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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5章 迁都

    这是代善一生之痛,如今想来还耿耿于怀。

    他又望向一众儿孙,也看到了大房和二房之后,眼中却尽是厌恶之色,代善长子岳托和次子硕托都是大福晋李佳氏所生,继福晋叶赫那拉氏非常讨厌她生的兄弟俩,代善居然也视这两儿子为肉中刺。

    长子岳托与父亲同掌两红旗,战功赫赫,后来被封和硕成亲王。

    代善总欲置儿子于死地,岳托修的房子比他大,他就请命说违规逾制,还说自己的狭小,不仅要霸占儿子的新宅子,还要置儿子罪。

    后来其次子硕托跟阿敏的弟弟两人,都因不堪忍受父兄的虐待而出走失踪,弄的流言四起,说两人去投降明朝了。

    事情还没结果,做为硕托父亲的代善居然马上站出来,一口咬定,说硕托就是背叛投敌去了,他没调查,也不让人调查。

    不过呢,岳托硕托这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其实一直都是叔父皇太极的铁杆心腹,岳托与父亲同掌两红旗,掌兵部,这里面都有皇太极之功。

    所以他们爷俩关系差,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前妻儿子,也不仅是因为后妻的挑拔,这也还有权力之争。

    硕托出逃这事,后来哈尔哈赤派人调查清楚,两人没叛逃明朝,只是躲外地去了,而且也查明是因为代善、阿敏的虐待所致。

    代善对两儿子极不公平,不仅虐待,财产也给的极少,不及其它妻妾所生儿子。

    最后结果自然是强令重新分家,甚至差点让他们断绝父子关系,努尔哈赤直接把两孙子安排到自己旁边居住。

    可代善和叶赫那拉氏却不肯罢休,又向努尔哈赤说硕托跟父亲的小妾有染,要求努尔哈赤处死硕托这逆子。

    父亲不疼,可爷爷疼,努尔哈赤最终被激怒,经过一番部署,于是便有了德因泽告发代善与大妃阿巴亥有染事件。虽然表面上,努尔哈赤说自己先前留下遗言把阿巴亥百年后交给代善抚养圆场,可实际上这件事却是完全动摇代善储君之位。

    所以很快,阿巴亥被以私藏宫中首饰为名被驱逐出宫,接着宣布废除太子,将其专主之僚友、部众,尽行夺取。

    之后还封岳托为和硕成亲王,主掌兵部。

    代善失去储位,悔不当初,只得手刃叶赫那拉氏,以此向努尔哈赤表示认罪悔悟。

    努尔哈赤虽然保留了他四大贝勒之首地位,仍令他与岳托掌两红旗,却彻底失去汗位。

    其实当年这事,也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有复杂的权力斗争,岳托硕托是他前妻所生儿子,却跟四大贝勒之一的弟弟皇太极关系极近,加上努尔哈赤有意无意的搅浑水,最终还是把他废了。

    代善所谓虐待前妻子岳托、硕托,跟努尔哈赤先后废除了元配佟氏所生的褚英、代善并没什么区别。

    后来皇太极当了皇帝后,代善彻底大权旁落,这个时候皇太极反而对当年很支持他的岳托数次责罚贬降,把和硕成亲王爵位降为郡王了,正是其中微妙体现。

    岳托最后在崇祯十二年,死在攻打山东时,在济南染天花病死。

    后来皇太极驾崩,几派激烈争夺皇位。

    硕托就继续跟他父亲唱反调,不仅如此,还把他死去的三弟的儿子阿达礼也拉拢过去,一起支持多尔衮当皇帝。

    老三萨哈廉也是跟岳托一样的勐将,却也是皇太极的亲密战友,心腹密友,可惜死的早,追封和硕颖亲王。

    皇太极在他死后,对他的儿子阿达礼很看重,亲自教导,非常严格,可是阿达礼远不如其父亲,于是恨铁不成钢的经常教训,结果引的逆反。

    叔侄俩打算联合侍卫大臣,兵变造反,直接拥立多尔衮称帝,结果代善又来了出大义灭亲,终于找到弄死逆子硕托的机会,亲自带人将他们拿下,并逼迫多尔衮下旨处死他们。

    代善杀硕托,既是早厌恶此子,也是趁机借此事逼迫多尔衮,以维持当时满洲权力格局,保证自己的权势地位。

    当然,代善八子,最喜欢的是第七子满达海,只是较为年幼,早点弄死硕托这逆子,以后家族也免于内讧。

    回想这些往事,如今再看,彷佛一场空。

    老大岳托死的早,他留有七个儿子,长子早病逝,次子袭多罗贝勒,后以军功晋封多罗衍禧郡王,本来是个很有前途的孙子,结果却死在山东朱以海的手中,年仅二十四。

    只得以其和佟养性之女所生的五岁遗孤罗科铎袭多罗衍禧郡王爵。

    代善在人群中找到这个才八岁的曾孙,招了招手。

    他长的很像岳托,以前他很讨厌岳托兄弟,可如今看着这个彷佛年少时岳托样子的曾孙,他却牵着他的手对摄政叔王济尔哈朗道,“我死后,请帮我照顾他。”

    济尔哈朗看着这个老伙计,直接答道,“放心吧,”

    “我会向皇帝请求,罗科铎袭封岳托当年所封和硕成亲王之爵,分领两红旗牛录。”

    代善沉默了会,然后说了声谢谢。

    他没提硕托那逆子,硕托被杀后,留下两个儿子,被他亲自送到宁古塔流放了。

    老三有三个儿子,长子阿达礼也被他一起杀了,留下一个儿子也送去宁古塔。萨哈廉次子勒克德浑当初受牵连开除出宗室为奴,多尔衮得势后,复宗室,封贝勒,后来还加封郡王。

    可如今他被困在颍州。

    “勒克德浑,我对不住他,现在与万余将士被困颍州,还望朝廷能够发兵救援,颍州若再全军覆没,大清就要亡了。”

    其实之前代善和济尔哈朗也想过许多办法,如何救援颍州、兖州等,可不管是战还是和,救援还是突围,都失败了。

    现在颍州的勒克德浑和那一万多满汉兵,与城覆没是必然的事了。

    代善现在提出来,也没用了。

    “调关中吴三桂和湖广兵,全力救颍州,再试一次,”代善拉着济尔哈朗的手恳求。

    济尔哈朗无奈的点头,可也不过是表面做态罢了。

    “我会请求陛下加封勒克德浑为和硕颍亲王。”

    当年萨哈廉追封颍亲王,谁能想到如今他儿子却被困颍州要亡在那了,这难道真是天命注定?

    “老四!”

    谦郡王瓦克达上前,“父亲。”

    老四的能力远不如老大和老三勇勐能战,甚至都不及老二硕托,如今虽得封郡王,不过都是承他之荫罢了。

    “你带人去关中,亲自监督吴三桂出兵救援颍州,一定要把勒克德浑救出来,颍州可以失,湖广也可以弃,但关中得守住,颖州、湖广的兵也得保住。”

    老五老六也都早死,代善终于叫来最喜欢的第七子满达海,这位才二十四岁的儿子,正是叶赫那拉氏所生,虽然年轻,却被代善一直当成继承人培养。

    早早就让他分掌两红旗,甚至给他弄了个世袭的巽亲王爵位,并分管吏部,为辅政王之一。

    “我死后,好好听郑亲王之话,协助郑亲王管好吏部,辅左陛下,我的财产,分为两份,一份归你,另一份则由你几房兄弟侄儿们分。”

    八子祜塞,也在前年战死山东,朝廷追封为惠顺亲王,由其嫡次子袭爵,可去年又战死山东,爵位由三子杰书承袭,赐号康郡王。代善招来这几岁的孙子,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

    “郑亲王,若救回颍州之兵,便把湖广之兵都撤入关中山西,”

    “迁都吧。”

    “迁往燕山以北的承德,或是迁往大同、太原,都行,北京无险可守,也守不住的。迁都守险,也许还能东山再起!”

    说完,代善带着遗憾死去,双眼大睁,难以闭合。

    摄政叔王济尔哈朗看着这位堂兄弟逝去,却没有半点高兴,虽然他们也暗里较劲,可如今形势,代善的逝去,无疑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国事更加艰难了。

    虽然从现在起,他就是唯一的摄政叔王了,可又如何,这大清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几天。

    不过他觉得代善临死前的最后一条迁都建议,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迁都暂避了。

    至于救颍州,他已经不抱半分希望,也不愿意再往那坑里填兵了,而且现在也无兵可填,土国宝马国柱都已经打到保定城下了,再不迁都就要打北京保卫战了,哪还有兵去救颍州。

    吴三桂此时镇守关中,手中还有一支兵马,可现在朝廷已经调不动他了。

    安慰了代善的妻妾子孙们,济尔哈朗心情沉重的回到了宫中,向少年天子禀报代善已逝的消息,并拿出了代善提前让人拟好的遗表,以及他刚拟好的一道奏表。

    “加封代善长房曾孙罗科铎为和硕成亲王,加封三房孙勒克德浑为和硕颍亲王,加封四子瓦克达谦亲王,代善礼亲王爵位按其遗愿,由其第七子巽亲王满达海承袭,仍封和硕礼亲王,八房孙杰书晋封康亲王,皆世袭罔替。

    正红旗由和硕礼亲王满达海为旗主,镶红旗由和硕颍亲王勒克德浑为旗主,和硕成亲王罗科铎、谦亲王瓦克达、康亲王杰书各分领镶白旗十牛录为小旗主。”

    “满达海依然为辅政王,仍领吏部。”

    六岁继位的顺治,此时也不过十一岁,在母亲圣母皇太后被逼自尽后,他完全就是个傀儡皇帝,凡百事皆先启摄政王,朝廷事务都是由摄政王和辅政王等决策,重大事务则由王大臣会议商议,没有亲政的小皇帝,连题本奏章都接触不到,甚至身边的侍卫大臣们都不是自己人。

    名义上,顺治直接统领两黄旗,可也不过是名义上而已。

    代善去世,小皇帝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心里有些高兴,终于又死了个摄政王。

    他望着济尔哈郎,什么时候他也死了才好。

    “陛下,礼亲王临终前遗言,请求迁都,臣也以为如今确实到了不得不迁都之时,还请陛下还于盛京旧都,巡狩关外!”

