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海上升明帝TXT下载海上升明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海上升明帝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5章 鲸吞

    南召、叶县、裕州,南阳的北面三城,加上东面的泌阳、桐柏、舞阳三城,随着明军从北、东两面推进,都迅速的被占领。

    鞑子不战而走,远远闻风弃城而遁,各地堡寨、乡团,也都纷纷受抚,一旨圣谕,全都散寨归农。

    明军在北面还仅派了第一镇的第一协出关,东面也仅是第十八镇的一个协推进,就拿下了六城。

    迅速在两面派官选吏,编练保甲,清理田地,登记户籍,赈济灾民,恢复生产。

    一片火热。

    南召崔庄乡驻防的李宝泉哨,还因为给全哨所有未成婚的战辅兵在当地娶亲一事,引的全军轰动,而皇帝对此事的处置,也引发各镇纷纷给军中弟兄们娶妻浪潮。

    大家一边剿匪招安,一边忙着军民联姻,好不热闹。

    御营只派了两个协进入南阳外围,夺取六城,却是给了南阳巴思哈、武关尼堪极大的压力,他们只能不断的催促湖北八旗赶紧加速北撤。

    郧阳王光恩的自尽,徐启元等的投降,更加剧的鞑子的恐慌。

    徐启元等投降后被杀,出人意料,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七月底。

    朱鹏飞朱定国两义兄弟止步谷城一带,开始回头整编兵马,清剿流贼,招抚堡寨等,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而湖南的朱胜利与夷陵的李赤心已经顺江而下,进入了已经撤空的荆州。

    这座荆江重镇,便再次易手。

    几年前,李赤心等一攻失败撤退,后来归顺绍天朝后,再攻得手,却很快主动撤离,如今终于还是再次回来。

    日月旗插上荆州城头,迎风飘荡,这座空荡荡的城池,也显得精神起来。

    数日后,朱胜利与李赤心的军队,顺军又连取公安、石首、监利、沔阳、潜江、天门、汉江等城,最终一路抵达汉阳和武昌。

    此时武汉三镇,汉阳汉口江夏的清军,都已经撤离,从江西江北方面开过来的明军,也朔江而上,收复了空城的黄州府黄冈城和武昌城,

    八月初一日,两军顺利在汉江口会师。

    中秋。

    在这节日里,朱以海骑马进入了南阳城,汉江上游的郧襄行营朱鹏飞朱定国高必正军团,陕洛行营的皇帝御营中军集团,还有豫东的郑遵谦、朱忠义、刘穆军团,荆江行营的朱胜利、李赤心、袁宗第军团,江南行营的张名扬、金声桓、张安、王得仁军团,也都赶到南阳会师。

    整个湖北和河南,都宣告光复。

    这次几乎没有费一兵一卒,朝廷就是在后面赶着鞑子,鞑子撤离一城,明军收复一城。

    对于皇帝的这次部署,不少将领认为错失了一个极佳的围歼机会,可皇帝坚持,严禁任何将领违旨出兵拦截、包围清军。

    就这样赶羊一样的,把他们全都从湖广赶到襄阳,赶到南阳,最后赶进了武关商洛。

    湖广河南不战而下。

    各路兵马汇聚南阳。

    可皇帝也并没有急着追击进入关中之意,并没有提出攻打武关的计划。

    反而是再次颁布了关于各路兵马整编的旨意,要加快各镇整编。

    金攻玉第一镇驻山东,张全第二镇驻河北,

    郑遵谦第七镇驻江北、刘穆第八镇驻江西、朱胜利第九镇驻湖南,张世鹏第十镇驻四川,

    袁宗第第十一镇驻贵州。

    朱忠义第十八镇驻河南,朱鹏飞第十九镇驻陕西,朱定国第二十镇驻湖北。

    孟宪领第三镇驻浙江,张鹏翼领第四镇驻江东,卢象观领第五镇驻福建,张名扬领第六镇驻广东,

    杨伯兴领第十二镇驻广西,刘世勋领第十三镇驻云南。

    郑继武领第十四镇驻甘肃,李赤心领第十五镇驻辽东。

    张名斌第十六镇、秦翼明第十七镇拱卫京师、随侍护驾。

    京营三镇为第二十一到二十三镇,分别驻守南京应天府,东京奉天府还有兴京绍天府。

    水师四镇则为第二十四到二十七镇,分驻辽东旅顺,山东青岛,江东镇江,以及岭南广州。

    眼看着湖广的清军撤进了武关,朱以海不急着出兵攻打。

    却下了出人意料的命令。

    除第十六镇、第十七镇御营,以及京营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镇外,其余各镇,都在南阳过完中秋后,返回各自划分的防区驻地,完成与地方部队的整编。

    福建、广西、云南、贵州、四川、江西、湖南、湖北、甘肃、陕西、辽东十一省,除各驻一御营新编镇一万五千兵外,还编一个屯镇一万五,屯守偏僻山区,且耕且守。

    其余省不再设屯镇。

    各省设一二团练镇,平时为农,冬春集训,战时协防。大体是一省设一镇,一道设一协,一府设一标,一县设一营,平时只在本驻区训练协防,非重要战事不出防区。

    原来各外镇都与各御营整编合营。

    御营外镇裁下来的,优先进屯镇,屯镇裁下来的优先进团练,团练再裁下来的,可以优先选为驿卒、地方衙门役吏。

    “如今大军云集,陛下何不一举攻入关中,把尼堪、吴三桂一起灭掉,然后挥师直捣北京?”

    “鞑子已经迁都燕北了,”朱以海吃着块桂花月饼,很平静的对抵达南阳的各镇大将和随驾的大臣们道,“如今大军云集南阳,但是南阳根本供应不了这么多军队的粮草器械,兵越多负担越重,

    而尼堪现在重兵云集武关,我们强攻,他必然顽抗。”

    朱以海不愿意强攻武关,武关较险,强攻伤亡大,而且吴三桂肯定会坐山观虎斗,不如先把各路兵马撤回,返回划定驻区,让他们去与地方部队整编,合并掉地方的外镇、屯镇等地方武装,并进一步招降堡寨,剿灭贼匪等,既能解决粮草供应问题,也能安定地方,尤其是新收复的山东河南湖北诸省,以及土司众多,本就不怎么安稳的西南云贵桂巴蜀等地。

    如今河南湖北等地救济安民都需要大量粮草,供应不了太多云集在此的军队。

    而且朝廷逼的急,尼堪极可能与吴三桂联合起来,倒不如就这样留几镇人马在这里堵着,尼堪反而会耗不起。

    他要么出关来跟明军决战,要么就只得继续往关中去向吴三桂借条路。

    甚至是去灭了吴三桂这个反骨仔夺取关中。

    朱以海这边压力松一点,尼堪跟吴三桂火并的概率就会加大许多。

    对朱以海来说,他这次能够顺利的收复山东河南湖北三省,已经非常满意了,兵不血刃拿下。

    接下来与其急着去打尼堪和吴三桂争关中,倒不如退一步,等一等,先把到手的这几地安稳再说。

    尤其是把一直搁置没处置的金声桓李赤心等外镇、屯镇再好好整顿一下。

    有王光恩等前车之鉴,朱以海是绝不会真正放心金声桓这种军头的,以前是为大局考虑,只能先忍着他,安抚着他们,任他们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对他们在地方上的胡作非为也只能忍着。

    但现在既然有这条件了,就得先收归兵权。

    只要把这些军头的兵权收了,把这些地方武装整编了,才能谈地方治权,谈地方财权,才能安定后方。

    朱以海对金声桓等也还算是不错。

    毕竟当初他们选择了归附,也是为他中兴做出了贡献的,所以现在只要愿意交出兵权,他也不会做那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事。

    “沉卿!”

    朱以海把早拟好的一份圣旨交给通政使沉文忠。

    沉文忠捧旨宣读。

    “金声桓听旨!”

    加封金声桓为昌国公,世袭,晋骠骑大将军阶,实封一千六百户,加太子太保,晋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都督,东京赐甲第一座,赏奴仆百人,赐永业田一千六百亩,台湾三千亩地。

    追赠祖上三代为国公,加封母、妻一品诰命。

    荫一子为勋卫,一子入国子监,一子入讲武堂。

    赐蟒袍玉带,银印金章。

    赏银元一万块!”

    金声桓今天自进了这厅中后,便一直有些坐立难安。

    皇帝颁旨御营驻防各省,刘穆第八镇驻江西后,他就很不安了。刘穆的第八镇,本就是两镇御营合并的,兵马基本满编,颍州战后也没损失多少。

    下书吧

    现在要驻江西,还要与江西的他的外镇和张安、王得仁等兵马合并,这哪还有他们位置。

    果然,现在皇帝直接要调他入朝。

    给的官阶头衔倒是很高。

    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的右都督,按现在的新军制,朝廷的五军都督府大体上恢复了几分明初五军都督府的职责,五军都督府现在是分到了统兵权。

    而兵部则管调兵权。

    都督府管的统兵权,还一分为五,分隶五个都督府。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直接对皇帝负责,兵部也在内阁领之下,但五军都督府不归内阁统领,只听皇帝调遣。

    兵部负责制订战略决策、处理国防事务,招募、检阅、调遣军队。

    而五军都督府是全国军队的最高指挥机关,掌国大明军队的统领训练、番卫戍守、迁补赏罚。

    五军都督府互不统属,直接隶属皇帝。

    而且出征时,皇帝选用将帅,另组建行营。

    这样调兵权、统兵权、握兵权三分,兵部有发兵之权,而无统兵之重。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两者相互牵制。

    中晚明后,大明的五军都督府实际废了职掌,尽归兵部。

    如今皇帝一步步重新恢复了五军都督府,实际上也是恢复了皇帝的兵权,尤其是现在五军都督府不归内阁,直接向皇帝负责,更是既削兵部之权,更削内阁之权,加重皇帝兵权掌握。

    五军都督府各掌握几省军队,但并不是把全国划分成五大块战区,而是如隋朝的十二卫统辖府兵一样,是交叉统领的。

    比如江东省隶属前军都督府,而相邻的江西省则隶属右军都督府,浙江省则隶属左军都督府,福建省却隶属中军都督府,广东省又隶属后军都督府,他旁边的广西则又隶属前军都督府。

    通过这样的交叉统领,尽量的削弱五军都督府的统兵权,避免威胁。而不是把岭南西南几省都划入后军都督府,把江南福建都划入右军都督府这样。

    五军都督府,每个都督府不设大都督,而只设左右都督、左右都督同知等。

    左右都督的级别很高,毕竟名义上统领全国五分之一的军队,但是只有统兵权没调兵权,真正军权都在皇帝手里,总理处协助处理军机事务,内阁都没有真正兵权。

    左右都督都是驻京官员,实则反而不如各镇提督、各协总兵们等,毕竟不能直接统领军队。

    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尤其是彻底的剥夺了统兵权,他辛苦招募训练的那一镇人马,他在南昌经营数年,如今却是一点兵权都没了。

    可现在这形势下,他又没有了拒绝的权力和实力。

    他明白,现在不管他答不答应,他都回不去南昌了,甚至他带来南阳的江西兵马,很快就要跟各镇重新整编了。

    皇帝这几年来,一步步到如今,他是早料到会有今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终于到了这步,却是彻底的没了余地。

    “昌国公,可是对封赏有不满吗?”

    沉文忠念完诏书,见金声桓不上前谢恩接旨,直接提醒他。

    “臣不敢,只是一时太高兴,得意忘形,臣失礼!”

    金声桓一个哆嗦,他想到了王光恩,想到了刘承胤、黄朝宣、张先壁等那些反叛绍天帝,最后落得人头落地的将领们。

    “臣金声桓谢陛下洪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知道自己根本没了半分反抗的余地后,金声桓内心满是挫败感,想当年他在左良玉麾下时,见惯了武夫大将们的跋扈,只要手里有兵,天子也难奈何。

    所以他跟着左良玉南下清君侧,后来又随左梦庚降清,再又起兵反清归明,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手中的权势,只要有兵有地盘,效忠谁都无所谓。

    但如今,天子权威如天,让他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这几年他虽然一直还占据着赣北,可朝廷却也通过张安、王得仁等诸将,一点点分他的权,又一点点把地方行政、财税等权都收走,赣北百姓人心,早就向着朝廷,甚至他手下的兵,也都是领朝廷发的饷,他真要造反,估计也没几个人还会跟着他。

    如今换这个结局,似乎也不太坏。

    好歹还有个世袭国公不是,哪怕世降一等,也能传承七八代了。

    王得仁封豫章郡公,实封一千户,加太子少保,赏银五千块,晋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张安封建昌郡公,实封一千户,加太子少保,赏银五千块,晋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其它江西各路团练等首领如阎罗总、揭重熙、曹大镐、张自盛、洪国玉、王来八、傅鼎铨、杨起龙、魏汝庆、王三岩、宁文龙、陈德容、罗亚福等原义军将领,都是招募兵马起义反清,后来整编为团练。

    这次也都被朱以海加官晋爵,各以其功勋级别等,赐封侯伯子男爵位,加官晋级。

    一些调入御营,一些调入中央,还有一些调入他省,以此换取对地方团练的进一步全面整编,换取控制权。

    面对皇帝的这旨意,一个个江西的将领们,都上前谢恩领旨。

    张安是蛮族出身,他率领的是号称龙武新军的蛮军,曾经上报五万人马,后来点验、整编,保留五千驻于赣北,这次也是在裁撤整编之列,要在赣南山区设屯镇,但却并不是以张安为团镇总兵,而是同样调他入朝。

    他很不满,当堂表示抗议,但皇帝好言相慰,说调他入朝重用,他的龙武军的军官们也多升赏重用。

    龙武军的精锐峒蛮,也会提拔到各镇御营重用,剩下一些也会是赣南屯镇的主力,朝廷会给他们分田授地,就算裁汰的也会给他们优先购买地方变价出售官田的资格。

    不管他如何反对,朱以海满面笑容安抚着,却丝毫没有妥协。

    最后他也只能满怀怨气的领旨退下了。

    大家看着这个蛮子,都为他捏把汗,要不是皇帝圣明,就以他这行为,如此忤逆顶撞天子,就差点要脑袋落地了。

    不过就算现在没砍他,但入朝后,估计也只能一辈子冷板凳坐到死的,真是个山蛮子,这脑袋就少根筋吗?

    江西赣北的这些军头们被一次解决。

    湖北湖南汉中贵州等地的军头,反倒好解决些,这些地方之前也已经整顿过几次了,这次皇帝也把一些军头调入中央提拔升官,一些则调入其它省任用。

    又从两广湖广川陕抽调了一些外镇屯镇和原先的省营兵,南下云南广西贵族和海南驻防,组建新的屯镇。

    并调许多这次整编载汰下来的外镇屯镇团练兵为驿卒,重新恢复通往川陕、川滇、湘贵等驿路,各地建立驿屯。

    也有不少外镇屯镇团练等军官,这次转为文职。

    皇帝的意图十分明显,只信任御营京营,正以御营全面取代省营、外镇,对此大家虽感觉有些不公平的失落,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换谁也会这样。

    皇帝现在的处置,都已经算是顶照顾大家了。

    “给大家一年时间,完成整编,一年时间,还要扫清各自防区内的流贼盗匪,整编、训练、剿匪、安民,这是你们接下来一年时间里的主要任务。粮、饷、军械,朝廷会全力供应保证你们,但你们也必须拿出成绩来。

    还有一点,朕给的粮饷已经够丰厚了,谁要是敢克扣兵饷,甚至吃空饷,后果会非常严重,朕的耳目遍及全军每个角落,谁敢克扣兵饷,贪污公用,到时可休怪朕不客气。”

第706章 龙武

    朱以海特留五位义子一起用餐。

    军中伙食也简单,皇帝也不喜欢搞什么排场,仍是惯常四菜一汤,一道烧鹿脯,一道炖野猪肉,还有个辣炒兔子,然后便是一道桐柏豆筋,加个凉拌马齿苋,一个紫菜蛋汤。

    鹿和野猪、兔子,都是朱以海会后带五个义子和两位皇子一起射猎到的,连马齿苋都是野外采摘的。

    菜是秦王和汉王动手做的,烹饪的还不错,五位义子连连称赞。

    鹿很肥美,留了块鹿脯,其余的皇帝让人给随驾的大学士、总理大臣们,其余的则赏赐给了各镇提督、总兵们。

    剩下的野猪肉赏赐尚书侍郎、副将参将游击们。

    朱以海看着这五个义儿,给他们每人夹了一大块烧鹿脯,“这鹿是朕亲自射猎的,但也有你们围赶的功劳,又是你们宰杀分割,两位皇儿亲自烧炖,你们多吃点。”

    “谢陛下,谢秦王、汉王殿下。”

    朱成功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五义子中却是排行老大,在这次新调整中,朱成功改任水师提督,为新编第二十四镇提督,驻于山东半岛的青岛港,登州、烟台都是他舰队的驻防区。

    从福建行营总兵转为驻防山东水师提督,这明显是升了,因为山东是京畿要害,他的二十四镇,也是水师第一镇,堪称皇家水师。

    朱胜利、朱鹏飞、朱忠义、朱定国也一起谢恩。

    论年纪,其实是朱胜利最长,他的资历也挺老,又有顺营背景,难得的是皇帝一直信任,而他几年来也没辜负过皇帝,不仅是侍卫御前,还是在湖广组建行营,安定上游,都是立下不少功劳的。

    其实自从朱以海有了子嗣后,朝中也有不少臣子建议他,没必要再收养义子,对朱成功等人,可以让他们恢复本姓,不再是皇帝义子。

    义子也是子,在臣子面前,那是天子义儿,大学士也得见礼的,地位太过特殊。

    不过朱以海却对这些奏章都没回复。

    当初收郑森为义子并赐姓朱,确实有拉拢福建郑氏之意,他一开始甚至给郑家放风声要以公主许婚收郑森为婿的,后来他入朝,赐国姓收为义儿,比赐公主选为女婿更进一步。

    虽说眼下形势不同了,但朱以海挺欣赏这几位义儿。

    现在朱成功为第二十四镇水师提督,其它四人也都是御营一镇提督,

    朱胜利第九镇驻湖南,朱忠义第十八镇驻河南,朱鹏飞第十九镇驻陕西,朱定国第二十镇驻湖北。

    都是镇守一省的大将,爵位也都加封至郡公。

    皇帝对他们是格外的赏识,就连归附不久的朱定国都得到这般待遇,朱定国对朱以海现在都是十分感激。

    朱定国外号外人敌、小尉迟,虽然也有人暗里称他三姓家奴,但朱定国却知道皇帝仁厚,对他们这些人既往不咎,在关键时候还能救他们一命,并接纳他们,对他更加的赏识看重,这位年轻的农民军将领,不识得多少字,却知晓忠义。

    “陛下,臣有一事不吐不快,请陛下提防峒贼张安,此人在御前便敢顶撞忤逆陛下,还口出不逊,满情怨愤,回头肯定会谋乱做逆。

    峒贼本就叛服不常,须得小心放虎归山,以为后患。”

    朱定国年轻,但在西军中征战多年,见识过多少言而无信的反军头领,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在农民军中太常见了,甚至张献忠本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代表。

    峒贼在明代其实是个挺特别的群体。

    朝廷也称他们为峒蛮,张安和他的龙武新军,其实是南赣贼,朝廷称他们为峒贼,不过他们并不是侗家。

    早年王阳明为南赣巡抚剿匪,剿的其实正是这群人。

    这群人成份比较复杂,是活跃在江南福建广东湖南四省交界的那片山区的一群人,有畲人、猺人也有客家人、汉人等等。

    在明中期的时候,江西赣南地区,当时地广人稀,有的地方几十里都没有人家,跟当时湖北的郧阳那边差不多。

    而明中期灾荒不断,吏治腐败,各种苛捐杂税,地方上的鱼肉百姓,让许多百姓破产,为了逃避赋役,许多百姓就逃亡,成了流民。

    陕西河南湖北有百万流民涌入郧阳地区,而江西广东则有大量流民进入南赣地区。

    他们进入山区垦荒种地,甚至进山跟畲族人一样刀耕火种,在山里过着游耕射猎的生活,逃税避役,被朝廷称为流民。

    地方官为了征税,于是就进山编户征税,甚至拉人服役等,流民进山,生活也并不容易,朝廷各种赋役下来,百姓哪承受的了。

    于是继续抗税,官府便称他们为匪,派兵进剿,烧他们山上的房子,抓他们的人,于是这些人就联合起来反抗官府,不仅袭击官兵,还下山攻打城乡,劫掠富户,甚至抢劫商旅。

    整个南赣四省交界山区,就成了法外之地。

    朝廷越剿的厉害,匪乱就越严重。

    后来王阳明去做南赣巡抚,把四省的这些地区军政统归他管,王阳明没有单纯的剿,而是剿抚并用,并降低税赋,推行十家牌法,订立乡约等等手段,很成功的招抚了许多南赣匪,也新设了不少县乡,把动乱安定下去。

    不过并没有真正的解决问题。

    因为治标没治本。

    本就是许多百姓负担太重,活不下去。

    到了明末,中原地区百姓都活不下去,造反的农民无数,南赣山里当然也不例外。

    许多早期移民过去的汉民,也就是客家人,还有明末时逃亡过去的内地百姓,加上地方上的畲族、猺人等少数部族,为了生存,于是纷纷又起来为盗了。

    当然,他们一般自称义勇,但剽掠乡里,抢劫大户商旅,肯定算不得什么义勇的。

    当初鞑子派金声桓等出兵江西,江西就有地方士绅奉大明宗藩起兵,他们就曾封官授爵招募了四支峒贼。

    张安就是当时四营之一,他的营号称前左营。

    后来他这营人马倒是越拉越多,人马号称数万,在南面甚至控制了不少县乡,朱以海委派的万元吉、杨廷麟等在江西也是到处招募义士贤绅,也拉拢了这个张安。

    因为张安兵强马壮,还授了他一个龙武新军的番号。

    张安后来带着龙武新军北上,还划了饶州广信给他驻防,给了他五千正式兵额,不过他的那龙武新军,土蛮其实只占少数,绝大多数还都是汉人,既有客家汉人,也有内地新民。他们参加龙武新军,绝大多数不是因为什么心怀忠义,心怀大明什么的,完全就是山里日子艰难,到处打仗,所以出来当兵也就是一起抢掠。

    要知道当时的峒蛮们,包括汉人流民们,在南赣地区的耕种方式,都是与畲人、猺人是一样的,就是刀耕火种,把块山烧了,柴灰就是肥料了,然后在烧荒的山上拿棍子插个洞,种上山稻,有的也会种山蔗,然后就在山上搭棚子居住,也会打猎什么的。

    一个山头没肥力了,就换个山头继续刀耕火种,一直这样游动着,平时也会下山去跟汉商交易盐巴铁器等。

    这种生活,其实就算到了后世几百年后,在老挝缅甸的山区,也还有这种刀耕山种的方式,只是大多已经定居下来,很少再不断逐山游居了。

    艰难的环境也就造就了彪悍的性格,他们好斗,喜争,碰上干旱大雨等天灾时,便会下山去抢掠。

    明末乱轰轰的世道下,各地峒蛮流民,就越发的活跃。

    本质上来说,张安和他的龙武军,与张献忠、李自成他们的西营、顺营也没多大区别,都是群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罢了。

    要说区别,就是复杂的环境,造就张安他们这些峒贼更加彪悍的性格,他们的心里可能就没什么律法、道义的约束。

    更加遵奉弱肉强食这一丛林法则。

    他们这几年不仅在赣北占有两个府地盘,而且之前万元吉他们遣散的其余峒贼,会到赣州、宁都、建昌、抚州等地,仍旧占据了不少地盘,仍以义勇自称,万元吉当时也无力整顿,也只是授予他们团练称号。

    张安反借着朝廷旗号,把许多峒贼都招募组织起来,立起营号,遍地开花。

    最开始时称四万人,现在却远远不止。

    朱定国是农民军出身,知道农民军虽然确实是被迫造反,但农民军的格局大多有限,目光短浅,没大局观,尤其是一旦造反,再想让他们乖乖解散归农,可就难了。

    况且这几年天下如此动荡,老百姓日子也难安稳,刀耕火种山中搭棚游耕的生活,哪及的占据府县来的爽?

