏死事、恤孤寡,下令对民间孤寡者给予帮助。

    在民间,百姓们一样要穿黑衣去北郊迎冬,然后回到自家堂屋或祠堂,开启朝北窗户,奉香拜祭。

    这一天穿黑衣的原因,是和四季配五行五色五方有关,冬对应北方水,对应黑色。

    乾,西北也,主立冬。

    立冬乾王,不周风用事,人君当兴边兵,治城郭,行刑决罪。

    秋后问斩,其实正是指立冬当天。

    立冬十月节,水始冰;水若不冰,即阴之有负,国用贵乏。地始冻;地若不冻,即灾咎之征。野鸡化蜃;若不为蜃,即时多淫妇。

    古人周书里甚至说立冬在十月时节,水开始上冻,若是不冻,那这年国家可能就会出现财政不足的情况。地开始上冻,地不冻,那就是灾害象征。

    这个时候那些像野鸡一样的大鸟,要是还没有消失,那便会多出淫妇。

    这些古人的总结很有意思,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说十月始冻,其实是按中原正情天气总结的,如果这个时候不上冻,那就是天气反常,那么就容易出现灾害,国用不足也就极可能。

    一般每年立冬时,那些像野鸡一样的大鸟就会飞走,他们说是入水化蜃,其实是侯鸟南迁过冬去了,说要是立冬了这些鸟还没走,就容易多出淫妇,这个关联不知哪来的。

    很明显,这些节气是按照中原的规律总结的,对于关外辽东来说,明显不太适用的。

    毕竟这立冬头一天,就下了一夜暴风雪,积雪都没过膝盖,这可不是水才上冻啊。

    雪还在下,风很大。

    门推开一条缝,这刺骨的寒风就直往里钻。

    赶紧把门又关上。

    “幸好这屋里有火炕啊,要不这在外面冻上一宿,不得冻成冰棍!”两个浙东人,虽然在江南年年也几乎能见到雪,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雪,更别说这个季节,就有这种大暴风雪。

    “还是火炕舒服啊。”浙东是没有火炕的,顶多烧个炭盆烤烤,但在这冰天雪地,要没火炕,那真的挺不到冬至去。

    这种鬼天气,也不用担忧女真鞑子或是蒙古鞑子来袭,毕竟这又是大雪又是暴风的,谁敢在野外行军?

    不说冻僵硬,这风估计都能把人吹跑。

    这个时候他们在沉阳城里,还能烤着火坐在暖炕上避风雪,鞑子们真要是来了,估计到城下也冻僵了,还如何攻城。

    况且,他们之前已经横扫下辽河平原,北至铁岭,西至彰武,东至浑河上游(清原),都是明军收复驻军,距离沉阳都还有三百里。

    这种天气,除非他们会飞,否则不可能来到沉阳城下。

    就算是铁岭、开原、彰武等外围前线城堡,明军也不用太担忧,因为这天气袭城,那是找死。

    “这天,也用不着出门了,咱们哥俩还是在这里温一壶绍兴老酒,再来盘松子,坐炕上猫冬吧。”

    “嗯,这大风雪,就算穿上貂皮衣和鹿皮靴也扛不住啊。”

    “咱们在屋里换上件黑貂皮衣,对着北边方向迎一下就好。”

    “秋后问斩,咱现没人可斩了,都省了吧。”

    沉阳做为鞑子曾经的都城,定名盛京,也叫奉天,后来入关,便改为陪都,虽然降为陪都,但沉阳城仍然还能看到鞑子从辽阳迁至沉阳定都后,对这里经过一些扩建修整,使的这座城十分雄伟。

    齐整的灰色方砖,高大的门楼,威严的垛口,曾经的沉阳中卫城,后来的盛京城,如今仍复旧名沉阳。

    沉阳城是明朝经营辽东时的重镇,军政合一的卫城,他在设计之初就被规划为一王五卫的驻防重地。

    沉阳城始建于唐,称沉州,沉阳,沉水之阳。元代置沉阳路,金元时期的沉阳,是夯土城墙。

    明初扩建改筑,才变成青砖包砌。

    洪武十二年,招抚了沉阳一带,由此沉阳及周边逐步纳入大明统治。

    洪武二十一年,重修沉阳城,修好后周围九里三十步,高二丈五尺,城四门。

    朱元章以藩王守北边,防蒙古南下,在北部封了十三位皇子为藩王镇守,而在辽东,封了三王,广宁的辽王,开原的韩王,以及沉阳的沉王,第二十一子朱模。

    沉阳除设中、左、右三卫,后来又增设中屯卫和中护卫,于是形成了一王五卫。

    三位藩王,辽王统领辽河以西,沉王统领辽河以东,而韩王坐镇开原,统领的是铁岭以北的三万卫、辽海等北部地区。

    沉王坐镇沉阳居中,可左右策应,以保大明统治辽东。

    只是后来朱棣靖难成功后,让这一策略破坏了。

    在万历年间,虽然又加固了沉阳城,对城门加筑瓮城等,熊廷弼明末两次巡按辽东,也重点加固了辽东城,他还兴建军屯,每年在八万兵额中用三分人力来屯田耕种,当年就获米一百三十万石。

    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局势迅速恶化,朝廷再启用熊廷弼宣慰辽东,可他还没出京,开原失守,他刚出山海关,铁岭卫又失守,沉阳一带的城堡的军民纷纷出逃。

    熊廷弼却顶着风雪到达沉阳,还去抚顺等地巡视,斩杀逃将逃兵,诛杀贪官污吏,劝返百姓屯民,还给遇难将士百姓举行公祭,又举行阅兵仪式,修缮城池,分发武器,排兵布阵,才终于稳定了辽东局势。

    可到了天启元年,他苦心经营的沉阳城却在后金的进攻下,连一天都没撑下来就被攻占了。

    皇太极继位后,重新改造沉阳城。

    将城墙加高城宽,把四门扩建为八门,原来的十字大街,改成了井字大街,沉阳城中心标准的中心庙还在。

    原来二丈五的城墙,也予以修建、加高,墙体用条石和大青砖加固,设垛口六百五十一,八门又各修敌楼一座,城四角各设角楼一座,护城河也由两代改为一道。

    还完善了城内排水系统,改造后形成内池七十二处,水不外泄。

    整个城池其实没变大,但改造后,面貌变化巨大,这次工程修了五年,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

    在改造了沉阳城后,也开始修建外城,在沉阳城外又修关城,只是工程较大,所以断断续续的修,尽量不耽误农时和用兵,修了多年,基本上完成,

    关城是圆形,夯土城墙,周长达到三十二里四十八步。

    内城居其亲戚族类,外城则由诸将及族党居之,而外城外的关城,则居卒伍和新归附之人。

    简单点,宫城里自然是住着鞑子皇帝一家,内城就是皇亲国戚,外城中佛满州,关城则是尹彻满州了。

    从天启元年攻占沉阳,到天启五年定都沉阳,开始修建大政殿、十王亭、汗王宫,到此时,已经二十多年,宫城内城外城关城,经过几十年,这里更加进一步的成了辽东的中心。

    可在明军北伐辽沉时,这里就跟当年清军攻沉阳一样,都是一攻即破。

第759章满洲奴

    厚厚的帘子一闭。

    炕席上一盘,炕桌上再放一个小炭炉子,温上一壶绍兴老酒,然后桌上几个下酒小菜。

    炸花生米,豆腐木耳腐竹等做成的素什锦,松花蛋、肉皮冻再加一个凉拌耳丝、一个炒窝头,十分丰富了。

    此时两人所在位置是在沉阳西南怀远门内的原兵部衙门,这里现在是御营第十五镇提督衙门,

    李长祥的布政使司衙门,则在沉阳东南抚近门内的原户部衙门,张国维的两辽总督衙门设在城南,按察使司衙门设在城西北。

    鞑子在沉阳城修有皇宫、汗王宫,还有十一座王府,六部衙门、庙宇等。

    王府、六部衙门等如今都改做了大明辽东各衙,但原皇宫和汗王宫,张国维则派人清点登记后封锁,这里改做天子行宫,禁止进入。

    沉阳城八门八街,井字形分割沉阳城为九宫格,最中央的这一块区域是原皇宫、汗王宫等,直接封锁起来,剩下其它八区。

    皇太极修建的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麟趾宫、关睢宫、衍庆宫、永福宫等自然全都封锁起来了。

    “瑞雪兆丰年,但愿明年是个好年景。”

    两人喝着小酒聊着天,在这风雪交加的立冬日倒也惬意。

    门被推开,风雪倒灌。

    王江和冯京第、王正中几人进来,“嗬,你们这是已经先喝上了啊。”三人顶着一身雪进来。

    “快关门,热气全跑了。”

    关好门帘,三人把身上的貂脱下。

    “幸好有貂啊,要不然这天怎么出门?”

    王江是王翊的族弟,早年一起读书一进中秀才,然后一起拉队伍抗清,现在也是在辽东任职,冯京第当年一起在四明山的,从御史出身,如今是辽东按察使。

    王正中则是王之仁的侄子,从行人、知县等做起,现在也是辽东省营提督。

    几人都是当年浙东起兵,还并肩战斗过的,多是江南人,对这辽东的雪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你们这是想来蹭酒蹭菜啊。”李长祥笑道。

    “我带了肘子来,好东西。”王正中笑道。

    王江则带来了卤牛肉,冯京第带来了一个卤猪头。

    都是硬菜。

    几人脱下貂挂在一边,还在那感叹这貂皮是真好,穿在身上一点风都不透,就算这雪落上面,都不会打湿。

    “那可是王内侍他们在五国城收回来的貂皮,索伦人射猎、加工的上等紫貂皮,寒冬腊月,放一碗水在冰上,上面盖上这貂皮,水都不会结冰。”

    貂皮是关外特产,努尔哈赤、黄台吉还在关外时,就极重视貂皮,甚至不惜对索伦、达斡尔等部发动战争征服他们,让他们每年进贡貂皮。

    清廷还特别规定,索伦等部成年男子,每年都要朝贡貂皮一张,可就算如此,索伦等每年也不过向清廷进贡三千多张貂皮而已。

    内务府定例,貂皮分三等,丰厚纯黑者为上,黄色次之,余为下等。进贡时,还有一套十分严格的检查程序,定等后,还要在貂皮背面盖上印章,然后入库。

    貂皮属于皇室贵族专用品,不能流到民间,即使流到民间,如果买方看到官印还敢私下买,罪名极大。

    就跟人参一样,鞑子都是皇家垄断贸易,获利极大。鞑子内务府垄断貂皮后,也会通过赐貂笼络大臣,每到冬至,皇帝赐貂,按相应品级享受待遇,那些顶级大臣们,能得到一到几张貂皮。

    级别低的大臣,是没资格获赐貂皮的,能赏赐狐皮都已经很了不得了。

    一般的军民人等,不仅不能穿貂,连狐皮、猞猁皮都不能穿,只有大小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才可以穿。