第676章 常平

    转眼便又是绍天四年的端午了。

    夏日渐长,生生不息。

    南方又开始划龙舟吃粽子,不过在山东,百姓端午倒没那么多仪式,最多不过吃鸡蛋放艾草,端午前后,山东已经开镰收麦,进入一年最紧张忙碌的抢收时节,也顾不上过端午节了。

    这个时候,最早收完麦子的豫西豫北等地的麦客,开始成群结队的往山东而来。

    烈日当空,麦浪金黄,麦客们逐麦而来,他们成群结队,这个时候各地的地主们,都会热情的招呼这些麦客们,收麦就是抢时间,赶紧趁着天气好,把成熟的麦子割了收回地,尽快的晒了脱粒入仓,不敢有半分耽误。

    一旦误了天时,麦子轻则掉粒落在田里浪费,重则遇风雨直接在麦秸上发芽,甚至收回来也晒不干发霉烂掉。

    那是一年的心血,谁也不愿意最后一哆嗦给浪费了。

    这个时候也是农村到处杀猪宰羊的日子,屠夫们早早杀了猪,天不亮就开始摆摊卖肉,甚至有些直接就挑到乡下去卖。

    麦多的地主,直接自己请人杀猪,圈里的肥猪抓了杀了,杀猪饭也是开镰收麦的开工饭,长工、麦客们的饭管饱,还能吃上大块的肥肉。

    吃饱喝足就能下地卖死力气,为东家拼命割麦子了。

    这个时候,乡村所有的人都在围着麦地麦子转,连官吏们也都被要求下乡下村包干蹲点,以保证麦收圆满完成。

    路边到处都是讲价还价的声音,麦客们背着铺盖卷提着镰刀来收麦,不管麦好麦坏,通以亩计数,遇长势薄的麦子算运气好,要是遇到长势旺盛甚至是旋涡的那只能自认吃亏,也没有加价的道理,这是麦客的规矩。

    当然,如果割的好,午间主人送饭的时候不仅饭菜里肉更多,甚至晚上结工钱的时候,也会适当的加一点,弄个皆大欢喜。

    麦客们是按亩计工钱的,麦期又短,所以大家都是抢时间赚钱,天刚亮开始干活,大中午毒日下也是不回家,让主家送来饭,地里树下吃完,就继续抢时间,能多收点就多些钱。

    柳木做的长把镰,装上薄刃片,挥舞起来刷刷刷的镰过麦断。

    地里一开镰,一般三天就割完,地里光秃秃一片。

    接下来是要把麦装车运回家,然后抢时间碾场,因为麦子多,怕下雨,一般运回来都要先堆成麦垛,天气好再一堆堆的解开拉到场上先晾晒再用碌碡碾压,碾完一遍还要翻一遍,然后再碾一遍,接着起场、扬场。

    只有等把全部麦子碾完扬净,这才算收麦碾场结束,接下来还要晒,抢着天时晒好后就能入仓,一年麦收也就结束。

    今年来山东收麦子的多是豫西南的,那边还在战争,有不少饥民灾民,而且那边麦收的要早,所以收完了来山东收麦。

    以往更多的是甘肃麦客,甘肃的麦子收的晚很多,地方又贫困些,于是大量甘肃人一路南下东进,先收关中的,然后收到河南山东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据说最多时,一年得有二三十万人东进收麦,那场面非常壮观。

    不过今年因吴三桂据守关中,而甘肃又为明军外镇所占,战争打破了旧传统。

    麦客们大多是穷苦百姓,甚至是无地的穷人,他们出来收麦,全靠体力、耐力和脚力,干的都是超负荷的重体力,真正的拼命。

    能干的麦客一天能割一两亩麦子,也能吃四五斤饭食,走几十里夜路。

    拼命干上一月,能当平时两三个月工钱。

    今年来山东收麦的,许多都是从颍州、南阳甚至湖广过来的,那里还是清占区,百姓苦啊。

    相比起来,今年山东无疑就要好的多了。

    招待起麦客来,都要厚道大方许多,白蒸馍、酽茶,管饱吃管饱喝,还有肉,四人一斤猪肉,不是猪大肠猪肺这些,是猪肉,一般都是五花三层的大肉,四个人一斤的量。

    百姓平时能吃到白面馍加咸鱼都不得了,那是过节,现在地主四人给一斤肉,馍和茶还管饱,这可真是太大方了。

    甚至有些主家,还会给些烟丝抽。

    这些来拿命挣钱的麦客,其实就是些灾民,他们要求不高,能有一盆稀饭加几个白面馍馍,再加点咸菜就满足了,他们主要还是想挣几个钱回去。

    能吃饱有力气干活就行。

    不少地主给他们的馒头,好些麦客甚至舍不得吃,把馒头颁开在地里晒干,收起来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吃。

    特别是好些女麦客,干起活来不输男人,更加吃苦,连那四两肉,都舍不得吃几口,也要晒干带回去。

    收麦子的时候,主家管过夜,一般都是临时搭个地铺,或是哪个废弃的屋里过一夜,有的甚至直接在麦堆上睡一晚。

    麦客们喜欢那些大地主,麦地多,不用每天换场,能够一连收几天。

    收完一地,他们也不敢多休息,会赶紧连夜赶路去一处寻找新的麦地,走到哪睡到哪,最怕的就是遇到下雨,遇上连阴雨连麦也收不了,不收麦也没人管饭管住,只能啃干粮甚至饿肚子,更别说收入。

    麦客们就这样一站又一站,追逐着那些金黄的麦浪,直到麦收完,他们打着绑腿,背着行李,提着镰刀,成群结队的为了生活起草摸黑。

    今年来山东收麦的麦客中,有些也是往年来过的,也有没来的过的,就算以往来过的都发现,今年这里不一样了。

    地主们脸上笑容更盛,更热情,招待的伙食更好了,以前只有一些较大方的地主,会招待猪肉,一般也是八人一斤,一人就二两。有时甚至只用猪肠猪肺这些下水招待,可今年普遍都是四人一斤好猪肉,白面馒头等也管够。

    甚至各地乡村都还有地方上的官吏负责接待他们,遇到纠纷啊,有麦客突发疾病,遇雨没事做没地呆等等,这些人都会主动接洽甚至帮助他们。

    以往出门在外收麦,还容易遇到土匪贼寇,甚至是村霸恶绅等欺压,但今年这种事情少的多,甚至这些地方官员还会帮他们出头。

    就连收麦的工价,都上涨了不少。

    白天七八个时辰劳累,好不容易停下来,躺在星光下,大家也会羡慕万分。有些地方衙门的差役,甚至还会主动提壶茶或是带些烟丝来找他们谈会话,话他们哪来的,这一路情况,甚至收麦遇到的困难等等。

    也向他们宣传如今绍天朝恢复山东后在这边的新政等等,比如许多百姓低息贷款买到了官府变价田,又比如现在税赋新法,负担大大减轻,其它还有什么低息农业贷,可以买牛买种买农具,甚至买牛还会有补贴等等。

    听的大家那是万分羡慕。

    有湖北来的,他们现在鞑子控制下,正税之外还有附加,附加之外还有浮收,浮收之外还有火耗,然后还有加派,什么辽饷等三饷,总之日子非常艰难。

    鞑子又控制的厉害,不让他们逃离。

    他们出来收麦,那都还是交了笔麦客捐才拿到的路条,而且还得是有妻儿父母在乡的才能出来,如果是那种光棍的,还没资格出来。

    这趟出来,就算卖命,可扣掉麦客捐,其实也剩不下几个,但大家也没其它办法,能弄一个是一个。

    大家都盼着官军能够早点收复湖北南阳颍州等地,这样他们这些人也能享受到山东这边百姓们的待遇了。

    ······

    “今年山东的麦收基本上已经完成,天公作美,这段日子天气晴好,百姓们顺利把麦子收入仓中,”

    “今年山东夏收的冬小麦大约五千万亩,获得大丰收,上田亩产能有三石多,下田也有一石左右,”

    山东总督兼巡抚黄宗羲在向皇帝禀报今年山东的麦收情况,各种数据都很惊人。

    虽然这五千万亩,并不是朝廷的标准税亩,而是上中下田都有的,可就算平均一下,今年山东夏麦收获都有六七千万石麦。

    这可就非常惊人了。

    山东总耕地大约亿亩,冬小麦是主要粮食作物,今年种了五千万亩,意味着今年基本上没有荒地了,除了种春小麦、玉米、土豆等的地,基本上都种了冬小麦。

    夏粮丰收,也代表着今年朝廷山东的地丁银征收不会有问题,更表示山东今年已经能够粮食自足,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粮价能够回落到一两一石,甚至更低一些。

    “粮食丰收是好事,今年向百姓统购粮食,可以适当放宽些百姓自留口粮的量,朕提个建议,百姓收的粮,可以分成三份,一份是按人口留足百姓的口粮,适当多留些。其二是统购粮,不用把口粮以外的全收了,而是按其所有田亩数和粮产量,除去口粮后,订一个数,按正常剩下的七成吧,定为统购粮,朝廷按市价收价,剩下三成,可以留给百姓自由的安排,

    过去我们粮食统购统销,那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现在慢慢的粮食情况好转了,朝廷也要适当的放宽粮食管制,不能管的太紧,管太紧时间一久就容易出事,我们得恢复部份粮食市场经济,允许公家粮店外,也还有私人粮店,只要受监管就行。

    百姓可以自由选择他剩余的那些粮如何安排。”

    “还有一点,今年夏粮丰收,已经有官员提出要把夏粮统购价降下来,降到七钱以下,甚至更低一些,但朕认为不妥,自崇祯以来,战乱饥荒等不仅导致粮价上涨,几乎所有物价都涨了许多,

    现在粮价定太低,无疑会谷贱伤农,所以朕以为不能一丰收就大降粮价,今年新收米麦便按一两一石出售市场,对农民收购的粮价,稻谷惯例七成定价,虽要低,但也不能太低,得按这个售价来定收购价,保证种粮农民的收益。

    管子曾说过,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

    温饱是国家民生的根本,尤其是饱更重要。

    天下种地卖粮之人千千万,地里产出的粮食,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若是粮价过低,他们就没有钱买其它万物了。

    粮价是价格风向标,粮价涨,其它东西价格其实也会涨,但保持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就好,如崇祯时几两甚至十几两一石粮食,那当然不行。

    可如果粮价过低,也会出大问题。

    就好比唐代,贞观三年,天下大丰,斗米二三钱,这就不是好事,一石米才二三十钱,那就是物贱钱贵,意味着商品流通不足,出现了通货紧缩,产生钱荒。

    所以刚开始李世民很得意,我这在位才几年,一斗粮才卖二三钱,天下盛世啊。但懂经济的大臣告诉他,大错特错,天下要出大问题了。因为物践钱贵,则百货不通,万商束手,对经济发展和商品交换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简单点说,将出现大萧条。