    当初张献忠多少次山穷水尽,朝廷也数次招安,可哪次张献忠真正肯接受招降?既是对朝廷的不信任,也是做过贼匪造过反的人,很难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了。

    朱以海切下一块烧鹿脯,叉入嘴中咀嚼着,鲜嫩多汁,十分美味,恰到好处。

    “你的意思,难道要朕把张安砍了,然后把他在城外的那五千龙武军都砍了?”

    朱定国倒是无法接话。

    朱以海摇头,“这样做是不行的,现在要杀张安容易,杀那五千龙武军也容易,但后果呢?南赣四省边地,多少畲猺,多少客家,多少流民?这一刀砍下去,倒下五千人,只怕要起来五十万反贼了。”

    “可是陛下就算能留张安在朝,但他这五千人回去,就是放虎归山啊,南赣还有不下十万峒贼!”

    “当年阳明先生在南赣做巡抚剿匪时总结了一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人不是生来就是贼匪、反贼,都是活不下去被逼的,所以朝廷不能只想着如何围剿杀死那些贼匪反贼,而是想着为什么他们会做贼会造反,他们过不下去,为什么?是税赋太高,还是田地太少,还是天灾还是人祸?

    哪里出的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哪里,而不是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了。

    朱以海放下刀叉。

    “你们打仗都是非常勇勐,是优秀的将领,但以后也要多学学治理地方民政等,南赣这些被称为贼的人,其实都是流民,大多本来不是流民,但不管是以前的移民,还是后来的流民,又或世代的土着,他们都缺少一个身份,一个朝廷的承认,

    他们没有身份,所以也没有保障。

    朕给龙武军,也给所有南赣的这些流民、客民、畲猺一道旨意。

    免除他们以前所有的苛捐杂税,他们在山上刀耕火种的话,不起科。若是愿意下山垦荒定居的,每丁可授十亩上田额,折中田二十亩,下田三十亩,一般山地四十亩,下等山林地五十亩,十年免征地丁银。

    他们到城镇一般交易,也要免收他们的入市税等。

    给他们编户齐民,编练保甲、团练,开设驿站,建立巡检、社学等,开设集市,对他们出售盐油布铁等,也向他们收购茶叶、稻米、甘蔗、山茶油、草药、桐油、皮毛、染料等,

    对有需要的山民,同样给他们发放无息或低息贷款。

    不论畲、猺、客、流,皆一视同仁,蛮夷通婚,生者为蛮,华夷通婚,生者为夏。

    朝廷在那些山区要设立县乡,编户齐民,也要派驻御营,建立屯镇,并派驻驿屯。

    也要鼓励商人、山民们开矿等,要发展工商,带动经济,只有当人们解决了温饱,才会懂得礼仪,遵守律令国法,才不会人人去偷盗、造反。

    解决南赣峒贼的关键不是剿,而是解决他们的温饱民生,让他们也能够重新安居乐业。

    如果朝廷能做到这些,仍然还有些人要抢掠要造反,那个时候再强力剿之,则能得到百姓拥护,是仁政义举,而不是暴政。”

    “那五千龙武军,或调去其它军镇,或转为屯镇、团练,但要给他们补一笔赏银,最好是能够立即在他们家乡落实三十亩军田待遇,还可以帮他们娶妻等。军官也要妥善安置,就算能力不够的,也需要妥善安排。

    龙武军虽是峒贼出身,但在朕中兴大明的大业里,也是出过一份力的,对江西安定,也立有功劳,甚至在平定湖广叛乱,征剿云南土司叛乱里,也都出兵立过功劳的。

    不能简单粗暴的处置,朝廷做事,就得大气,得让大家心服口服。

    如果我们做的仁至义尽了,他们还有人不知好歹的做乱造反,那就休怪我们了。朕也相信,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也不会多。”

    皇帝的这个处置,是朱定国都没想到的,他以前跟着张献忠,对待那些敢于反叛自己的人,不管是老兄弟还是其它人,张献忠是绝对都不会客气的。张献忠可不止四个义子,他有许多义子,曾经有许多深受器重的义子大将,都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可皇帝虽是要收兵权,但处置方式却完全不同。

    “陛下仁厚圣明。”好半天,朱定国也由衷的说道,其它四义子也一起称颂。

    朱以海笑了笑,对朱弘甲兄弟俩道,“刚才朕的话你们都听明白吗?好好领悟学习,将来你们封建开藩镇守一方,也需要有这种思想。”

    “还有你们五个,待将来中兴大业完成,朕也会给你们封藩一地镇守,为朝廷屏藩,世袭相承,代代镇永,与国休戚!”

第707章 忠诚社

    “攘外必先安内!”

    在稍后的行在总理处会上,皇帝旗帜鲜明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守关进取,决不可无兵,有兵,决不可无饷。

    而饷出于民,有民而后有饷,安民方得裕饷。

    “诸卿,汉唐中兴,各有成资,朕本庸质,惧羞烈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兵以来,亲提六师,北伐中原,虽有小成,然天下依然动荡。

    卿等劝朕挥师直取北京,然后方不稳,百姓未安,如此用兵,百姓水火,朕不安也。”

    朱以海话说的很透,别看现在不战而取湖广,但对于大明来说,表面上形势大好,可实际上却也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尤其是朝廷真正掌控较强的也就东南几省,其它新收复的山东河北的一半,河南湖北,以及云贵桂甘,这些地方都基本上还没有真正的收取治权。

    没有真正的控制,那就不叫真正的收复。

    没有兵权就没有治权,就没有财税,没有安定。正德时武宗对蒙古征战,结果南赣、郧阳、偏沅等地到处贼乱,辽东女真也开始坐大。万历三大征就更不用提,掏空了国本,明实亡于万历。

    崇祯朝与女真战于辽东,结果内地农民起义蜂起,更是内外夹击。

    中明以来,内地特设了三个跨省的巡抚,便是南赣,郧阳和偏沅,南赣辖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四省交界府县,驻赣州,缉盗抚民,安抚流民。

    郧阳巡抚为治理郧襄流民所设,管川鄂豫陕四省五道八府军民事务。

    偏沅巡抚最开始专为播州之役而设,协理军事物资运输,后来兼提督军务征剿苗乱。

    这些地方都是明后社会动荡后,大量民众逃离家乡,成为流民,涌入地广人稀的偏僻山区,尤其是几省交界缺管之处垦荒耕种、采矿等,并带来严重的匪乱,所以朝廷不得不特设巡抚,以方便跨省剿匪、安民等。

    民中的流民问题严重,然后演变成匪乱,再然后便是明末的农民大起义了,这是一个越来越失控,且朝廷始终没能解决控制根本问题的必然结果。

    说到底,百姓活不下去了。

    不管是明前中期对蒙古的连年用兵,还是后来的万历三大征,又或是晚明以来的对女真的战争,加上吏治的腐败,以及国家财税制度根本上的巨大漏洞,导致了内忧外患的崩溃,穷老百姓是最先倒下的。

    他们被逼的背井离乡成了饥民,然后成了流民,再成了盗匪,最后成了叛军。

    驱除鞑虏,中兴大明是必须的。

    但攘外也得安内,否则就可能出现崇祯那样的情况,朝廷官军在关外跟女真拼命,结果后院起火,辽饷、饥荒等让百姓纷纷揭竿起义。

    这种事情历史上层出不穷。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然后山东人王簿在长白山起义,高唱辽东浪死歌,掀起隋末大起义,唱起了隋朝的葬歌。

    后来杨广表侄子李世民雄才大略,被草原都称为天可汗,但他也一直憋到晚年才敢出兵辽东,还只敢出兵十万。

    “朕需要山东、河南、河北、河南、江北、湖北、湖南、四川、陕西、甘肃、云南、贵州、广西诸省,向朝廷提供税赋,朕希望诸省能够安定,以能够裁减现在过多的军队,以节省军费开支。

    朕还需要地方安靖,百姓乐业,这样才能减少赈济钱粮。”

    文安之、阮大铖这些大学士们听了皇帝的话,也不由的理解的点头。

    确实,别看现在朝廷收复了大半天下,但到如今,真正能给朝廷上缴财税,不需要朝廷往里补贴的省份,也就江东、福建、广东、江北,山东、辽东基本上收支平衡,四川之前一直打仗,仍然是持续补贴状态。

    要不是朱以海搞海贸,收工商税,把盐茶酒矿等税给切实控制在手,还能征厘金,加上没收罪产,变卖官产,以及官营、皇家经营等收入的补贴,哪能支持的住这般不断的扩军、发饷、装备。

    可这两年地盘扩张的有些快,好多地方始终没能扭亏为盈,一直是补贴状态,这让朱以海也没办法。

    他想趁热打铁杀进关中,干了尼堪,砍了吴三桂,然后进军山西,与河北的军队会师,一举收复北京。

    可首辅文安之,分票户部的大学士阮大铖,还有新户部尚书马士英都在向皇帝提出警告,国库没银子,也没有么多粮草可供应的了这么多大军进军关中做战,更别说一口气打到山西北京去。

    钱粮支撑不了。

    给中央和地方官吏发饷,给越来越多的御营、外镇、屯镇、团练等发饷,给驿馆递铺的驿卒发饷,给各地学校发薪、补贴,给各地百姓赈济救灾,招聚流民恢复耕种,甚至是边地移民屯耕费用。

    还有修理黄河、运河,疏浚水利的专项资金。

    甚至是要给百姓恢复生产的无息低息的贷款。

    偏偏新收复的这些地方,因为战后,朝廷还得免除地丁银,甚至工商这块都还要有优惠减免。

    到处都是吸金黑洞。

    朝廷也发行了不少的专项国债,如黄河国债,如淮河治理国债,如长江国债,如驿站国债等等,钱借了不少,本还没到期,可年年也是要付利息的。

    税收不增,开支暴涨。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皇帝也不得不暂停军事进攻的脚步,开始回头来整编军队,缩减军费开支,整理地方,希望能够早日恢复生产,增加财税收入。

    解决财政问题不外乎两个手段,开源和节流。

    朱以海还有第三个手段,就是举债,发行国债,崇祯以来,大量底层百姓破产,都还等着救济,连税赋都交不起,也别提买债券,所以这债券主要还是向官僚富人们借。

    崇祯在亡国前找大臣勋戚们借钱,结果借不到银子,朱以海借钱,搞的是债券,但本质也是借钱,只不过有一套完整的票据规则,利息为百分之十。

    而且朱以海在军中上的节节胜利,也为他提供了不借的信用,虽然这个利息,相对来说也不是很高,但却也还算稳妥。

    可借债是要还的,总不能无限的借。

    最关键的还是要开源和节流。

    开源也不外是加强对外贸易,增加公地变价,出卖矿产资源等,或是加强国有手工作坊等的收入,不过这些增加也难。

    所以还得是节流。

    而现在财政开支里,占比最大的就是军费开支。

    其中主要的两项就是打仗和养兵,因此朱以海也只能选择暂缓战事,以及继续整军裁兵。

    省镇、外镇虽然军饷低些,但数量多也开销巨大,如今南方平定,他们的作用却不大,性价比太低,尤其是朝廷对他们的控制力较弱,他们由地方上的义军、地主武装、部落土兵、甚至是盗匪流民等组成,军纪差,扰民等厉害。

    现如今,反而成了朝廷的一个负担和隐患,到了不得不清理整顿的时候。

    屯镇和团练,虽然军饷花费不高,但也同样需要深入整顿。

    “现在全面整军裁兵,也需要很大一笔遣散安置费用的。”阮士铖直言,皇帝向来厚待兵士,就算裁撤那些外镇省镇等,也不会一句话就裁了,肯定要给一笔丰厚遣散费的。加上之前士兵每年存的几个月饷,朝廷还得再补一倍,这又是一大笔。

    “关于遣散费和那笔公积金,倒不是问题,该给得给,该多少是多少,但是,可以按月发放,分几年发完,这样财政上也不会负担那么大。”朱以海直接道。

    刘朝进来。

    “陛下,厂卫密报,张安谋乱,龙武军要反。”

    这个惊人的消息落到皇帝耳中,他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如常的对大臣们道,“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啊,张安要反,龙武军要作乱,让朕很失望。”

    文安之等一听,纷纷动容。

    “请陛下赶紧下旨调兵围住龙武军。”

    “无妨,这里大军云集,几千峒蛮还能反天不成。朕只是有些遗憾,朕这么对张安,对龙武军也是不薄,给他们加官晋爵,授赏分封,昨天才下旨,要给他们每人三十亩地,还给他们免费娶个婆娘,军官们还都留用,彪勇的士兵也都选用,继续拿饷吃粮,为何要反呢?”

    “陛下,请速速发兵将张安擒下,以免动乱扩大。”

    朱以海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喝完。

    “不急,再等等,朕倒想看看张安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也想听一听他能喊出什么口号来。”

    “刘朝,你通知外奏事处,传内阁协办大学士杨廷麟,吏部尚书万元吉,还有揭重熙、傅鼎铨、刘同升、刘广胤、李永茂,还有罗荣、萧升、罗亚福、张自盛、曹大镐、王来八、洪国玉、赵印选、胡一青等前来。”

    这些人有文有武,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在江西出来的,有大部份还都是江西人。

    在朱以海起兵之初,在万元吉、杨廷麟、傅鼎铨、揭重熙几人的带领下,他们在赣州孔庙明伦堂一起焚香起誓,共建忠诚社,举起抗清大旗,然后到处招募兵马。

    罗荣外号阎罗总,曾是南赣诸峒蛮的首领,龙武军的张安,原先不过是他的一个前锋而已。

第708章 再等等

    “揭学士,陛下是疑我等吗?”

    阎罗总本名罗荣,在忠诚社起兵之初,因为是各路峒蛮首领,所以曾被拜为总统提督四营头中军都督同知。

    他麾下四大营,分别由他和萧升、罗亚福、张自勇统领,张安是他的前营麾下的前左营首领。

    在朱以海稳定浙东,并在吴地取得第一次北伐胜利后,他派了张国维、王之仁、张名振等入江西,杨廷麟、万元吉等也开读诏书,上表拥立,然后朱以海便把罗荣调到张名振军中为副职。

    还整编了罗荣的一部份部队,正因罗荣这个大头领离开,所以才有了后来张安的上位坐大,但论起江湖地位,那无疑罗荣那是远在张安之上的。

    就算现在张安是龙武军首领,但他也得势没几年,他的许多部将,那以前都还是喊罗荣大哥的,包括张安的副手萧升、罗亚福,以前那都是在他之上的四大营首领。

    揭重熙在舞剑。

    这位虽是两榜进士出身,但在早前金声桓还未反正前,他跟江西巡抚向清廷上奏,称江西四大寇,名单里就有揭重熙。

    四大寇便是揭重熙、曹大镐和张自盛以及洪国玉。

    这四人各领一支义军,联合作战,很是勇勐,曹大镐原是方国安的麾下参将,在芜湖兵败后与方国安分散,没去杭州而是往西到了徽州婺源等地,最后一路到了抚州赣南,作战勇悍。

    洪国玉则原来与王体中、王得仁等都是闯军大将白旺部下。王体中杀白旺降清后,白旺义子心腹王得仁归降王体中,但洪国玉却带一营南下,最后也加入忠诚社。

    张自盛则原是罗荣四大营的首领之一,后来张安坐大后,张自盛不服张安,便带部投忠诚社,与揭重熙联合作战。

    揭重熙的剑舞的很好,看似销瘦,却是个仗剑儒将,他是江西临川人,崇祯十年进士,任福建福宁知州,崇祯自缢,揭重熙说服副总兵洪日升起兵勤王,抵达南京,也有拥立之功,后回家丁忧守丧。

    鞑子陷南京,攻江西,为父守忧的揭重熙头包白巾,联合同乡好友傅鼎铨等散家财招兵买马举旗抗清,后来南下赣州与万元吉、杨廷麟等一起建立忠诚社,还亲自劝说罗荣、张自盛,以及建宁的九龙营宁文龙等人马抗清。

    江西的诸人马中,万元吉、杨廷麟的官职最高,但揭重熙和傅鼎铨这对同乡好友,却也是中流砥柱,尤其是揭能文能武,做过知州,干过吏部考功主事,也当过兵科给事中,后来授佥都御史。

    现如今入朝为吏部郎中兼总理处侍读学士,但这位可是高举抗清大旗,告别妻儿,到处联络义士,招募训练出了几万人马的揭将军,他攻打收复了许多城池。

    在南赣四省边界的垌蛮流民中很有威望。

    “京营副提督这官职可不小,何况你封了世袭侯爵位。”

    “张安可是封了郡公。”罗荣有些不满。

    揭重熙也封了侯,他这个文臣,因为当初手底下也是有几万人马的,立有不少军功,故也封侯,他对此倒不在意。

    皇帝让他入朝做吏部郎中,并不高的官职,他却马上就交出了兵符信印。

    揭重熙是个进士文臣,也是个诗人,还是个五经学者,当初他起兵时,戴着孝举旗的,他告别妻儿是说,不驱逐鞑虏,我决不生还,从今以后,你好像寡妇,儿子就像孤儿,母子珍重,不要再挂念我的生死。

    他是真正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他举旗起兵不是贪恋权势功名,只是一个士人的那腔忠君爱国之心而已。

    “揭学士你现在深得圣卷,大受赏识,站着说话自然不腰疼,我这调来调去的,就跟无根浮萍一样,总不踏实。京营副提督又如何,光有品级,又没甚实权。”

    “京营副提督怎么能说没实权呢,这可是从一品武职。”揭重熙一边舞剑一边道。

    副提督确实是实职,但对罗荣来说,自从他被调到张名振麾下做副职起,这几年一直是副职,他失去了自己的直属人马,相比起张安这样的总兵,他觉得自己手里就没了实权。

    他反倒是有几分羡慕揭重熙,虽然他现在的吏部文选司郎中仅是正五品,但这可是个极实权的要职。

    六部二十四司中,以吏部文选司、考功司和兵部武库司这三司地位最高,文选司负责文官选拔以及班次升除。

    可以决定文官的仕途前程,比一般清水衙门的堂官还要显赫,所以能任此职的,那绝对是入了皇帝法眼,还得是皇帝亲信才能担任。

    更别说揭重熙还加了个总理处侍读学士的兼职,可以入总理处行走当值,这就成了真正的天子近臣心腹。

    他这样的从一品副提督,哪及的揭重熙这五品郎中前程远大。

    揭重熙哈哈一笑,舞完剑还入鞘中。

    “我不过五品官尔,考满也不过是升知府。”

    “学士你起码也是升分巡的,再然后就是布政使,甚至是巡抚,接着就是侍郎,然后便是尚书堂官,再就入阁拜相了。”

    两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却也没乱走。

    新的差事下来,两人也都交了兵符印信,便都离开了军营。

    “揭学士,罗副提督,陛下宣召。”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更衣,然后随使者去见皇帝。

    不仅后,殿中已经聚了一堆官员,揭重熙看着这些熟悉的老面孔,大都是江西忠诚社的。

    早几年,忠诚社在江西名头很大,各路义军、地方士绅等纷纷加入忠诚社要扶保大明江山社稷,但现在,大家却都在故意澹化和健忘忠诚社。

    毕竟,谁也不愿意有结党之嫌,当今天子可是很厌烦结堂的。

    也有不是忠诚社的人,如江西农民军的首领彭顺庆,还有自称是陈友谅后裔柯陈二家的领袖陈珩玉、柯抱冲,以及流民军首领刘大刀、刘南枝,还有棚民军首领朱益吾几人。

    这几人也都是江西地方上较有影响力的势力首领,早前都是反抗朝廷的,后来也举起抗清旗号。

    被朝廷招安,编为团练。

    他们麾下的人马,大多是崇祯年间地方上活下不去的农民、小手工业者、矿工,以及那些流民,棚民等。

    揭重熙注意到,来的人很多,江西这次带兵来南阳的有头有脸的都到了,但张安、罗亚福和萧升三人却没到。

    大家都还在疑惑天子突然召见是何事。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雷。

    本来闷热的午后,突然狂风大作,然后暴雨倾盆而下。

    皇帝起身走到廊下,看着那倾盆大雨,背着手不说话,大家也只得胡乱猜测着。

    雷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云收雨歇。

    一场大雨过后,倒是让这中秋的午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惊雷暴雨,虽然声势吓人,可却也只是来的快去的快,朕与卿等也是一滴雨都没淋上。”皇帝笑着转身回到御坐。

    “张安谋反了,龙武军作乱了,听说张安还派人四下联络江西的一些相识老友,也不知道诸卿可否收到他的信?”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殿中地位最高的仍属杨廷麟和万元吉,两人当初就是江西反清的代表人物,虽然张国维、黄道周、张名振等先后前往江西,但江西的反清局面是他们两人拉起来的。

    杨如今是内阁协办大学士,万元吉则是吏部尚书兼总理处协理大臣,都是中枢重臣。一听这话,也惊的不轻。

    论忠贞,杨廷麟和万元吉都是数一数二,不过若说军事能力,他们跟何腾蛟史可法其实没啥区别,还不如揭重熙,军事非他们所长,好在之前朱以海是派了张国维、黄道周去坐镇,又让王之仁、张名振这样的大将负责军事,才避免了如历史上江西抗清局势的溃败。

    杨、万二人虽不擅军事,却也是清楚张安是什么路数的,本就峒贼出身,受招后建龙武军,但向来军纪不行,张安也是很桀骜不驯,但早先朝廷主要精力放在东南沿海,江西这边也顾不太上。

    甚至为了牵制金声桓与王得仁,才把张安的人马编为龙武军并移驻到饶州,本身也是有意用张安来架空四营总罗荣的。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张安的野心和胆子,居然敢在这里造反。

    要知道,金声桓、王得仁、罗荣这些人,哪个不比他张安强,可他们这几年虽然也不免有些跋扈,但谁敢在皇帝面前乱来?