    不过貂皮比起人参、东珍来,却又要便宜许多,貂皮还不易储藏,容易生虫。

    所以有时鞑子皇帝也会拿出储藏的貂皮交给皇商出售,这种貂皮一般也只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才可以购买,上等的三两中等二两下等一两一张。

    一件貂皮衣,起码要十张貂皮才能制成。

    一件上好貂皮成衣,大概得要六七十两银子。

    王朝相他们先前率三条大舰奉旨去海东,招抚宣敕野人女真各部,同时与他们互市贸易,收购皮草人参东珠等。

    由于王朝相他们带了三大船的好东西,铁锅、鸟枪、烟丝、茶叶、瓷器等等,引的海东诸部争相抢夺。

    在摩阔崴、海参崴,各部首领甚至为了抢购,差点打起来了。后来王朝相他们还前往了五国城,也就是鞑子的三姓城,此地在后世的吉林依兰,位于松花江畔。

    这里也曾是金人流放北宋徽、钦二帝所在,它还有个比较特殊之处在于,这里是一个通往三江平原的重要通道口,过去后,便是一马平川的三江平原了。

    以后金天命元年迁入赫哲族三大姓——葛依克勒(葛姓)、胡什哈里(胡性)、卢业勒(卢姓)——而得名。

    这里三江交汇,松花江、牡丹江和倭肯河,这里也原是辽金时代五国部之五国头城所在地,明朝时,居住在这里的斡朵里和胡里改两部女真南迁后,一度处于荒芜状态,后来沙俄南侵到黑龙江,居住于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的赫哲人不断向松花江上游的三姓地区迁移,在努尔哈赤、黄台吉父子统一黑龙江流域时,三姓屡立战功,将葛依克勒等四族长编为世管左领。

    鞑子还在这块地方设驿站、驻防充实这块水陆要冲。

    王朝相他们在海东招抚各部,互市贸易取得极大成功后,又趁热打铁,由摩阔崴至珲春,然后北上宁古塔,沿牧丹江顺流直抵三姓城,在这里与三姓赫哲,及周边的部落会盟,宣诏敕封,授赏,并与他们贸易。

    在此设立三姓都护府、都督府等,满戴着人参貂皮东珍鹿葺等返回,在封港前回到摩阔崴,留下了一小部份人守着珲春驿堡、摩阔崴港、海参崴港后,便扬帆返航了。

    三座城堡里留下的先锋舰队人不多,只有百余人,但王朝相他们在海东招抚野人各部的时候,发现了不少被掳来的汉人百姓,在这里被迫为奴。

    王朝相他们与野人女真交涉,答应用货物赎回这些汉人百姓,最终谈好,将他们带走,陆续赎回两千多人,便都暂时先安置在三座城堡,让他们在边上垦荒种地,捕鱼打猎,以及协助守堡、互市,收购、加工女真人的皮草货物等。

    王朝相他们绕过朝鲜海峡,在租借的济州港补给后,直航奉天港,三条大船上,仅貂皮就带回来一万五千多张,人参万余斤。

    卸货后,又马不停蹄的装满了三条大船的货,穿过渤海海峡依靠营口港,将大批过冬的物资送来。

    这批物资里,就有不少棉衣锦袍貂皮衣等。

    营口的后勤部队,也是通过辽河水运,赶在封冻前,把大量的棉衣棉被甚至帐篷木炭煤炭等运往辽阳和沉阳。

    也幸亏辽河、浑河水运方便,加之朝廷也是早有准备,才让驻辽的官兵们,尤其是深入到沉阳、铁岭、开原、彰武等地的明军,能够有过冬的棉衣木炭粮食等。

    如张国维、王翊、李长祥、王江、王正中、冯京第这些高级官员,甚至还能人手一套御赐貂皮大衣,还带貂帽等。

    “济尔哈朗与福利在察罕浩特城现在应当挺难受吧?”王江一边忙着把猪头等切片,一边道。

    冯京第提起酒壶给大家都倒了一杯,迫不急待的喝了一杯,然后夹起两片卤猪头吃了起来,一脸满足。

    “济尔哈朗他们先不用管,反正离着还远,倒是沉阳俘虏营里的那些还来不及运走的佛满洲,得多看顾着点,可别都给冻死了。

    圣人有旨,要把这些佛满洲,都运南边去。”

    佛满洲,鞑子把努尔哈赤时编入的八旗满洲,或是入关前编的八旗满州叫佛满洲,皇太极天聪九年,下诏要求以后本族族称皆称满洲。

    诸申也好,满珠也好,满洲也好,其实也不过是女真的一个别称,或是原来某一部落的名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太极非要改女真为满洲,后又改国号金为清。

    后来,还又把女真分成佛满洲和尹彻满洲,大抵来说,佛满洲,那是努尔哈赤、皇太极爷俩征服海西女真,统一建州女真后重组成的女真人,新满洲则基本上是后来征服的松花江黑龙江等地的野人女真各部。

    相对来说,佛满洲经过融合时间更长,已经更加紧密,但新满洲就相对没那么紧密。

    对大明来说,其实管他满洲还是女真,反正这些人都是敌人。

    不过为了能够早点灭掉满清,皇帝还是下旨,区别对待女真人,只把建州女真当成敌人,其它的女真人只要不附逆叛乱就不追究。

    不过因为海西女真已经被征服融合时间较长,现在也比较难以区分了。

    因此在攻破沉阳后,对于那些参与抵抗的佛满洲,也是直接就全都和建虏一样处置,至于没参与的新满洲,就仍区分开来对待。

    皇帝对于这些俘虏的佛满洲,要求不要滥杀俘虏,而是要运到登来,在那里进行分类。要把所有男女老少分开,佛满洲的男丁全都送去云贵、岭南挖矿为奴,做矿奴到死为止。

    年轻的女人送到台湾、济洲、海南三岛去种甘蔗、棉花,配给当地新移民汉人为妾,帮助生育繁衍后代,增加人口。

    至于更小些的幼儿,分到各地皇庄养大,养大后继续做庄园奴。

    那些年老的,直接分赏给臣子、将士,做仆佣。

    这种处置,可以说已经很严苛,是对鞑子这些年来残暴的反击报复。

    皇帝不杀,已经是非常仁慈,佛满洲皆为奴,是对他们的仁慈,但这种仁慈,并不好受。

    至于新满洲,只要归附不抵抗的,可以相对宽恕,但也不是完全既往不咎,要重新迁移安置,要没收武器装备,甚至有可能以后要禁止他们本族通婚,这些女真人以后男人不能娶本族女人,女人也不能嫁本族男人,他们必须得跟外族通婚,比如汉族蒙古族等,与汉族通婚后生下的孩子,不论是娶汉族女还是嫁汉族男所生,都强制为汉族。

    这种做法,汉代、明朝时都曾有过。

    当然,暂时这种规矩,只在朝廷直辖的省,如辽东辽西境内的女真人得如此,但比如渤海省的女真人,就可心暂时不用如此,听其自愿。

    直辖省境内的女真人,还得改汉姓,剪辫子易汉服,甚至要学汉话。

    下雪前,已经运了不少佛满洲俘虏南下了,但还有不少是新近从开原、铁岭等地送过来的佛满洲,还没来的及送走。

    “这沉阳城经过扩建,现在城大屋多,倒是方便容纳安置这些俘虏的,也储备了不少木材,也不缺粮食,倒是不用担心冻死饿死这些俘虏。”

    冯京第道,“还得要小心盯着,得提防这些鞑子做乱。”

    “放心,乱不了,我们早把男女老少都分开来了,而且那些男丁也都是打散关押,又铁链串绑着,还有连坐之法,一人敢逃或敢谋乱,一条链子上的人全都处死。”

    “要我说,若不是圣人仁慈,不让杀又不让伤的,其实直接把这些佛满洲青壮的大拇指全砍了,就一劳永逸,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作乱。”

    李长祥抿着温酒,“这可不行,没了双手大拇指就成了半残废了,以后送去挖矿,可就差多了,这些青壮可是很不错的壮劳力,送到矿洞里去挖矿,还能挖上起码二十年,死了残了可都损失不小。”

    “倒也是,那些投降的佛满洲,也得提防,这些人迟早是个隐患。”

    “圣人有旨,只要不是建州女真的佛满洲,他们要是投降,可以区别对待。”

    皇帝的区别对待,就是这些主动投降归附的佛满洲,比如原海西女真的,或是一些很早编旗的野人女真的,他们虽是佛满洲,但只要主动归附,可以跟建州女真区别对待。

    对他们不贬为奴隶,而是打散迁移重新安置,他们跑马圈的地,肯定要收回的,甚至他们家里有掳来的买来的分来的汉人奴隶的,也必须交还,还要改汉姓,剪辫易服,甚至是派子弟入朝为质。

    这些质子,朝廷会将他们调到西南西北等边疆的屯堡去屯田,三年为期,每个归附的佛满洲家庭,其子弟年满十六岁,都有接受点选义务,除非是残疾等特殊情况,否则都要调去边疆屯堡服役三年,义务制的。

    三年满可以回家,如果有拒绝服役的,逃跑的,后果严重,全家牵连。

    如果家人叛乱等,其在中原服役的子弟也要受牵连,同罪处置。

    “等这雪停了,把这些佛满洲俘虏赶出来清理城中积雪,总不能天天烤着火吃了睡睡了吃吧,那也太享受了!”王江道。

    “嗯,这是当然。”李长祥点头。

    这群浙东元勋,可不会有谁心疼可怜这些鞑虏,他们一次次的入侵大明,一次次的抢掠汉民,甚至一次次的屠城杀戮的时候,可又曾可怜过被他们杀害的大明子民?

第760章 长安乱

    “凡蒙古、色目人,听与中国人为婚姻,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宫为奴。”

    “禁止胡服、胡语、胡姓!”

    “禁回教!”

    ······

    陕西,西安府更名长安府,长安城东面临潼县,就在骊山脚下,县内有许多回人村庄。

    整个陕西,回民过百万,而在整个西北陕甘宁回民不下二三百万之多,虽然数量还不及汉人,但是其数量已经非常巨大。

    回汉因习俗等问题,素不相睦,时有摩擦。

    县衙前,新任县令派人张榜告示,宣达朝廷最新旨意。

    “早就该如此了!”

    县衙八字墙前,几名汉族士子看到这告示后,十分高兴,大声的诵读起来,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一位老秀才捋着胡须道,“这不是新鲜事,都是当年太祖开国后所订之制啊,想不到二百多年后,绍天帝又重新颁布了。”

    “绍天帝那是英明类似太祖,自然得维持太祖制度,那些色目人元朝时就欺压在咱汉人头上做威作福,咱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结果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如今倒是在咱地盘上,跟咱争斗,太不像话。”

    有人问,既然当年太祖颁布过这样的旨意,怎么这现在还有这么多回回?