    哪怕是在农耕时代,国家也不可能离开工商的。

    唐代钱荒严重,钱帛兼行,甚至拿米麦也兼做交易都还不够。

    朱以海也知道粮价便宜,其实表面上好看,但是明代仍然还是农耕为主的社会,大量的百姓都只靠种地卖粮为主要收入。

    粮价过价,则农民的收益就过低,而农民向来是王朝兴盛的压舱石,他们一旦难以温饱,那整个天下都要动荡不安。

    一个青壮农夫,也顶多能种上十亩地,一家五六口人,一年就要十几石口粮,如果按中田中收,每亩平均二石半算,十亩也不过二十五石粮,一家五六口,起码也要十五石口粮,最多就能剩下十石粮,还没算种子。

    这还得是自有田地的情况。

    十石粮还得缴税,还得各种开销,所以基本上是没剩余的,还得搭着菜瓜等节省口粮,才能勉强度日,连温饱都难,更别提什么消费购买能力,也别提什么抗意外灾荒的能力,这就使的整个王朝的抗风险能力都很弱,因为农民是王朝这个大桶的短板。

    其它板子再长,可这块板子太短了,那都白搭,一样漏水。

    没地的佃户收益更低,他们往往要把一半的收益上缴给地主,更留不下什么了。

    就算再做些家庭养殖、纺织手工等,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所以要想社会安定,长治久安,朱以海苦苦思索数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除了减轻农民、佃户这些底层的税赋负担外,还得想办法提高他们的收入。

    把官田变卖给他们,让他们拥有土地,掌握生产资料,成为自耕农。适当提高粮价,甚至建立长久的国家收储制度,遇丰年提高些价格收购,避免谷贱伤农,灾年则放粮出仓,平抑些粮价,保护那些买粮吃的手工业者等。

    “今年百姓的地丁银,仍然允许大家自由选择是交粮还是交银钱,不管是本色折色,都要严格按照朝廷所订标准,不得浮收、火耗这些。”

    “除征收的地丁本色粮入仓,各地粮站也要抓紧把统购粮收上来,此外常平仓,也尽量把百姓手里头富余的粮食和买入仓,各地粮仓做好收储工作,仓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

    “各地粮铺新粮上市,但米麦得保持好价格,一两一石,其余旧米、大豆小米玉米高粱等也要严格按照相应价格,不能乱涨价,也不能乱降价,要保持稳定。”

    一丰收就大降价,一遇点灾就大涨价,粮食价格大起大落,也必然会带动其它商品百货的价格起伏波动剧烈,这会严重影响经济稳定的,朝廷必须得发挥压舱石的作用。

    丰年时保价收储,歉收时平价放粮平抑价格,保经济稳定,保社会安稳。

    “常平仓不仅要收储粮食,其它一些重要民生物资,也得要通过和买制度,积极参与,维护市场,保证经济和民生。”

    常平仓这玩意,其实从唐代到宋朝,一直都是有的,甚至明朝以前也有,效果也曾是很好的。

    “今年河南和河北两省,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的,山东得调拔粮食救援,如今河南还在围颍州、南阳,河北虽然几乎传檄而定,半个河北都已经归附大明,也就剩下翼州、河间、保定、天津、易州、顺天、宣化、遵化这直隶北半部了。”

    滹沱河以南,几乎尽为明有。

    土国宝和马国柱两人,可以说都让朱以海大为意外了。

    而丁启光、许定国、李化鲸等这些原河南山东的团练、义军们,现在都主动的离开了中原,一窝蜂似的跑进了河北。

    原因嘛朱以海倒也能猜到,他年后开始着手控制河南山东两地,要整编甚至裁撤这些外镇、团练、义营,这些人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

    于是趁着河北形势大好,全往河北跑,朝廷现在要的是河南山东两地的控制权,至于河北还是山西暂时没太多要求,如土国宝等部,虽然也授以编制,划分营伍,还派了副职,但基本上也还是由他们自由折腾的,什么征粮收税,攻城掠地,甚至缴获所得这些,都很自由。

    不愿意马上被整编的各路人马,就全往河北跑了,朱以海倒也乐得这个局面,让他们去河北折腾,正好还可以虚张声势,吓唬鞑子他要进攻北京呢。

    这些人离开后,河南倒是局面安稳清晰了,但河南先前没能如山东这边整顿的好,所以今年夏收后,依然面临着有大量土地荒芜,粮食供给不足的问题。

    还得需要山东支援,江北那边要供应围颍州甚至是防湖北的御营兵马的粮草,也顾不上。

    现在朱以海还得从山东就近调拔些粮食给跑去河北大闹天宫的这各路人马,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去了河北,对眼下形势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朱以海也就只好想办法给他们解决不足的粮食供给问题了。

    总不能又要收回河南山东,又想让他们去打河北,还啥好处都不给吧。

第677章 三桂

    西安。

    这座曾经的十三朝古都,早就王气散尽。

    吴三桂虽然占据着八百里秦川,可如今的局势他也丝毫得意不起来。

    “王爷,李国翰又派人来求援了,说王爷再不带兵救援,他们真就要全军覆没于褒城镇了。”

    游击胡心水进来向吴三桂禀报。

    吴三桂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位名动天下的关宁大帅,其实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跟多尔衮一个年纪,比绍天帝朱以海也就大五六岁,比三十四岁自缢的崇祯其实也仅小两三岁而已。

    出身将门,善于骑射,有父亲吴襄、舅父祖大寿这两尊关宁军的领军人物做靠山,吴三桂很早就已经崭露头角。

    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出身还有几分运气,更少不得他的本事。

    只是到如今,吴三桂也万分的迷茫了。

    “王爷,北京又来人了。”

    “人呢?”

    “已经被孟乔芳迎进他的总督衙门了。”右营游击夏龙山进来禀报。

    吴三桂眉头皱起。

    “这个姓孟的越来越过份了,”胡心水直言。

    孟乔芳是陕甘总督,吴三桂是平西大将军,本来吴三桂被封为云南王,朝廷先前许诺等吴三桂打下云贵川后,把云南划给他镇守开藩。后来战事失利,北京甚至还加码,承诺把云贵两省一起划给吴三桂。

    吴三桂倒是挺兴奋,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汉中阳平关对战张献忠,本来已经是要瓜熟蒂落,马上就能灭了张献忠然后顺势入川,再直下云贵开藩设府,永镇西南。

    谁知道最后张献忠确实是被鳌拜杀了,但李国翰他们却在汉中大败,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几乎整个汉中。

    连马科、白广恩这两降王都被杀了。

    退守褒城镇,守住了关中通往汉中的褒斜道,吴三桂也是赶紧就去救援了,可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楞是没打赢。

    不仅没能解围,吴三桂还在秦岭山里,吃了好几次伏击埋伏,损兵折将许多,尤其是在去年的青桥驿之战,被朱以海收为义子的原张献忠义子朱定国,带兵翻山越岭,居然绕过了李国翰和鳌拜,有如神兵天降般的跑到吴三桂的身后,袭击了他的辎重部队,把他携带的军资全烧了。

    这不仅是吴三桂的军粮,也是他运去给李国翰的。

    军粮被烧,甚至运输的铜料,准备运到褒城镇铸炮守城的,也被夺了。

    朱定国还烧了栈道,要让吴三桂有来无回。

    也幸得吴三桂强悍,麾下也是猛将如云,双方在山里大战数场,最终吴三桂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才脱困回到长安。

    李国翰在褒城镇城头盼星星盼月亮,可最后吴三桂的援兵前锋旗帜都已经在几十里外,他都能在城头上看到了,但就是没能过来。

    最终吴三桂无功而返,损失无数粮草器械还有铜料、火药铅子,甚至还损失了几万民夫。

    最后朱定国驻守李国翰身后的青桥驿,反而用缴获来的铜料在那里铸炮,又把俘来的民夫在那里加固青桥驿,使之变成了青桥堡镇。

    鳌拜也只得退守北面的留坝县城,守在山里为吴三桂把守大门,防止明军杀到关中去。

    李国翰被抛弃在汉中盆地边缘,被重重包围着,虽然凭着坚城险要,坚守了这么久,可却早成一个无法脱困的死棋。

    吴三桂吃了数次亏,尤其是青桥一败的大亏后,现在根本就再没打算去救李国翰了,更别说夺回汉中,打下云贵川这事。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稳固手里的八百里秦川,如何守住关中四门,经营好这一亩三分地,其余的根本顾不上。

    关中四塞,四大门户,虽还在他手上,可除了武关,其余三门外现在都被明军堵着。

    西面大散关外,是明陕甘行营的朱鹏飞和巴蜀行营的张世鹏两支大军。

    西北萧关外,则是陇右镇贺弘器、河西镇米喇印、陕北镇王永镇这几路人马,盘踞在渭水以北,陇山以西,黄河以东的这片地区。

    吴三桂派了几员关宁军心腹大将,分别去守平凉和凤翔。

    南阳、商州还在,倒是让武关还算安全,可随着郑州洛阳陕州的丢失,潼关以东,尽为明有,吴三桂又不得不屯兵守卫潼关。

    现在唯一还让他能够松口气的是山西和湖北还在,若是这两地丢失,那关中就彻底失去两翼护卫,彻底成死地。

    可是如今的形势下,山西也许还能再坚守,可湖北、南阳又还能守几天?

    南阳被援许久,襄阳也向他派了多支求援信使了。

    偏偏这种时候,吴三桂还是个客将,跟地主陕甘总督孟乔芳冲突不断。

    孟乔芳是深得鞑子信任的汉臣,入了汉军旗,也很有能力,不论是在朝中,还是此前击败高斗枢、贺珍的十万会攻西安的联军,表现都极好。

    吴三桂也有意拉拢,但孟乔芳却对他保持距离,甚至很不客气。

    都他娘的是降清的明臣,你他娘的天天拿副看汉奸的眼神看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吴三桂毕竟也年轻,几次之后,越就越发的不满起来。

    现在北京朝廷来使,却先跟孟乔芳密会,引的吴三桂越发的不满甚至是不安起来。

    当初降顺,又引清军入山海关,还为清军征讨李自成,又打张献忠,可如今倒落的个里外不是人,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心怀不满的吴三桂到午后,才见到北京来使。

    一个镶黄旗的二等侍卫,带来摄政王和朝廷旨意,要求吴三桂立即率兵出陕,汇合湖北之兵,先解南阳之围,再救颍州。

    还要求解围后,让他就此移驻襄阳,分兵守南阳、郧阳。

    颍州勒克德浑脱困后,则带兵回关中长安休整。

    听到这命令,吴三桂气的差点撕了命令。

    他面色铁青的接下命令,然后第二天就对外称突发疾病,病情严重,已经无法下床。

    吴三桂这突然病倒,其麾下兵马自然也就无法移动出兵。

    孟乔芳上门探望,可被吴三桂部将挡下,说是病情严重,见不得人,必须避风避风避人在密室隔离治疗。

    孟乔芳赶紧让使者回北京禀报。

    北京那边。

    代善突然病逝,济尔哈朗独自摄政,朝中局势也是再次动荡起来,朝廷一边忙着为代善办丧事,一边又开始密议迁都之事。

    可迁都之议虽然得到不少王公贝勒同意,但往哪迁又一时决议不下,好不容易大致议定先迁到关外承德,但是中原这摊子怎么办,总不能就一走了之?