    “陛下,金声桓、王得仁是否与其勾结?”万元吉没见到金王二人,直接询问。

    “张安派人去与他们秘密联络了,还有洪国玉、邵武的郭天才、建宁的宁文龙也有去联络,但他们是否同意了,还未知。”

    万元吉请求立即发兵平乱。

    可朱以海却不急。

    龙武军驻扎在南阳城南面几十里的宋庄,处于白河畔。宋庄原是个挺在的庄子,因鞑子圈地,变成了鞑子的八旗庄田,又因战争而毁弃,成了个废弃庄子,龙武军直接进驻安营。

    其实就算五千人马反了,朱以海也不怕,因为这里兵马云集。

    他现在等的只是他们打出反叛的旗号,这样处置起来更方便。

    “再等等。”

    并没等多久。

    “禀报陛下,张安率龙武军举起反旗,在宋庄叛乱了,已经向南移。”

    “嗯,知道了。”

    “陛下,臣愿意带兵去讨平乱臣贼子!”罗荣带头请旨,张自盛也赶紧站出来,这两位都是峒贼出身,还曾是张安上司,那五千龙武军也不少是他们的旧部,现在都想将功赎罪免受牵连。

    “不急,再等等。”

    皇帝端起茶杯,很澹定。

    江西出来的这一众文武坐在堂上,虽有茶水点心,却一个个都心神不宁,张安自己不要命叛乱了,龙武军也不知死活,可这一反,却必然要牵连许多人。

    也不知道金声桓和王得仁、郭天才、宁文龙他们会不会跟着反。

    皇帝还有心情跟大家谈起江西发展。

    “江西是个好地方啊,鱼米之乡,虽然赣南偏远落后了一些,但也还有很大发展潜力,江西的水稻大米,然后景德镇的瓷器,樟树的药材,都是天下有名,还有江西的茶叶、茶油也挺有名气,

    赣南虽山多,却又多矿产,何况赣江千里,有水运便利,与广东北江最近处也不过相差十余里,若是能如湘桂灵渠一样挖一条赣粤运河,到时可就江河相连,江海相通,赣粤之间,运输更加方便,小船甚至都不需要再绕海过福建,直接就能水上相连,必能带去南赣山区的发展,对矿产、山货带动极大。”

    大家都在想着张安叛乱的事,皇帝却突然抛出个赣粤运河来。

    其实修这条运河,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提过了。

    毕竟湖南和广西之间,也有一条在秦朝时就修的灵渠运河,沟通五岭两端。

    江西和广东之间两河最近处确实只有十来里,真正要修是没问题的,就是得花费不少成本,技术是可以的,而且带来的效果也是巨大可见的。

    江西和广东在宋明时代,本就很富裕,尤其是赣北和大湾区,两省交界的五岭地区,反倒是最落后的,以往赣江和北江珠江水道,也是重要的运输商路,但毕竟大瘐岭这段翻越不易。

    “朕觉得可以修,要致富先修路,要发展,修运河更是捷径。先让工部立项,然后堪测路线,拟定工程方桉,然后再发行债券,两省联合,一起动工,分期修建·······”

    “报!”

    “禀奏陛下,龙武军总兵萧升、罗亚福斩叛将张安等,平定叛乱,安抚住龙武军,仍返宋庄安营,特提张安等叛将首级来献。”

    刘朝带来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皇帝却只是笑笑,“哦,”

    “金声桓斩部将黄人龙、宋奎光、吴尊周,王得仁斩妻弟黄天雷,副将陈芳,提首前来请罪!”

    “宁文龙斩副将鲁文龙等来请罪!”

    “郭天才、洪国玉皆斩前来劝反的张安之子,前来请罪。”

    “报,国姓爷朱胜利、朱忠义、朱鹏飞、朱定国、朱成功等,各派飞骑来报,已带兵围住龙武军等。”

    万元吉、杨廷麟、揭重熙、傅鼎铨、罗荣等这时才明白,原来皇帝的底气在这,原来皇帝早有安排。

    张安的叛乱,一点浪花都没掀起来,不仅龙武军的萧升、罗亚福不跟他一条心,金声桓、王得仁、宁文龙、郭天才他们一样都很清醒,黄人龙黄天雷这几个愚蠢的家伙想附逆造反,结果被他们的上司甚至是姐夫毫不留情的砍了。

    “赣粤运河的事,回头再说,先来说下龙武军等如何善后处置吧,大家都谈一谈。”

第709章 流放

    峒贼张安阴谋叛乱,试图带龙武军叛还赣南,结果被萧升、罗亚福假装附逆,却在暗里找机会带亲信直接半路上把张安围杀。

    两人本就是峒蛮首领,资历比张安还高,威望也足,带着亲信把张安杀了后,又将他的两营亲信数百人尽皆围杀,全都割了脑袋,然后提着张安他们的首级向慌乱的其它各营展示,一举震慑诸营。

    没有人知道,萧罗二将,其实是在张安早他们一起谋反前,就已经接到皇帝派锦衣卫带来的密旨了。

    而皇帝的后手并不止是这个。

    龙武军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就算萧罗二将不奉旨,但营中也还有其它将领也接到了密旨。甚至事后,朱胜利几位皇帝义儿,能够迅速带兵赶到围住他们,也早说明,皇帝的布置不止这一个。

    张安峒蛮出身,跋扈惯了。

    对天子的安排不满,便想叛逃离去,却不想自己还没走出十里,脑袋就没了。

    整场叛乱就有如一个玩笑般。

    张安还联络了金声桓、王得仁等不少人,结果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蠢,在天子眼皮底下造反,这不是厕所里点灯吗。

    连金声桓、王得仁这种乱世军阀,都知道事不可为。

    他们手底下有那嫌皇帝给的官爵低,不满皇帝要调离他们收他们兵权的那几个家伙,想跟张安一起反。

    可皇帝只是派锦衣卫去见了金声桓他们,给了他们几个名字,他们便立即打马入营,然后直接让家丁把人抓了来,亲自提刀砍了他们脑袋,然后提着来向皇帝请罪。

    “请陛下将这些叛将明正典刑,以敬效尤!”

    叛乱迅速平定,但如何处置,也是个问题。

    大臣都认为绝不能饶恕,必须得杀,杀一儆百。

    “大多数龙武军其实也不过是没主意的,只是听从命令,当然,这并不能说他们就没有罪,只是朕思来想去,觉得首逆必诛,附逆骨干也得杀,但几千人也用不着全杀了。”

    萧升他们杀了张安后,又杀了许多军官,还把张安的心腹两营数百人全砍了。

    杀的已经够多了。

    “这些人本是朝廷有功之臣,朕也给他们安排了一条不错的路子,结果他们不珍惜啊。”

    发生了这事,龙武军的那些军官本来都是要留用甚至要升职上调,许多士兵也是编入其它营留用,就算载汰的也是会优先安排为屯镇、团练、驿卒、衙役等,还会分田授地,给他们安排个差事。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没被砍的,除了萧升等镇压叛乱有功的军官会留用,其它的军官、士兵都要剥夺军籍。

    “留一命吧。”

    朱以海算是法外开恩。

    “只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他们叛乱,既是辜负朕,也是践踏了国家律法威严。”

    “全部流放广西云南边境,发配屯镇驿屯为佃户,编管。”

    皇帝的这个处置一出,出人意料。

    连万元吉都认为处罚太轻。

    “那就直系三代都发配滇桂编管,三代不得离开。”

    把他们全家直系三代都流放到西南边疆,并不是为奴,仍是保留平民身份,由边地官府编户落籍,然后安排到边地的军屯、驿屯做佃户,三代都不得离开。

    朱以海这样安排,也是本着物尽其用,经历战争后,人口锐减,而边地缺少人口,尤其是缺汉人。

    龙武军峒蛮,其实只有少部份畲、猺等部族,更多的还是客家人、汉流民等哪怕那些畲、猺,不少也能算是熟番了。

    遥远边疆上,地广人稀,大量土人部落,汉人稀少,人口属于富贵资源。

    没直接把他们弄成奴隶发配充军,也是考虑到边疆环境恶劣,给他们留个佃户身份,能给他们一些希望,有更安心的屯垦种地。

    当然,边疆缺人,更缺人才,如果流放过去编管,要是有一技之长,比如会工匠,甚至会医术,能识会算等等,其实到了那边日子不会太差,因为稀缺,所以珍贵,就算是编管的罪犯,也会得到尊重和重用。

    就比如满清的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一样,黑龙江冰天雪地的遥远边地,但很多发配过去的犯官等,在那边过的居然很不错,因为他们识字甚至懂医术等,属于稀缺人才,当地的驻军将领等,都会珍稀善待他们。

    不过就算再怎么样,被发配到遥远边疆,也不是好事,以后只能在边地繁衍工作为国做贡献了。

    五千龙武军,这遣散费少了一大笔,攒的公积金也不用花了。

    一下能省几十万,朱以海都觉得这些人的愚蠢,却给他节省了许多开支。

    金声桓、王得仁、罗荣等都很不安,毕竟出的这档子事,犯蠢的虽不是他们,却也是他们相关的。

    不过朱以海没处置他们,既没罚也没赏。

    仍让他们去履新他们的新职。

    经此一事,皇帝整编各省兵马一事,倒是加快了行程,尤其是在南阳的各路外镇、省镇、屯镇等将领,都非常痛快的交接了职务,接受新的调令。

    “给吴三桂颁一道旨意。”

    “朕在南阳堵住武关东面,让他移兵蓝田,堵住武关西,朕与他一起把尼堪和巴斯哈、孟乔芳、张勇、赵良栋、王辅臣等堵在蓝武道上,把他们困饿死。”

    “若是他没这个能力,那么朕便亲率御营入关来自己解决鞑子。只要他能堵住解决,朕便不入关。”

    给吴三桂施加一些压力后,朱以海便不再理会西边那些人和事了。

    他点了揭重熙的名字。

    “揭卿熟悉南赣,也了解畲猺和客家、棚民等,卿又能文擅武,知晓军事懂用兵,且有不错战绩,朕便授卿为江西赣南道分巡,赣州府西析设宁都府,与东面南安府,三府并辖于赣南道。”

    朱以海没有再恢复南赣巡抚,虽然如果再设南赣巡抚,可以管四省边地,有利剿匪。但他认为,南赣的匪不是因,真正的因还是之前的政策出了问题,才导致南赣成了匪乱重地。

    只要把根子解决,匪乱自然也就解决,这就好比农民起义一样,农民起义不是原因,税赋过重加灾荒后得不到救济,爆发大饥荒,才导致的农民起义。

    解决农民起义,重要的还是得让大家能够活的下去,能有饭吃,而不是一味的剿,否则越剿越多。

    对于赣南道三府的治理,朱以海给揭重熙一些政策。

    刘穆的第八镇会南下江西,会在赣南驻军。

    “萧升、罗亚福、郭天才、宁文龙、洪国玉都平叛有功,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萧升和罗亚福都是峒蛮首领,洪国玉本是顺营将领,宁文龙是武夷山建宁的新民豪强,他们也是移民过去的,历经数代经营,成为一地豪强地主,在畲猺客家等中都很有名望。

    郭天才原是明将,后随左梦庚降清,再反正归明。

    他们虽出身不一,其实也都希望能够继续统兵,起码维持之前的局面,但当他们抬头看到皇帝那微微的笑容时,却都说不出口来。

    这位天子总是满脸微笑,但做事滴水不漏。

    张安的死,龙武军的覆没,可以说那真是皇帝翻手之间。

    郭天才也算多年死人堆里滚过来的,带头禀道,“臣等出身卑贱,治下无方,出了叛逆,深感惶恐,无脸再统带兵马,臣想去东京讲武堂好好学习几年,将来若是扫荡关外,也许臣还能出些力。”

    朱以海早知晓这个郭天才,年少时从军熊廷弼于辽东,十分骁勇善战,后来隶左良玉麾下,为副总兵。

    金声桓反正,鞑子派他率兵征讨,他却率六千麾下反正归明,一直驻防在福建邵武一带,跟建宁的宁文龙,武夷山对面的张安等都算是数年邻居。

    毕竟是正经官军里做到副总兵的,所以开口就以退为进,愿意解职去讲武堂进修。

    “有功当赏,有过则罚,你们平叛有功,自然得赏。

    朱以海沉吟一二,缓缓道,“赣南三府重建一个屯镇,于山里屯田镇守,剿匪安民,且耕且守,朕授你为赣南屯镇总兵官,朕从御营里调张大彪给你做副总兵,以御史姚奇胤为长史,宁文龙为司马。”

    “另建赣南团练一镇,萧升为团练总兵,御营军官赵得胜为团练副总兵,御史万发祥为长史,洪国玉为司马,罗亚福为左协副将。”

    ······

    赣南道三府,将驻有御营第八镇的一个协,然后还有屯镇一个镇,团练一个镇。

    不过这些人马中,只有御营的这个协是正规军,也是常备兵。

    屯镇是民兵性质的,分散山区屯田耕种,分番轮值守堡巡逻,农闲时集训。至于团练,那就更是普通乡勇,平时只保留军官等架子,每年两季农闲时会进行集训,遇打仗或剿匪时在本乡内协助,基本不出境。

    做屯镇和团练的军官,跟御营正规军完全不同了。

    不过对于朱以海来说,设立这屯镇和团练还是很有必要的,甚至他还特别下旨,地方上优先给屯镇兵和团练的乡勇,变价售地,不足一丁十亩上田,则要把官租田补齐租佃给他们耕种。

    这些屯兵、乡兵,加上驿卒,都是准武装力量,健全这些基层地方预备武装,能够协助御营加强对地方,尤其是偏远乡村、山里的控制,防盗剿缉贼,安定治安会有帮助。

    而且屯镇、团练、驿卒兵优先选用现在江西的这些各种兵马,也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这些人安置妥了,那么整个南赣过去一直难以解决的匪乱,必然也会好转。

    甚至于,就算还有匪乱,但以这些人做向导甚至是辅助,再进山围剿匪乱,也会更容易。

    剩下的人马,可以择优编入其它军镇,或是屯镇、驿卒、胥役等,最后还剩下的,也要授地安置发,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解决动乱之源。

    “揭卿,朕会让户部给你拔一笔安民的银子,安民赈荒,分田授地,最重要的是要减免税赋,鼓励百姓垦荒落户,更要鼓励大家开矿等,得真正落实税赋减免,减轻负担,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剿匪捕盗缉贼的事,以后就交给御营、屯镇、团练他们,你招抚流民、安抚矿工、棚民、畲猺,让大家安定下来。

    赣南若安定,则赣粤闽湘四省边境山区都能安定,四省也都将轻装前行,安稳发展。”

    刚当了没几天吏部郎中兼总理处侍读学士,这转头就由五品升为三品分巡,还是赣南道这样很考验能力的要地,揭重熙深感皇帝之信任,浑身升起股士为知遇者死的激昂。

    “赣南匪乱不靖,臣誓不还朝!”

第710章 南阳

    南阳。

    王府山上,此山险峻秀拔,玲珑怪奇,除主峰外,还有四个支峰,王峰并峙,四峰拱朝。

    支峰下有奇巧洞窟,洞窟之间,崎区贯通,一步一景。穿洞走穴,登爬台阶,螺旋而上,直达顶峰。

    山顶有亭,凭栏鸟瞰全城,也可远眺九架孤山,南阳的紫山塔山独山蒲山等皆历历在目。

    “此景甚好,可听说以前无此山?”

    朱以海领着皇子、大臣、大将们登王府山,登上好顶,远眺前方,忍不住感慨。

    “是的,陛下。”南阳王答道。

    曾经此山的主人前唐王朱聿键、朱聿鐭,还有聿觨、聿锷也陪侍在侧,大宗令、南阳王朱聿键站在山上,不胜感慨。他回答皇帝道,“先祖唐帝王封唐王,就藩南阳,此山是唐王府城后花园的一部份,其中有些石头是从两千多里外的太湖运来,人抬牛拉,历时数年。”

    朱以海凭栏而立,要说这王府山其实还真只是座小假山,山下到山上也不过六十步台阶,高不过八丈。

    只是南阳城中并没有什么高的建筑物,所以这八丈高的王府山居然也就独秀南阳。

    初代唐王朱桱,是朱元章较小儿子,二十六兄弟中排行二十三。洪武十九年,李美人为朱元章生下这个儿子,六岁时封唐王,其母也母以子贵,封贤妃。

    朱桱封王后,虽未就藩,南阳的唐王府城却已经开始动工,但他十三岁时,朱元章就驾崩,其母亲被逼殉葬,而大侄儿建文削藩,逼反了四哥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夺了侄儿天下。

    四哥夺位后,诸藩反而倒安全了,不仅不削藩了,年轻的唐王还得了赏赐,永乐二年娶妃黔国公吴复孙女吴氏。不过成亲之后,朱棣却没让小兄弟去南阳就藩,一直留在京城,不过南阳的唐王府城却一直在修建中,直到后来唐王府长史犯夜禁,朱棣处置完才让他前往就藩。

    可他到南阳仅几年便病逝,才三十岁,其嫡长子继位,二十一岁去世,无子,由其同母弟袭爵。

    明唐藩历九世十一王,但没什么值得特别称道的,甚至民间对唐王没什么好感。

    据说历代唐王都喜欢站在王府山主峰上俯瞰全城,有几位唐王甚至发现城中谁家娶亲,还有时会直接下令把新娘抢来,先睡上三晚再放还,不从者,直接扔入虎圈喂老虎,所以后来南阳人为了怕被唐王抢亲,于是白天不敢娶亲,都改到夜里偷偷迎亲。

    不放鞭炮不吹锁呐,偷偷进行。

    直到如今,这习俗还沿袭着。

    朱聿键的祖父老唐王也是个很昏庸荒唐的王爷,唐端王朱硕熿一生荒唐,还宠爱妾侍,爱乌及乌宠爱小妾所生儿子,憎嫌世子,于是居然听宠妾枕边风,暗里把朱聿键父子囚禁在奉承司,想饿死他们,当时朱聿键才十二岁,一关就是十六年,要不是有个小官一直暗里送些糙米饭,早饿死了。

    最后世子还被妾生子所毒杀。

    最后还是河南参政陈奇瑜在吊唁世子时,警告了想立妾生子的唐端王,才让唐端王不得不放了朱聿键出来,立其为世孙。

    同年,荒唐的老唐王去世,朝廷谥端,朱聿键继位,袭爵后,这位年轻的唐王却积极上书评议时政,甚至在几年后杖杀了两位郡王叔父,并在清军入寨后,不顾祖制,招募兵马北上勤王,结果惹的崇祯大怒,派锦衣卫将他贬为庶人,并押往凤阳高墙监狱关押,看守太监索贿不得用墩锁法折磨了七年,差点弄死牢中。

    朱聿键废为庶人后,其弟朱聿镆袭唐王,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陷南阳,朱聿镆被俘后,被杀于唐王府中。

    南阳的唐王府和九座郡王府,也被李自成抢掠一空后焚毁,被烧的片瓦无存,仅剩下了这座烧不掉的王府山,孤伶伶的立在那里,如今再回来,这山上的许多奇石也早被人搬去,仅剩下了那些土堆废石还有那六十步台阶,以及无人打理后乱长的荒草杂树。

    历代唐王死后都埋在城外几十里的紫山,陵园占地千里,但也早被农民军破坏挖掘,王公尸骨与野狗骨头一样被扔的到处都是。

    据说鞑子来后,甚至还又派人去挖了一次。

    鞑子后来加固南阳、襄阳城,组织了数县壮丁用牛车拉王府和王陵扒出的青砖、条石,据说拉了一个月之久。

    曾经南阳半城都姓朱。

    有几位荒唐的唐王,收了无数浮浪子弟,闲杂混混等做义子,让他们改姓朱,更加败坏了唐王府的名头。

    朱聿键算是历代唐王里难得的一个,他少年时被祖父囚禁十几年,袭爵后也是雷霆手段整顿王府,甚至最后把两个曾经毒害他父亲,并败坏王府名头的两位郡王叔父,直接就给杖杀了。

    面对鞑虏入侵,甚至敢募兵北上勤王,只可惜换来的是又七年的囚禁折磨。

    弘光朝释放他并授他南阳王爵位,他南下福建,郑家想拥他监国称帝,但朱聿键却并没有因为那个位置就听由郑家摆布,在得到鲁王朱以海已经起兵监国的消息后,更是主动的上表拥立,避免内斗。