    老秀才道,“那是因为当年成祖靖难之时,乃是以北攻南,麾下许多回回色目,所以后来便对回回又放开一面,甚至允许他们引导外教人与回回通婚后改姓回教,这才导致二百多年后的今天,这西北都快被回回占据了。”

    从明初开始,西域回回不断内迁,到正德年间,已经达到一个很惊人的数量,嘉靖后虽渐趋平静,可仍未停止。

    入居内地的西域突厥诸部回回,见于记载的就有十五六万户之多。在大明朝,回回虽然失去了在蒙元时代占据的优越地位,但他们通过回教,婚姻丧葬饮食等统一,与汉族有严格的分明,而且在几百年时间里,他们也基本上以汉语为主,却又是大分散小聚居形式,始终与汉保持着隔离。

    他们通过不断的迁徙与组合,在此时全国范围内已经形成五大聚居区,西北聚居区,云南聚居区、中原聚居区和华北聚居区以及江南聚居区,其中人口聚居数量最多最明显的就是陕甘地区。

    陕西回回数量超过百万,占人口总数起码一成五,而甘肃回民更多,超过了两百万,占甘肃人口一半以上了,甚至可能达到了五分之三。

    人口的大量增加,尤其是聚居模式,以及人口占比的提升,让西北的回回几乎完全转为了族内通婚,其次就是回教经堂的影响力更加扩大,他们更加排外。

    因为是大分散小聚居模式,所以数量最多的陕甘地区,回回也基本上是以村落的方式分散聚居,一个个的聚居点,与汉民相邻。

    这种模式与岭南的土客村庄相邻而居类似,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汉回村庄比邻而居,矛盾冲突越来越严重。

    回庄报赛演戏,不准汉民去看。汉庄演剧,也贴告条,不准回民去看。

    若是有汉回小孩子跑去看戏,或是有人跑去别族售卖瓜果等,就会被对方殴打撵赶。

    而有时相邻两个回汉村庄,为了争夺水源等,更容易爆发集体械斗,这种械斗打起来非常激烈,甚至可能会引发附近周边许多同族村庄加入,双方死伤惨重。

    而回民好斗,他们自己回教这些年也有新老教派之间的矛盾。

    从唐代时大食东征,回教东传,此后数百年来,中国境内的回教其实基本上都是逊尼派的,都承认四大哈里发为正统,在中国境内的是其分支底格目派,底格目派是最早传入中国的新月教派,又称老教派,他们的教义相对保守和温和,并不主张积极的扩张。

    形成守旧传统,反对标新立异,坚持按老规矩办事,倾向于汉地本土化,教立了教坊制组织,他们还比较重视文化教育,在寺内开展经堂教育。他在中国近千年,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很深,他们的教派礼仪中甚至引入了许多汉族的风俗习惯,相对温和保守。教坊的组织形式是“三掌教”制。由领拜尹玛目、讲经宣教的赫蒂布和呼唤礼拜的穆艾津(宣礼师)组成。

    但是明末时,受叶尔羌汗国的影响,苏菲教派传入。

    苏菲教派又被称为神秘主义教派,叶尔羌的黑山派、白山派都属于苏菲派,苏菲派准确的说是苏菲主义,而不是如底格目一样的教派,相比起传统守旧的底格目派,他们更激进些。

    这些年许多苏菲派的人在西北传教,他们被统称新教,而新教里又有各个不同的派别,在中国,他们被称为新教门宦,新教门宦越来越多,甚至大门宦里又分出了新的门宦。

    新旧之争越来越激烈,而新旧激进的教义,也让回汉冲突加剧。

    传统守旧温和的底格目派入中国千年,都与汉族相安无事,但随着新教的各个门宦迅速发展,加上明末整体社会秩序的崩塌,使的如今陕甘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回教中的尹玛目、阿訇等,本来只是教里的老师,类似于其它教的牧师、和尚等,开始并没有赋予特殊地位,也没有特殊要求,他只是一个老师,可心娶妻可以生子,也可以经商谋利,还可以做官当差,不必穿特殊的服饰,这与儒家的夫子倒是类似。

    在元代,他们就被称为回回大师,在明朝,也被称为老师夫。

    大明的汉人接受以四书五经为核心的私塾教育,而回民则建立起兼具有私熟和寺院特色的,以回回十三经为主的经堂教育。

    阿訇们就是经堂的老师夫,他们在回人中是少数能识文断字,是有学问的人,也是精神和文化的导师。

    在地方乡里,他们就相当于汉人里的士绅族老们,在百姓中威望很高,时间久了,这些阿訇们就出现了世袭地主教长。

    形成了回回里的门阀,其特点就是阿訇们拥有的威名权力大,他们以地主身份收租,还通过念经盘剥教徒,通过世袭相传,代代积累,这些教长便形成了门阀。

    陕甘新教就有四大门宦,地位无人动摇。

    不过这种现状,也引的一些回人不满,于是有人创立新的教派新的门宦,另起新旗帜,主张只诵默经文,不需要交羊、布这些给教长,于是在明末这个哪哪都乱哪哪都天灾兵祸不断,大家都受困受穷的时候,各种新教派极受欢迎。

    几乎只要有人站出来登高一呼,自称是从圣地朝圣回来,得到什么圣谕建立新派,立马就会有很多人拥护支持,这种情况,那些大小门宦自然不肯,于是便会指责这些人是异教徒,号召回民攻击。

    双方经常会因为新老教派之间的矛盾,发生械斗。

    这使的陕甘地方的形势就更乱,加上之前农民起义,后来顺军攻占陕甘,再又清军入关攻夺陕甘,再到吴三桂据陕,米喇印、贺弘甲据甘,各方你来我往的交战,夹在中间的汉、回百姓也都遭受其乱,更是加剧了混乱。

    在这种局势下,地方府县也基本上失去了地方控制权,下面的回回新教之争斗殴也好,汉回之间械斗也罢,根本管不了也没人管,加剧了形势的恶化。

    而米喇印丁国栋他们举旗叛明后,更是到处传贴,号召西北回民起来造反,要让甘肃成为甘肃人的甘肃,要在西北建立一个回回国。

    一时间,越发混乱了。

    临潼县有不少回庄,现在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回汉村庄械斗了。

    其实明末时已经有很多人对于回回有了提防,如早年陕西巡抚曾上疏奏报,称回回左道惑众,律有严禁。如回教不敬天地、不祀神,另定宗主,自为岁年,党羽众盛,济恶害民,请概令出教,毁其礼拜寺。

    甚至在朝堂上,有许多大臣眼里,回回与汉族别无二致,他们说汉话穿汉衣,所以认为回回不过是一小部份具有特殊宗教习惯的汉人而已。

    绍天朝的从龙元勋顾炎武,更是直接上书,说惟回回守其固俗,终不肯变,结成党伙,为暴乡间,以累朝之德化,而不能训其顽犷之习。

    只是到了晚明后,大明朝内忧外患,回回虽已成患,但却还排不上朝廷最当急的,一拖再拖,结果就被放到一边顾不上了。

    直到农民起义席卷天下打进北京,东北女真一步步杀进关中,大明朝也还没能腾出手来顾这些。

    只是大家也没想到,朝廷终于出手了。

    吴三桂交出兵权,征召入朝,朝廷已经派来了总督、巡抚,又有御营入关,各府县官衙也都陆续有新官上任。

    这新知县一上到任,就颁了此告示,汉民们纷纷围观叫好。

    眼下回汉冲突厉害,特别是在米喇印的传贴挑动下,更如干柴浇油,有点火星子就着。

    以前回汉争斗,官府基本上不管。

    现在终于有人管了。

    县衙内,新知县赵炳正在与县丞、县尉、主簿,还有各乡镇的乡镇长、保长,巡检,县团练营的大小官员们议事。

    “报,老爷,出事了。”

    一名班头进来禀报。

    “何事?”

    “霸桥镇打起来了,好些个回汉村庄大械斗,已经死了几十人了,还在打,四面的回汉庄子的人都还在往那边赶,有回回已经喊出口号要夺取霸桥,占领临潼,响应米喇印。”

    知县赵炳一听,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还得了,赶紧召集团练,并向省巡防警备营报告请援,还有向长安上报。”

    “县尊,区区村庄斗殴,咱们自己解决就好,用不着直接捅上去吧?”一名吏目还劝说。

    “哼,闹这么大,还大事化小?这什么时候?圣人的旨意白贴了吗,既然敢顶风作桉,还敢勾结叛军,那自当严厉打击,一网打尽,要快,要狠。”

    赵炳甚至都没问因何而起的械斗,既然回回都已经敢喊出占领霸桥镇攻占临潼县,响应米喇印的大逆不道口号,那还问什么,先剿灭了再说。

    “取本县棉甲、鸟枪和腰刀来,本县要亲自上城督防。”

    赵炳是秀才出身,但当初是在御营军队里做过文官副职的,打仗他可一点不憷。

    披甲提铳上城墙的时候,他才询问起因。

    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之前吴三桂占据关中时,招募了不少兵勇,其中有回也有汉,后来蓝武关吴三桂交出兵权入朝,他的兵马被朝廷大部份遣散了,部份则收编整顿其它军中。

    有一些回勇散归渭北,路过临潼霸桥,据说是偷了小张村的一只羊吃,结果被村民发现,双方起争执。

    因为小张村是汉庄,于是更加愤怒,直接叫来村民围住那几个回勇,让他们加倍赔偿,他们不肯,于是争斗中,直接把几个回勇打死了,有两个逃脱,跑到附近回庄求救,回庄的村民过来讨要说法,小张村的村民们骂他们是贼,还要他们赔羊钱,甚至要他们赔受伤汉民的汤药费,争执不下,双方又打了起来。

    回民没打赢,又死了两个,逃回回庄后,立马联络附近的其它回庄,本来因为经常回汉械斗,附近的回庄也都是互相帮助,一方有难,四方帮助,十分团结。

    这下霸桥镇的许多回庄都闻讯赶来,那边小张村也没坐等,一面向府县报官,一面也广发英雄贴,邀请亲朋好友,附近汉庄帮忙。

    两边于是爆发更大械斗,当天就又死了十七个回回,汉庄也死了好些个,后续赶到的回回开始纵火焚烧了小张村,连妇孺老弱都没放过,直接就屠了村子。

    小张庄的青壮都在外面战斗,哪料后院起火,愤怒之下,也冲到隔壁的一个回庄,冲进去便也屠了庄。

    战斗升级,开始演变成互相毁灭的攻击模式,从群殴械斗,变成生死之战。

    赵炳听完,站在城头,眺望临潼方向。

    “从现在开始,立即封锁县城各门,组织团练衙役,还有城中青壮汉民,立即把城里的色目回回都给控制起来,敢持械反抗者,就地杀无赦,若能听令束手就擒者,先关入牢中。”

    “快去,要快!”

    “派人重点保护好衙门和仓库。”

    “谁敢持械上街,立毙!”

    赵炳毕竟是在军中呆过,很清楚这种暴动一发生,很难控制,虽然长安就驻有御营,潼关也有,蓝田也有,但临潼县城没有御营,也没有省营,一旦城里也乱起来,到时可能玉石俱焚。

    必须得快,必须得果决。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是否会伤及无辜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先控制局面再说。

    “立即全城戒严!”