    济尔哈朗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还指望着关中的吴三桂能够给他分担些,若是能够出兵解救南阳、颍州就更好了,谁知道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吴三桂这是拥兵自重,他想做什么,想谋反吗?”

    济尔哈朗气的拍桌子。

    满达海和尼堪都赶紧劝抚。

    骂归骂,可骂完了还得面对。

    此时鞑子已经是狼狈万分,吴三桂算是难得的一支还能战的军队,此时也不能得罪。只能先记在账上以后再算。

    “我建议干脆把湖广给吴三桂,让他移镇湖广,在襄阳或荆州建藩开府,就封他湖广王。”新袭礼亲王的满达海提议,虽然父亲刚死,可现在也顾不上守丧这些,而且满人也没这种丁忧的规矩。

    做为辅政王,满达海也离不开。

    “不妥。”尼堪赶紧反对,他也是辅政王,是褚英第三子,封和硕敬谨亲王,将近四十岁的他,也是战功赫赫的宗室名王。

    比起才二十多岁的堂弟满达海,他经验更加丰富。

    “此时若改封吴三桂为湖广王,还让他移驻荆襄,只怕吴三桂就会一直称病不出了,逼急了,搞不好还要反,甚至是投明。

    朝廷可经不起吴三桂反叛了,必须得笼络。吴三桂称病,明显是不愿意去湖广,朝廷得多给些封赏交换才行。

    我建议朝廷可以直接下旨,恢复吴三桂平西王爵位,并把关中直接赐封给吴三桂镇守,许多在西安开藩设府,陕甘汉中的税赋,皆赐给吴三桂,给他承制封拜,节制陕甘文武,统带兵马之大权。”

    满达海认为给的太多。

    不过济尔哈朗直接点头,“这个时候了,也确实讲究不了太多了,只要能安抚吴三桂,调他出兵,这些都可以给他。”

    “最好是把孟乔芳调离关中,以示朝廷诚意。可让孟乔芳改任湖广总督,再把大同降将杨振威、王辅臣,还有孟麾下的关中将领张勇、赵良栋等也都调去湖广。”

    “先想办法让吴三桂出兵,然后解南阳、颍州之围,解围后,勒克德浑先退到南阳襄阳一带休整。”尼堪认为,直接放弃湖广是个错误,太过草率。

    大清守住荆襄,才能护翼关中,关中稳固,才能保山西安全。

    而山西安全,大清才还有一线希望。

    荆州、武昌、襄阳、南阳、西安、潼关、蒲州、太原、大同、宣府、顺天、保定、天津,这些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必须得守,誓死守卫。

    守住湖广关中山西河北,大清就还有机会,否则就算迁都,也将大势已去,再难回天!

    “我愿意亲自去襄阳督战,退无可退了,唯有一战!”

第678章 算计

    辅政敬谨亲王出京,星驰关中宣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永镇陕甘,开藩建府,并调他出兵湖广。

    他出京时,皇叔摄政王济尔哈朗下旨,汉军正黄旗总兵祖大寿加封为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授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山西宣大军务提督粮饷,拜代国公,加太子太保。

    孟乔芳进兵部尚书,迁湖广总督,加太子太保,拜楚国公。

    “鞑子把祖大寿也请出来了?”

    “屁,就是挂个名,鞑子怎么可能信的过祖大寿,不过是现在要用吴三桂的关宁军,又怕吴三桂不听旨,这才把关宁军的老祖宗祖大寿请了出来。”

    北京城里,街西小铺。

    老宋跟宋家四兄弟关起门来在谈事。

    说到祖大寿,宋恒满脸的不屑,要说祖大寿那是辽东世代将门,在袁崇焕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治辽方略下,崇祯朝集全国之力,打造一支辽军,因驻防关宁锦防线,所以也俗称关宁军。

    祖大寿是辽东将门,更有勇名,所以得到袁崇焕的重用。努尔哈赤打宁远时,祖大寿就参与大战,袁崇焕正式执掌辽东,直接让祖大寿镇守锦州,挂征辽前锋将军印。

    辽东另一将门吴襄,老婆死了后就娶了祖大寿的妹妹为续弦,所以他前妻生的吴三桂也喊祖大寿舅舅。

    袁崇焕对祖大寿非常信任,也对辽东将门非常重用,但是后来皇太极打不下锦州,也打不下宁远,便绕道入关直逼北京,袁崇焕的关宁锦防线被绕了,京师有警,袁崇焕只得赶紧带兵勤王护驾。

    可年轻的崇祯皇帝不干了,你说五年平辽,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官职给官职,结果全国之力就弄出这?

    你这么多兵马,怎么就让鞑子直接跑到北京城下了?

    生性多疑的崇祯直接把袁崇焕下狱了,祖大寿一看,吓的带着关宁军就跑,崇祯赶紧又派人去追,百般安抚。可袁崇焕死后,祖大寿也不信皇帝了,绝不离开军营。

    大凌河之战,祖大寿被围在城中几个月,最后把民夫都吃光了,多次突围也打不出去,又没有援兵来,最后只得接受鞑子劝降,开城投降了。

    但投降后,祖大寿却说妻儿都在锦州,愿意带支人马回锦州内应,皇太极高兴的答应了,结果祖大寿一走,就成了断线的风筝了。

    崇祯表扬了祖大寿的诈降,还几次召他入京要当面嘉奖,但祖大寿反正就是不挪窝,他不仅信不过皇太极,也根本信不过崇祯。

    棉锦大战,十几万明军精锐,结果被清军大败,祖大寿在锦州又被围住了,一围就是一年多,再次吃人守城,最终无援的他只能再次投降。

    二次投降后,皇太极也没杀他,授了他一个镶黄旗总兵,但却从此不再信任和使用,就一直留京。清军入关后,多尔衮也是特意把他带到北京养着。

    他的外甥吴三桂官运亨通,加封平西王,他的几个养子甚至也都出任总兵、提督,但祖大寿就只能挂个总兵衔,一直在京城‘养病’。

    历史上祖大寿就是在北京一直呆到死,也没再起用过,也没升过官,更没封过爵。

    不过祖大寿在汉降将中,威望高,清初两大汉降将集团,便是以三顺王孔有德等有首的东江集团以及以祖大寿吴三桂为首的关宁集团。

    两支人马是鞑子中打前锋的主力,为鞑子灭明立下汗马功劳,也深得信任。

    能封爵的基本上都是这两个山头的人。

    所以就算鞑子不信任祖大寿,忌惮祖大寿却也得捏着鼻子好好招抚,不敢一刀砍了。

    “祖大寿虽拜总宣大总督,但他既没去宣化,也没去大同,更没去山西,他仍还在北京祖氏宅子里,他养子祖可法,侄子祖泽润,三个亲儿子泽溥、泽洪、泽清倒是都加封一等侯爵,各授提督总兵等职。

    真正去山西的是石廷柱,加封晋国公,太子太傅,兵部尚书,任山西巡抚。而佟养岱为驻太原副都统,其弟佟养和为驻大同副都统。

    摄政王济尔哈朗次子晋封简亲王,三子勒度晋封敏亲王,各进兵部尚书衔,以梅勒章京阿哈尼堪和硕詹为副将,分领左右翼,统领宣大山西兵马。”

    “济尔哈朗这两个儿子年纪不大吧?”

    “老二也就二十出头,老三才十六七岁吧。”

    说到这里,老宋更是一脸不屑,鞑子也是气数尽了,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被自己人弄死,然后豪格也被他们弄死,代善老死,博洛战死,宗室里能打的还有几个?

    勒克德浑说是能打,可被围在颍州动弹不得。

    满洲勇士鳌拜也困在秦岭山中。

    济尔哈朗独揽摄政大权,这段时间请封了一堆亲王郡王,代善八个儿子,八房封了五个亲王,两个亲王才五岁。

    济尔哈朗也没错过这机会,自家几个儿子管他年纪大还是小的,年满十六的三个都封亲王,那些几岁的也都加封郡王。

    这妥妥的亡国之象啊。

    如今济尔哈郎坐镇北京,在准备迁都承德。

    辅政敬谨亲王尼堪前往湖广主持局面,济尔哈朗让阿哈尼堪和硕詹辅佐他两儿子镇守山西。

    辅政安亲王岳乐则驻防京津。

    ······

    山西督粮道张集升官了。

    他上任不到两年,已经捞了几十万两银子了,本来眼看局势不妙,打算就此称病辞职金盆洗手了,谁知道朝廷一道旨意,他升为山西布政使了。

    新任巡抚石廷柱也是老熟人,原来就是驻防太原的,姜瓖大同叛乱,石廷柱从岳乐讨伐,率兵收复浑源、太谷、朔州、汾州等地,以军功晋爵,先驻大同,后移驻太原。

    虽然入关后官职爵位都不如吴三桂等,但若说资历却绝对是个老汉奸,他原是明朝广宁卫守备,天启二年,王化贞失广宁卫,石廷柱与孙得功、金砺等降后金,授游击世职。

    他说自己本是女真瓜尔佳氏,跟佟家一样,佟家也说自己家本是女真佟佳氏,只是祖上后来与辽东汉民混居,所以改为汉姓,降后金后便又请复旧姓,只是努尔哈赤没理会罢了。

    不过石廷柱降虏后,却也凭性多谋略,遇事明敏,经历三朝,战功赫赫,甚至在初设汉军旗时,就是他与马光远分领两翼,后变四旗,也是领两旗。

    虽然后来因为多铎想要纳他前妻所生之女为妾,引发一场大案,弄的许多王公大将受斥贬职,但终究资历老,甚至后来多铎还把女儿下嫁给他儿子。

    如今形势危急,济尔哈朗也是把这老汉奸提出来使用,让他为镶红旗固山额真,出任山西巡抚,实际上是总督巡抚一身兼,还特给他加封公爵。

    选他巡抚山西,也是因为他讨平姜瓖时,在山西军功赫赫,屠了好几座城,剿灭许多义军,又驻守山西挺长时间,干脆就以他巡抚山西。

    张集之前为山西粮道,暗里做这粮食走私买卖,甚至是与八大晋商做马匹皮毛等走私生意,其实里面就有石廷柱一份子。

    不仅要给孝敬打点,还有股份。

    现在石廷柱直接由驻军将领升为巡抚,军政一把抓,当然也是立马想起来张集,这两年没少给他送银子,通过张集这白手套,他都捞了许多银子。所以根本不需要张集行贿送礼,他直接就向北京举荐张集,称他办事能力极强,素有操守。

    北京此时也顾不到地方,石廷柱举荐,那就让吏部授官。

    粮道升布政使,这就是越级提拔了。

    因形势紧张,朝廷甚至让张集不需要到京城去向皇帝、摄政王谢恩,也不需要到吏部办手续,直接就在山西上任理政。

    不过张集是个明白人。

    这京城可以不去,但该给的礼是一钱不能少的。

    这是他官运亨通的秘诀,送礼这块他可是行家里手,于是掏出自己的秘密记事本,开始拟一张礼单。

    很快,单子拟好,他又仔细核对半天,最后算下来,京里各处打点好,最少也得送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礼。

    人可以不去,礼必须到。

    京里任何一个衙门,落下一个,可就会出大问题的。

    思索了下,张集打算多加五千两,准备两万两银子打点,他叫来儿子又叫来一位心腹师爷,让他带两万两银子入京打点。

    “这是三千两银子,额外给你路上和在京花销,我再给你一队家丁护卫,你路上不要耽误,谨慎小心,务必早日到京,把事情办好!”