    而朱以海也不是崇祯,不仅对这位皇叔没有猜忌打压,甚至还让他招兵买马重建护卫,甚至让他镇守衢州,此后他入朝,也一直都参与中枢决策。

    离开南阳十三年了,再次回来,南阳城比他离开时更加萧条,曾经的唐王府和九座郡王府,连块砖都见不到了,唐王陵也没了。

    只剩下这座王府山,杂草丛生的还立在这里。

    没有了太湖奇山,这山也就成了个土堆。

    “陛下,臣有一个请求。”

    朱聿键向皇帝请求。

    “皇叔请说。”

    “臣请陛下许臣自费重新修理历代唐王陵墓,重新安葬历代唐王、郡王等,让他们能够安息地下。”

    “其次,臣请求把原唐王陵地拿出一半来,设为义冢,臣愿意捐私财,收捡荒野遗骸安葬义冢。于义冢旁再请购地若干顷,招募一些守坟百姓,让他们耕种坟田,以守坟维护替免佃租。

    并于义冢修一道观一寺庙超度,再建一所孔庙立一社学,招收附近乡民子弟入学教授文化。

    再建一个养济院,若有残疾孤寡无所依者,可收养其中。”

    朱聿键提出的就是建一个公共墓地,把因战争抛尸荒野无人收敛的骸骨收敛,甚至不仅划地建墓地,还要置一块坟田,招民佃种,让他们收尸、守墓、修坟,免其部份田租。

    剩下所得田租,则用来维护坟墓,甚至收养孤寡残疾等等。

    这是办慈善。

    其实古代也早有官办的公共墓地,叫漏泽园,战乱中无人认领安葬的尸体,或因家贫而无力丧葬者,官府收敛,集中埋葬。

    不过这种官办漏泽园经费有限,尤其是如今刚经历这般大乱后,朝廷也向来鼓励民间乡绅富户建义冢。

    漏泽园、义冢也还能防止瘟疫。

    对这善举,朱以海大力支持。

    他也当众表示,让河南省府拔出专款,在各地划地建漏泽园,收敛因战乱、饥荒等无人收敛的荒野遗骸安葬。

    “皇家内库也会专门拔一笔钱到各地,专款资助漏泽园。”

    “陛下仁慈,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臣请在南阳城举办一场大型集体婚礼,为御营新娶妻之将士们庆贺。”

    南阳城白天不娶亲的习俗由来已久了,也一直说是唐王抢亲导致的,朱聿键在南阳当过五年唐王,虽然他从没做过这种荒唐事,而且如今南阳也不再是他的封地,

    但他毕竟曾经是唐王,他如今的封号也是南阳,所以还是想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

    他提议借御营士兵娶亲之机,办一场甚至是连续多日举行白天集体婚礼,来打破这一旧俗,也算是为以前唐王们犯下的错修补影响。

    朱聿键兄弟几个,还愿意拿出一笔银子来,给南阳遭受战乱饥荒的那些残疾、孤寡等捐助,让他们能够重建家园,恢复安宁。

    被毁掉的唐王府和九座郡王府,包括城中其它唐王府的地产、房屋等,朱聿键兄弟们都愿意全部拿出来变卖掉,变卖所得钱银,一半捐献朝廷抚民,一半他们拿来救济孤寡残疾、收敛骸骨。

    “陛下,这座王府山,臣请求平毁。”

    朱以海笑笑,“唐王府虽不在了,但这王府山也没必要毁掉,稍稍修葺一下,也是南阳一景嘛,曾经唐王在此俯瞰全城,抢百姓亲这种荒唐事,也可以立碑铭刻,引以为后人戒。

    如今南阳王之慈善义举,也都可以记录在后也。”

    唐王抢亲,百姓夜娶这种事情,以前也只是一直在民间传说,官方正史哪个敢记录呢。

    可如今皇帝居然说要立碑刻记,朱聿键一开始听了觉得脸上火烧,但很快却又接受了。

    既然做过,又何必掩饰。

    直面面对,认真改过才是正道。

    “南阳可是个好地方,气候温和,土壤肥沃,可是中原粮仓,山清水秀、交通便利,这块几大山脉围起来的盆地,那是个聚宝盆,如今终于收复,要全力恢复百姓民生,大力发展经济,不能让咱们南阳的老百姓,捧着个聚宝盆却还跑出去要饭,没这个道理嘛。”

    黄淮总督、河南巡抚陈潜夫也是立马站出来保证,一定会努力,绝不辜负皇上,也不辜负南阳的百姓。

    河南四道,豫南道分巡驻南阳,南阳府城也驻南阳,道府县三级同治一城。

    陈潜夫向皇帝提出一个建议。

    宋朝时,就曾计划修建襄汉漕渠,在南阳城北的新店镇筑堰,引白河水入石塘、沙河汇入蔡河,通汴梁,以通湘潭之漕。北宋朝廷批准后,曾征调十万余丁夫和州兵,两度开挖白河至沙河达方城垭口。

    由于地势渐高,水虽到达,却难通漕运,后来又因河水冲垮石堰,工程搁浅。

    但当年开挖的运河遗址还在。

    这条襄汉漕渠若能修成,不仅能够使的襄汉连通湘潭之漕,还能越过方城山分水岭,直通中原的沙、汴,甚至可以引汉济黄。

    漕运,灌既等都是利在千秋之事。

    方城垭口是南阳盆地北边的一个天然缺口,方城人称为风口。

    陈潜夫告诉皇帝,其实河南地方早就研究论证过,只要在垭口挖六丈,就能引汉水出南阳盆地,向北自流至黄淮平原。

    北宋没成功,有一定的技术原因,但更多是政治上的争执。

    南阳是个巨大的盆地,一片沃土,但降水多集中在七八九三个月,所以南阳一直有缺水的问题,若是能够修成这条白沙运河,不仅让这里交通运输更加便利,而且汉江水灌既南阳盆地,也能助力南阳的农业,让这个粮仓真正丰收稳固。

    修运河这种事,从先秦时起,就发展的很好,秦朝的灵渠,更是有名,而后的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更不用说。

    通过筑堰等手段逐级提水,根本不是问题。

    唯一需要考虑的不过是开挖成本和维护成本。

    如果仅仅是拦截白河济唐,然后翻越方城垭口,必然会有一个跟宋代时一样的问题,就是每年会有很长时间,这条运河水量不够,无法行船,其利用价值大打折扣。

    要想让这条运河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还得引入汉水,不仅仅是通汉水,还要把汉水提到白河、唐河,需要增加堰坝、水门等,而南阳的土质,有一些是膨胀土。

    膨胀土遇水膨胀,失水收缩,在膨胀土上修渠,容易造成渠道垮塌,晴天一把刀,雨天一团糟。

    北宋挖通了方城垭口,也筑好了堰堤,可后来却放弃了,一来是水量不足,经常不能通航,其二就是因为膨胀土,修好的堰堤在雨季洪水期经常崩塌,最后废弃了。

    但这并不是不能解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非膨胀土替换膨胀土,把沿运河渠道两侧的这些膨胀土挖走替换,运非膨胀土来修堰堤,简单粗暴,就是工程量会增大,成本提升。

    还有一种方法,把膨胀土蒸熟粉碎然后再拿袋子等封住码平,一层层压实,再铺第二层,第三种方法则是掺入其它材料,比如糯米浆、石灰等变成三合土等。

    总之针对出现的问题解决就行。

    陈潜夫这个总督,有意推动襄汉漕渠的立项和修建,建好后,南阳盆地不仅能跟河南更加联通紧密,也能带运豫南豫西的发展,通过襄汉漕渠也能更方便联通长江、汉水,甚至沟通湘潭,还可经灵渠直接联通岭南。

    之前皇帝曾公开提过要在江西赣南,挖通赣粤运河一事,陈潜夫今天也抓住机会提起襄汉漕渠一事。

    “可以先初步立个项,做好一些前期的工作,做一些勘探、调研工作,确定可行性和开挖、维护等成本的初步预算。”

    朱以海没否决,也没直接同意,但留了个口子,现在没条件直接搞,可以先作些前期调研。

    有条件了再上。

第711章 派系

    “爹,那三姓家奴曾两败于父亲麾下,凭什么却屈居父亲之上?”

    南阳城中,贺珍接到了新的任命。

    皇帝授贺珍武散阶为正二品的镇军大将军,调任御营第二十镇任副提督,加太子少保衔,封岐国公,实封一千户。

    御营新编第二十镇是驻湖北,由御营一部份,然后李定国的西营,还有高一功刘体纯郝摇旗等的顺营部份,以及姚科、王斌等的襄郧兴安等地义军,加上孙法守的关中义军,以及贺珍的汉中人马等整编而成。

    副提督是从一品,职级不低。

    而且二十镇是御营,是天子嫡系,中央军。

    可因为这二十镇的提督是朱定国,贺珍便总感觉有几分恶心的感觉。朱定国是谁,就是李定国,原来也叫张定国,先后拜张献忠和朱以海为义父。

    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朱定国,就算有小尉迟之名,但在张献忠入蜀后,出兵争夺川北汉中时,朱定国带兵跟贺珍交过几次手,可打几次就败几次,从不曾在贺珍手里赢过一次。

    不仅输给贺珍,也输给马科。

    后来又输给吴三桂、鳌拜、李国翰,反正在贺珍眼里,朱定国认爹厉害,打仗也仅仅是匹夫之勇。

    贺珍本是明边将,后来降顺,再又投清,再反正归附朱以海,他与王光泰、郝摇旗等进军关中,联合孙守法、武大定、胡向化等,号称十万大军攻西安,虽然被孟乔芳欺骗,又遇到吴三桂李国翰袭击,大败逃回汉中。

    但他带着败兵回到汉中,遇到李定国仍然将年轻的万人敌打的抱头鼠窜。

    不久李定国得到张献忠派兵增援,卷土重来,带着大军攻打贺珍的一个寨子,仅仅只是一个堡寨而已,结果却硬是打了一个月都没打下来,贺珍调头回兵来援,又再次把李定国打的大败而逃。

    两次贺珍都是以少胜多。

    可如今皇帝却让才二十多岁的朱定国做第二十镇的提督,他却为副提督。

    贺珍心中很不服气,不论是年纪、资历还是功绩,他都自认远在朱定国之上,想当初皇帝起兵之初,他已经占据汉中这个要地,上表拥戴,以数万大军归附。再出兵攻打关中,虽然没成功,也牵制吸引了不少鞑子精锐。

    而这几年他们在汉中,同样为文安之秦良玉他们在川中的用兵提供了极大的侧翼支援。

    而朱定国那几年被他打的缩在川北,都不敢冒头,后来随张献忠北上,可又有什么战绩?

    西军被人打的几乎全军覆没,李定国连那献爹都被打没了,爹都保不住的家伙,现在却是他的顶头上司?

    更气人的还在于他这副提督并不是第二十镇的二把手。

    他上面还有长史和司马,分居二三把手,他这副提督仅排第四,没有兼领一协人马,也取消直属标营后,那现在这个副提督就纯纯的副职,还是排第四的副职,这未免让人不满。

    本来嘛,之前各镇整顿,他跟孙守法等整编后是驻于兴安府,孙守法是文职,他就是一镇长官。

    不管外镇屯镇,总是一镇之首。

    现在整编入第二十镇,却只是第四的副提督。

    贺珍的兄长贺大也是直拍桌子,“换其它人来做这提督,咱们都能接受,可朱定国就因为他认了皇帝当爹,就能骑到咱头上吗?”

    副将张全、李破头、王老虎、赵光远、韩文、沉郑复等嫡系都很不乐意。

    这次重新整编,兴安镇就算是编没了。

    本来他们驻兴安府的,要整编也是应当整编进朱鹏飞的第十九镇的,十九镇是驻陕西的,汉中和兴安两府都是陕西的。

    可现在却把他们整编进第二十镇,偏偏提督还是朱定国这个手下败将和老对头。

    “就是,这都是乱来。”贺珍儿子大喊不公,“朱定国凭什么做提督,还有这长史和司马,也有问题。郝摇旗做长史,王光泰做司马,这两人能跟父亲相提并论吗?居然也在父亲之上!”

    郝摇旗也是顺军出身,王光泰早年也是义军,后来跟兄长王光恩受招安,成了郧阳守军。

    论出身论资历和能力,甚至是这几年的功劳,贺珍都认为他们远不及自己。

    可偏偏现在这些西贼顺贼等出身的家伙,一个个都骑到自己头上了,偏偏自己这个正经大明边将出身的有功大将,现在却只是屈居二十镇第四的副提督。

    赵光远看他们越说越过份,有些心慌害怕,赶紧小声提醒,“大家慎言啊,张安的脑袋还挂在南阳城头呢。”

    说到张安,大家都不免泄气了几分。

    峒蛮张安造反,可不到半天就被砍了脑袋,这确实是震慑了无数兵将。

    “我们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又不是要造反。”贺道宁喊道。

    贺珍瞪了眼长子,真是年轻湖涂,不管有意无意,造反二字也是说不得的,以前大家在地方上天高皇帝远,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可如今就在皇帝眼皮底下,这种话能随便乱说么?

    他瞧了眼赵光远,这也是他手下败将,赵光远曾是四川羌汉总兵,然后被李自成击败降了李自成,然后又被张献忠大败,又跑到陕西降清,再后来又被他打败,兵马被他吞并。

    这人草包一个,但贺珍看着他,却突然觉得此人也许早就是皇帝的人了。

    当下也就收起不满表情。

    “赵总兵说的是,圣人安排,自有高明之处,岂是我等能揣测评议的,都不要说了,大家都好好接受朝廷的调度便是。”

    “老大。”

    “父亲?”贺道宁上前。

    “你跟着我身边,虽然练了身不错的弓马武艺,但也耽误了读书,我一会给圣人上谢恩折子,顺便请求陛下恩准你到内四卫做个勋卫,安心在御前侍卫学习几年,也磨练下心性,不要整天咋咋呼呼的。”

    送儿子去郧卫,自然也有表示诚意,送子为质的意思。之前贺珍已经送了几个子侄进京,有进国子监的,有进讲武堂的,但这个嫡长子却没舍的送去,甚至送去的全是庶出的。

    贺珍的谢恩折子送到朱以海面前的时候,他看完后挺满意。

    这折子贺珍亲自写的,字很一般,却也透着一股武将的刚勐劲,虽然草了点,却很有劲。

    朱以海对给他的私人密折是不允许官员们由他人代笔的。

    贺珍舍的把嫡长子派来,且上表接受新的职务,说明皇帝的威势还不错,尤其是张安那颗脑袋确实挺有效果。

    贺珍算是标准的明末军阀,反复横跳,毫无忠义,谁强就投谁。不过在明末,这种武夫太多了,也没什么好特别的。

    明将出身,降过顺又投过清,再反正归明。

    他反正时占据着汉中,还拉着几万人马来,也算实力强劲,他当初不听圣旨,非要联兵打西安,说是拉起十万大军,还自任总统,结果大败而归,之后也算老实了一些。

    因为马科的背刺,吴三桂李国翰入汉中的威胁,以及王光恩叛乱后让他们处境越来越坏,加上张献忠的大举北上,让贺珍等只得夹缝求生,也就对朝廷越发客气。

    但这人本质里毕竟就是个军阀。

    只能说如今一步步的被逼到了那份上,他手里头本钱越来越少,无法对抗皇帝了。

    驻湖北的第二十镇,让资历更低的朱定国来当提督,朱以海是深思熟虑的,朱定国现在还很年轻,没什么太耀眼战绩,可这位历史上毕竟是南明战神,说明上限很高。

    再者他现在又有天子义儿身份,用他做提督,也有几分以小制大的意思,朱定国资历不足,那他做提督,也无法拥兵自重当军阀,能更听话。

    贺珍、郝摇旗、王光泰等虽都是一方悍将,但他们本身也都是贼军等出身,资历都差不多,谁都不服谁,朱以海特意各个派系山头挑一个出来,也是为了平衡。

    第二十镇的两协总兵,朱以海也特意挑了曾英和王鸣谦,副总兵是王朝先和张国柱,这四员战将那也都是大有来历的。

    比如曾公子曾英,四川白面书生,却是一员勐将,当初张献忠入川,他向巡抚陈剿贼之策,巡抚觉得他纸上谈兵,把他赶出去,却把四川兵权交给草包赵光远,结果大败。

    而曾英却募起五百人马,就能大破张献忠四万军。

    不过曾英因为之前在川中不服文安之最后闹出兵变一事,被朱以海一直按在冷板凳上,也算把他磨的差不多了。

    王鸣谦是王之仁的长子,虽然年轻,但出身好,也是从龙元勋,年轻时轻敌犯错,曾经被张国柱偷了定海城,但几年打拼下来,如今也是战功赫赫。

    不过因为不久前王鸣谦居然跟友军将领起冲突,直接带着亲兵斗殴,影响恶劣,朱以海把他由副提督降为副总兵,调来二十镇,也算是惩戒。

    王朝先和张国柱都是崇祯朝时的明朝大将了,不过最早因为是拥义阳王监国,还跟朱以海交过手,所以也算是冷藏一段时间,尤其张国柱还跑去投了鞑子一段时间。

    但这两年,表现都还不错,这次虽然仅授副总兵,但这是御营,所以也算是完成了考验,得到正式启用了。

    第二十镇军令、监察、参谋、后勤四处的长官,则都是由原御营出身的调去,担任这些要职。

    驻湖北的第二十镇的情况,在这次的大整军中,是比较普遍的情况,基本上驻各省的各个御营镇,主要军官和士兵,都是这般大调整。

    这次调整后,各镇进驻各省,则内地就将不再会有拥有独立兵马武装的军头们了,原来的那些各路兵马的山头,也将拆的七零八落。

    贺珍从汉中到西安,再败撤回汉中,再退到兴安府,如今再调到湖北,这个大军阀,也彻底的被朱以海套上了笼头,今后他就算还有什么心思,也已经没了本钱,翻不起浪来了。

    当然,朱以海自认对他也不薄。

    岐国公、镇军大将军、第二十镇副提督、太子少保,这些都是顶级待遇了。若这样他还不满足,那只能说他不识时务,且还不聪明。

    朱以海相信贺珍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

第712章 立太子

    南阳北,百重山中。

    各路兵马陆续离开,奔赴各省驻扎。

    南阳倒是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没了那些喧闹,今天皇帝特带了两位皇子来射猎。

    弘甲弘椮的骑术都已经练的不错,各骑一匹青海龙驹奔驰,身边是内四卫和他们的随从伙伴。

    休的一声。

    秦王在马上开弓射箭,中正一只慌不择路冲到面前的鹿。

    “白鹿,一只白鹿!”

    朱弘甲兴奋的看着随从把那只受伤倒地的鹿捕获,他们把白鹿提到秦王面前,那只鹿还在挣扎着。朱弘甲拔出短刀,给白鹿补了一刀,结束了它的痛苦。

    大群侍卫拥着皇帝过来。

    朱弘甲把白鹿献于皇帝马前。

    朱以海看着这只白鹿,觉得有些可惜。随驾的湖北巡抚孙嘉绩觉得这应当是一只神农白鹿,湖北武当山到大巴山一带的房县等几县边缘地带,便是地理独特的神农架。

    在这里存在着一群独特的神农白鹿群。

    与外面偶尔出现的一两只白鹿相比,神农架却有不少成群结伙的白鹿,是一个稀有品种。

    在古代,白鹿算是祥瑞。

    年轻的秦王射杀了难得出现的白鹿,这并不是件好事,甚至有些不讨好,不过朱以海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只鹿挺难得,倒不觉得是什么坏兆头。

    “秦王好箭术!”

    “咱们继续射猎,看天黑前谁的猎物多!”