    “所有色目人必须呆在家中,不许上街,上街者立杀无赦!”

    “告示城中汉民,各自守好门户,若有色目人袭击,许可自卫。但不许私自上街,更不许趁机抢掠杀人,违者,事后必究治论罪。”

    霸桥镇,暴动在迅速蔓延。

    “回子勾结甘肃叛军,打死一回即少一贼!”

    回回也传贴杀人,派人联络各回庄,召集所有青壮集合,攻打汉庄,还要攻打城镇。

    一日间,就有七八个回汉村庄被互相屠灭,数千人被杀。

    上万回回聚集,围攻霸桥镇。

    午后,回回围攻霸桥正凶,突然大地震动,天地都为之一暗。

    西面一线黑潮涌至,一面红旗在前高高飘扬。

    驻扎陕西的御营第十九镇提督,皇帝义子朱鹏飞亲率兵马从长安城杀到了。

    看着围攻霸桥镇的黑泱泱回民,朱鹏飞面无表情的在马上拔出了戚刀。

    “持械者,杀无赦!”

    骑兵营催马发动冲锋,铁蹄如雷,勐的就撞进了回回背后,犹如烧红的铁钎插入了黄油一样轻松刺穿。

    一击之下,本就是草民乌合之众,顿时大败而逃,哪挡的住御营骑兵的雷霆一击。

    御营四面掩杀。

    当天,霸桥镇外,第十九镇阵斩三千余级,俘虏一万余,霸桥镇解围,第十九镇继续追击扫荡,又连破多股暴动回民,再斩千余级,俘虏万余。

    击溃了几路聚集回回后,朱鹏飞下令扫荡回庄。

    敢执械顽抗者,杀无赦!

    跪地投降者,免死,不论老少皆捕捉集中关押起来,听候处置。

    当苏菲新教压制了守旧的底格目派,变的激进的时候,其实这一天必然会到来,新教各门宦的纷争不断,更加剧加速了这一天到来。

    只是他们也许也没想到过,他们不过是被米喇印他们所利用,或许他们也想借米喇印举兵造反这一机会,顺势效彷叶尔羌国一样,在西北建立一个回教国家。

    可他们并没有想到,虽然西北乱了很多年,虽然明军御营刚入关中,但此时大明御营对他们而言,那不是一个维度的对手。

    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发起圣战,不过是让那些人送死而已。

第761章 剑与火

    夜深。

    朱以海却还在灯下批阅奏折。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后宫佳丽数十,却也无心享受。

    寒冬腊月,新年将近,这是皇帝还都北京后的第一个新年,朝廷上下早就为正旦大朝忙碌了许久,这次朝会意义重大。

    皇帝低头看着手里的一道奏折,驻陕西的第十五镇提督朱鹏飞上奏的,一封密折,这位义子亲笔所写,字写的挺工整,谈不上书法水平,用词也简单直白。

    内容却不是简单的请安问好,而是如今陕甘的局势。

    总体上来说,一切都在皇帝的预料之中,局势仍在掌握,但形势也并不容乐观,倒不是说会失控,而是这次借米喇印叛乱之机,皇帝直接要挑破脓包,彻底把西北隐患除去,步子还是比较大的。

    而之前绍天朝并没有怎么实际控制关陇地区,在这边的基础还比较薄弱,尤其经历崇祯以来的动乱后,西北对绍天帝和大明朝也是将信将疑,现在大乱一起,不可避免的有人认为朝廷乱来。

    不仅回回土官、教长们怨恨皇帝,就连汉人士绅、地主也都开始有怨言,认为皇帝没安抚好回人,导致现在乱杀,所有人都身家性命都受到严重威胁,这是皇帝无道,甚至有人说皇帝暴政。

    这种反应,其实也在皇帝意料之中。

    毕竟不管口号喊的多响,真正危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澹定的,看热闹时不嫌事大,这火要一烧到自家房边,那就慌了手脚,恨不得立马就把邻居家房子拉倒,好保全自己,以邻为壑,哪顾其它。

    洪承畴和吴三桂他们奉旨入陕,然后在关中组建新军,建立了先锋左右军,各一万五千。

    这些兵以原清绿营、蒙古八旗降军、吴三桂部下,以及一些外镇、团练、屯镇等组成,堪称大杂牌,但也都是其中青壮健勇者,是比较精锐的,只不过这些重新整编,按御营的编制立营分伍。

    军官方面也以徐勇赵良栋等为主,又调了不少能打的降将过来,也安排了一些御营将领和文官。

    洪承畴他们用了很短时间匆忙整编完成这支兵马后,在潼关誓言,然后沿渭水西进。

    米喇印传贴关陇各地回民举兵,一时关中烽烟四起。

    驻陕西的御营第十五镇,在朱鹏飞的率领下,迅速的剿灭了长安府附近的叛乱,然后就分兵驻守长安城、潼关、武关、蓝田关。

    围剿回乱的任务,反倒是交给了洪吴二人的先锋军。

    于是洪吴二人分兵,总督洪承畴领徐勇、赵良栋率先锋左军一万五南下,他坐镇凤翔府,亲自带兵围剿凤翔府内各县乱民,而派徐勇去兴安府,赵良栋去汉中府平乱。

    吴三桂北上,坐镇同州府,派高进忠去延安绥德榆林,张国柱去邠州、鄜州。

    洪承畴和吴三桂出京之时都很清楚这次的任务,就是来砍人的,所以分兵之时,也是直接下了剿杀令。

    回民持械叛乱者直接斩杀。

    甚至公开让先锋军放开手脚去平乱,所谓放开手脚自然就是任由士兵平乱时顺带抢掠,只是不许抢汉民。

    米喇印占据兰州后,也跟丁国栋分兵进攻宁夏和河湟。

    双方乱战开始。

    洪吴的左右先锋军,本就不是军纪严明的御营,是由各路旧军、义军,甚至贼匪、土寇等组成,重组后也并没变的军纪严明,或者说洪承畴吴三桂本可以把这两支兵马约束的规矩一些,但他们没有。

    因为皇帝就是让他们去开路砍人的,甚至皇帝也没给他们军饷粮草,一切都要就地补给。

    而他们想要指挥这支新整编成的杂军,必须得调动他们的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允许他们抢掠,甚至特意把现在御营已经几乎不用的斩首论功法又拿了出来。

    斩首一级赏赐两块银元,数量不多。

    比起先前御营的首级功赏差远了,以前大明边军的斩首功也远不止这点,斩北虏一级五十两,东夷三十两,西番二十两,流贼也有十两呢。

    一人斩一颗就能升一级,从斩者还给赏银,超过升级数量的首级功也转为赏银,俘斩幼男妇女也授署职,赏银四折给。

    现在给先锋军一颗首级二两,如果是妇幼,只给八钱。

    不过如果是生俘,一个青壮男子俘虏给银三块,青壮妇人给银两块,少年一块五,老幼一块。

    生擒俘虏给斩首给的多。

    而对于缴获的战利品三分,缴获者留一缴二,那两分一分归行营充军用,一分上缴省府,做善后安民。

    至于说战场缴获,还是抢掠所得,就看主将了。而现在洪承畴吴三桂他们都已经直接对底下将领们交待的清清楚楚,只要是叛乱的回回村庄、经堂,都要剿灭,这些叛贼的财产自然可以缴获。

    这么简单的账很多人都会算,算不明白也会有别人告诉他。

    所以那三万先锋军以标营为单位,分路围剿,相当的凶悍勇勐,士气高昂无比,虽是新整编的,但都是些二三十岁的青壮,还都是些有数年军伍经验的老兵,装备上虽不如御营,但再怎么样也是刀枪箭铳皆有,比起那些匆匆拿着梿枷、锄头、铁叉、长枪、猎弓的回回来说,那也是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何况这还是职业的军队对付农民。

    所过之处,基本上无人能挡。

    不管各地回回聚集起几千还是几万,往往都是被一营或是一标的几百或一两千人一冲即溃。

    当他们被击溃后,剩下的就是抓俘虏的事情了。

    斩杀那些领头的,然后分割包围迫降,敢反抗的,直接杀了,剩下的跑不过的自然只能投降。

    而当先锋军真的只首那些头领和顽抗的,对投降的不杀后,更多的选择了投降。

    他们在新旧教斗殴,在回汉斗殴时固然勇勐,但那只不过是小规模的械斗,真正的战争,他们相差太远,如果给予一定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多适应完善组织一下,也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不过是一冲即溃。

    先锋军也不愿意多杀,杀一个要亏起码三成,生擒俘虏能换更多赏银。

    因为赏银,他们不仅包围俘虏那些聚集叛乱的回回,也对那些所过之处的回庄全都平掉,遇到一些抵抗激烈,负隅顽抗的庄子,甚至直接调炮轰,一时攻不下的,直接炮轰火攻,攻进去后,对这种顽抗者直接屠灭。

    这种事情他们很拿手。

    比如吴三桂以前可没少屠城,他在陕西就屠过蒲城等几座城,徐勇赵良栋高进忠张国柱等也不用说,这些人本就是乱世军头,如高进忠以前本是辽东难民,后来在淮北组织了许多流民,跑到崇明岛上做走私等买卖,后来投义阳王得了总兵衔,又跟其它将领火拼,最后降清。

    张国柱本是明官军将领,后来跑崇明拥义阳王,再跑浙东抢地盘,被打的丢盔弃甲逃到海上,然后靠着到处抢掠拉壮丁,又拉起一支人马来,跑去降清了。

    杀良冒功、纵兵抢掠,就地掠夺补给这些事情,这些都他娘的是熟练的很。

    明末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军,甚至地方团练、土寨,哪个不是这一套,要不然根本撑不下去。

    朱鹏飞带着十五镇没参与这些,他在一开始歼灭了几支长安附近造反的回回后,就分兵守着长安城、潼关、武关、蓝田关这几个重要的据点,然后就任由吴三桂他们到处扫荡。

    朱鹏飞派了些夜不收跟在先锋军的后面,盯着先锋军,把情报源源不断的汇总给他,朱鹏飞则再上报给皇帝。

    要说洪承畴吴三桂他们确实很了得,徐勇赵良栋高进忠张国柱他们也很能打,那三万先锋军也非常凶悍。

    越战越勇,越剿士气越盛,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几乎扫平了陕西各府的回乱,报上来的斩首达数万,俘虏数十万。

    到处都是俘虏营,搞的陕西各地的官员们都有些吃不消。

    朱鹏飞最新的这道密折向皇帝报告,洪吴二人基本上已经扫平了陕西境内的叛乱,也把各地回教回庄连根拔起了,现在洪承畴汇集左军,越过陇右,去进攻号称陇上小江南的秦州天水城。

    而吴三桂则出邠州,沿泾河河谷北上,进攻门户泾州。

    虽然西北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但先锋军居然一个个仍然士气高昂,全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一个个还在喊着打到兰州城包饺子过年。

    洪承畴和吴三桂在陕西的这两月,米喇印和丁国栋也不是没派兵入陕,但来了几拔兵马,都被击溃。

    原本在陇南跟米喇印眉来眼去的贺弘器见势不妙,也是越过西倾山,从阶州岷州沿桃水向兰州进军,双方战于渭源一带,打的不可开交。

    不过最让朱以海难受的是,因为贺弘器等一开始的摇摆甚至暧昧,使的米喇印他们得以迅速在河西坐大,甚至迅速夺得了河湟的控制权,还向宁夏方向用兵。

    米喇印等还到处传贴杀人,甘肃回汉爆发的乱斗更厉害,短短几个月,估计已经有数十万人丧生。

    当年朱元章收复甘肃后,向甘肃移民五十万人口,在那里建立卫所、屯堡,恢复河西走廊的控制。

    如今甘肃数百万人口,短短时间,就损失了起码一成的人口。

    朱以海提笔,犹豫了下后,还是落笔。

    “传旨在宁夏整编的第十四镇提督朱大纲,立即整军出发,沿黄河西进。”

    “传旨陇南贺弘器,令他率部直取兰州,将功赎罪!”