    他还写了多封信,让儿子带到京去。

    打发走儿子,他又开始拟另一个清单,是要给山西上官的礼,虽然升到布政使,可他上头的婆婆也还很多,总督、巡抚、巡按,还有驻防的满汉将军等等,都得打点好。

    甚至各营的军官、士兵,都还得准备笔银了。

    而石廷柱这位新巡抚老朋友,就得孝敬更多。

    这次新职到手,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不过张集倒不心疼了,更不需要借债了,他现在手里有银子,而且有了这新职,以后也继续捞银子。

    虽不如粮道位置紧要,可只要他那张网还在,在布政使任上,这买卖照样做。

    拟定一万两银子的礼单后,他想了想,又提笔准备了八千两银子。

    这八千两却是专门准备送给太行山东面的土国宝、马国柱、杨国威、张鼎等合作伙伴们的,没有他们,他这买卖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坐在那细思了会,他决定先去拜见石廷柱,然后出井陉亲自去秘密拜访一下土国宝马国柱二人。

    督粮道还是布政使,张集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捞银子,大清眼看着是要亡的节奏,他得赶紧多捞些银子,顺便跟那边搞好关系,也还能多条退路。

第679章 交易

    五月下旬。

    新任山西布政使的张集却扮成个商队账房,跟着一支马队出太行井陉,来到了滹沱河北岸的真定城前。

    站在城门前等候排队检查入城,张集打量着这座城池。

    这座城的一些城墙据说历史久远到北周时,那一块块石头极有历史,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唐代时滹沱河溢水灌城,水退后拓建。明正统时又进行大扩建,扩建后周长二十四里,高三丈二,上宽二丈。

    隆庆年间,又把扩建的土城改为砖城,前后花费库银六万余,征用无数真定民夫,耗时五年方完工。

    建好的四门均有月城和瓮城。

    新城在预防水患和军事防卫上都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不过清军入关后,河北几乎是传檄而定,清军占领后把真定城改为正定城。而此时,西城门镇远门上,却又飘扬着大明日月旗,身着红色戎服的明军披甲持矛把守城门。

    城门处还有专门的收税官,在征收厘金、工商税等。

    商货入城,都要检查。

    入城队伍分为两排,一排是没有携带什么东西的百姓,他们走左边,简单的检查一下便可迅速入城,而右边则是牵马拉车挑担拉着不少东西的,他们要接受仔细检查,甚至要对商货定价收税开单等。

    因为办的较慢,队伍排的老长。

    张集却不慌不忙,还有耐心到处打量着。

    真定城既是府治也是县治,又刚好处在大行八陉之一的井陉的通道口上,联通山西,尤其是与重镇太原相邻,故此这里也是较为兴盛。

    明军占领此城后,这里不仅没萧条下去,反而更加兴盛热闹了。

    排队的队伍很长,就有精明的商贩过来摆摊,有路边搭起茶棚卖茶的,也有卖馒头蒸饼的,甚至居然还有个说书人在那里讲故事,说的不是三国也不是其它,居然是近些年真定之事。

    “话说崇祯十七年三月,闯贼李自成率闯军一路势如破竹打进了北京城,另一支闯军则由闯贼大将刘芳亮率领,从平阳经阳城,越太行出豫北,先下卫辉、彰德,然后北上真定。

    就说那刘芳亮也是李自成麾下一员悍将,他东出固关兵临真定城下,派使者给真定巡抚徐标送去劝降信。

    但这位徐巡抚却扯碎劝降信,一剑斩了刘贼来使。

    当时,徐巡抚抱定必死之决心,要坚守真定城,然真定知府邱茂华却贪生怕死,起了临阵脱逃之心,暗里派家丁把一家老小偷偷送出城去,结果被徐巡抚的标营发现。

    徐抚台下令将其拿下,关入死牢,待击退贼军,再押往京师。

    可半夜时,真定守军却哗变,他们绑了巡抚,打开监狱,请出邱茂华。邱茂华一出狱,便立即传檄所属州县,献城投降矣。陈芳亮犹不敢信,仅以数骑入城察看,收帑籍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此距京三百里,三关雄镇畿辅地,可惜可叹也。

    刘芳亮始率军入城,让请出徐抚台,好言相劝,可徐抚台大声骂贼,最终不屈被杀。真定火攻营游击陈三捷,看到大势已去,却也仍然惧不降贼,留下绝命诗一首,乃自缢而死。

    这首诗是这般写的,平生志气有天知,岂料今朝事已非,一死酬军千古烈,世人莫笑我为痴!”

    “但说世事无常,这闯贼李自成入北京,却不多时便兵败山海关,汉奸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了鞑子摄政王多尔衮入关,一举夺了北京。李自成惶惶如丧家之犬,仓惶南下。

    李自成在定州与清军遭遇激战兵败南撤,再战于真定,亦败。

    真定之战还中了箭伤,只得经井陉出固关撤出直隶,进入山西,返回西安。

    吴三桂为前锋,引导清将谭泰,辽抚黎玉田合兵追击。”

    有人高声叫好,甚至有买茶送饼的,那先生笑着拱手,也有不少人直接赏钱。

    说书人身边一个童子拿着一面锣走到他面前,向他讨赏。

    张集笑笑,摸出一枚龙银放在了盘中。

    “说的不错,不知道你家先生如何称呼,怎么把这段说的这么清楚?”

    “我家先生姓边,原是米脂知县边大绶的师爷,因崇祯十五年时,陕西总督汪乔年下令边大绶掘毁李自成的祖坟,挫骨扬灰,边大绶怕报复便辞官返归河北任丘家乡,后来闯贼打到北京,他被俘去,我家先生也被一同掳去,当初正是被迫跟着闯贼从北京一路经真定等撤到山西,然后败逃去陕中的。

    我家先生也是如今好不容易从关中回来,身上没有盘缠,便沿途说书凑点盘缠,大家倒是喜欢听闯贼的故事,所以先生就把他以前见闻拿来说。”

    边大绶当年在李自成家乡当知县,奉令挖了李自成祖父、父亲的坟,还聚火烧化,事后害怕报复,就辞官跑回老家河北,结果谁知道李自成很快打到北京,边也被闯军搜捕捉拿,只是李自成很快兵败。

    他就被迫跟着一路往西,沿途亲眼目睹了闯军是如何的军容不整军纪涣散,暗里骂他们鼠辈乌合,不过边大绶运气不错,他被挟迫着西逃,在山西时清军追上,击溃闯军,边大绶被救下。

    因为以前是明朝知县,还挖过李自成祖坟,所以打着为崇祯报仇的吴三桂便对他很客气,还向清廷举荐。

    边经历兵乱后,也是对鞑子歌功颂德,于是被授为河南修武知县,在不久前还升任太原知府。

    边大绶做官之余,还利用闲暇,把自己从闯军中逃脱的经历,写了本书刊印出售,叫虎口余生记,就从他挖李自成祖坟挫骨扬灰开始写,写他这几年见闻,尤其是后来如何逃脱,居然还卖的挺火。

    张集之前是山西粮道,现在是布政使,当然认得太原知府边大绶,那也是个贪财、胆小还善恭维之人,能力还是不错的,但主要用在钻营上了,两人甚至还算的上是合作挺不错的关系。

    他一眼能猜出面前这个说书人,肯定不是什么边大绶的族人师爷,要不然就算当初没跟着一起逃出,可他从陕西逃回来,路过太原,直接去找边大绶不就好了。

    无疑,这就是个打着边大绶家人名头的江湖说书人,讲的其实就是边大绶所写的虎口余生记的内容。

    口才不错,所以大家听的挺高兴。

    张集觉得这家伙虽有几分江湖骗子可能,但对他口才挺满意,居然赏了一块银元后叫来了,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做事,还开出一月十块银元的薪水,那人立马就痛快的收了摊子,喊他东家了。

    排队入城后,张集没急着去见土国宝他们,而是到处闲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打量守城明军,也看巡逻士兵,又瞧城中商铺里的货物、价格,甚至百姓的神色。

    转了大半天后,才前往衙门拜访。

    门子处,直接让新收的那师爷给送上八色点心等,又给了二十块的银元门包。

    那守门的见这么上路,也是满脸笑容,十分热情。

    待张集拿出一张名贴,他也是立马进去通报,还给他插队。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集对于如何送礼打交道可是非常门清,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门子可不能小瞧。

    土国宝和马国柱见到张集的时候,都有几分意外。

    “张道台这是弃暗投明,反正归降来了?”土国宝打趣着道。

    张集一身商人衣服,不过倒也很从容,他笑着道,“不瞒二位,刚得北京旨意,升山西布政使了,这不,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特地先来拜访下两位老朋友。”说着,还把准备好的正式礼物拿了出来。

    价格八千两银子的礼物,有黄金也有翡翠玉石。

    看到这,连土国宝都有些愣住了。

    “那可恭喜了,还以为张兄是出事了,跑路来投兄弟呢。”

    张集送了礼,也说明身份,然后三人摒退旁人,就三人坐一起密聊了整整半天。

    聊了许多。

    张集主动冒险前来密会,又送了八千两银子礼物,当然不是来交保护费的,他是来谈生意的。

    他现在升山西布政使了,石廷柱是巡抚,祖家兄弟几个是总兵,济尔哈朗两儿子坐镇山西,但他觉得鞑子肯定长不久了,趁现在手里有权有位置,赶紧多给自己谋点好处,多弄些银子才是。

    张集主动提议,希望土国宝能够派兵去把固关、娘子关拿下,把这条重要的走私线控制在手,他担心济尔哈朗那两年轻儿子过来,到时破坏他们苦心经营的这走私通道。

    不如先让土国宝他们控制在手,这样以后交易就更安全了。

    张集还提出要扩大走私量,他们需要盐、粮,需要很大的量,张集之前已经成功的建立了一条直通北京的粮食走私线,暗里大量输入粮食进入北京地下粮市,利润极高。

    “拿什么来交易?”