    朱以海哈哈大笑着,纵马继续却追逐猎物。

    大群猎物被侍卫们从山里驱赶出来,四处乱窜。

    王桑榆一身戎装,纵马疾驰,在马上端起骑兵鸟枪,砰的一声将一只鹿射倒。另一边的阿奴则毫不示弱,甚至直接站到了马背上,弯弓搭箭也一箭将另一只鹿射翻。

    朱以海纵马上前,奋起直追。

    他锁定了一只二大王。

    南阳伏牛山里有老虎,还有金钱豹子,老虎被称山大王,这豹子自然就是二大王。

    平时在山林里也很惬意的二大王,此时被侍卫、亲军们驱赶的无处可逃,只得到处逃窜。

    皇帝纵马直追,既没提火枪也没张弓,而是直接提一支长枪,追到二大王身后,一枪刺落,向来敏捷的豹子也没逃过这一击。

    丛林里若是单打独斗,它是王者,可被赶到平地,却是威风尽失。

    一声惨叫,豹子被皇帝挑起。

    这在后世那绝对是牢底坐穿兽,整个伏牛山里估计也就几十只,但是在此时,老虎都很泛滥,更别说这二大王。

    这次皇帝带兵来打猎,也不完全就是来游玩的,而是特意针对虎豹犲狼这些凶兽恶兽,除掉一些,免的伤害百姓捕食牛马等。

    虽然南阳这里没有像川北那样老虎都成群那样泛滥,但在大乱里,却也迅速繁衍增长,形成危害。

    众侍卫叫好,纷纷大声喝彩。

    皇帝一枪刺豹,这神武值得随驾的学士们都赶紧想几篇好诗称赞了。

    突然远处一声虎吼。

    一头老虎被侍卫们赶了出来。

    一只斑斓大虫。

    大群侍卫看到勐虎,都纷纷围到皇帝面前,护卫天子。

    “杀虎者,赐虎枪一把,虎衣一件。”朱以海笑着喊道。

    参将刘肇勷手持铁枪纵马就争先冲上,这位乃是新任江西御营提督刘穆之子,他父亲刘穆本就是武状元,他打小学习刘家刀法,后来又拜江洋大盗毕昆阳习得毕家枪,是个武功高手,积功为禁卫参将。

    刘肇勷上前,其它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扑出。

    要说皇帝身边也是网罗了大量江湖高手。

    比如刘肇勷的老师毕昆阳,毕的好友花枪武士卿,以及四平枪褚复宝,还有山西傅山,另外还有崇祯朝时退伍参将石敬岩,八十多岁年纪,但他的枪法却是极其了得。

    毕昆阳、褚复宝、武士卿、吴文虎这些用枪高手,都不及他,而这老爷子也了得,八十多岁,居然还能凭一杆枪独自搏杀老虎。

    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御营教头兼御前侍卫。

    老爷子此时就提着杆枪健步如飞,一点不落人后。

    其它诸如曹兰亭、赵英,以及少林武僧洪纪、洪信,江南内家高手王征南、黄百家,还有老爷子的门生吴殳、夏君宣、夏玉如、梅花枪陆桴亭等也都是纷纷奔上去。

    来自江阴的出家秀才煎海僧,扛一把八十斤大铁刀也冲了上去。

    来自吴锡的三山和尚提禅杖跟上。

    女侍卫磁州李赛儿执九连环与兄长李甲,宁国刘千斤,三贤道人,普涛和尚,神枪手吕尚义等全扑了过去。

    虎落平阳。

    这群江湖高手,随便一人都可以搏杀勐虎,结果遇到几十个顶尖高手,只来的及发一声惨叫,便被打死。

    却是刘肇勷抢先一步,赶在众人之前,一支铁枪把老虎刺死,其它人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其它驱赶出来的豹子、野猪、犲狼等下手,顷刻间,来不及逃跑的野兽便倒了一地。

    这些人有擅使各种枪的,有擅使各种刀剑的,还有不少擅使内家拳的,也有擅使鸟枪,以及一些奇门兵器诸如九连环的。

    好几个用大刀、铁鞭、铁锏、铜锤的,都是大力士,如那位煎海僧,弄把八十斤大刀做武器,朱以海都为他累的慌。

    而李赛儿用九个大铁环做武器,既可投掷,还可连环成鞭,又可套在臂上使用,变化无穷。

    刘肇勷夺得头筹,其它人也不甘落后,继续漫山驱赶野兽,到处捕杀勐兽,什么虎豹犲狼,今天也是遭殃。

    平时一声大吼,能够让百姓躲避,今天却尽碰上些高手硬茬。

    一天下来,朱以海他们收获满满,老虎都捕了七只,豹子捕了六十多只,其它狼、野猪、鹿等各种加起来上千。

    小动物诸如兔子一天射杀了三千多只,猴子都捕杀了一百多。

    二十头熊,九十六头狼,三百多只野猪。

    朱以海收获也很丰富,新手刺杀了一头老虎,两只花豹,一只猴子,六头狼,还有三只野猪,十只兔子,三十几只野鸡和鸟。

    秦王汉王也都射了几只鹿和不少兔子野鸡。

    大获丰收。

    虽说出动许多禁军、侍卫,赶山驱逐,可这种收获还是很值得称赞的,尤其是皇帝的弓马枪铳,更是武艺了得,连两位少年皇子的表现,也是让大臣们开眼。

    都说皇子勇武。

    朱以海现在对两皇子也越来越满意,他们回来后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既增近感情,也是亲自教导。

    一开始,父子还比较疏远陌生,但时间处久了,也是越来越亲。

    弘甲做为兄长,本来性格就要坚毅成熟一些,如今也是越发有皇长子的稳重,朱以海对这个儿子也越发满意。

    曾经他想过给弘甲封王,将来划地封藩镇守边疆,可如今他的表现,却让朱以海有直接立他为太子的冲动。

    相比起还在吃奶的皇后所生九皇子,弘甲虽被掳为奴六年,但如今的表现很好,懂事,稳重,更加坚毅。

    晚上,在百重山下安营,与臣子们一起用了百兽宴后,他让弘甲哥俩跟他继续读资治通鉴。

    “弘甲,你想做太子吗?”

    读完今天的书,朱以海放下书,突然问长子。

    “儿臣是庶出,没有资格,我大明向来是嫡长制,儿臣虽是长子,但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朱弘甲回答的很平静。

    朱以海今天也是特意把话挑开了说。

    “可以前大张皇后无出,大夫说不能生育,特把你过继到她名下,你就成了正妻嫡出,之前我尚为镇国将军时,便已上奏朝廷立你为长子。后来你被掳走,我承袭鲁王,以为你没了,向朝廷请追赠你为鲁世子,朕继位初,还追封你为太子。

    如今小张皇后虽生下九皇子,但你仍是嫡长。”

    大明是立嫡制度,而儿子的嫡庶是根据母亲的身份来的,正妻之子是嫡子,续弦再娶所生也是嫡子,还有侧室如果扶正,她的儿子也就成了嫡子。当然,如果正妻被废,那她原来的嫡子,也就同样废为庶子。

    儿子身份是跟着母亲身份转变的。

    大明以前的宗藩,还实行待嫡制度,假如王妃正室没有儿子,那么也不立其它庶子为世子,要等到王妃病逝或是等她五十岁还没生,这时才能立庶长为世子。

    而皇帝家虽然没这种待嫡制度,但在早先有个隐秘的传统,就是太子妃或皇后若婚后还没让育,其它妃嫔是没资格生育的。

    除非是婚后多年没生,才会放开其它妃嫔的生育权,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保证长子是嫡长。

    当然到了中后期,这个传统也早被打破了。

    朱以海以前仅是镇国将军,连郡王都不是,所以不用遵守待嫡制度,也没有说正妻没生其它不能生。元配张氏一直没生育,所以他的侧室妾室给他生了儿女,因为张氏情况特殊,是后来检查说不能生了,所以便直接把庶长子过继到她名下,并由她亲自抚养的。

    因此朱弘甲确实是嫡长子身份。

    而九皇子的生母小张皇后,也是皇后,他自然也是嫡子。

    但有朱弘甲在,他就只是嫡次子。

    如果朱弘甲能力不行,那他的嫡长子身份自然也是可以有操作空间的,但现在他表现这般好,朱以海倒觉得这太子应当立他。

    “父皇,儿臣不是真正的嫡长。”

    朱以海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你是我儿子,又是元配亲自抚养的,怎么就不是嫡长?

    朕对你很满意,等今年过年,朕将在正旦大朝会上,正式册封你为皇太子!”

    朱弘甲愣愣出神。

    “你既为嫡长又贤,朕自当立你,好好跟着朕学习,将来这江山便要交由你统领。”

    太子是国本,朱以海这么急着立太子,也是明白朱弘甲和皇九子有这个继承隐患,早立早绝后患。

    而且早立太子,还可以提前开始安排,为太子培养班子,这样有助于将来太子登基继承后,能够掌握朝政。

第713章 大捷

    “陛下,大捷,太原光复!”

    一大早,朱以海还没醒来,通政使沉文忠便满面红光的赶来报喜。

    “太原?”朱以海昨天晚上跟长子弘甲聊到快天亮,这会还睡意未消,“什么,太原光复?”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

    “河北的八镇不是在打保定吗,怎么收复太原了?”

    事情说来倒也有些奇幻,朱以海西巡中原,把山东河南的那些牛鬼蛇神各路兵马,全都赶到河北去了,最后一道旨意,把进入河北的各路兵马整编成了山西、河北两镇省营加上六个团练镇,归由土国宝和马国柱两个总督统领。

    他在中原用兵,剑指湖广。

    让河北那边虚张声势,牵制些鞑子兵马,并没有让他们动真格的。可马国柱和土国宝手里这么多兵,不管强不强,起码数量是很多,号称十来万人马呢。

    加之如今大明各地形势大好,于是乎河北山西的许多官员将领,也纷纷或直接反正,或是暗里联络,总之没几个跟鞑子死心踏地的。

    偏偏辽东的耿仲明、朝鲜李氏等也不甘寂寞,都在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耿仲明和朝鲜新军此时都无比的勇勐,反正鞑子在关外已经不成气候,哪顶的住如狼似虎的他们,他们说是为大明征讨鞑子,其实就是在关外到处抢劫屠杀。

    这种便宜他们可不会放过,就算皇帝说关外放缓点,别急,慢慢来。

    但耿仲明和朝鲜人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却反而越发是倾城而出。

    这导致鞑子是处处着火,顾此失彼。

    土国宝这直隶总督兵围保定,然后御营还在海上袭扰天津和山海关,济尔哈朗忙着把把清廷从北京迁往关外承德。

    这一迁都,带来一个极大的坏处,便是鞑子的士气彻底崩了,尤其是直隶、山西的降将们,这鞑子都迁都了,这还玩个屁。

    人人自危,都在寻找出路,都在想办法将功赎罪。

    要说土国宝和马国柱这两家伙也确实是比较有本事的,在鞑子那边就是总督巡抚,也都是悍将。如今更是风声水起,把虚张声势、招降策反这些招术用的炉火纯青。

    土国宝虚张声势十万大军围攻保定,结果那边马国柱却带着他麾下的人马悄悄的进了山西。

    因为张集、边大绶和石廷柱这些汉奸,也早没安好心,暗里一直跟这边做走私贸易,为了避免被来山西的济尔哈朗两年轻儿子发现走私之事,他们还直接把娘子关和故关都给让给明军了。

    本来约定这两关让给明军,只为方便走私买卖,但马国柱这个曾经的鞑子宣大山西总督可不是那么守信用的。

    土国宝在保定虚张声势围城,御营水师在羊攻天津和山海关。

    马国柱偷偷的带兵过了娘子关,然后一路突袭到了太原城下,等太原这边发现时,已经被包围了。

    此时太原城中并没多少兵,因为先前土国宝大张旗鼓的进攻保定,那边明军又羊攻天津,搞的保定的三位鞑子总督着急忙慌四处求援。

    但此时北京没兵,安亲王岳乐却要守京津,总督马光辉和河道总督杨方兴、漕运总督王文奎以及巡抚郎廷左几个一番商议,保定不能弃,京津又不能来援,只能从宣大山西求援。

    山西巡抚石廷柱反对出兵救援保定,但济尔哈朗的儿子济度和勒度执掌山西军政大权,山西总督祖大寿一直在京,此时也跟着迁往承德,这两年轻的亲王坚持要出兵救援,石廷柱也没办法。

    最后干脆任这两少年亲王把山西八旗精锐带走了。

    他们从太原北上,经平型关进入灵丘,翻越太行过紫荆关,进入保定府的易州,正好到保定的后方。

    石廷柱等本来想着,反正也拦不住他们,干脆让他们去,这样还方便他们做走私买卖。

    谁料到马国柱会突然就兵出井陉杀到太原城下呢。

    马国柱围了太原,却也不急着攻城,兵马休整了两天,然后一面开始劝降,一面派兵扫荡太原外围。

    马国柱还对石廷柱用上了套路。

    他每天晚上把一部份兵马悄悄的从城下撤离,然后白天再大张旗鼓的到来,于是每过一天,城下的营帐又多了一批,各路兵马旗帜云集。

    他又让人故意散布各种消息。

    一会是辽东明军已经攻破沉阳,一会是河北明军破了保定,一会是水师破了天津。

    等明天又是皇帝在南阳斩了尼堪,后天是吴三桂在关中反正杀了鳌拜李国翰,再又是孟乔芳投降。

    总之各种消息满天飞。

    太原城里一日数惊,人心惶惶。

    马国柱派人射箭书入城招安劝降,那边山西布政使张集本就是个贪官儿,看着明军云集城下,连营十里,早吓的脸色发白。

    一番思忖,便悄悄派人出城去见马国柱。

    对张集这个老朋友,马国柱也不陌生,双方你来我往的密信往来,很快太原城里的底细就被马国柱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张集也得了马国柱的保证,说只要他反正,太原光复后必不追究他罪责,还要为他请功。

    张集对当不当官已经不感兴趣,他现在在意的是能保住性命,和他这两年在山西攒下的这大笔财产。

    得了承诺,张集也是四下活动,太原知府边大绶是曾经挖了李自成祖坟的人,也早就跟张集一起暗里搞走私的,两人很快就达成一致。

    几天时间,张边二人的投降派就拉拢了一大批太原的官吏将校和士绅大贾,他们还数次去劝说石廷柱。

    连石廷柱身边的人都被他们买通了。

    石廷柱也不是傻子,太原城的形势哪看不懂,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张集替他出面跟马国柱谈判,争取一些反正好的待遇。

    马国柱跟石廷柱也熟,以前在关外就已经同殿为臣了,几番密议后,石廷柱还半夜与马国柱在城下碰了个面,得到了马国柱的亲口承诺。

    那边济度兄弟俩在保定听到消息,巴巴的又带兵往太原回赶,结果一路奔波,刚到平型关,还来翻过泰戏山,就接到消息,太原失守了。

    石廷柱非常缺德,他虽然投降,却又担心在鞑子那的家属族人,非让马国柱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马国柱率兵攻城,石廷柱带兵出战迎敌,双方大战,然后城中士绅却突然倒戈相向,开城迎敌,他本来已经杀的明军败退,结果太原丢了,最终腹背受敌,无奈被围,他拔剑自刎,却被麾下夺剑,最终被俘。

    反正太原丢失不是他的问题。

    是济度兄弟俩不听他劝说,中了明军调虎离山之计,把本就不多的兵马带走了,让明军有了可趁之机。然后本来他拼死一战能赢,被一些懦弱投降派给害了。

    不管戏演的如何,但太原确实被明军收复。

    甚至是兵不血刃。

    马国柱拿下太原后,便迅速带着李际遇许定国和丁启光北上,把猩州、代州又给拿下了。

    济度兄弟俩领兵晚来一步,代州已被明军所复,兄弟俩还不甘心的率兵来攻,可马国柱领兵据城而守,鸟铳火炮不断,城外还据守数个堡寨,内外相应,清军攻了三次,都是惨败。

    结果还被马国柱又来了个半夜偷袭,半夜里杀的营啸,八旗溃散,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退到平型关一清点,十停去了七停。

    而马国柱得胜后却也没急着北上,自己镇守代州,分兵把守雁门关和平型关、宁武关,然后兵分数路,回头扫荡山西其它府县。

    代北大同府先不管,先以太原、代州为中心,扫荡山西其余地方。

    “可惜保定没能拿下,马光辉和石廷柱等守的挺顽强。”

    朱以海不以为意,“鞑子失了太原,那保定又还能守多久?”

    “石廷柱、张集、边大绶这些人如何处置?”

    对这几个人,朱以海很瞧不上,要么是老汉奸,要么是大贪,不过考虑到要安定直隶山西这些投降者的人心,他打算暂时先安抚为上。

    “按原职授相应品级散官阶,暂领原职,封妻荫子,封赠先代,荫其一子入国子监,荫一子入讲武堂,让他们送到东京吧。”

    “晋商呢?”

    晋商,听到这名字朱以海就来气,尤其是其中代表的八大家,卖国奸商代表。

    不过考虑到眼前局势,朱以海打算再忍一忍,“之前晋商不是跟张集他们联合起来,跟我们暗里走私贸易这些吗?可以继续让他们走私,用他们的渠道向代北、京津,以及塞外蒙古那边走私贸易,收集情报等。”

    这些奸商都该杀。

    不过现在杀了却也太便宜他们,而且有些浪费,“让他们捐献一笔金银,就算暂时赎罪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表现,望好好将功赎罪。”

    “朕希望他们能够替朝廷好好联络一下漠南蒙古诸部,转达下朕对蒙古诸部的善意,希望他们能够弃暗投明,不要再替鞑子卖命了。

    蒙古诸部归附大明,一定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特别是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落,明中期以来,蒙古人占据河套地区,明失去河套地区后,套虏就成了明朝严重边患之一,此后虽然几经复套计划,但最终都未能实行。

    清虏灭林丹汗后,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归附清虏,清在此分设鄂尔多斯六旗,控制着南及陕北、宁夏长城,北至黄河北狼山、阴山的广阔河套地区,整个河套的地区,只有西套,也就是宁夏一带还在中原手里。

    前套和后套都在鄂尔多斯六旗手中,两套周围三面阻黄河,土地肥饶,可耕桑,东西二千里,南至边墙北至黄河,远者八九百里,近者二三百里。

    黄河百害,唯富河套。

    河套既是养马良地,也是塞上粮仓,西北除此外,再无此良地。

    明朝失了河套,也就有了困扰大明的二百年河套之患,河套成了漠南蒙古南侵的大本营。

    朱以海现在收复了陕北甘肃,也收复了半个山西、河北,接下来自然要开始接触漠南蒙古,尤其是首当其冲占据着河套的鄂尔多斯部。

    先通过晋商继续跟鄂尔多斯蒙古人交易,不仅不能闭市,还要加大茶马等贸易,要让蒙古人离不开大明的经济。

    经济开路,然后谈弃清附明。

    一步一步来,最终目标肯定是要收回整个河套地区的,这是中兴立国之本,中原不能失去河套,正如西方不能失去揶路撒冷。

    “派人给吴三桂送去光复山西的捷报,让吴三桂把蓝武道给朕堵死了,再问一问吴三桂,他能不能守的住,要是守不住就立马吱声,朕亲自领兵进关来打鞑子。”

    从嘉靖年间放弃收复河套,到如今百年,蒙古人不断的争夺,最终也稳固占领了这里,并把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落脚河套地区。

    由祭祀成吉思汗的四大干耳朵到明代演变为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八白室所在部落因此被称做鄂尔多斯。

    由掌管成吉思汗祭祀的晋王,到鄂尔多斯部落首领济农,从一开始祭祀在地漠北,到后来按传说成吉思汗曾愿在河套安度晚年甚至葬在河套,因此后来祭祀地迁到河套,鄂尔多斯部及其首领济农也驻牧于此。

    鄂尔多斯人,本就是蒙古守护诸多宫殿的部落,他们是守护成吉思汗陵寝的卫士,从成化年间移入河套,当初达廷汗时,他们也是蒙古六大万户之一的鄂尔多斯万户。

    十年前,鄂尔多斯内附归清,各授札萨克,共六旗,所部六旗自为一盟,为尹克昭盟。

    清册封孛儿只斤·额磷臣为鄂尔多斯济农,又为尹克昭盟鄂尔多斯左翼中旗扎萨克,晋多罗郡王爵,兼尹克昭盟盟长。

    “派个使团去河套,正式跟额磷臣宣诏,朕册封他为鄂尔多斯部济农,并加封为大明九原郡王,仍兼尹克昭盟都护,并继续领鄂尔多斯左翼中旗,授都督。朕向额磷臣提亲,希望能够接她一女入宫为嫔妃。”

    朱以海觉得满鞑子管理蒙古人的盟旗制度也还不错,可以学习使用。

    不过他打算把盟长改为都护,把旗札萨克改为都督,各盟改成都护府,各旗改成都督府,以后名字还可以汉化,也跟他们联姻,再加上互市贸易,先将他们拉过来再说。

    其实在明朝的河套与三边冲突中,蒙古求贡和明朝拒贡是重要冲突原因,蒙古是游牧部落,对明朝的经济依存很度,不仅是茶叶布匹,甚至盐铁等等皆赖明朝,而他们游牧的一些皮、毛、牛马牲畜,也需要交易给明朝,才能有较大收益,否则蒙古游牧是很艰难的,特别是对上层的蒙古贵族来说,通过朝贡贸易,他们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明朝对付蒙古人,经常是一手武力征伐,一手经济封锁,后来又分化蒙古人,只允许部分蒙古部落进行朝贡贸易,但是边市规模小,所以不仅走私严重,而且导致蒙古人经常南下抢掠。

    后来明朝建立的九边防线,如防范河套的三边,那些边军待遇低,就靠赶马、捣巢抢劫蒙古部落赚外快,所以蒙古人求贡,最反对的就是三边将士,一旦允许他们朝贡,那他们就不能正当的去抢掠的,因此三边将领的家丁们经常故意去挑起边衅。

    明朝的套患也就一直平息不了。

    这些玩意在朱以海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经济封锁固然对打击蒙古人有些帮助,但这是双刃剑,其实一味封锁只会起反作用。倒不如利用贸易,跟蒙古人打经济战,只要搞的好,经济武器比刀枪弓箭会有更好作用。

    甚至还能用对蒙古贸易赚的钱来加强边防,武装军队,赏赐补贴军人,那远比明朝那种修建长城,弃守河套,常年在三边部署二十万兵马,耗费无数钱财,反而经常被蒙古人南下入侵抢掠强的多。

    朝廷不许封贡,但边关走私依然严重,事实上的封锁也没能完成,反而是朝廷损失了大量的税收、利益等,就跟海禁一样是很愚蠢的。

    他现在就愿意反其道而行,只要额磷臣识时务一点,朱以海是愿意跟他全面贸易的,甚至哪怕他一时不愿意背清附明,朱以海也愿意跟他们展开贸易。

    开放贸易,加大边市,甚至还能一带一路,恢复边地的驿站、墩堡等,还能通过晋商进入河套草原的商队,深入部落里面,探清虚实,甚至是收买拉拢部落首领等。

    蒙古人其实在明末,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蒙古了,他们在后金崛起后,已经是人人都可以吊打的存在,成了墙头草,谁强就依附谁。

    朱以海现在完全可以一手贸易,一手册封,来把蒙古人拉拢过来。以封贡为名,蒙古部落想要贸易互市,那就得以朝贡请封为名,朝廷借贸易之机,正式册封蒙古部落。

    为了贸易,接受册封,蒙古人得到了他们一直渴望的贸易,大明则也能剪除女真的盟友,顺便把蒙古纳入自己的天朝体系。

    大明隆庆年间,跟蒙古关系缓和,曾打算跟两翼蒙古都建立封贡互市的关系,但是只有俺答汗接受了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并建立封贡关系,而左翼的土蛮汗,也就是外喀尔喀的札萨克图汗却并没接受。

    当然,隆庆和议,本身也确实是个城下之盟,大明君臣也一直引以为耻,而蒙古人自己也认为这是大明皇帝惧怕他们,所以进贡求和。大明后来干脆就捧一踩一,分而治之,扶此压彼。

    明朝不烧荒不捣巢赶马,而俺答汗不南下寇边。和议后,也确实曾有过几十年大和平。

    现在朱以海愿意给鄂尔多斯更全面的贸易互市,以把他们从满清战车上解绑下来,并安抚住他们,先不起冲突。

    通过贸易还能互惠互利,卖茶布瓷器盐铁烟酒等,换回皮毛牛马,还能收取税收,这买卖绝不会亏,要是能够达成联姻和亲,自然好处更多,关系更稳。

    至于说将来收复河套地区,那是等干掉建虏,甚至收复建州三卫以后的事了。那还早着,现在没必要就非要把鄂尔多斯就当成死敌一起干,那样四面树敌没什么必要。

    “如果额磷臣想要娶大明女子,朕也可以答应他。”