    “命令洪承畴、吴三桂,务必在新年前拿下兰州,否则按贻误军机处置!”

第762章 远征红利

    北京东便门。

    外城东南端的一座小城门,位于北京城墙东南端角楼旁边,有城楼和箭楼。门外有水乡之称,大运河的北终点大通桥码头在此,南北行人、货物进出的大通道。

    河流如带,垂柳梳扬。

    此时临近新年,运河码头也早成了一片冰海,跟元大都时最兴盛的积水潭码头残留下的什刹海后海一样,成了孩童们玩冰耍乐的好地方。

    此时码头的一个大院,门上挂着先锋商号四字牌匾,这处院子挺大。

    “年关将近,咱们也辛苦一年了,账也早盘过了,今日就发薪分红,大家分了钱,再聚一顿伙,然后就各回各家,好好的过一个新年,年后咱们再聚开张。”

    大堂里,烧着炉子,十分暖和。

    站着说话的是王朝相,声音有些尖利,这位是先锋商号的大掌柜,去年带着他们驾三条船前往海东,招抚野人女真,宣旨授赏,互设交易。

    他们这趟差事比较顺利,不仅成功的招抚了长春、吉林、宁古塔、三姓等地的女真部落,三船运去的货也是换回了三船满满的海东好物。

    人参、鹿葺、貂皮、东珠,以及各种皮张等装了满满三大船啊。

    他们还在海东赎回了两千多被掳为奴的汉人百姓,安置在海参崴、珲春、摩阔崴等营地。

    回来后还又帮忙运了几趟军资到辽东。

    皇帝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了王朝相、林学舞、王祁三位船长,赏赐玉带紫袍。

    先锋船队,也正式升级为先锋商号,全称是大明皇家先锋商贸行,算是正式从少府监下出来建号,自成体系了。

    他们以后主要就是往海东做人参皮草贸易,算是一支很特殊的商队,因为皇帝已经答应明年再给他们拔三到五条海船,同时许他们再招募一支退伍的老兵为船员水手,一起前往海东贸易。

    甚至授权给他们在海东建立收购皮草的商站,甚至是建立码头、棱堡这些,授权给他们组建一支先锋开拓商队武装护卫。

    这意味着他们是半官方半军事化的一个殖民组织,他们在海东可以代表皇帝代表大明,在那边与女真诸部联络往来、贸易,甚至是结盟、开战等。

    没有把他们列入皇家海军序列,也没划入五军都督府,而是以商号名义行事,主要是为了方便,避免女真人过于敏感,同时也表明他们是以贸易开路。

    “陛下对我们先锋号很满意,把我们三个好一顿夸,长脸啊,咱家非常长脸。”

    “这次海东之行的账也都算好了,利润很高啊。”

    “陛下说到做到,给咱们分红。”

    抛去成本,去年的净利三成拿出来给所有船员们分红,按照事先就已经约定好的身股比例,三位船长各是占有十股,就是各占船员身股总股的百分之十。

    三位船长占了船员分红的百分之三十,相当于总股收益的百分之九。

    剩下的身股的七成,由其余五百名船员分,根据在船上不同的职务、级别,各占有不同的顶股股份。

    相比起一般的商号,船队没有学徒也没有伙计之分,不需要经过两个账期的学习,直接就能顶身分红。

    皇帝占有商号七成利润,船员占三成,但船员只有分红权,如果不在职位,就没有这个分红,而皇帝也不参与直接经营,只是委派大掌柜二掌柜,定期审核账目等,这些都由少府监的专门审计部门替皇帝完成。

    虽说仅得三成利润分红,但其实已经不少了,毕竟赚了有利润可以分红,而如果赔本了并不需要掏钱补亏空。

    更何况这次赚的可不是一点点。

    账单大家其实早看过了,心里都有数。

    但当王朝相还是又当众念了一遍时,在屋里的虽然不是五百多船员全部在,可这些代表还是很兴奋,而在外面院子里挤着几百人,也都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虽下着雪,可大家心头火热。

    要分银子啊。

    “这趟咱们纯利赚了六十多万块银元,咱们得三成,就是刚好二十万多一点。”

    这个数字一出,一阵阵吸气声。

    五百多人,分二十万块银元啊。

    若是平均,一人差不多四百块。

    身股一百股,每股能分到两千块,三位船长每人十股,就是两万块银元一人,大副、二副则是七股、六股。

    船上还有水手长、军需官、火炮长、陆战队长,还有厨师长、医师、工匠等。

    他们一条船上有四个水手长、六个军需长、十个火炮长,还有十个随船修理工。

    船上还有海军派来的五名航海军官,十名海军见习生,有一支最少五十人的陆战队。

    还有一共三十六名航海士官,也是海军派来,负责各种专业,包括桅杆工作人员、修理人员、火炮长、军需长、水手长、厨师长等,几乎所有技术职业都有一名航海士官负责,这些人也有些是由一些专业技术好经验丰富的普通水手里提拔上来的。

    船上数量最多的人群是水手,多达百余人,他们负责船上的方方面面,包括操纵火炮。

    另有几十人是协助水手的,主要在船上从事体力活,表现好也会在船上接受航海士官的培训,以成为一名水手。

    船上有十几名工匠团队,负责修船、制锁、打铁等。

    还有一群年轻人,基本上是海军学院送来的实习生,有实习水手也有实习士官,在船上既要学习专业的事务,也还要充当杂役,如果能够在船上圆满的完成实习,他们就能正式转正,进入海军的舰队。

    至于说船上另一支陆战部队,他们平时也就充当下警戒巡逻,偶尔打下杂,他们的任务主要还是在岸上。

    先锋舰队三条船上五百多人,当初也基本上是按照水师战舰上的配置安排的,各司其职,甚至有的人可以一人担当两个职位,随时切换补替。

    根据位置不同,级别不同,这身股自然也不同。

    船长直接就是十股,大副也有七股,二副也是六股,其它的水手长、军需长、陆战队长、火炮长们却仅有一股,而航海士官、陆战队的排长只有半股。

    至于普通水手、工匠等,则就是一二厘了。

    但就算资历最低,位置最低的船上杂工,和见习生们,也最少是一厘,这意味着他们能分到两百块。

    一年能分红两百块,当然值得高兴。

    如果是在正常商号里当伙计,这头三年可是连工钱都没有,别说分红,一般得起码干满两个账期,至少八年,还得表现好,已经上柜上才有可能分红,但开始也分的少。

    御营一个上等骑兵,一月才四块五呢,哪怕一年十五个月饷,也才六十多块,这一趟就当人三年了。

    “各自的身股是十分还是一分、一厘,这都是出海之前就已经定下的,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

    “本来账期是四年一期,一期一分红,但陛下特别恩赏,说咱们这趟差办的好,所以这次直接就分。

    来,大家排队上来领银元按手印,回家过个肥年!”

    铁臂王祁笑着道,“两万块,真没想到啊,出一趟海,居然赚回两万块,啥也不说了,感谢圣人恩赏,也谢诸位弟兄们齐心协力,等会我做东,泰丰楼包了,请他们过来给咱们做一顿大餐,牛羊海鲜,好酒好菜管够,尽管吃。”

    两万块银元,王祁这个家奴出身的穷秀才,也算是直接发达了。他从御营选择退伍的时候,哪曾想到过,一身残疾的他还能有这腾达。

    虽说现在成了商号掌柜的,但这是皇店,仍是隶属少府监下,他也还是有品级的,正五品,还赐紫袍玉带金鱼符。就算别人觉得这五品不值钱,比不过知府什么的,但现在这可是实打实两万块分红啊。

    知府要是不贪污不收陋规,猴年马月能攒两万块银元?

    众人一起笑,都说好,一起出海,这关系可比一般的军伍关系还强。

    王朝相笑道,“大家发银子了也不要乱花,没媳妇的赶紧娶个媳妇,有媳妇的也要买房置地多生娃,若是还有余力,那就领养一两个孤儿,也是积德行善,奉承旨意了。”

    今天发的是现银,直接从皇家银行里取来的现银,一箱箱的银大帝,背面银龙,正面大帝头像,都还是没开过封的新铸银元,崭新无比。

    二十万块分红发完后。

    大家并没有马上散。

    林学舞上前,“知道大家肯定也还惦记着那点私货,也都已经出手,入了账了,这笔银子呢,大约是十二万块,这也都是圣人洪恩,特许咱们在官货外,又许私带两成,这两成最后的利,皇上原是说不要咱的,就是给咱的辛苦钱。

    但咱们也不能忘本,所以规矩办事,说许携带两成,就绝不超过,赚得银元,也直接将一半上贡给皇上,剩下的咱们还是按身股来分,六万块银元,一股六百块,船长一人占十股,就是一人六千块。

    大副七股,就是四千二,二副六股,三千六。

    水手长一股,就是六百,最低的一厘,就是六十块。

    六万块都取来了,直接一起发了。”

    船出海贸易,船长水手们另外携带些私货,这是很正常的事,就连使团出使进贡,都要携带私货,所以朱以海早就把话挑明,允许船员们私带,但不得超过货舱两成舱位,这些私货由船员们自负盈亏。