    “老样子,我们用草原上的牲畜牛马骆驼,甚至皮毛筋角药材人参这些。”

    “不够。”

    张集直接道,“不够的我们有金银补,如今北京和京畿的八旗不缺金不缺银,就缺盐和粮。”

    土国宝沉吟了片刻。

    “可以,但之前的价格不行,得重新定,粮价、盐价都要提些,而牲畜、皮毛价格得降些。”

    张集面对土国宝的趁火打劫却没有半分不满,只是笑着道,“价格好说,现在重要的是量,必须得把量提上去,得是之前的几倍,只要量上来,价格都好说。”

    北京现在粮食十几两一石粮了,盐也是如此。

    所以只要能弄到盐和粮,那收益太大了,趁鞑子还没迁都,赶紧再干几票,迟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当然,除了合作走私,张集也有个请求,他可以帮明军把井陉的固关、娘子关两大关隘弄到手,但是希望土国宝马国柱也答应他,占了这两关隘就行了,不要再把兵越过界进入山西。

    他的理由是若明军不大举进入山西,则大家的买卖就能继续很好的做下去,而一旦他们威胁到太原,甚至是谋取山西的企图,可能就会引来清军的重视甚至是反击,到时这买卖也就会很危险。

    土国宝想了想点头同意。

    这时直隶巡抚马国柱却又提了个附加条件。

    “继续私下贸易是可以的,但得加一条,以后我们控制井陉固关、娘子关,山西那边的货物进出关隘,你们得按我绍天朝制度,缴纳关税和行厘,在我们这边采买盐粮,还得额外交盐税、粮食也得交特税,其它烟酒茶糖等也一样得纳税,你们贩来的牲畜要交牲畜税,皮毛要交皮毛税,税率都按朝廷规定的征收缴纳。”

    张集愣在那里,张大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家这私底下合作,搞的可是走私啊。

    现在还要缴税?

    还关税、行厘、专税甚至特税?

    有没有搞错!

    但马国柱却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不紧不慢的道,“我们也知道张大人只是山那边的代表,放心,我们也不让你为难,税都按着明的来,不会有附加等,另外呢,征的这些税呢,我们拿出一成来感谢张公。”

    张集不仅对于送礼深有研究,对于如何捞钱也是非常有钻研的,但今天他都不得不承认,这马国柱不愧是前辈啊,人家在清军入关之初,就能做到山西巡抚,宣大总督,后来拜江南三省总督的人,这脑子真不是自己能比的。

    走私还要收税,他娘的是人才啊。

    可面对一成的回扣,张集沉默了。

    都是为了赚钱啊。

    走私交易赚的钱,不是他一个人的,那是山西那一群人的,但这走私交税的一成回扣,却无疑是他一个人的。

    看到张集终于答应交税,马国柱一脸早就料定的神态。

    这时土国宝又给他续了茶,“最近陛下从河南山东调来许多大军,并归我们哥俩节制指挥,我们将成为攻打北京的前锋,如今各路兵马齐聚河北,沿滹沱河一线布防,兵马过十万。

    不过好些兄弟部队都是中原的土寨或义军,装备差了些,尤其是缺铠甲少弓箭的,张大人能不能帮我们弄些铠甲弓箭这些来,价格请放心,绝不会亏张大人。价格你们定,只要不太过份就行,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拿盐粮换也可以的。

    当然,事成之后,我们愿意再给张大人一成回扣。”

    “除铠甲弓箭外,只要是军械,不论刀枪剑盾,还是鸟枪火炮铅子火药引线这些,统统不限,有多少要多少,不管交易多少,都按价给一成回扣,这回扣大人要黄金也行,白银也可,要换成粮食和盐都没问题。”

    张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诱惑太大了。

    虽然他也知道,涉及军械战马这些的走私,并不容易,这一成回扣,到时也得分出大半去,但无疑又是个财路。

    “我回去试试看,两位等我回复。”

第680章 打起来了

    麦收过后,终于迎来了一场夏雨。

    雷鸣电闪后是倾盆暴雨,好在夏天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干旱已久的大地裂开的一道道口子,如张开的大嘴,雨一停,就把雨水全都吞下去了。

    “种些玉米和红薯,趁着雨水。”

    朱以海走在田间地头,还带着一众嫔妃、皇子们,他在城郊有一块皇庄,地不少。朱以海特意选了块地,做为皇家自留地,他自己有一亩三分,又给几位嫔妃、皇子们也各留了一二分地。

    他那一亩三分地,划做好几块,这边刚收了冬小麦,另一边是年后种的土豆和春小麦,却已经长势良好。

    夏麦收过后,他计划种玉米和红薯。

    这块自留地不大,不过朱以海却也经常会过来观察甚至动手,平时也是交由把头管理,皇庄旁边的地,是皇家讲武堂的地,有不少一片地,以前的藩田官产,现在划给讲武堂。

    地基本上都是由讲武堂师生们一起种植,上课训练之余,还有专门的劳作课,又有学生轮流管理,之前麦收时,更是全部师生一起下地抢收。

    讲武堂的学田甚至都没招佃出租,也不是官员所有,而是学校所有,既种粮也种菜,还养猪喂鸡,所得供给学校师生,也按亩纳地丁银,种的粮甚至还能有节余,存入学仓中。养的猪羊鸡鸭,还经常能改善下生活。

    朱以海的自留地,倒纯粹只是偶尔过来转转,播种收割的时候,带着宫里一群人来参与下。

    “红薯藤养猪可是极好的,再养点鸡鸭鹅。”

    朱以海换了身短衣,还戴了个草帽,手里握个锄头,有几分农民的样,但是那些妃嫔们可就不行了,虽然也事先做了点准备,尽量换了些方便的衣裙,可仍然像是来观光郊游的。

    大公主五公主两姐妹甚至是来骑马的,而秦王汉王两位皇子哥哥,此时却发挥他们本领,替妹妹们牵马,还教她们如何骑马,倒是玩的挺开心,至于其它皇子公主们,年纪太小,一两岁的小家伙哪里知道什么,就知道撒欢兴奋,弄的妃嫔、宫女们在旁边乱转,一不小心没看住,这个扯把草,那个抓把土,甚至直接就往嘴里塞的。

    而那些蒙古女子难得出趟宫,则都在骑马。

    本来也挺热闹的场面,可突然那边就打起来了。

    “陛下。”

    朱以海听到刘朝的喊声,抬头望去,发现宫里那群蒙古女人真打起来了,还很快演变成群斗。

    可朱以海没急,仍然在跟老把头谈着种几分地红薯,几分地玉米的事,甚至还说着留几分地种点蔬菜瓜果,讨论种什么。

    老把头经验丰富,也是皇庄的老庄稼把式,年纪大了点,便在这里管着这点皇帝自留地,平时很轻松,待遇还挺好,是拿皇帝工资的,管的也是十分用心。那待遇比他自己有十亩地都收益好,旱涝保收,当然用心。

    “天气热起来了,虫害多,一般叶子菜不好种,如果种的少也还行,可以种些黄瓜豆角、番茄洋葱、茄子苦瓜,也可以种些辣椒,

    还可以种些大豆,最划算的是种玉米,好管好收好存,大豆也不错。土豆红薯这些,产量不错,可不好储藏,主要用来喂猪喂鸡倒是不错,尤其红薯藤产量高,好养猪。”

    现在的物价已经慢慢稳定下来。

    不过京师物价肯定比其它地方高,基本上就是京城物价最贵,然后是那些大的港口、省城,再是大工商城镇、府城,然后是县乡,乡村物价则比较便宜,这也是根据供需关系来的。

    越大的城市需求越大,越不能本地自给,所以从外地运输过来,无疑成本增加不少。

    米麦有朝廷全面调控管理,价格不完全是市场价,如今丰收后,白米、小麦价格是一两一石,老百姓出售的稻谷是七折,也就是七钱一石,按稻谷出米率、运输仓储等折算,其实稻谷统购价还是挺高的,尤其今年丰年。

    而京师米价也能稳定在一两一石,无疑京师百姓其实是得了很大实惠的。

    其它粮食价格都以米麦为基础,比如大米一两一石,指的是上白米,还有更贵些的江米,江米也就是糯米,以前都是宫廷、官僚等所需,江米也分几个等级,又分新旧米,新上等江米,就差不多是一两二钱一石。

    而白米里又有中白米下白米,价格是九钱五一石到九钱一石不等。

    另外还会有糙米,东京一石糙米九成。

    其它小米、大豆、高梁、玉米等几种粮食,价格也都比白米要低不少。

    基于稳定的粮价,其它各种物价也已经较为稳定,如上好猪肉大概是三十钱一斤,鱼肉是二十钱。

    五十四个鸡蛋值一钱银,四十五个鸭蛋值一钱银。

    牛羊肉则四五十钱一斤。

    其它棉花、布匹、生丝、丝绸这些价格,也已经稳定,且并不算是特别贵。

    现在东南外贸再次兴盛,苏松杭宁绍等地许多工坊,聚集大量产业工人,那些纺织女工的收入甚至已经超过城市里的短工收入。

    短工一般也就三五十文一天,而那些纺织女工一天甚至已经能达到一百钱。

    江南以前是以家庭纺织为主,妇女在家纺织,以自家种的棉麻,或是养的蚕丝为主,自行加工出售,而到现在,开始出现大量的来料加工。

    甚至是许多专业的纺织厂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建立起来,开始招募许多织工进厂,专心纺织,甚至搞起流水线,各种工序分开,极大提升效率和产量,熟练工人的工钱自然也就极大提高。

    普遍能达到百钱一天,甚至不少熟练技术纺工,还能拿到更多收益。

    而传统农业,打长工,包吃住外,一年也就几两银子,近年虽然提高了些,但往往也达不到一两一月。

    最辛苦的麦收季,麦客或短工们抢收抢种,一个月也大抵只能赚二两不到银子。

    一斤猪肉三十钱,一斤蔬菜三五文,一斤水果一二十文,做身棉布衣要三四百文,棉布冬衣得六七百钱。

    大抵来说,无灾无害风调雨顺的时候,有十亩地自耕农,一年下来温饱之余,还能节余几两银子。

    而半自耕农,可能也就勉强温饱了。

    至于佃农,就算风调雨顺,那也还得妻子纺织补贴家用,还得瓜菜搭着粗粮,一天两顿,也勉强度日。

    那些没地的人,不仅没自己耕地,甚至佃不到地的人,是最惨的,农忙时能打短工,但很多时候处于失业状态,就会朝不保夕,一遇饥荒,这些人就会最先沦为盗匪。

    不过现在战争大抵上已经度过了最坏的阶段,绍天朝控制大半江山,且慢慢都稳定下来,尤其是工商海贸等大兴后,带动了工商手工业经济。

    现在许多原来无地的人,也靠政策分到了田地,或是佃种到了田地,还有许多失地者则进入了工坊,成了产业工人,他们的收益,甚至比种地的要高。

    有些家庭,则是部份年轻成员出去或当兵或做工,以补贴家庭收入。

    原来大明田地兼并严重,绝大多数的田地,兼并在极少数人手里,那些藩王、勋戚、高官、乡绅、豪强们,动则百万亩、几十万亩田地,成千上万亩的极多。

    另一方面,却是许多百姓,连三五亩地都没有。

    又因饥荒、战争等原因,工商不兴,越发导致市场混乱,天下动荡,许多物价都不正常,如今慢慢的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大家都能安心的各安其业。

    “陛下,你不管管吗?”