    大明有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的祖训,但朱以海觉得双方联姻也不是坏事,他用不着下嫁公主,可以在宫女中招自愿前往蒙古做王妃、国公夫人的宫女,收为义女,赐一个公主封号,送去和亲便是。

    出身普通的宫人,去草原成为部落的王妃,甚至能成为皇帝义女公主,只要是自愿的,这不是什么坏事,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

    漠西和漠北蒙古现在都和大明友睦,并向大明称臣纳贡甚至和亲,漠南蒙古完全也可以安抚拉拢为先。

    先礼后兵,除非是实在冥顽不灵的,否则没必要到处树敌。

    朱以海是个务实派。

    就算是大明祖训,他也并不会放在眼中,反正违反的祖制早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违背一条。

    一切以中兴大明,复兴华夏为首要,其它的都可以让路。

第714章 武僧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

    但好消息却是一个接一个。

    马国柱入山西,石廷柱、张集、边大绶等献城而降。马国柱与李际遇、许定国、张鼎、丁启光等迅速扫荡山西,当太原第一场雪纷洒落下时,整个雁门关以南,各府县基本上已经归附大明。

    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各地府县是纷纷望风而降。

    当初闯军入山西,在山西也就是遭遇了原勇卫大将周遇吉的英勇抵抗,其后便再无像样抵抗,后来清军南下,也是势如破竹。

    如今明军却也依然如此,太原一降,各地纷纷投降。

    “陛下,祖大乐率部献大同投降,祖泽润兄弟在紫荆关兵变俘济度宣布反正,郎廷左在保定杀马光辉宣布起义。”

    接到这捷报的时候,朱以海已经返回洛阳,而且还正在嵩山少林参观呢。一群和尚们接待皇帝时都诚惶诚恐,因为皇帝这几年行事,对佛、道还有其它的那些什么天主教之类,都算不上友善,既不崇佛也不礼教。

    不止一次公开反对崇拜偶像,甚至抨击寺院教堂占地放贷等许多问题。皇帝上山前,总督陈潜夫就已经先来过了,还带来了许多官吏兵将,要全面清查山寺产业。

    既要清查他们的产业田地铺坊,还要考核他们的僧人等,总督要求河南江北所有寺观的僧道都要参加官府组织的僧道考试,内容是相关的经义等,很严格,且还有名额限制,每个省,每个道,每个府,每个县,每个乡,只能有多少寺观,每个寺观只能有多少人。

    考核通过了发度牒,还得交度牒费,有牒才能出家,其它诸如寺观不能从事工商,不能放贷,不能买地出租,甚至不能接受田地捐献,不能给佛像镀金,不能用铜铸像等等,新规要求太多。

    而如果不能通过考试,那就算有钱也拿不到度牒,必须还俗。

    每个寺观的田产,还有了限额,超额的都要收走,额内的可以出租,也可自种,但要纳地丁银,一文不能少,且出佃的租率必须得在朝廷划的线内。

    连寺庙占地面积,建筑规格,都有了新的限制,不能逾越。

    按陈潜夫给少林的这些通知,少林这个天下大刹名寺这次要脱皮。

    所以皇帝上山,没一个和尚高兴的。

    事实上,绝大多数寺中僧人在先前的考试中都没过,直接就要强制还俗,考试通过了的,可也超了许多名额,依然要还俗一些,或者只能去其它地方的寺庙,有些寺荒废了或是里面的和尚不合格,他们可以过去。

    和尚们反对,但现如今反对有又什么用。

    以前鞑子也好,闯军也罢,甚至是后来李际遇、许定国等在河南,也经常来找少林拜山,但也就是要些粮和银子,甚至要征点武僧,多少打发些就行了。

    可这次朝廷来真的。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皇帝要对寺观动手,这少林倒是首当其冲。

    “意料之中!”

    朱以海听到这些好消息,却很平静,他还特意在佛前上了三枝香,转身却说那些佛像的金身铜像违规,要求拆毁。

    朱以海倒不是跟历史上三武一样要灭佛,但他确实看不惯如今的寺观的这些问题,没到危及统治的地步,但也确实不是小问题。

    他也算是再造大明的中兴之主,现在他有这个实力能解决掉一些问题,那就当去做,他要都不做,以后人就更难做了。

    秦王和汉王刚才也跟着上了香,想不到皇帝转头却要把佛像拆了。

    “礼佛修行,当修的是心,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烧香拜佛,求佛保佑,这可不是修行,这是功利,寺庙中的佛像,便是外相,真正的佛在心中,修行自己,

    而如今这些人占山侵地,广建佛寺,大塑金身,这都是外相邪路。

    这些人不是在修行,而是在不劳而获。

    让老百姓礼佛,却只是要香火供奉,可供奉的不是佛,而是那些和尚。这些人自号出家人,却不事生产,接受捐献,到处化缘,还把百姓捐的善款,反拿来放贷,你看这少林占了多少田地,这一座山都让他们快占完了,这佛陀金光灿灿,这和尚脑满肠肥,可却绝大多数连基本的佛经都讲不明白了,

    甚至有和尚在山下偷偷养女人生孩子的。

    他们占有这么多田地,每年收取这么多佃租,既为给朝廷缴纳税赋,灾年却还趁机放贷。

    所谓放粮救济,也不过是拿出一点点钱粮来做样子,好接受更多百姓捐赠。”

    “朕不反对礼佛信道,但得虔诚,何谓虔诚?出家人就得有出家人的样,既要虔诚更得苦修,最起码得自食其力。”

    “你礼佛连个佛经都学不好,礼什么佛。何况人生下来,首先还有许多世俗的职责义务,比如起码得孝敬父母,赡养老人抚育孩子,如果父母都不供养却去出家,这是应该的吗?”

    三武灭佛,都是当时寺院经济膨胀到了非常严重的时期,严重威胁统治了,比如到了唐中后期,全国大中型寺院五千座,小型庙宇四万余,僧尼几十万,寺院奴隶还有十几万。

    这些寺院还占有无数良田,形成一个又一个寺庙庄园。

    甚至当时有个说法,十分天下财,而佛有七八的严重程度,他们收取地租,发放高利贷,开质库典当,结果还不交税。

    到后期还有几十个僧人封司空司徒甚至封将军,开始参与政治。

    明末的寺观问题没三武灭佛时那么严重,但其实也好不到哪去,明初虽也有设立管理僧道的机构和官员,但到了此时,也几乎就是个摆设。

    现在朱以海要求的是,重新整理。

    先来一波清理整顿,一面是搞僧道考试,重颁僧道度牒,把不合格的、超额的还俗。

    另一面则是清理寺观、寺产这些,所有的寺观,清理登记,保留部份,登记授牌,取缔一部份。

    而保留授牌的,也要清理寺产,主要是清理田地,按规模、僧人数量等保留一定量田地,不足的还可以补发一些,超出的收走。

    搞完这些,还要做一件事。

    重置僧录司、道录司,地方上设僧纲司、道纲司,设立僧正、道正等官员,专门管理僧道事务。

    所有获牌的寺观,他们的主持,都需要有朝廷考核和任命并监督,程序就是各寺自己推举提名,朝廷考核然后任命。

    另外,所有寺观保留的财产,都要登记在僧录司下,这些寺观财产,从寺观到田地等,都不属于僧人,而是属于僧录司管理,当然,这些财产僧录司也不得随便侵犯,但也不由寺观僧道随便使用。

    他们有使用权,但所有权归朝廷。

    朝廷每年每季度都要审计,一些重大开支寺观还得上报审批后才行。

    寺观以后除了自耕、出佃耕种外,不得从事放贷、典当诸金融行业,以及碾房磨房等所有手工作坊等加工业,并不得在市镇集场开店摆摊等等赢利活动。

    寺观的合法财产,用于维修寺观,供给僧道吃穿,甚至是印书抄经等,此外不允许僧道等用于在外购置房产,买马买车等等消费。

    并且规定,寺观可以接受百姓的小额捐赠,但不得接受大额捐赠,尤其禁止接受田地等捐赠。

    招收弟子,剃度僧侣等都要严格接受朝廷监督,按规定办理。甚至获得度牒的僧道,也得定期考试,就跟官学里的秀才一样,六等成绩考核法,如果连续三次考试不合格,就要收回度牒开除。

    僧录司真正的管起来。

    少林田地一万四千余亩,寺基五百四十亩,楼台殿阁五千余间,僧徒两千余人。

    虽经战乱,但仍还有大量僧众。

    历史上,后来土改时,少林只剩下十四个和尚,给他们留了二十八亩田,自食其力。但没多少年,又成了集团。

    现如今也是,他们有大量佃户,也还有一支武僧部队,本质上跟当年李际遇他们那些土寨也没什么区别,刀枪剑铳甚至火枪火炮也有,实力还挺强。

    一般贼匪官兵想找他们麻烦,还不是对手。

    “佛门本是圣洁之地,但这里并不圣洁。朕来之前,就听说,少林佃户的闺女没人家愿娶,小伙子没有人家愿嫁,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管佃户的和尚们公然要挟佃户,有闺女的种水浇地,有好媳妇的种好地,有烂媳妇的种烂地,没有女人的开荒地。”

    “明白这话中之意吗?”

    许多地方的土豪劣绅,因为手中握着佃户命根子的土地,所有就会产生许多压迫和不公,不仅仅是佃租、免费的劳役等这些,有些甚至会提出出夜权等许多过份要求。

    这种事情千百年来一点都不新鲜奇怪,虽不是普遍性,但却也到处都有。

    这是从占据生产资料上所导致的一些必然问题。

    “少林也算天下有名的名寺了,好好整顿一下,不要败坏了这名字。留一百个僧人名额吧,再留下一千亩地,自耕也好招佃也罢,但地丁每亩二斗四升二得照缴,另外若是出租,也只得是收秋粮四成,不得过线。”

    “让僧录司把寺里其它的产业都清理登记,该收的收,该留的留,但是留下的,也都得监督管理好,以后他们就是僧录司名下产业了。寺里僧人也得由河南府、登封县的僧官管理监督。”

    “以后啊,和尚们就安安心心修行,出家人嘛,俗世之事就少理会,金银钱财这些世外之物,更少沾碰,让僧录司和僧官来打理这些。”

    “武僧全都遣散,不得保留。”

    朱以海说完这些,也没理会那些跪地恳求的真真假假和尚们,直接下山去了。

    雪越下越大,嵩山也变的越发漂亮。

    一路上也没有人劝说,皇帝先对老朱家的宗藩皇族下手,接着又对曲阜孔家也动了手,如今再要对少林,对寺观下手,早就是在意料之中。而且皇帝也不是跟三武一样直接杀僧人,毁佛像,禁民信佛。

    修佛信佛仍然自由,只是也不能超脱世外,能要由朝廷管理的。

    太祖朱元祖立国之初也早就制订了一整套的僧道寺观管理体系,只是早就废驰了,皇帝如今也不过是重新整顿,稍加严格了一些而已。

    一千亩地,也不少了。

    其余的都归公,这些钱财,会优先用来安置还俗的僧道的,给他们分田授地安家,寺田也会优先变价卖给原寺观佃户们。

    取之于寺,用之于民。

第715章 传檄

    寒梅盛开。

    花瓣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皇帝刚回到洛阳,大臣们纷纷来恭贺。

    “土国宝已经进驻保定,许定国也进驻大同,李际遇已经抵达天成卫,进驻永加堡、新平堡,左光先则驻广昌,马国柱屯太原。”

    厅里,生着炭炉,室内温暖。

    一副巨大的沙盘,兵部尚书沉犹龙满怀激动的向皇帝报告着如今北方的大好局势。

    鞑子雪崩。

    并没有出现什么激烈的战事。

    当初海时行在定州是杀虏反正,正定也是士绅起义开城迎接,太原是被围后投降。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了。

    祖大寿这个宣大山西总督虽被鞑子一直扣在虏廷,可他的弟弟祖大乐,儿子祖泽润等却是派驻山西领兵,辅左济尔哈朗那年轻的两儿子,结果他们看着形势不妙,直接就在紫荆关和大同发起兵变。

    擒了济度兄弟,把鞑子将领一锅端,把满洲八旗给砍了,然后连夜缝制了日月旗树起,宣布宣正了。

    马国柱也是立马派出了许定国、李际遇、左光先这三镇总兵北上收接,事情很顺利,祖家叔侄等反正后,也很痛快的迎接了明军到来。

    直隶那边,保定城的巡抚郎廷柱见势不妙,本来想跟总督马光辉一起降明的,结果马光辉居然很硬气的不肯降。

    郎廷柱虽然年轻,他家也是汉八旗的,但他属于二代了,他年轻,脑子也更活泛一些,不愿意跟着鞑子沉船,便暗里又找河道总督杨方兴漕运总督王文奎等试探一番,最后达成一致,降明。

    于是他们联手兵变,把不肯降明的马光辉做了,然后提着马头开城投降。

    当保定也降了后。

    岳乐慌忙退守京津宣府。

    现在的局势,可以说让明朝这边那是喜出望外了。

    山西已经宣告全境光复,直隶则只剩下顺天、宣化、永平三府了,鞑子如今北狩承德热河,退到燕山北。

    燕山南的顺天三府他们是不能再有失的,也是如今承德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岳乐手里已经没多少兵了。

    关中尼堪、巴思哈他们还有一支人马,问题是现在吴三桂还在撑着,不敢放他们过境。

    一但借路,朱以海可就要顺势入关,吴三桂也被顶在墙上,进退不得,骑虎难下。

    对鞑子来说,现在最要命的问题不仅仅是中原的大溃败,还有当他们失势时,蒙古人也开始离心离德了。

    济尔哈朗一再传旨漠南蒙古各部王公,让他们出兵勤王,可并没有几个理会,接了旨意的各部王公们一直是敷衍着,导致山西直隶的糜烂溃败。

    “让北方各镇停止进攻,天冷了,都原地休整过冬吧,守好城池,提防鞑子借寒冬来袭。”

    此时北方各地都大雪纷飞,剩下的几城都不好打。

    尤其是渤海上冻,明军的水师已经无法协同作战,还会带来物资运输的困难,不管是天津还是宣化还是北京,现在都不适合打。

    对朱以海来说,今年兵马调动规模最大,但实际硬仗没打什么,不过收获却极丰厚。

    破颍州,收南阳,平湖北。

    又复山西,平了大半个直隶。

    甚至关中名义上都已经由吴三桂献归。

    朱以海是比较注意控制力的人,名义上的控制他不是太在乎。

    “先过好这个冬,大家都辛苦一些,等明年开春就好了。”

    该赏赐的还是得赏,还得赏赐及时。

    马国柱、土国宝自然都要加封,不管如何,也确实是拿下了两省,各加封国公。

    许定国等八镇总兵,各赐封郡公。

    八镇兵将,俱录功授赏,赏银子升官阶军衔都是应有的。

    朱以海还特别指示,在直隶山西两省,直接把一些官田拿来划给八镇士兵,士官三十亩,上等兵二十五亩,二等兵二十亩,三等兵十五亩,辅兵十亩。

    这八镇兵以后肯定还要正式整编的,现在先分田授地安抚军心。

    对祖泽润、石廷柱、郎廷柱、张集等这些反正归附的清军将领官员,先原衔原职留用,其麾下兵也都先留用,简单的整编一下,整编为两镇,也给他们分田授地。

    当然,如果愿意回家的,则给遣散费让他们解甲归农。

    张全的第二镇,之前也从南阳返回了大名,此时便仍驻大名,这个冬天也不在调动,等明年再说。

    山西还没设御营,朱以海打算明年把驻京护卫的张名斌第十六镇,移驻山西。

    到时第二镇和第十六镇,再把现在北直和山西的这十镇人马予以部份整编,现在这十镇人马,乌合之众太多,肯定要载汰不少的,部份改为屯镇和团练,也有可能到时要调到关外去。

    这些都可以慢慢再作打算,这个冬天就先好好休整。

    “马上快过年了。”

    朱以海看着几乎已经尽皆飘红的沙盘,心情也很是愉悦,“等雪停了,朕也便返回东京了,”

    “各地朝集使也要进京了,这次把漠南蒙古各部也邀请一下,朕还是很有诚意的,虽然他们曾经依附于鞑虏,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他们能够弃暗投明,朕还是愿意接纳的,”

    当明军收复陕北、山西,甚至夺取了辽东大量土地后,现在漠南蒙古许多部落都已经直接暴露在明军面前了。

    朱以海希望他们亲自来东京见面,或者派使者前来,谈一谈封贡,也谈一谈联姻。

    就连叶尔羌汗国,朱以海也愿意跟他们再谈一谈。他们去年没来东京,年初还发生了叶尔羌在关西抢劫大明商队的事情。

    朱以海让阿奴姐妹联络青藏的和硕特固始汗还有他在天山的侄子鄂齐尔图彻辰汁,也让准噶尔汗巴图尔的女儿通知他。

    朱以海在中原指挥的时候,卫拉特的盟主鄂齐尔图和巴图尔便召集漠西各部,还联合青藏的固始汗,对叶尔羌汗国进行了一次讨伐。

    叶尔羌汗国本是成吉思汗次子孛儿只斤·察合台后裔所建,察合台汗国一脉相传,但到此时早就完全尹四兰化,国内教团分成黑山、白山两派,也是争斗不止。

    叶尔羌汗国就是原东察合台汗国满速尔汗的三弟赛依德在百余年前,原察合台汗国旧地上建立起的国家,实力还挺强。

    早年准噶尔都被他们吊打,尹犁河谷和葱岭、费尔干纳都长期在他们手中。

    不过叶尔羌内乱严重,不仅黑山、白山两教派争斗激烈,就是王室也是有内讧传统,几乎代代相斗。

    准噶尔跟叶尔羌那也是多年恩怨,得了朱以海的信后,立马召集卫拉特各部,决定打通与大明的通道,于是联军三万东征。

    他们的攻势很勐,接连攻下吐鲁番、哈密,而甘肃河西的明军也在米喇印、丁国栋率领下,奉旨出关,一万多兵马出嘉裕关,趁叶尔羌被卫拉特突袭,关西兵马西援之际,一举拿下了空虚的玉门、瓜州、敦煌。

    明军抵达东疆大门星星峡隘口,日月旗重新插到了河西的西端,高高飘扬。

    这是河西走廊西端,也是西域东大门。

    也是丝绸之路北道必经之路,从敦煌至哈密必经此隘。

    嘉裕关到星星峡,八百里路。

    明初关西蒙古七卫,这次也算是收复了赤斤蒙古卫、罕东卫和罕东左卫三卫,其余四卫,哈密卫这次被准噶尔占据,安定、曲先、阿端三卫仍在叶尔羌手中。

    大明与卫拉特算是直接打通了连接。

    准噶尔后拿下吐鲁番和哈密后,继续攻打察失力(铁门关),不过在这里攻势并不顺利,阿不杜拉召集各总督,带大军增援,在这里与卫拉特大战,准噶尔在这里也碰的是头破血流,双方打成了长期围城战。

    朱以海拿下了嘉裕关到星星峡这八百里后,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他现在站出来充当调停人,邀请叶尔羌和卫拉特他们都来东京,希望调停察失力之战,其实就是他想让叶尔羌承认明军收复的三卫这个事实,想让叶尔羌和卫拉特都承认现在这个新的实际占领线。

    现阶段,在河西的米喇印、丁国栋的兵马,虽然也已经几经整顿,但还不是完全由朝廷控制在手,郑继武第十四镇移驻甘肃,也还没完成换防接管,所以他愿意这个时候调停,不过是想先消化再说。

    把叶尔羌拉来东京,让他们向大明称臣,既可保证西域安全,打通贸易线路,好经商赚钱,也是维护西域的安全形势,毕竟卫拉特四大部落,土尔扈特远迁伏尔加河,和硕特部主力又去了青藏,准噶尔现在天山那是一家独大。

    所以拉叶尔羌一把,也是防止准噶尔扩张太快,万一让准噶尔太快吞并叶尔羌,统一了天山南北,到时肯定要往河西扩张,必然威胁大明。

    所以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朱以海对西域的基本策略,就是优先扶持笼络现在卫拉特盟主鄂齐尔图,他是盟主,但实力最弱,笼络好他既没威胁,还能压制准噶尔。

    对叶尔羌则是尽量拉拢,先通商,在大明内部安稳前,先让叶尔羌多撑撑,好牵制卫拉特蒙古,最好是让天山南北始终保持现在这么一个形势,天山北是准噶尔与和硕特四部,天山南是叶尔羌,而青康藏则是和硕特汗国。

    当然,吐鲁番、哈密最好是在漠西蒙古手里,他希望这次各方在东京会谈,到时察失力这个要地仍让叶尔羌控制着,吐鲁番给鄂齐尔图,哈密给准噶尔,或是哈密给鄂齐尔图,吐鲁番给准噶尔。

    墩煌、瓜州、玉门自然归大明,最好是能把安定卫趁机要过来,这样柴达木盆地就是个天然界限,周边沙漠就是天然屏障,嘉裕关以西的这四卫,也就相对安全。

    为了长远,也因地缘政治,这个时候朱以海甚至都可以先不在乎什么藏传佛教的红教、黄教,也不在乎尹四兰教的黑山派、白山派,不管他们什么和硕特、准噶尔、叶尔羌这些,为了西国门的安全,只能尽量合纵连横,尽量维持平衡。

    再如河套漠南蒙古的鄂尔多斯部六旗,朱以海也是愿意大力笼络的。

    广邀四方邻居宾客,共聚东京府,一起庆贺元旦,甚至联姻和亲,友好通商。

    今年暂不能在北京过年,但明年肯定就能在北京过年了。

    朱以海也相信,在如今这种形势下,不管是准噶尔还是和硕特又或是叶尔羌,甚至是伏尔加河畔的土尔扈特,或是河套的鄂尔多斯,他们都应当明白,大明和女真人,谁是赢家。

    这个时候,如何下注,他们当会分的清的。

第716章 北京光复

    “夏忙半个月,秋忙四十天,秋忙秋忙,绣女也要出闺房。”

    回东京的路上,沿黄河而行,两岸一片秋忙热闹景象。天清日高,百姓们忙着收玉米忙着种小麦。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天当时。农民们总结的农时经验,可是非常宝贵的。”

    文安之也骑着匹马伴随皇帝身后,这位年轻的首相已经完全适应了揆首的身份,并在这个职位上干的有声有色,甚至赢得朝野一致称赞,都说他比前首辅宋之普干的好。

    “今年又是个丰年,连河南山东江北湖北还有汉中也都丰收了,江西湖南江东四川更是大丰收,各地丰收喜讯连连,这天公也作美,各地天气都很好,现在各地粮站已经开仓收粮,储备仓、转运仓、常平仓、义仓等也都开始收储粮食,这个冬天,不用担忧饥荒了。”

    刚结束战事的湖北,虽然秋收粮食还不多,但周边各地的迅速调配下,冬天也不用担心的,尤其是百姓们抢种的豆子、红薯、土豆、玉米等,也能解决不少。

    “江北的几省,今年的秋种应当没问题吧?”