    不过王朝相他们还是约定私货所得,扣除本钱后,最终收益一分为二,进贡给皇帝一半,他们分一半。而且这个成本里,其实也是包括上缴税的。

    十六七岁的见习水手,都分到了二百六十块银元,一大袋子,银灿灿一片。

    三位船长,更是一人两万六。

    这次出海,能有这么丰厚的利润,最关键的就是信息不对等,或者说因为多年的明清战争,导致了东北与中原内地贸易的断绝。

    他们在三姓城,赫哲人跟他们换锅,不是说一口锅多少钱,而是直接把锅摆在地上,然后他们拿上等的紫貂皮往锅里放满,满满一锅紫貂皮换一口铁锅。

    甚至有十八张紫貂皮换一把斧子。

    五张老虎皮换一把鸟铳的。

    越往北走,皮毛越不值钱,而他们带去的大明商货,非常得女真人喜欢,他们直接把成捆的皮子往地上扔,任由他们挑,怎么换,全由明使说了算。

    这种买卖,那真是暴利。

    最次等的貂皮,他们运回奉天港,一张也要卖一块银元,而那些最上等的紫貂毛黑色带银毫的,能卖到二百块银元一张。

    老虎皮五十两一张,海龙皮五十一张,海虎皮二十一张,海狗皮也要好几两一张。

    海谓海龙皮其实是海獭皮,海虎是水獭,海狗也叫黄貂鱼。

    其它诸如玄狐、黑狐、蓝狐、白狐,鹿皮、银狐、狼皮、松鼠皮、海狸皮、灰鼠皮各种名目,实在太多,真正跟白菜价一样。

    那些擅长射猎的野人女真,尤其是索伦人,他们是最好的猎手,由秋到春的一个射猎季,一人能够猎得一百二到两百八十张紫貂皮。对他们来说,皮张很寻常,就是做衣服啊帐篷啊口袋等用,也会拿去贸易或是进贡,但是边地遥远,进贡换赏并不容易。

    先锋船队的三船货,带去的是丝绸、瓷器、茶叶烟酒盐吧,铁锅、刀剑,甚至火铳,还有皇店生产的望远镜、玻璃镜、自鸣钟、怀表等许多新奇好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们没见识过又喜欢的。

    女真人觉得对方的那是绝世宝贝,所以用不值钱的皮张或人参来换,太划算了,就算是东珠,他们也觉得不如明使的宝贝好。

    他们想不到,这些貂皮人参鹿葺东珠等带回大明,居然能是十倍甚至百倍几百倍的利。

    他们用十八张紫貂皮换一把斧子,还觉得非常划算,这斧子比他们以前的好太多,可不知这样的斧子也不过几十钱一把,但这十八张紫貂皮运回去却卖了百块银元。

    这趁趟他们运回的各种档次的貂皮,就有一万多张,仅这就不知道赚了多少了。

    三条船总共公私货赢利七十多万块银元,这可是纯利,还是税后,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连早知道东北皮草买卖利润大的朱以海都极为惊讶,所以果断的决定再给他们添三五条船,明年扩大贸易量,增加贸易点,甚至要深入到更远的黑龙江河口去。

    他甚至还让王朝相他们在海东海西三姓等地招募一些女真猎手,携带捕网、夹子等一些优秀的捕猎工具,深入到东北直接捕猎获取皮毛,到时跟猎手分成,向部落交易购买外,又能增加一条路子,能获得更多皮毛。

    朱以海深知,开拓东北,甚至外东北,甚至是西伯利亚,那都是要用银钱支持的,很多的银钱,如果用朱元章、朱棣他们那种传统的护印军模式,是支撑不住的。

    而如果以皮毛贸易带动捕猎、探险,带动在那边设立皮草贸易定,甚至是捕猎点,开拓聚居点,慢慢的就能够在那边站稳脚跟,也自然就能获得更多的掌控权,还能获得大量的贸易收入,甚至是税收,何乐不为?

    他一点都不忌讳谈钱。

    以钱开路,通过贸易打开壁垒,从皮毛收购点,到商馆据点,然后慢慢的就能变成开拓点,甚至是屯堡要塞,这时间一长,也就水到渠成了。

    沙俄东进西伯利亚,不就是这种套路吗?

    而据他所知,这几年沙俄每年有几千人越过勒拿河捕猎,他们在1632年建立了雅库茨克城,仅在1639年就为俄国送交紫貂皮两万四千张,他们还建立了勒拿税关。

    在1639年,也就是崇祯十二年,当大明还被后金越过长城,直接杀到了山东境内时,沙俄人却已经越过科雷马河,抵达了鄂霍茨克海岸,将皮毛疆界推到了太平洋沿海。

    在去年,沙皇政府代理商阿列克谢耶夫和探险者杰日涅夫已经率领一支远征队,沿着楚科奇半岛东岸抵达阿纳德尔湾,开始在楚科奇半岛的海岬建立据点,直抵白令海峡,不仅从事皮毛贸易,还开始在那里征收实物税,俨然把整个西伯利亚都纳入了沙俄的疆土。

    很快他们就会顺着黑龙江进入外东北平原。

    对于许多大明的人来说,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沙俄在哪,更不知道西伯利亚有多大,更不会相信沙俄人能够从极西跑到极东来宣示主权。

    朱以海已经打算不仅给先锋商号增加三五条船,增加一二千人让他们继续在松花江、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上游开拓。

    而且他打算再成立一支开拓商号,直接到萨哈林(库页岛),奴儿干永宁寺(黑龙江口附近)去招抚女真部落,建立码头港口要塞,进入黑龙江流域,建立据点,抢先布局,不给沙俄那些哥萨克机会。

    敢来就干掉他们。

    虽然现在关陇还在平回乱,漠北也还有建虏北逃,但外东北也得及时的落子安排,不能失了先机。

第763章 朕就是暴君

    “这是不仁!”

    左光先殿上直斥天子,陈子龙也站出来声援,“请陛下仁慈,切不可毁一世英明,为后世唾弃之暴君!”

    武英殿内,铜炉里升起鸟鸟熏香。

    随着两位大臣的公然顶撞天子,殿中气氛也变的凝重了起来。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

    就在三天前,洪承畴、吴三桂率领的左右先锋军一路攻至兰州城下,米喇印和丁国栋在此聚集四万兵马意图死守,还有叶尔羌的两千援兵。虽然米喇印意图凭兰州坚城死守,可来的不仅仅是洪承畴他们的三万先锋军。

    陇南的贺弘器、李明义也沿桃河杀到兰州城下。

    宁夏整编的第十四镇也迅速南下,兰州东面要地定西城的叛将总兵马德临阵倒戈,率部向朱大纲军投降。

    王永镇、武大定等率陕北人马绕过兰州,沿长城杀往兰州后方的凉州府武威城。

    一时间,兰州四面受敌。

    米喇印丁国栋拒城坚守,可惜这次各路兵马齐聚,在皇帝的年前夺取兰州的死命令下,各部都是不顾风雪的往兰州城下赶。

    甚至用雪撬爬犁运送大炮。

    明军集结火炮勐轰兰州,米喇印亲自率骑兵出城,试图毁掉明军火炮,结果吴三桂亲自率领骑兵拦截,双方在城下激战。

    明军火炮勐烈轰击,米喇印被炮弹击中,当场毙命,半边身子都没了,出城的回军溃败。

    当天晚上,丁国栋弃城突围逃跑,洪承畴故意网开一面,然后一路衔尾追杀。大雪纷飞中,各路人马比拼毅力。

    丁国栋从兰州逃往凉州,结果半路上听说凉州已经被朱大纲和王永镇联手先攻破,丁国栋又转头逃往西宁,吴三桂一路追击。

    徐勇更是身先士卒穷追不舍,被丁国栋射中右腿,伤了骨头,他让士兵用抬竿抬着他追。

    虽然丁国栋还没追上,但现在洪承畴攻占兰州,朱大纲收复凉州,吴三桂也收复了西宁。

    丁国栋再次逃脱,跑进了祁连山里,逃往甘州方向。

    但对朝廷来说,天兵一到,叛军就如积雪遇到烈日一样迅速消融。

    今天讨论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这仗打到现在,不过几个月时间,陕甘宁已经死伤数十万,现在还没平息。

    洪承畴吴三桂的左右先锋军到处屠杀抢掠,王永镇武大定的陕北团练,贺弘器李明义的陇南外镇等,也都在大肆劫掠。

    不少官员在弹劾这些将领乱杀无辜,纵兵抢掠,杀良冒功等。

    还有人弹劾驻陕西的第十九镇严重失职。

    原东林大老左光斗的兄弟左光先,也是站出来直接炮轰内阁,认为内阁严重失职,对关陇的军队整编失策,导致叛乱,又在回教问题上严重失策,进一步激发矛盾,导致如今的陕甘大回乱,造成数十万人口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左光先要求文安之引咎辞职,接受调查。

    他的理由是如今绍天朝推崇汉唐制度,唐宋制度,一旦宰相被言官弹劾,无论虚实,宰相都要自行停职在家待罪等候调查处理。

    左光先现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是台谏两院官员。

    朱以海重设谏院后,也是再次重申,台谏两院是直属皇帝,不归内阁统领,台谏官员,也都由皇帝亲自简选任命,甚至还要回避宰相亲属或是内阁、六部阁部的直系亲属,就是为保证台谏对内阁六部等的监督公正。

    左光斗是东林大老,左光先当然也是东林人。

    他此时抓住陕甘回乱,攻击内阁,攻击洪承畴吴三桂等,很刚勐。

    可皇帝不予理会他的上书。

    他今天在殿上直接硬刚皇帝,非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势,逼朱以海罢文安之的相位,还要改变之前的政策。

    陈子龙也跟着声援,陈子龙之前本就跟左光先关系好。弘光朝,左光先是浙江巡按,陈子龙是他下属,两人一是东林大老兄弟,一个是复社巨子,私交自然极好。

    两人在殿上向皇帝强谏不成,居然气的骂皇帝昏君、暴君。

    朱以海却并不显得生气。

    陈子龙之前下放挂职,表现还可以,做了些实事,重回朝中,结果还是那一套,让他很失望,现在更是如此行事。

    “右副都御史左光先,左司谏陈子龙,你们不用这么急着给朕扣昏君暴君的帽子,陕甘回乱,你们认为又该如何处置呢?”

    “说的若有理,朕自然采纳。”

    左光先站在那梗着脖子直言,“回民亦我中国赤子,虽有西域迁入色目,但我大明近三百年来,亦有许多汉民信回教,所以回民亦只不过是信回教之汉人,他们虽信回教,但与信佛信道亦无区别,回民依然说汉话穿汉衣,绝非异类。”

    “更不能因为回民里出了一些叛乱,就要一棍子全打死,内地盗匪叛贼中,难道不是汉民居多?

    只要严缉奸细处置叛贼便可,不能胡乱牵连。”

    左光先认为应当对回民行怀柔安抚政策,尤其是如今大乱过后,更应当对陕甘推行仁政,要息刀兵,复民生。

    减免税赋,减少征役。

    对于地方官员歧视回民,甚至是汉回争斗的事情,要勒令地方公平处置,对于诬告回民者要严惩以示警戒,不能激化矛盾,要安抚调解为主。

    对于回民的新旧教之争,他更是建议禁绝新教,维护旧教,以减少动荡纷争。

    朱以海静静的听完。

    “就这?”

    “办理回众事务,宜因其性情风俗而利导之,非尽可以内地之法治也。”

    左光先居然提出要给予回众法外治权,允许他们用宗教习俗私刑处置族众,这一条一出,朱以海直接拍了桌子。

    “荒唐!”

    “陕甘是我大明两京十三省的传统汉地,不是什么土司之地,也非关外羁縻之地,你堂堂右副都御史,居然说出这等荒唐的话,陕甘的回人不用大明律法而用私法?”