    张皇后挺着大肚子过来,一脸无奈的对皇帝道。

    朱以海先笑着扶过她,“小心点,这树荫下凉快,你坐。”

    “陛下还笑的出来,你看她们,幸好没有刀枪弓箭,否则都要刀箭相向了。”

    朱以海扶着张皇后坐下,然后抬头瞧了眼那边,还在打,确实已经升级了。

    “说说,怎么打起来的?”

    “和硕特的阿奴,跟科尔沁的小玉儿不知因何吵起来,然后就推搡起来,结果科尔沁那几个就都过来帮小玉儿,然后卫拉特的那些也来帮忙。

    两边人一多,便劝不住了。

    然后察哈尔的和外喀尔喀三部的也加入了,现在形成东西两伙,在那里撕扯呢。”

    朱以海听皇后这么一说,倒也马上就看出些情况来了。

    阿奴姓博尔济吉特氏,而跟她打架的小玉儿也姓博尔济吉特氏,两人一是漠西卫拉特和硕特部的,一是漠南科尔沁部的。

    细究起来,其实和硕特以前也是源出科尔沁。

    元太祖成吉思汗把二弟合撒儿分封在今额尔古纳河、海拉尔河流域呼伦贝尔大草原、外兴安岭一带的广袤土地,成为“东道诸王”之一。科尔沁六扎萨克,及扎赉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阿噜科尔沁、四子部落、茂明安、乌喇特、阿拉善、青海和硕特,皆其裔。

    大明洪熙年间,科尔沁为卫拉特所破,避居嫩江,为区别同族阿噜科尔沁,自号嫩江科尔沁,也称嫩科尔沁。

    到此时,虽然和硕特和嫩科尔沁都姓博尔济吉特氏,都算是黄金家族的重要支系,可却算的上是世仇,一个居于漠西,一个居于辽东。

    “她们因何打起来的?”

第681章 大乱斗

    张皇后挺着大肚子,很是无奈的看着那群斗的正激烈的蒙古女子。这些女人哪有半分贤淑的样子,在那里彪悍的很,互相撕扯,毫无形像。

    “臣妾哪知道缘由,反正自从这些蒙古女人入了宫,就没消停过,臣妾是管不了了。”

    朱以海却没急着阻击,“让她们打,反正也没刀枪弓箭,撕扯撕扯也不会坏,咱们正好瞧个热闹。”

    “陛下可真是好定力。”

    朱以海还真就看起热闹来,一边看,有时还一边问六宫之主的皇后,这个叫啥名,那个是哪部的,还不时指点下这个摔跤招式好,那个腿法棒,这个力气大。

    这些蒙古女人今天出来,所以也都穿的还算便利,这会倒是方便打架。

    很快,一群嫔妃们便都带着公主皇主们过来一起看热闹了。

    侍卫们没有皇帝的命令,也都只在旁边侍卫,没有一人敢上前。

    一群蒙古女人身手不错。

    “察哈尔的那几位怎么也跟科尔沁那些混一起去了?”

    朱以海认出皇太极养女,也就是林丹汗与窦土门福晋的女儿淑侪,她嫁给多尔衮为侧福晋,这位随母入清宫,被杀父仇人皇太极养了十多年,最后还嫁给了杀父仇人多尔衮的察哈尔公主居然一点不文弱,她身着蒙古袍子,扯住固始汗孙女萨仁,两人扭在一起,滚做一团。

    “或许是一起生活多年吧。”

    察哈尔林丹汗是蒙古末代大汗,当年蒙古末代皇帝托欢贴木儿被徐达赶出大都,逃回草原,变成了北元,在草原苟延残喘了八十年,他的第八代子孙巴图蒙克即位,这是个有出息的,率蒙古铁骑重新统一蒙古各部,黄金家族得以中兴,巴图蒙克也因此被称为达延汗,意为大元大可汗。

    达廷可汗统一蒙古后,将所征服的土地和部落划分为六个万户,交给十一个儿子分别管理,六万户包括左翼的察哈尔、喀尔喀和兀良哈,右翼则是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

    漠北草原是喀尔喀部,统辖征服的十二个部落,河东五部落归第五子统领,河西七部给小儿子统领。

    历代大汗则都直接统领察哈尔部,故此察哈尔就成蒙古嫡系,末代林丹汗就是统领着察哈尔。

    卫拉特四部,不是这六万户体系里的,当年土木堡之变的瓦剌人,正是卫拉特。

    达廷汗的小儿子率领喀尔喀河西七部西征卫拉特,打的卫拉特惨败连连,不得不一直往西迁,迁到了天山草原。

    这个达延汗在明史里,被称为小王子,也就是跟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对砍的那个小王子。

    达延汗中兴蒙古,还痛打了曾经与蒙古分庭抗礼的瓦喇部(卫拉特),他分封诸子,建立两翼,实际上也是东部蒙古,形成漠南漠北两大部的开端。

    只是蒙古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都是内讧不断,所以达廷汗去世后,蒙古就开始再次陷入新的割据和分裂中。

    察哈尔为避俺答汗,不断南迁,越过大兴安岭,游牧于西拉木伦河一带,牧地到了赤峰一带。

    南迁后,察哈尔与明进行了反复、激烈的厮杀,损失惨重,还遭遇经济封杀,而正因汗廷的衰弱,让辽东的女真人得以发力崛起。

    明末时,蒙古诸部已经早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了,林丹汗立志要恢复祖先荣耀,重新一统各部,他以察哈尔部为基础,直接控制了内喀尔喀扎鲁特部、巴林部、巴岳特部、弘吉敕特部、乌齐叶特部,并借助藏传佛教中的红教,取代诸部信奉的黄教,来树立自己蒙古大汗的绝对权威。

    只是他的能力与他的野心不匹配,他改信红教的作法,更是引的诸部反对。

    而在辽东崛起的努尔哈赤却积极的跟察哈尔外围的嫩科尔沁、岭南喀尔喀、喀喇沁等部联姻,先后迎接了嫩科尔沁部明安台吉的女儿,以及明安弟弟洪果尔台吉的女儿为妻,还为儿子皇太极娶了明安兄莽古斯台吉的女儿哲哲为妻,借着女真与蒙古贵族关系,将察哈尔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可林丹汗这个时候,却还在不断发动对他不服号令诸部的讨伐战争,结果就是使的更多的蒙古部落背弃他转投后金,或远走漠北投奔外喀尔喀。

    最后林丹汗众叛亲离,完全丧失了对察哈尔八大营和漠南蒙古诸部的控制,他西迁呼和浩特一带的归化城,进攻漠南右翼诸部,也让女真人趁机把蒙东地区的察哈尔诸部控制在手。

    林丹汗最后连河套也呆不住,只得避走青海,投奔控制青海的外喀尔喀的一位台吉,却最后病死在那,他的妻儿们最后迁回河套,皇太极御驾西征,收降察哈尔诸部,还把林丹汗的妻儿都掳走。

    林丹汗的妻妾,都被皇太极和兄弟们瓜分。

    甚至林丹汗的两个年幼女儿他都养在宫里,长大后嫁给自己兄弟。

    自成吉思汗起,绵延了四百二十九年的大蒙古帝国,算是灭亡。

    而延续三百六十四年的大元王朝也终结。

    就算是北元汗廷,也在维系二百六十七年后终结。

    皇太极改国号大金为大清,包括察哈尔在内的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名首领齐聚沈阳,奉皇太极为蒙古诸部的共主,并给皇太极上博格达彻辰汗号。

    而皇太极也废除了自成吉思汗以来的分封制度,和自达廷汗以来的万户制度,改以八旗制,把原蒙古左右翼六万户、科尔沁万户等各部肢解为互不统领的若干蒙古部落,形成蒙古盟旗制度。

    一方面缩小蒙古各部的领地范围,防止蒙古王公坐大,其次对诸部画地为牢,杜绝各部联合,以加强有效控制。

    朱以海其实也有了解过清廷的这套制度,也不得不佩服还是很不错的。

    现如今情况是,漠南蒙古诸部,包括曾经跟鞑子死战的察哈尔,都已经彻底臣服清廷,接受清廷的册封、管理,并进行深度联姻。

    而漠北喀尔喀三部还有漠西卫拉特四部,则向朱以海称臣纳贡,并和亲联姻。

    只不过朱以海现阶段对漠西漠北蒙古的控制,远不及清廷鞑子,也就是名义上的漠西漠北蒙古共主。

    漠西漠北诸部,甚至都没给朱以海上个大汗尊号,所以这共主其实也就有限,不过诸部对于崛起的中原大明,依然还是表示足够的善意,比如和亲联姻,茶马贸易,甚至朝贡立约,共同对付清鞑子。

    本来嘛,漠西漠北各部和亲联姻,各部虽然内部也经常内讧,但好歹是同一个联盟里的,比如崇祯末,卫拉特四部就跟喀尔喀三部会盟,订立了卫拉特法典,约定联盟抗清。

    可谁知道,鞑子为了求和,会不惜把多尔衮豪格四人的妻妾女儿都送来大明,充当议和礼物。

    好些漠南蒙古各部的福晋们也来了。

    这也是代善的一个昏招,本来嘛,多尔衮等虽死于内斗,他们的妻妾按惯例分给其它胜利的王公贵族也算是传统,就算是蒙古诸部王公之女,但这种处置,王公们也没法干涉。

    但是你送到大明给朱以海,这怎么想的?

    就不怕朱以海趁机利用她们,跟漠南蒙古诸部的父兄们联系上?

    “陛下,再不制止,后宫蒙古女子可就要少几个了。”

    皇后再次提醒。

    那位阿奴尤其勇猛彪悍,居然已经骑在小玉儿身上,挥着拳头对着她左右开弓,小玉儿狼狈万分的举拳招架,还是被连连狠揍。

    朱以海起身,走向混战中的那群蒙古彪悍女子。

    侍卫们赶紧跟上。

    “好了,都住手。”

    朱以海大喝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了阿奴的手臂,阿奴还想挣脱,但朱以海平时也是经常练习弓刀的,那力气也很大。

    “起来!”