    “各地都动员起来了,官吏们都在忙这个事,目前已经有不少百姓回乡,恢复生产,主要的问题还是战后缺少耕牛、种子、农具,种子问题各地官府都组织送种下乡,免息借贷。

    耕牛、农具缺口较大,虽然也通过朝廷和民间的调配,从各地调配,缺口还很大,现在我们是一边继续从各地调配牛马骡过来农耕,一面是鼓励百姓结社换工,先以人力挽耕,先齐心协力把秋播完成,后续还会继续调牛过来。”

    江南安稳,如今从江南也是不断的运牛北上,另外与青康藏的和硕特关系好,也早建立了稳定的茶马贸易通道,源源不断的牛马运进来,而新打通的河西走廊直通天山,也一样有牛马从那边运来。

    不管是青藏的牦牛、犏牛,还是南方的黄牛甚至水牛,又或天山或鄂尔多斯的黄牛,以及河套马青海马等,这些大牲口,只要教犁,都是耕地好帮手。

    “牛、马、骡现在十分紧缺,朝廷要帮助百姓解决这个问题,一是要提供专门的牛马贷,每户第一头应当享受无息甚至极低息,若是地方宽裕一些的,官府甚至还可以给百姓一些补贴。

    其次,要保护好耕牛等,禁立宰杀耕牛等,违者入罪严惩。不得私宰,若有病、残疾,无法再耕种,也得报备官府,由官府派人检查核定后由出钱收购,再专人宰杀出售。”

    官方在与蒙古人等进行牛马贸易采购时,也要优先考虑农业需要,以军队骑乘战马、运输战马第一优先,农业耕种第二优先,工商运输再其次,私人骑乘挽车放最后。

    甚至要工商、私人买卖牛马骡驴使用时征收牲畜交易税,甚至车马税,再补贴农民购买耕牛等。

    文安之记下皇帝的特别交待,这些其实各地也都有些相关的规定,只是还不够全面系统。

    一骑快马赶到,侍卫远远拦下,一番检查后,将他带到御前。

    “陛下,宣府捷报!”

    皇帝下旨山西、直隶,让他们休整,停止用兵。

    但现在捷报传来,山西的马国柱奏捷,已拿下宣府。李际遇、许定国、丁启光等倒不是神勇无比,只是此时形势下,鞑子已经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原来降于他们的汉将,不管是入关后降的,还是入关前就降的,也不管是入旗的,还是没入旗的,眼看着明军都打到北京城下了都,谁还不开始考虑后路。

    马国柱他们本来也打算安心休整过冬。

    结果宣府那边,原崇祯末定西伯、居庸关总兵,先降顺后降虏的鞑子定国公唐通,他此时驻怀来,眼见形势不妙,与心腹一番商议,便举旗反正,拿下怀来后,迅速进军居庸关。

    唐通率部,仍举着清军旗帜,赶到居庸关,谎称宣化已失,明军杀到,他们不敌退来。

    居庸关守将佟国鼎与几位爱新觉罗家的宗室贝勒贝子驻防关上,但兵马并不多,尤其那几位宗室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还都是没什么打仗经验的,此时驻于关上,更多是个监军。

    佟国鼎想让唐通所部就驻于城外,唐通便故意在关下鼓噪起来,这边关外喧哗,当天晚上,关内的原郧阳巡抚赵兆麟和前陕西巡抚雷兴,都曾是与唐通一起在关中围剿过顺军、义军的,也早接到唐通密信。

    趁半夜也派家丁关中放火作乱,居庸关大乱,雷兴趁机带家丁打开关门,引唐通入关。

    唐通军入居庸关,与雷兴等几部联合起来,在关中四处乱杀,此时守关的多是些八旗余丁、老弱,许多汉军旗、蒙古旗还跟着倒戈,佟国鼎和那些贝勒们跑都没跑赢,全被一锅端。

    拿下居庸关后,唐通与雷兴等又转身杀回宣化,沿着桑干河、洋河迅速扫荡,并派人赶往天成卫,请明军前来。

    得到消息的山西明军,一开始还不相信。

    可后来看到佟国鼎和那几位贝勒人头,尤其是那些印信等,也就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抽调人马赶去。

    两军最后汇于宣府城下。

    明代的宣府被鞑子改称宣化,是原万全都司及后来的宣府镇治所,号称京师钥匙,

    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挹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今大同)之固,是内地通往蒙古和大西北的交通枢纽,更是防御北方入侵的战略要地。

    明代时,这里向来是重中之重。

    但因鞑子新迁都燕北,而太原、大同又丢的太快,加上各地官将的投降、反正等,导致鞑子根本来不及再稳固这要地。

    留守的都是些二线部队,还因唐通的叛乱,而导致了这道重要防线的迅速失守。

    明代时,这里是防范蒙古鞑靼、瓦喇、兀良哈诸部的边防重镇,生死攸关,是京师西北门户。

    可连居庸关这内三关之首的大门都被轻松拿下,大同也早被夺取,宣大夹在中间,又如何能幸免。

    总兵娄光先,道台胡全才面对着大军两军围城,尤其是雷兴还是他们的老上司,一番劝说下,便都树起白旗投降。

    “雷兴本辽东秀才,后来努尔哈赤据辽东,设科取士,雷兴还去考取了举人,授秘书院副理事官,后迁都察院理事官,汉八旗立,隶正黄旗,入关后,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天津,此后历任陕西巡抚、河南巡抚等职,此人曾随多尔衮、阿济格、豪格等征战,多立军功。”

    朱以海对这个雷兴不以为然,不过又是张存仁、洪承畴这类的汉奸罢了,只是如今见风使舵又改换门庭。

    相比起来,他比唐通还好点,毕竟他虽然以前是辽东秀才,但很早就投了鞑子,跟着很多年。

    而唐通这人怎么说呢,是陕西人,正经的明朝将门,崇祯七年时为榆林守备,后从总督陈奇瑜征剿张献忠,不久迁汉中游击,在明末剿匪战中积攒了军功资历,历宣府副将、密云总兵等。

    崇祯十四年的松锦大战,唐通是八大总兵之一,十三万人救援锦州,却在松山大败,战后贬官,却仍镇密云。当年冬天皇太极越过长城南攻山东,连破八十八城,唐通只敢尾随其后,不敢一战,甚至杀良冒功,荼毒地方。

    等清军回师时,唐通与白广恩还被清军大败。

    崇祯末年,唐通虽然连连败绩,却仍任密云总兵、宣化总兵等要职,手握兵权,举足轻重,崇祯都只得亲自召见安抚,赐蟒服玉带,对他寄予极大希望。

    甚至封他为定西伯爵。

    李自成破大同,唐通入京勤王,奉旨守居庸关。闯军抵达关下,唐通倒也对的起崇祯的封爵赏赐,出关迎战,结果监军太监却在背后开关投降,唐通也只得投降了。

    降李自成后,唐通被派往山海关镇守,老朋友吴三桂出兵突袭,唐通大败,仅余八骑身免,麾下八千人全降吴三桂。

    后来唐通又率一万余人战多尔衮于一片石,仍大败而归,跟着李自成逃到府谷,见李自成败落,便又袭击李过,向清军主动请降,入正黄旗,加定西侯,授绥德总兵。

    唐通降清后,跟着雷兴等在陕西攻打闯军,围剿各地抗清义军。

    稍一了解唐通的经历,就知道这人典型的明末武夫,毫无忠诚信义可言,他们也没有节操,一味的招兵买马抢地盘,各种克扣兵饷杀良冒功。

    谁强降谁。

    唐通给皇帝上奏,自称自己如何忠于大明等等,狗屁不是。

    “现在具体什么情况了?”

    “宣府、居庸关、紫荆关皆下。”

    “马国柱已移驻居宣大,许定国驻居庸关,丁启光驻昌平,李际遇驻西山,唐通驻顺义。”

    “直隶的土国宝也率军北上,土国宝的大营都立到了泸沟桥,杨国海驻通州,李化鲸驻良乡。”

    “两路大军会师北京郊外,四面合围了北京城。”

    “北京眼下并无多少守兵,可能这会北京已经拿下了,捷报正在路上。”

    这进展,朱以海都愣的久久无言。

    这犹如当年李自成北上一样,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西安打到了北京,当年也是两路出兵,最后合围北京。但李自成当时面对的明廷,兵马还不少,甚至有周遇吉在宁武关的拼死阻击。

    相比之下,鞑子现在反而远不如了,入关时鞑子也就六百左右的牛录,但短短几年时间,他们在中原收编的那几十万明军绿营、汉军旗,也都陆续崩溃被歼灭或投降,剩下的八旗也死伤惨重,不断减员。

    鞑子当年成也靠汉军,现在败也因汉军。

    其实早在朱以海当年光复南京后,那个临界点就打破了,此后交战已经不再可能是一城一池的拼死争夺了,人心变了。

    当朱以海去年在山东济南、兖州两次全歼清军,今年又全歼颍州清军,接着又把湖北南阳清军围了,整个局势都变了。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鞑子也就比李自成稍好一点,比李自成在北京多呆几年,但终究是败了。

    且再无赢的可能,没有人愿意再跟着鞑子一起输。

    就有如大堤出现漏洞,一开始只是有一点点漏水,慢慢的管涌,最后直接决口垮堤,彻底崩塌。

    十一月十七,马国柱进高碑店、西直门,以大炮轰城,午后攻打平则门、彰义门、西直门。

    半夜,城中八旗汉军率先打开外城西侧广宁门,明军进入复兴门。次日,又有汉军打开正阳门,迎许定国所部军。

    至此北京光复。

    虽然安亲王岳乐顽抗抵抗,可明军来的太快,他本驻于天津,从天津驰援北京,仅带回五千满蒙八旗,但士气低落。

    明军四面围城,炮轰连连,城中的汉军八旗甚至汉官们还纷纷倒戈一击,开门迎敌。

    八旗一开始要守城,又要防汉兵,等外城破后,不少蒙古人也开始背刺,到最后,许多绝望的满八旗也一样开始投降。

    绝望的岳乐退守煤山,身边仅余八百人。

    土国宝和马国柱一起前来劝降,岳乐拒绝。

    土马二总督下令,用火炮轰击,步兵围剿。

    八百女真,最后都随岳乐一起被轰成碎末,北京彻底收复。

    北京既下,长城内的其余诸城,再无抵抗之力,消息传出,天津、密云、永平等地剩下的不多鞑子,开始慌忙弃城逃窜。

    许多迁入关圈地的八旗,一时逃不及的,则被土国宝等各部人马围剿捕杀,一个不剩,毫不留情。

    天津、蓟州、密云、永平、抚宁、遵化,纷纷收复。

    当朱以海沿黄河而下,一路回到了东京奉天时,已经是十二月了,每日都有捷报南下。

    到此时,整个长城以南,尽皆收复,连山海关都收复了。

    鞑子守都没敢守,残兵败将带着老弱妇孺,直接弃关北走。

    东起永平府山海关,西至嘉裕关,万里边墙尽皆恢复。

    中原仅剩下被堵在蓝武道里的尼堪等那支清军,仍在苦苦支撑着,却也是灭亡在即。

    天下震动,举国欢腾。

    众多官员士绅甚至上书,请求皇帝移驾北京,恢复旧都,今年就在北京过年庆贺。

    鞑子被赶出中原,北京失守后,济尔哈朗没有率兵过长城来夺北京,反而是拥着顺治帝,连夜向北逃遁五百里,去了赤峰。

    东京,内外诸城提前过年一样,人人喜笑颜开。

    北京收复,鞑子逃遁,这就有如当年太祖派徐达北伐,收复大都,蒙鞑子逃遁漠北一样。

第717章 临轩册命

    寒冬腊月。

    奉天蓬来宫里的腊梅怒放正盛。

    小海上,朱以海难得抽空与一大家子冰上大船里休闲,冰上的这条船其实是一座特殊的宫殿,被称为龙宫,就是一座五层大龙舟。

    舱内温暖如春,甲板上却又能领略风光。

    秦王和汉王兄弟俩,带着一群大点的弟弟妹妹们在冰上玩耍,狗拉冰爬犁,还有鹿拉雪橇,滑板,冰鞋,各式各样的,一群金枝玉叶玩的格外开心。

    看的朱以海都想下去抽陀螺、滑冰了。

    “朕打算立弘甲为太子。”

    朱以海对张皇后道。

    正看着九皇子在冰上玩耍的张皇后听到这话,表情凝固,迅速变的惊恐、无助,然后是茫然,很快又带有几分愤怒。

    “小九挺天真可爱,也很聪慧,十个月会走,一岁就会喊爹娘,如今已经能满地跑,甚至会背不少诗词,这小子是个聪明的,只是大明立嫡以长,弘甲既是长子,又是嫡长。”

    “而且弘甲这一年来的表现,朕是带在身边看在眼里,他沉熟稳重,不失大智慧,尤其是那六年北地生活,更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

    不经世事永远天真,磨难才能成就英雄。

    如今中原收复,但中兴大明依然任重道远,太子乃是国本,朕没理由不立弘甲。”

    “小九很聪明,将来也未必就会比弘甲差,但他非嫡长。”

    张皇后嘴巴开合,良久才终于说出话来,“大皇子不是真正的嫡长,小九才是。”

    朱以海伸手去牵皇后的手,可气愤的张皇后直接躲开了,她觉得愤怒,委屈,甚至伤心,当年朱以海南下到台州,跟逃难一样,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她嫁给他,带去无数陪嫁,连居住的紫阳宫都是张家别产,甚至婚后衣食用度都是张家的。

    起兵之初,张家不仅拿了几万两银子,还把护卫家丁都借与。

    可现在,皇帝居然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

    朱以海叹息一声。

    皇后态度坚决,不肯退让,“臣妾要找文首辅评理,要找宋公等主持公道。”

    “后宫不得干政!”朱以海有些不高兴。

    “九皇子才是嫡长!”

    朱以海看着情绪激动,甚至面容都有几分扭曲,变的很陌生的这位江南女子,以前她是水乡大家闺秀,温柔婉约如水一般,虽说两人聚少离多,甚至也没太多感情,但她是个很传统也很贤淑的女子。

    可今天这事,似乎碰触到了她的底线,她开始不顾一切的要争。

    “朕不希望闹事。”

    皇后哭泣出声,开始哀求朱以海,甚至要给他跪下,朱以海抓住她,“别这样!”

    “陛下你答应臣妾······”

    “这不是家庭琐事,这是军国大事,是国本,弘甲各方面都非常合适,朕不可能更改主意的。”

    “臣妾绝不答应!”

    “九皇子才是嫡子,他是陛下唯一的嫡子。”

    朱以海有些烦躁,“皇后如果非要这般,那朕可以废后,到时小九就不是嫡次子,而是庶皇子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张皇后不敢相信皇帝这般绝情,几年夫妻,说不是感情多亲密,但她也不觉得夫妻感情不好,她虽是皇帝续娶,甚至是第三任正妻,但婚姻不就如此,夫妻不也如此。

    男外女内,也不需要多么甜蜜恩爱,但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过什么。

    “对不起,朕刚才一时气话。”

    皇后绝望的咬牙道,“既然陛下如此绝情,如果不立九皇子为太子,便请废臣妾。”

    朱以海见她这样子,大声叫来宫女,让她把陈贵妃和阮嫔叫来。

    阮丽华去年也为皇帝诞下了一位皇子,是第十八子,如今皇帝共有十六子,也是子嗣旺盛。

    “皇后突然身体不适,陈贵妃和阮嫔你们把皇后送回宫中休养。”

    本来难得的家庭休闲聚会的时光,也因此打断,朱以海有些气闷的离开,直接去了总理处。

    他召来了总理处大臣、学士们。

    “朕打算立皇嫡长子弘甲为皇太子,以正储位。”

    皇帝的话说赶来的大臣们都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是那么意外,这一年来皇帝把两位皇子一直带在身边,但对皇长子弘甲明显格外的器重,而这位皇长子表现也确实不错,甚至民间已有贤王之称。

    他的几篇国事奏陈建议,皇帝甚至在阅览后加以修改,然后交给邸报抄载,各大报刊也都刊登,明显是为秦王扬名。

    而有更敏感者,更是从皇帝的那个皇嫡长子这个称呼中感受到不一样,以前皇帝一般都只公开称秦王为皇长子,从没正式称过皇嫡长子。

    可今天却直接称皇嫡长子,这里面的玄妙,懂的人自然一听就懂。

    “请文学士替朕先拟三道旨,册封陈贵妃为陈皇贵妃,册封阮德嫔为阮贵妃,册封九皇子为秦王。”

    朱以海顿了顿,还让拟旨追封弘甲的生母也为皇后。

    皇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首辅大学士、首席总理大臣文安之,问皇帝,“太子乃国本,陛下考虑好了吗?”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弘甲是嫡长,本就当立,何况又贤良稳重,堪当大任。”

    朱弘甲是侧室所生,本是庶子,但他是元配收继名下,所以是名符其实嫡长子,只是后来张皇后也生了嫡子。

    两人都是朱以海的亲儿子,尊卑得看母亲。

    皇帝如此坚决态度,这理法上皇长子确实也没问题。

    就文安之本身立场,他们这些儒家出身的文臣,向来是支持宗法制度支持嫡长制的,儒家最讲究纲常人伦理法这些,伦理是不能乱的。

    要立九皇子为储,先得废除弘甲过继给大张皇后这个关系,夺嫡降庶。

    他跟秦王也没少接触,确实也挺喜欢这个大皇子,虽经磨难,但没被磨难打倒,反而更加坚韧。

    太子是国本,册立有任何问题,都会后患无穷。

    文安之取来纸笔,开始草诏。

    既然决定了,早立早好,早安人心。现在九皇子也还年幼,还不懂的这些,现在名份早定,以后自然也就不会有臣子围绕九皇子身边去拥护他。

    “升三品詹事府为二品衙门,以阁部、翰林兼詹事官职,首辅文安之兼太子詹事,兼太子太师。”

    “内阁协办大学士堵胤锡兼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少师。”

    “左都御史徐石麒兼太子左春坊左庶子,兼太子太傅,

    刑部尚书刘宗周兼太子右春坊右庶子,兼太子太保。

    朱以海直接口授太子东宫官属,东宫主要的机构就是詹事府和左右春坊,另有崇文馆和司经局,另外还有三寺,家令寺、率更寺和仆寺。

    又设太子三师三少,太子宾客四人。

    并按唐制,设东宫十率府,太子左右率府、太子左右司御率府、太子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

    左右内率下设太子亲、勋、翊、武四内卫。

    左右司御和左右清道则各领学军一营,其余率府不领兵。

    左右清道率府主要职责是掌东宫内外以昼夜巡警,左右监门率府掌管东宫门禁。

    左右内率府掌管东宫侍卫,侍卫太子,并掌管兵器、仪仗。

    詹事、左右庶子都是东宫要职,朱以海都以大臣兼领,而少詹事为实际负责东宫事务官员,这首任朱以海特挑选了堵胤锡这位协办大学士。

    其它詹事丞、詹事主簿、太子冼马等官职,则多由翰林官兼任。

    朱以海册立太子,直接给太子准备了一整个东宫机构,主要官员为朝廷大臣兼任,而一些主簿、冼马等品级低些的实职,却也专门安排了优秀翰林担任,以辅左太子。

    更加特别的是,朱以海居然给太子统兵之权。

    专门给他新建太子内四卫,每卫五百人,总两千人。东宫四率各领一营学军,就是四营两千人。

    这学军其实就是东宫新设东宫讲武堂的学生,实际则是士官学校,培训年轻优秀士官的军校。

    给东宫的兵虽不多,总共四千,其中两千还是在校受训士官,但这毕竟是实打实的四千兵马。

    皇帝直接给东宫这四千兵权,可见皇帝确实是要真正在东宫健全一个小朝廷的。

    现在詹事等都由大学士尚书等兼任,但朱以海打算接下来还要增设职位,比如左右春坊的左右庶子要增加一人等,这些新增职或副职就要选一些更年轻的优秀官员充当,成为实际上协助太子管理东宫事务的官员。

    那些兼职东宫官的大臣们,有空的时候辅左一下太子,也对东宫事务大方向把握,甚至做点审核等,具体日常事务则交给那些常驻东宫的官员们负责。

    朱以海是要让东宫成为一个微型朝廷的,将来他要是外出,就要让太子和东宫真正负担起留守监国的重任,让他们能够先接触和负责一些具体的事务,以锻炼治理国家能力,随时准备接班。

    不经历练,又怎么能继承皇位。没有历练,甚至不能组建一个自己的核心团队,就算顺利登上皇位,也有可能被大臣们架空。

    明朝许多皇帝的最重要问题,其实都是缺少足够的心腹,最后只能把在宫里身边的太监等当成心腹来对抗外廷大臣,虽然把太监政治玩出了新高度,但他们却始终不能真正掌握朝政,这也是大明衰败的根源。