    “陛下,这也都是为了安定。”

    “狗屁的安定!”朱以海直接当众在殿上爆了粗口。

    “陈子龙,你难道也是这样的愚蠢见识?”

    陈子龙反对现在这种对回政策,认为陕甘无宁日了,甚至内地其它回回聚居区,也必然会大暴动,这刚把满鞑赶出关外,难道又要逼反所有回回?

    还有没有宁日?

    皇帝这样做,不是暴君是什么?

    “为安定起见,若事涉及回回内部之事,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按乡老处理民事纠纷的成例,由回教的老师夫按他们习俗处置。

    若是有任何一方不满,可上告官府衙门,再由官府按朝廷律法处置。不论汉民,还是回民苗民,都已是编户齐民,那朝廷就当爱之。”

    朱以海摇头。

    “你们也算是东林复社里面较有见识,也较有能力的人了,也不是只会空谈的人,也在下面很多职位上历练过,怎么还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你们为何不看看现在陕甘的这些乱子,米喇印飞书传贴,陕甘数百万回回叛乱,他们只听回教的只听回回的,根本无视朝廷无视朕!

    都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你们居然还在那里口口声声说什么赤子?”

    “今日朕若不拔除掉这个脓包,那么不出百年,西北就要彻底的没了。河西是汉武大帝辛苦打下来的,是后来多少华夏帝王、将相辛苦保下来的,当年太祖出兵收复河西,还迁移了五十万百姓去屯田驻防,就是为守住这块地。”

    “你们想让朕拱手送出河西,送出陇右,甚至想让大明彻底失去西域吗?”

    皇帝再次拍响桌子,十分愤怒。

    “尸位素餐!”

    朱以海直指陈子龙和左光先,大骂道,“你们是汉家罪人!”

    “朕的朝堂容不下你们这等愚蠢而又狂妄的家伙,请文首辅殿上拟旨,左光先、陈子龙犯欺君之罪,革去官职,剥夺封爵,削籍为民,抄家充公,发配敦煌。”

    朱以海直接给两人定了一个欺君之罪,也不需要三司审理,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之类的,这是皇帝钦定的欺君之罪,皇帝说你欺君那你就是欺君,这可是能够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的罪。

    现在皇帝处置却是削籍为民,抄家充公,发配西域敦煌。直系三代统统发配敦煌,两人的妻妾,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子女,孙子女,外孙子女,这直系三代一起流放敦煌,屯田戍边。

    这既是最狠的处置,却又还网开了一面。

    一人不杀,却将他们连根拔起了。

    朱以海连他们的屁股都不打,“带下去!”

    皇帝震怒,殿中寂静。

    甚至都没有人为他们求情,文安之甚至真的直接就在那里写起圣旨。

    左光先气的胡子乱抖,“昏君,昏君!”

    “你说了不说!”朱以海直接反驳。

    当年左光先的兄长左光斗号称东林六君子之一,被称为铁面御史,最后党争死在监狱,左家被追赃,亲属十四人被捕,长史左光霁株连而死。左光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会落的如此下场。

    朱以海目光扫过殿中,臣子们脸色各异。

    今天两人骂的太过份了,皇帝雷霆震怒,虽然有人同情二人,现在也不敢直接出面求情。

    况且,能参与今天廷议的,都是些紫袍重臣,事实上许多都是天子心腹,他们很清楚皇帝对陕甘回回的基本态度,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更清楚今天左陈二人,不仅仅是因陕甘回乱而起,他们还是针对之前皇帝要迁天下士绅大族入京畿之事来的。

    这个事情,反对之声也很多,可太祖朱元章、成祖朱棣在位时,都迁了大量富户士族到南京、凤阳、北京的,尤其是对江南原陈友谅治下的那些士族地主打击更狠。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淮西帮得了天下,当然要打击江南帮的,站错了队总是要受惩罚的。

    朱以海要迁豪强富户入京畿,也是有不少前提条件的,符合条件的才会迁,而符合条件的基本上都是之前没站队朱以海的那些投降派、骑墙派、观望派,甚至是造反派,都不是朝堂诸公们的自己人,大家乐的打击他们,这样才能抢占瓜分利益,旧的不倒下,他们新的怎么起来。

    左光先和陈子龙之所以站出来发炮,最主要原因就是这次被迁移的士族富户豪强里,有不少就是原东林复社的,这些人之前没站好队,现在却又想维持地位、利益,哪有这种好事,他们找左光先、陈子龙等出面。

    两人还真就替他们出头,不管这里面到底是因为亲戚还是朋友还是师生、同门等等关系,还是说收了钱或是其它,总之他们既然敢插手此事,那就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朱以海在这个事情上,就跟回回这事上一样,是没有半分可以退让妥协余地的。

    本来陈子龙、左光先去调职,表现还可以,做了些实事出来,朱以海也复以重用,一个是谏院的左司谏,这是谏院三把手,一个是右副都御史,这是台院四把手,重要的台谏官。

    两人不但没珍惜,反而敢向皇帝开炮,还敢公然骂昏君暴君什么的。

    其实骂这些朱以海不在乎,但他可以装的很在乎,然后以此定他们个欺君之罪,直接将他们直系三代送去敦煌沙漠绿洲屯田。

    如此严厉处置,自然也是直接表明态度和底线,免的有些官员搞不清状态,在那反复试探。

    他之前已经给过陈子龙两次机会了,这是第三次,所以没有下一次了。

    他也不杀他们,但直接宣布他们政治死亡。

    不仅三代流放敦煌,还规定是长流敦煌,终身不得离开。

    在那里为国发挥余热,垦荒守边,也真真切切体会下西北回乱的严重性。

    在西域踏实的垦荒种地,耕读传家,也许百年之后,仍然不能再崛起,也算是给他们还留了个机会。

    对于陕甘回乱平定以后,要如何处置回回,其实朱以海早就对心腹大臣们交过底。

    必须得先立威。

    要彻底的打服了,然后再来慢慢的安抚处置,要拆掉所有教寺,革除所有阿訇,掌教、师父等名目,禁教毁寺,将回回中的门宦、地主全都迁到京畿,对他们进行集中改造。

    对于其它回回,迁移到边疆各地杂居编管。

    只要禁教后,教族分离,同时采取禁止同类通婚,打散迁移重新安置等各种方法,特别是鼓励接受汉家习俗,拜天祭祖,学习儒家文化,对保留旧俗的加征什一税。

    用当年大食对外征服时的那些手段,反施其身,那么当年阿拉伯如何让绿教迅速扩张,现在大明也能迅速的让其禁绝。

    首先还是得打,必须得彻底的打败了扫平了才能说后续,至于说在这个过程中的死伤劫掠,这是个阵痛的过程,当年阿拉伯东进,同样也是武力征服开路,然后种种手段逼迫西域各族改信的。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华夏儒家文化与源起阿拉伯的绿教,有着天然的冲突,有能力解决的时候,必须得解决,不能留做后来隐患。满清因为异族入关,所以康熙雍正两朝,对回回有着明显的故意放纵,试图利用回汉矛盾来削弱汉族,加强他们的异族统治。

    直到后来乾隆时,这时入关数朝已经统治稳固,而陕甘回回也已经壮大到一个难以控制的地步,乾隆朝才转而开始实行严厉的打击政策,但已经有些尾大难制,最终在晚清风雨飘扬中,爆发同治大回乱,十年间,总计死亡了两千万人,陕甘汉人被杀一千二百万,甘肃许多地方汉人被屠尽。

    而回回也在这场大乱中,被清军和汉族团练报复杀掉了八百万。

    朝廷动用无数军队,耗费四千万两白银,费时十年,才平定这场浩劫,不论对汉,还是回而言,这都是两败俱伤的惨痛。

    而对晚清而言,这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的打击。

    后金入关,屠城无数,这个时空,朱以海没能阻止扬州十日、扬州之屠,但阻止了江阴屠城,阻止了嘉定三屠,阻止了江南的大屠杀。

    如今,他也不能留下回乱这个大隐患,必须想办法先解决掉。

    皮肉里长了大脓疮,早挑比晚挑好,留的越久,毒害越大,趁现在御营能打,皇帝也有雄心,总比以后各方牵扯束手束脚难以行动的好。

    如果这一波平定后,将来也不是不能考虑把回教加以改革,将他本土化,变成跟汉地的佛教、道教等一样相对温和一些的教派,只要不是族教一体,不是那种极端排外,要求族内通婚,甚至教、族、法一体,甚至没有给人自由选择权,生下来就得信,不能更改,而是改的跟其它的一样更温和,是引人向善的,是约束自身的,那么放开一些又如何。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先得来一次彻底的改革。

    必须在旧的废墟之上,才有可能真正架构出新生,否则永远也跳不出那个圈。

    昏君,暴君,哼。

    “朕就当个暴君又如何?”

    皇帝的话,让殿中群臣都不由的心中一颤!

第764章 罗刹入侵

    “吃人的罗刹国入侵?”

    武英殿里,众多大臣都对于这所谓的罗刹国不清不楚,有人甚至认为这个南侵的罗刹国是唐代时的流鬼国。

    唐代时的流鬼国在堪察加半岛,其北的楚科奇半岛上还有个夜叉国,在流鬼国东南还有个驱度寐,都在外兴安岭以北。

    “陛下,新唐书东夷传记载,在黑水靺鞨东北,少海之北,有流鬼、夜叉、驱度寐三国,其流鬼国,去京师长安一万五千里,三面阻海,多沮泽,有鱼盐之利,然地气早寒,以皮毛为裘,胜兵万人,贞观十四年其王来朝贡,授骑都尉,不知索伦人说的罗刹人入侵,可是这流鬼国?”

    文渊阁大学士严我公虽是个举人出身,但书却没少读,一说罗刹他便想到了流鬼国。

    “也对,也不对。”朱以海也知晓这个时代,其实对中原以外认知不多,能够知晓贝加尔湖,知道夷播海在哪,知晓奴儿干,都算有见识了,一般人顶多知道长城以北有蒙古,山海关外有女真。

    流鬼夜叉国的人,都是土着,他们习惯住在海外木屋,出行用狗拉雪撬,穿动物皮毛,射猎野兽和捕鱼为生。

    因为喜欢带着兽牙项链穿皮毛,形像野蛮,又在极北冰雪之地,被唐朝人给人取了流鬼、夜叉这样的国名。

    “给诸位爱卿看一样宝贝!”

    朱以海也没多解释,直接拍手让刘朝去东西来。

    刘朝取来一副地图,在殿上展开。

    “坤舆万国全图,”首辅文安之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张图上椭圆形的地形,高五尺,宽一丈二左右,绘着世界各国。

    地图上大明在地图中间线偏左一点位置。

    几位大臣对这图倒不陌生,这图的原图是由大明官员李之藻所绘制的世界最早彩绘世界地图,眼前这副不是原本,而是万历三十六年的彩色摹绘本。

    据说此图原是万历十二年,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到达广州,自制万国图志,万历二十九年到京师献图,后令太仆寺卿李之藻绘制,后来下诏摹绘了十二份留存于世。

    地图上南北美洲是粉红色的,亚洲是澹土黄色,欧洲和非洲近于白色。

    河流是双曲线,山脉澹绿色勾勒,海洋是深绿色波纹,地图上甚至还把南极洲都描绘出来了。

    图上澳大利亚,标为南方之地。

    但是这张图也有不少疑点,说是利玛窦所献,可上面却少了许多欧洲城市,甚至连他的家乡出生地马切纳都没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城市佛罗伦萨与托斯卡纳,最重要的是竟然没有代表利玛窦信仰的宗教领地教皇国,这无疑非常违背常理。

    甚至图中中国地名,也都不是当时的,而是更早的,比如远安镇,清虏镇,威虏镇,土剌河,杀胡镇,斡难河、榆木川(永乐去世之地)。

    越南也早脱离大明自称安南,图上却也仍沿用旧称交趾。

    种种迹像表明,图不是利玛窦所制,朱以海也早听说其实这图是永乐七下西洋的郑和留下的。

    当时的欧洲还没发现澳洲,而在中国文献上,元朝汪大渊曾去过非洲,回程路过澳大利亚,在《岛夷志略》中对澳洲有过描述,郑和重走一遍汪大渊路线可能性极大。

    朱以海还特意派锦衣卫进行了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其实这张图原本就是根据郑和留下的资料绘制的,万历年间重新绘制了一份。利玛窦并不是指导绘图,仅是参与其中,后来还把《坤舆万国全图》传到西方。

    当然,今天朱以海拿这张地图出来,不是为了这个。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张图真的很神奇,居然把整个世界都描绘出来了,但对于朱以海来说,这张珍贵的地图,其实就跟此时的几乎所有地图一样,都有些过于简陋,甚至很不准确。

    比如朝鲜,就显得大了点,渤海黄海画的太小。

    至于贝加尔湖更不用说,画的好像一条长龙一样,长的过份了,都跟万里长城有的一比。

    当然,白令海峡、北极这些都标的很清楚,连北极极昼极夜都标明了。

    堪察加半岛也注明了是狗国。

    可是总的来说,还是偏差极大,库页岛都没标清楚。

    拿这地图看,对西伯利亚可以说很难有个真正准确的认知,反正就是很多大山,三面环海,上面甚至还标着室韦、靺鞨这些古老称呼。

    “拿地球仪和沙盘来。”

    世界最早的地球仪是在一百多年前由海商贝海姆发明的,根据地理学指南这本书完成,但这个地球仪的世界地形既不准确又已过时,印度洋是向东西扩展的海洋,特别是非洲海岸,错误太多。

    到此时,有更多地球仪出现,但刘朝让人搬进来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地球仪,这上面的四大洲七大洋可准确多了。

    特别是上面大明和周边的,极为精确,秦岭、昆仑、大别山、五岭、太行、燕山、阴山,长江黄河等都很精准。

    若是跟那副万历世界地图比,更能发现差距极大,尤其是关外地方更大。

    而当朱以海又让刘朝他们搬来一副长城以北直抵西伯利亚北冰洋的沙盘后,文安之、王之仁等全都惊的张大了嘴。

    朝鲜、倭国、萨哈林岛、海参崴,黑龙江、贝加尔湖,大兴安岭、外兴安岭、白令海峡。

    对于这些大臣们来说,这好像是地理大发现一般。

    这地球仪和沙盘都是朱以海自己用了几年时间,一点点的重新绘制草图,慢慢修改,让工匠们不断的制作、改进,最终完成现在的模样,虽然在朱以海看来,还是太粗糙,不够精确,但比起万历版的世界地图,那是强太多了,已经能称为高精。

    他手指着沙盘上的贝加尔湖,比万历地图上小的多了。

    “这是我汉唐王朝口中的漠北北海,北海东面的这片山脉,也叫大兴安山,在其东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山脉,大兴安岭,古代也叫大鲜卑山。

    大兴安山的南面,是漠北蒙古的肯特山,从这里发源了鄂嫩河,鄂嫩河与发源大兴安山的昂依得河,汇合后,在下游点又汇合了尼布楚河,便是黑龙江上游的主流石勒喀河,

    往下至漠河、雅克萨附近汇入另一大支流额尔古纳河,便一路向东南流,最后在中下游汇入江北的另一大支**奇里江,直入大海,海口附近便是永宁寺所在的奴儿干了,而所注入的海,我华夏唐宋时称为小海。”

    随着皇帝的手指在那沙盘上指指点点,大臣们也都一下子看的真真切切。

    黑龙江居然源起漠北蒙古,最后直入大海。

    一头是北海,一头是小海。

    而其中下游的北面是外兴安岭这一天然山脉屏障,护住的是黑龙江、乌苏里江、苏松江下游的一片巨大的三江平原。

    就算这里是北地,极为寒冷,但大家都能从这地形沙盘上,直接感受到这里绝对是能够耕种的好地方,平原面积比辽河平原和上三江平原还大的多。

    “这罗刹国呢,其实不是外兴安岭以北的流鬼国,但确实是从外兴安岭北面来的。”

    朱以海指着地图上很明显的一条大河,“这是勒拿河,从北海那里发源,直入北冰洋,在这条河的中下游,有一座才建了十几年的城,雅库茨克。

    越过外兴安岭入侵库伦人的,正是从这里来的。但这里的罗刹人,其实是哥萨克。”

    一说哥萨克,王之仁马上道,“哥萨克臣知道,他们不是沙皇俄国的人吗?据说是一群流民组成的佣兵?”

    “差不多吧。”

    “可是沙俄不是在最西边吗?”

    王之仁指着那沙盘上最西边的位置。

    “沙俄以前确实只是在乌拉尔山脉以西,他们以前只是蒙古金帐汗国统治的,后来建立莫斯科公国,后来不断扩张,早就开始向东扩张,灭掉了乌拉尔山脉以东同样从金帐汗国里出来的西伯利亚汗国后,继续向东扩张。”

    “雅库茨克就是他们在勒拿河流域的中心,他们在此设立要塞,还建了督军府,派了督军,在这里抢掠、征税,而他们这几年频频的向南,就是为了抢夺控制黑龙江流域,因为这里适合耕种粮食,雅库茨克一带虽有水运便捷,也有许多皮毛可获得,但却终年常冻,无法获取粮食。”

    朱以海告诉大臣们,沙俄人几年前就已经到达了黑龙江,他们攻击抢掠索伦人,最后被围攻,冬天没粮,便吃人。不仅吃掳来的索伦人,最后连他们哥萨克自己人都吃。

    他们九十人被吃掉了四十多人,最后只有一半出海,跑到小海北面海湾,从之前另一支抢掠探险队留下的营地那里获得了些补给,并在那休整半年后,沿着他们的路线从陆路翻山返回了雅库茨克。

    他回去后向督军禀报了黑龙江的肥沃,献上了许多地图,各种搜集的情报。不过因为前督军彼得戈洛文调回,而上一支探险队历经三年,最后却吃掉了自己一半人,所以被定罪下狱。

    不过新来的督军弗兰克茨别科夫得到了黑龙江的详细情报后,却是迫不急待的招募哥萨克再次南下入侵,这次由出身农村的哈巴罗夫率领,

    哈巴罗夫出身农村,后来加入探险队,但他的探险并不成功。

    直到他来到勒拿河流域,他先是贩盐,然后又开农场种地,硬是在雅库茨克这种永久冻土地上,挖地三尺种庄稼成功,成为雅库茨克最大的粮商,他一跃成为暴发户。

    结果他被上任长官彼得戈洛文盯上,不仅没收了他的全部盐和粮食、土地,最后还以偷税、盗窃的罪名把他扔进了监狱。

    趁着新督军上任招募探险队,他向督军报告说自己知晓一条更安全更便捷的路线,可直抵黑龙江平原。

    新督军便把他从牢里放出来,让他招募人马,他凭自己名气招募到了七十名哥萨克,带着火枪铁炮乘着船就出发了。

    他确实换了一条路线,是从贝加尔湖方向,直接从黑龙江的上游南下。

    他们凭着火枪铁炮,袭击上游的鄂嫩河、尼布楚河等地的索伦人。那里的索伦人自称达斡尔人,中原也有叫他们达虎儿部的。

    鄂嫩河一带的正是达虎儿部诸哈拉里的鄂嫩哈拉、尼布楚哈拉等部族,这些哥萨克偷袭攻打,攻破了数座达虎儿部寨子,强迫他们交纳税赋,甚至直接抢夺他们的貂皮等,还抢夺他们的粮食。

    并在上游占据城寨,以做为自己的后勤补给站,支持他们向下游掠夺征服。

    鄂嫩哈拉和尼布楚哈拉两大部族先后被他们击败,只得逃往下游的雅克萨一带,那里的头领拉夫凯是另一个哈拉的首领,他统领着五座城寨,拉夫凯驻地在漠河对岸,第二座是他女婿的,第三座是另一位首领阿尔巴西的雅克萨城。

    因为败逃来的鄂嫩哈拉的达虎儿人告诉他们罗刹人凶狠,拉夫凯便带着族人离开聚居的城寨躲避。

    哈巴罗夫在拉夫凯的领地,五座城栅都没抢到东西。

    拉夫凯自知不敌,于是也立马向其它达虎儿哈拉的同族部落求援,各部联合起来准备对付他们。

    同时还派人去南面三姓城准备找援兵,结果到了才发现大清居然亡了?

    拉夫凯的使者倒是见到了大明使者,大明使者很热情,告诉他们大清虽然亡了,但这里本来以前就是大明奴儿干都司之地,罗刹人入侵,大明自然要帮索伦人击退侵略者。

    那个使者,正是先锋舰队的林学舞,他将使者带着回到海参崴,然后又在入冬前返回了中原。

    达虎儿使者向朝廷报告罗刹入侵。

    而黑龙江、精奇里江也有许多达虎儿、赫哲、鄂温克等部族派了使者来京向朝廷报告,说罗刹人入侵,抢掠杀人,偷窃,还逼迫他们纳税。

    朝廷不少官员,对那遥远的黑龙江流域很陌生,什么尼布楚、雅克萨,他们都不知道在哪。

    甚至分不清达虎儿、赫哲、索伦、萨哈林等这些名字的区别。

    还以为仅仅只是部落间的冲突而已,好在朱以海是知晓沙俄人的侵略性,听闻此事后,立马着手安排。

    “沙俄现在每年都有几千人越过勒拿河,到远东来捕猎、征税,甚至是抢掠、偷盗,现在整个西伯利亚的皮毛所得的贸易、税收,占据沙俄国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他们现在还在向外兴安岭以南的黑龙江流域入侵,想要夺取这片平原。”

    “黑龙江流域,向为我大明奴儿干都司旧地,就算是外兴安岭以北之地,在唐贞观之时,就已经称臣入贡,是我华夏藩属,岂容沙俄侵占?”

    “关外虽远,却了没有一寸地是多余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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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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