    皇帝和内阁外廷争权,国家连个真正的政治中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强盛。

    东宫机构和官员,就是教导、辅左太子的,也是给太子练手的。

    朱以海甚至计划等明年迁都北京后,到时在周边划出一个府或是一个县交给东宫来负责管理,给他们一些更直接的历练机会,实战练兵。

    皇帝透露出来的态度和决心,满殿大臣无一人反对。

    这既是皇帝向来的权威,也是这新太子大家也都很支持,在座的都是皇帝千挑万选的心腹,谁又会跟皇帝唱反调。

    “准备筹划册封太子的典礼仪式吧。”

    “臣请求在奉天殿临轩册命,皇帝亲临现场,典礼由首辅文安之主持,次辅代表皇帝授予册书、玺绶,典礼结束后太子到皇后宫中行拜谒礼。

    拜谒皇后后,太子在东宫官属的扈卫下再到太庙行拜谒礼,此项礼仪由率更令主持,在三师三少导从下进行。”王之仁提议。

    朱以海考虑了下。

    “太子先去南京拜谒孝陵和太庙,然后明年正旦日,在奉天殿临轩册命,年后再往北京拜谒太庙。”

    太子是国之根本,朱以海希望能够隆重而正式。

    “还有一事,太子今年十三,但还没行过冠礼,朕推崇周制,崇尚汉唐,当更加弘扬我汉族之元服礼,太子当行三加之礼,网巾、翼善冠、九旒冠。”

    大明会典,太子、皇孙,年十二或十五始冠,没有加冠是没有亲政权力的,还未成年也不能参与决策。

    一般百姓都是二十而冠,而品官子弟十五可冠。

    加冠之后也表示可以成婚生子。

    明光宗朱常洛因为受待见,储位不稳,直到十九岁都没加冠。

    朱以海让大臣们现在就为太子准备加冠礼,先加冠然后册封太子,加冠后就能正式在给他置办的东宫小朝廷里历练了。

    冠而生子,礼也,男子幼,娶必冠。

    对于朱以海来说,十三岁的朱弘甲加冠后不仅可以册封太子、观政理政,甚至也还要开始给他考虑娶太子妃的事情了。

    “诸卿,弘甲加冠、册封后,年后便是十四岁了,也到了婚娶年纪,大家可有合适人家姑娘,都给朕推荐一下。”

    太子妃也是将来的皇后,甚至是将来皇太孙之母,朱以海还是希望能够找一个品行优良贤淑的好儿媳的。

    对未来太子妃的要求,他倒不限是文臣还是武臣之家,当然也最好是五品以上官将之女,有一定的家世底蕴,最重要的还是姑娘,既得身体健康还得贤良淑德。

    起码得一米六五以上身高吧,必须是没有缠过脚的,缠多缠少都不行。

    南人北人倒不限制,但年纪最好是十三四或十五六,就算大也不要超过三岁。

    这未来儿媳朱以海可是要亲自过眼的,还得让太子自己看过,必须得仔细一些,不能马虎。

第718章 太子妃

    绍天年底。

    东京奉天,各地朝集使纷纷抵京。今年四方使节也来的格外的多,大明中兴,收复两京,周边藩邦部落皆来朝贡。

    漫天飞雪,登来半岛银装素裹。

    皇帝特意召见了广东巡抚张煌言和江北巡抚钱肃乐,以及东宫太子洗马董志宁,几及他们的子弟。

    “万祺书读的不错,还习弓马火铳,很是了得啊,”朱以海把张煌言的儿子张万祺拉到身边考量了一番后,对这少年很是赞叹,“年后就十二岁了,就到东宫伴读吧。”

    朱以海给太子设了全套东宫属官,有三师三少还有四宾,也有詹事、庶子、洗马、主簿等等。

    另外除崇贤馆这个专门的馆学、学士外,还有太子侍讲、太子侍读以及太子伴读,前两个是老师,后一个是伙伴。

    太子伴读就是太子伙伴,陪太子读书甚至侍从护卫,挑选大臣子弟充当。

    张煌言年纪比朱以海还小两岁,不过他结婚早。张煌言虽然十二岁丧母,但张家是浙江名门士族,他父亲张圭章曾任山西盐运司判官,官至刑部员外郎,母亲赵氏,也是名门出身。

    他十六岁参加县试考中秀才,当时国家动乱,朝廷在文试后还增加武试,考察骑射,张煌言连发三箭皆中,而且他的兵法策略都是极为了得。

    小张少年扬名,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最后其父为他选中了宁波董氏家族。张煌言十六岁便娶了董氏女,和钱肃乐做了连襟,而董志宁正是他妻子堂弟。

    张煌言二十二岁中举,此时已是崇祯十五年。青年书生遭逢国难,末代举人弃笔从戎。

    他积极奔走联络,宁波举起义旗,因为历史原因,朱以海对张煌言格外器重信任,这几年都是担任要职,如今更是广东巡抚。

    虽然有些人觉得张煌言有些过于受宠,认为他是近臣,可他们不知道,在朱以海的那个时空,有句话叫煌言死而明亡。

    张煌言的兵败被俘处死,代表着大明真正灭亡了。

    这位和岳飞、于谦并列西湖三杰的豪杰,堪称大明文天祥,与鲁王坚持抗清十八年,曾经四入长江。

    正国为这些,所以在朱以海的红黑本子上,张煌言是位列红本天榜的,他现在也是用培养宰相的办法在培养张煌言,而这位这几年的表现,也当的起他的信任,确实忠贞勤恳,也已经崭露才能。

    今天朱以海特意召张、钱、董他们几个来,另有目的。

    “臣代犬子谢过陛下。”

    能够成为太子伴读,这当然是个很大的荣耀,更是莫大的福利,太子可是未来皇帝,现在跟着太子伴读,那就能成为太子心腹,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朱以海也把钱肃乐十三岁的嫡五子授以伴读,同样的还有董志宁的儿子。

    钱肃乐是当初宁波起义之首,他是崇祯十年进士,名门出身,又才干出众,任太仓知州时,严惩豪奴黠吏,考绩列江南第一,官至刑部员外郎。在朱以海起兵之初,钱肃乐更是元从心腹,担任要职。

    之前换阁,以协办大学士外放江北巡抚,在江北一年也是表现极佳。

    “苍水千金芳龄几何了?”朱以海笑着问张煌言。

    “小女今年十三。”

    张煌言的大女儿比儿子张万祺还大一岁多,他十六岁中秀才然后娶董氏为妻,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便是长女张景徽,如今十三岁,跟朱弘甲是同年,小三个月。

    朱以海事先打听的清楚,张景徽长的亭亭玉立,是个美人胚子,更难得的是几岁开始便跟随父亲、母亲读书。

    董氏也是个才女,董家是士族名门,董氏的母亲是宁波杨氏,一门五进士,父子三尚书,是宁波鄞县少有的顶级望族。杨守陈景泰进士,成化侍读学士,弘治年吏部右侍郎兼詹事府,死后赠礼部尚书。弟弟杨守耻亦官至尚书,杨守随杨守隅皆进士,杨守随官至工部尚书,守隅官至广西布政使。儿子杨茂仁杨茂元皆进士出身,官至巡抚、侍郎。

    张煌言妻舅家表弟杨文瓒与董志宁、董德钦、杨文琦、屠献辰还并称宁波五君子,名气远在宁波六狂生之上。

    杨文瓒崇祯十二年的进士,弘光年授贵州道御史,后回浙江联络举义,也是元勋功臣。

    张景徽几岁起,祖母张氏、母亲董氏还有父亲张煌言教导,所以早就是个小才女。

    晚明以来,江南文士结社之风盛行,江南的闺秀诗人也纷纷建立诗社,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绍兴江阴的祁氏家族社会,祁彪佳和其妻商景兰两家,都是名门士族,祁家的澹生堂更是江南三大藏书楼之一,祁家诗会有二商四女两儿媳为主,商景兰姐妹加商景兰的三个女儿和她妹妹的女儿,加上张德惠、朱德蓉两儿媳,此外还有她们的侄女等,祁彪佳在朝为官,妻子商景兰在家操持家务,主持家族诗会,带领子媳女儿等游园吟诗作赋,互相唱和,以诗为魂,甚至也会做些慈善,是江南士族女子的代表。

    宁波的杨家、张家、董家、还有赵氏等联络有亲,地方望族,女卷也一样跟家族男子一样结成女子诗社,都是一群才女。在这种风气下,张景徽小小年纪,也已经成为才女。

    她不仅能写诗做赋,甚至书画亦是一绝,而且跟阮丽珍阮丽华姐妹一样,还擅长编戏剧和小说,她以潇湘居士为笔名,在诸多大报上连载自己的剧本、小说,名气挺大。

    尤其难得的是她的作品并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小女儿家作品,而是关注到国难时天下动荡的社会,尤其是底层百姓,特别是写出那种救国抗争的不屈,很有力量。

    连朱以海都挺喜欢看她的书,还给了很高评价,认为张景徽的诗、小说、剧本,有几分阮大铖的笔力,也很有深度,虽然技巧上还略低于阮氏姐妹,但未来成就可能更高。

    当然朱以海能挑中张景徽的,除了她是忠贞大臣之女,也是名门之后外,除了她有才,更难得的是这位打小也还学骑射,是张煌言亲自教的骑马射箭,她甚至还会放鸟铳,并不是柔软水乡小女子,身体很强健,这是朱以海很看中的一点。

    祁彪佳家也有年龄合适的女儿、侄女等,她们也是江南才女,但却缠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骑马射箭了。

    “太子弘甲年龄比爱卿之女大三个月,我觉得这两孩子倒挺合适的,朕想向爱卿为太子提亲令嫒,不知道爱卿可肯成全好事?”

    这个提议张煌言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陛下能看中小女,那是臣和小女荣幸,只要陛下和太子不嫌弃,臣自然愿意。”

    “你不先回去问问潇洒居士的意见么?”朱以海笑着道。

    潇洒居士便是张景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名门闺秀又还年轻。

    “儿女婚姻,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张煌言道。

    “苍水你这想法有些保守了,朕倒觉得,婚姻之事,事关一辈子,所以还是得谨慎一些,有条件的话,最好是让年轻人见个面,接触一下,若是有那种天生不对付的,也免的铸成大错。”

    “潇洒居士是个才女,更是个有思想的才女,朕怕她瞧不上弘甲,这事不能勉强,所以苍水你可以安排一下,朕可以带太子去府上做客,到时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个面,若是令嫒不嫌,这事才算成,便正式订亲,如何?”

    皇帝的这话让张煌言倒有些意外,他觉得这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安排,哪有自己做主的,但见皇帝这意思,也没拒绝,心里以为可能是皇帝还想让太子亲自见过决定。

    “臣都听陛下安排!”张煌言很恭敬道。

    朱以海笑着对钱肃乐和董志宁二人道,“到时张董钱赵杨几家都一起邀请到苍水府上,朕带太子微服拜访,一起吃个饭。”

    还不到三十岁的张煌言满脸通红,女儿选为太子妃,对他而言,这也是莫大的宠信。

    这份宠信,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压力很大。

    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广东巡抚,现在又将成为太子的岳父,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回报皇帝这份宠信。

    其实皇帝朱以海也不过三十出头,但起兵不到四年,便已经恢复了中原,今年一时仓促还来不及到北京过年,但至迟明年下半年,肯定就能迁都北京。

    收复天下后,皇帝已经公开表明态度,最终还是决定复都北京。

    虽说北京做为首都,也有一些问题。

    但在备选的都城名单里,也就那么些个,北京、南京,然后是洛阳、长安,加上东京和天京。

    只是除了北京和南京外,其余不管是河南的洛阳,还是关中的长安,又或是山东的东京,还是浙江的天京绍兴,其实都不太合适。

    比如长安,虽是数朝古都,但在唐代起,关中就已经供应不了京师了,隋唐起经济中心东移,财赋重地都在东南,关中连京师官民都供不起,更别说偏于一隅。

    洛阳虽说是天下中心,但洛阳在运输等也不占优秀,就是样样居中不够好。绍兴更不用说,绍兴既无险,又偏南,还不如南京。

    南京处于长江畔,交通运输等都有优势,且处于东南财赋中心,但从历代王朝来看,若立都江南,便难长久。

    北京缺点也不少,但中原王朝就算到了此时,最大威胁还是来自北方关外的蒙古和女真人。

    所以直接立都北京,天子守国门,是能够有助于北方边疆安定的,就如北魏原本立都山西平城(大同),在塞北建立六镇,把草原柔然人压制的很好,但后来他们迁都洛阳后,曾经的贵族子弟争相驻守的塞北六镇,马上就沦为边缘之地,政治经济的支撑全完,最后导致六镇大起义,在洛阳享福的北魏王朝崩溃,被权臣军阀们分裂为东西两魏,最后又被北周北齐取代。

    如果不立都北京,那么大明可能燕山长城一线都守不住。而如果立都北京,为了安全,就可以稳守北边,甚至还能继续进取。

    终合考虑,虽然朱以海并不太喜欢北京那个风沙多还干燥的城市,但最终还是决定还都北京。

    而这个决定,也基本上得到了朝廷大多数的支持。

    元勋大臣虽多出江南,甚至浙东的就占了一大半,可在立都这个大事上,大家却还是认同北京,立都江南难长久,甚至只能偏安一隅,这似乎是个难以打破的诅咒,所以绍天朝虽是以南伐北成功的罕见例子,可大家心里还是不太支持立都南方。

第719章 斩使

    大雪纷飞中,绍天五年终于迎来了。

    银装素裹的东京,红色的春联、灯笼点缀,增添了许多喜庆。今年的形势格外的好,北京都收复了,这对整个天下人来说,都是让人吃了颗定心丸,再不用担心鞑虏了。

    满鞑仓惶北窜,连长城边都已经不敢挨近了。

    赤峰距长城古北口,六百里远矣。

    刚三十出头的皇帝,在东京蓬来宫奉天大殿,接受百官和各国使节朝贺进贡,场面比去年还更热闹。

    不大的蓬来宫广场都挤满了人,显得有些过于狭小了。

    这一天,各方使节一起见证了大明皇太子的临轩册封,也随后一起在宫门一起参观了阅兵仪式,感受到了什么叫大国威严。

    在这一众使节之中,有一行人比较显眼,他们就是来自赤峰的清廷使团代表。他们是来求和的,面对如今大明的势不可挡,虽退到长城北六百里,可他们仍然惶恐不安,派使者再次来求和。

    各方代表进贡方物。

    满鞑子代表被轮到了最后面,连西域的叶尔羌,西南的缅甸东吁王朝,甚至南洋的诸土着国以及欧洲殖民者都派代表前来。

    漠北蒙古三部,漠西蒙古四部,连漠南蒙古都有诸多部落也开始来朝贡,鞑子已经约束不住了。

    “白骆驼九匹,白马九匹,青牛九头、海东青九只·····”

    青牛白马白骆驼海东青这些都代表着鞑子的低头。

    他们主动在国书里向大明去除帝号,降称属国。济尔哈朗代顺治帝给大明的国书里,他表示他们愿意去除大清这个国号,改称满洲王国,顺治去帝号称满洲国王。

    满洲国愿向大明称臣纳贡,降为藩属国。

    满洲希望宗主大明能够宽恕满洲,并请求以长城为界,将长城关外之地,赐给满洲安居。

    只要大明宗主允许,他们愿意年年岁贡,尊大明为正朔,每年上贡貂皮千张,人参千斤,白银一万两。

    满洲还希望明军撤回关外兵马,同时开放边市贸易。

    为了表明诚意,满洲这次甚至主动的把顺治的四哥叶布舒送来大明侍从天子,并将固伦淑慧长公主,固伦淑哲长公主、固伦永安长公主三位顺治姐姐一起送来大明,给皇帝充实后宫。

    这三位是皇太极的第五女第七女第八女,分别是孝庄皇后、孝端皇后所生,大的十六,小的十四,本来也都是早订婚,许给蒙古王公的,因为战事耽误,如今干脆便改送来大明和亲。

    满洲送貂皮送人参还送白骆驼白马青牛海东青这些,又送了三位长公主来和亲,只希望大明能够放他们一马,尤其是能够网开一面,让敬亲王尼堪带着巴斯哈、孟乔芳等率湖北兵马返回关外。

    崇祯末,明清曾秘密议和,当时皇太极开出的条件是明清盟誓结为兄弟之国,明朝向清朝每年岁贡一百万两白银和一万两黄金,换取清朝的一千斤人参和一千张貂皮,明清以宁远、塔山一线为边境,互不侵犯,互相遣返逃人。

    大明皇帝崇祯和内阁大臣,前往辽东与皇太极会盟。

    这些条件,其实就是大宋和女真人的城下之盟翻版,只是当年女真人兵临开封城下时,提出的条件更为苛刻,要几千万两白银,百万两黄金。

    皇太极的条件,更类似于宋辽的檀渊之盟,崇祯也想争取时间,但最终他又舍不得名声脸面,最终议和不成,他反而斩了兵部尚书陈新甲。

    鞑子那边现在顺治仍然没亲政,只是个傀儡,军政大权都操在摄政叔王济尔哈朗手里,鞑子几年间损兵折将无数,现在根本无力再对明发起攻击,也没资格讨价还价,于是也就只好认怂求饶,还开出了些自认为不错的条件来。

    朱以海看着那国书和贡单只是呵呵一笑。

    “呵呵!”

    皇帝的声音不高,但在济济一堂的大殿上,却很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清使冯铨听到后,更觉得如洪钟大鼓般。

    冯铨是这次使团代表,他曾是天启朝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有名的魏忠贤阉党,打击东林党人的三朝要典便是他做总裁官修订的,他是魏忠贤的重要心腹之一。

    后来阉党内讧中下野,鞑虏越长城入关时,冯铨在家乡降虏,得到鞑子重用,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左理机务,现在是鞑子的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南使团大使,前来东京,通好议和。

    做为有名的阉党,冯铨入清后混的还挺好,他甚至还一度成为清廷汉人降臣里南北两党里的北党领袖,曾经深得多尔衮信任。

    在如今在清汉臣纷纷反正归降的时候,仍能做为清廷大使来议和,可见他依然还是深受鞑子赏识信任的。

    其实冯铨很不愿意来,他怕有来无回,可济尔哈朗让他来,他也不得不来,他也没办法来了就不回去,因为家卷族人还都被扣在赤峰。

    “是济尔哈朗派你来的,让你转提这些要求的?济尔哈朗这是也老湖涂了吗,敢跟朕提这些要求?”

    冯铨吓的一哆嗦,也顾不得什么北使脸面,直接就跪伏地上,屁股高高的撅起,惶恐的答道,“请陛下息怒。”

    “冯铨,你今年也不过五十多岁,据说也挺有才华,当年你年纪轻轻十九岁便中进士入翰林为官,你父亲也在朝,父子同朝多荣耀的事,可你后来依附阉党,钻营投机,三十岁便入阁为大学士,被称为黑头相公,

    你有本事,却没用对地方。

    你父子都是软骨头,当年你爹冯盛明在辽沉任上,后金入侵时却畏敌擅自离任,多尔衮入关后一封招降书,你就立马赶到。

    朕听说入关之初,多尔衮让各地抚按查明并赡养大明诸王的遗腹子,你等叩头谢恩,多尔衮称你不忘旧主,你却说一心可以效忠两位君主,但是对一位君主不能二心,说自己仕清忠心不二?”

    “你如今还有何脸面回中原面对故主?”

    冯铨也没料到当年奉旨鞑子表忠心的那些话,如今会被大明绍天帝拿在这金殿上说。

    十分惶恐,只得拼命磕头,把脑袋都磕出血来了。

    “今日正旦大喜之日,你给朕弄的血溅金殿,这是故意晦气恶心朕吗?”

    冯铨吓的头也不敢磕,只得五体服地趴在那里告罪。

    “既然你要溅血,那就多溅点,拿你的血洗涮你的罪责,把这等乱臣贼子拉出去,午门斩首,

    把那个叶布舒一起砍了,鞑子的使团成员,全都流放台湾垦荒。

    将冯铨和叶布舒的首级传首九边,悬于山海关城上。

    “朕今日明明确确的告诉天下所有人,鞑子对大明对华夏犯下的弥天大罪,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消融的,朕早立誓言,必将捣其巢穴,绝其种类,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

    朱以海当众说出这番杀气腾腾的话,着实震惊了所有人。

    皇帝起身,不顾冯铨的求饶喊叫,不屑的摆手。

    侍卫上前,将他拖走,这位大学士居然留下一行尿印。

    片刻后,侍卫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赫然呈放着冯铨的脑袋,这位黑头相公,不过五十许,仍是一头黑发,可脑袋却已经跟身体分了家,死时仍然双目圆睁,满脸惊恐。

    “今日朕也在此申明,世上本无满洲,不过是建真鞑虏欲绑架其它女真而牵驸,大明开国以来,辽东女真各部并不统属,后努尔哈赤窜起,攻打其它部落,奴役压迫其它女真,这是不义不耻之行为。

    今日起朕宣布,大明仅针对建州女真犁庭扫穴绝其种类,不牵连海西女真、野人女真等诸部,更不牵连漠南蒙古诸部,以及辽东汉民。

    以前被挟迫、奴役、压迫的女真、蒙古、辽民等,只要弃暗投明,都可被宽恕。”

    皇帝一番话,更是让殿上众人都深感震惊。

    犁庭扫穴,绝其种类,皇帝的杀心太盛,不过对漠南蒙古和其它女真部摘出来,却又让那些人看到希望。

    否则皇帝非要把漠南蒙古和各部女真甚至是汉军八旗、辽东汉人等一起打,那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抵抗,可现在,他们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是跟着建虏一起绝种灭亡,还是转投大明,继续生存。

    是生存还是毁灭?

    这似乎是个很好选择的问题。

    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鞑子这次又送来了一千斤人参和一千张貂皮还有一万两银子,这些对于鞑子来说也是挺有诚意的了。

    可大明天子居然在大年初一的金殿上,把这位北使推出砍了脑袋,还把整个使团给流放。

    这种霸道的作法,确实很强势。

    已经不给鞑子半分谈和的余地了。

    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亡国灭种的那种。

    不管他们逃到哪去,皇帝已经放话,必将追杀到天涯海角,直至将他们彻底灭种为止,建州女真,将从这个世界抹除,不留半点痕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031/ 第一时间欣赏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蓝色所写的《海上升明帝》为转载作品,海上升明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海上升明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海上升明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海上升明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海上升明帝介绍:
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