    朱以海沉声喝道,手一用力,便把阿奴提了起来。

    然后再伸手把狼狈万分的小玉儿给从地上提起,他一手抓着一个,“怎么着,到了大明,进了朕的后宫,还要按着草原上那套习惯来?”

    “成何体统!”

    一群人都停了下来,各个披头散发,甚至有些衣襟不整,却都还很不服气。

    “说说看,为何斗殴?”

    其实原因倒也简单,就是互相看不惯,平时就总是相互攻击,今天恰好又都聚到一起,然后也不知道哪句话就引发了大斗殴。

    漠北漠西的对阵漠南诸部。

    朱以海给阿奴把扯开的领口给掩上,将她散落的头发整理了下,“你也是堂堂卫拉特盟主之女,你这般胡来,岂不是让你父亲蒙羞?”

    阿奴是鄂齐尔图车臣汗的女儿,其父是和硕特汗,也是卫拉特盟主。

    卫拉特四部这些年并不安稳,既有北面沙俄的不断入侵,又有西边哈萨克汗国这个对手,更有东面喀尔喀老世仇。

    甚至天山南还有个不信佛的叶尔羌汗国世仇。

    虽然当初漠北漠西会盟,制订法典,建立同盟,和好抗清,但形势仍不容乐观,甚至四部之间都经常为争夺日渐减少的草场而内斗。

    最终结果就是四部里的首领和硕特压不住新崛起的准噶尔,而土尔扈特部在与准噶尔大战过后,更是干脆就带着近二十万人西迁,远走五千里外的里海北岸伏尔加河河畔了。

    虽然土尔扈特也依然会派人参加卫拉特部的重要会议等,可隔着五千里,还隔了个哈萨克汗国,所以实际上已经退出漠西的斗争。

    后来鄂齐尔图的叔父做和硕特汗也压不住准噶尔部,恰逢黄教来求援,他便跟准噶尔等达成一个协议,各部派兵支持他入藏,他则把自己原来的草场分给准噶尔等几部,并把卫拉特盟主之位与和硕特部首领位置,交给前首领也就他大哥的儿子鄂齐尔图。

    这个提议,得到各部支持,所以固始汗出兵青海时,卫拉特各部都派了兵,甚至如准噶尔首领巴图尔珲台吉,以及鄂齐尔图等都一起参战,帮固始汗打下青海。

    鄂齐尔图统领留在天山南北的和硕特旧部,与巴图尔珲台吉,共同担任卫拉特的盟主。

    和硕特首领担任卫拉特盟主这是传统,和硕特部祖先是成吉思汗弟弟,黄金家族旁支,实力也向来最强,只是早在鄂齐尔图祖父时,和硕特部已经衰弱,而准噶尔部却崛起,后来准噶尔部首领也一直担任盟主,形成双盟主制度。

    土尔扈特人西迁,固始汗又远征青藏,鄂齐尔图汗这个盟主,实力已经远不及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了。

    尤其是巴图尔还非常会搞政治联姻,卫拉特各部的首领,他几乎都联姻了,连漠北喀尔喀几部都去联姻,又主动联姻大明。

    他还送了一个儿子去拉萨礼佛,然后现在又送了两个儿子留在大明侍奉天子。

    准噶尔部几代人的努力,尤其是在巴图尔的努力下,现在准噶尔彻底是天山南北的新霸主了,鄂齐尔图这个盟主,也是靠着叔父固始汗新据有了青藏之地,勉强还能守着旧家业。

    所以他和叔父都送女儿来大明和亲,目的很明显,希望得到大明的支持,以稳固地位。

    只是这阿奴和萨仁两姐妹进京后,在宫里却并没有能得到皇帝的宠爱,甚至至今都没被临幸过,反而是在宫里经常惹事,现在还当众挑起跟漠南蒙古诸部来的嫔妃们的斗殴。

    没领悟好他爹送他来的用意啊。

    鄂齐尔图现在日子挺难过的,叔父固始汗带走了几万和硕特人马去青藏自立门户了,削弱了他的实力。

    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又越来越强,几乎不怎么把他这个盟主放眼里。

    偏偏他另一个叔父昆都伦乌巴什,又是一个犟种,谁都不服,既不服巴图尔这盟主,也不服大侄子这盟主。

    之前巴图尔以盟主身份征召卫拉特各部落大军,要打哈萨克杨吉尔汗,昆都伦乌巴什不仅拒绝,还说要派兵去帮助杨吉尔汗,他还拉上了杜尔伯特部。

    最后鄂齐尔图汗和固始汗叔侄出面都调停不了,最后鄂齐尔图汗无奈,也只能下场子,与准噶尔巴图尔,还有土尔扈特部,一起对不听话的叔父几部大战一场,最终还是固始汗请来大喇嘛出面调停,才最终让乌巴什承认了鄂齐尔图和巴图尔两位盟主的地位,达成停战协议。

    鄂齐尔汗很难,两个叔父一个带走部众远走青藏自立门户,一个虽在天山却不听号令。

    另一个盟主巴图尔的准噶尔部又已经实力远超于他。

    他也只能寄希望跟大明这边搞好关系,多搞些茶马贸易,甚至多采买些火枪火炮增强实力,可阿奴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朕罚你们今天,每人都给朕挖一垄土,再种一垄红薯,必须得亲自动手,种好后朕来检查,不合格的还要重种,既然有用不完的力气,那就挖土种地。”

第682章 关西七卫叶尔羌

    阿奴很不服气的拿着锄头挖土堆垄开沟,堂妹萨仁在后面把红薯藤埋在挖好的沟里。其它蒙古各部的女子也都两两一组干活。

    张皇后很无奈的看着这一幕。

    “陛下既然让她们留下,就得好好管教一下,否则这后宫都无宁日。”

    “你是六宫之主,这宫里立规矩的事情你来立啊。”

    皇后头痛的道,“臣妾如今大着肚子哪有那些精力,还得陪四公主和五公主,又得带大公主和九皇子,况且你瞧她们那野蛮的样子,臣妾管不来。”

    “野蛮不知礼,那就从礼仪开始教导,朕找些女官来教导他们华夏礼仪规矩,从发型到服饰,再到官话,都要学。”

    皇后笑笑,“臣妾觉得王夫人挺适合教她们,有不服的直接打服,听说王夫人能骑擅射,拳脚本事也厉害。”

    王桑榆如今跟皇帝的关系,其实很多人都知晓。王桑榆做为崇祯首辅刘崇训的儿媳寡妇,还出过家,这种关系本来不容出现,可刘家并没多说什么,新城王氏的老族长王象晋也发话说支持她的选择。

    王桑榆自己愿意,皇帝又喜欢。

    不过王桑榆没入宫,也没要封号,现在这身份,倒是有点像是皇帝的别宅妇,张皇后知晓,却也没管。

    没进宫,她也管不着。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好像可以,回头朕试试,让桑榆用练兵之法好好管教下她们,都进了宫,还什么卫拉特、喀尔喀、察哈尓、科尔沁的,这部那部,咱们中原的规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到了大明来了,他们现在是我朱以海的女人,就得按大明的规矩来。

    乱来,便家法处置!”

    皇后看着那群蒙古女人,虽不太情愿却也还是建议皇帝,“其实不论蒙古人还是朝鲜人又或女真人、汉人,也都是女人,陛下要真要让她们安稳下来,也简单,让她们生孩子,就绝不会再这般了。”

    “女人还是得缠足,怕疼可以少缠点,这样就不会大脚乱跑了。”

    朱以海看皇后借机又提起这茬来,赶紧打断她。

    “这事没的商量余地的,朕早就跟你们说过,也对所有宗室皇亲说过,朱家以后绝不允许缠足裹脚,缠多缠少裹大裹小都不行,好好的一双脚,裹什么缠什么,非要折腾成残疾畸形才好么?”

    朱以海是绝不许给自己女儿缠足的,不管缠多少都不行。

    他也早对宗室皇亲下过旨意,老朱家自绍天元年起就不许再缠,以前缠了的少女,也不许再缠了,以后出生的,就更不许缠半点。

    谁敢给家中女子缠足,都将严罚不殆。

    宗亲要革爵夺禄,皇亲也要把老少口粮给停了。

    去年又扩大到勋戚官员士人之家,谁给家中女子缠足,也要重罚,严重者除籍夺官甚至流放台湾。

    缠足这种陋习能从宋代开始,在明代也是有越行越盛之风。

    尤其是官僚士大夫,越发讲究缠足,甚至到了大户人家小姐,若没缠足还嫁不出去的地步。

    他们用小脚来区分门第划分阶层。

    这种行为,连鞑子都看不下去,鞑子初入关时,一边下剃发令,一边就禁止八旗女子缠足,发现就严惩。

    今年朱以海打算诏令全天下,禁止所有地方所有人缠足。

    缠足缠腰其实都是挺变态的行为的,好好的天然的非要折腾,弄成畸形。欧洲那些女人拿鲸鱼须做成束腰,硬生生的把腰束的变形,而宋明时代的士大夫,却把自家女儿打小开始缠小脚。

    甚至到了后来满清时,越缠越严重,缠到骨头都折断卷曲,一双脚缠的还没巴掌长,路都走不了,硬生生的弄成个残疾,还是一辈子的事。

    张皇后其实也缠过脚,打小缠的,只是还没说折断骨头把脚掌折起来缠那么狠,但脚也确实缠的很小,反正朱以海不觉得这三十二三码的小脚,就哪里比三十六七码的好看。

    他更不许张皇后打小公主们的主意。

    张皇后被皇帝严厉的表情有些吓到,她向来有几分畏惧这个丈夫,夫妻几年了,有时她也觉得自己这皇后做的憋屈。

    朱以海看到她脸色不好,于是牵起她的手在手里抚着,“好了,朕不该说这么重,不过有些观念确实得改一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是好事,更别说这把脚硬生生缠的那么小了。

    你现在怀孕在身,身子重,后宫的事情,我让陈贵妃和阮嫔协助你打理,这些蒙古野蛮女子,朕把她们先安排到郊外的行宫,让桑榆领一些女官,好好的教导他们礼仪和官话等,免的天天在宫里闹腾,影响到你。”

    皇帝这温柔的语气,让张皇后心里又不免感动,眼泪都忍不住掉落下来了。

    闹腾一天。

    那点宫田倒是都种好了,红薯、玉米,还有大豆、瓜果等,阿奴等虽然草原来的,身体强健,可也没挖过土种过地,这挥着锄头忙碌一天,也一个个累焉了。

    当天朱以海便没让她们回宫,而是直接就安置到行宫,还叫来了王桑榆,又把曾英的羌族妻子董琼英也叫了来,董琼英那也是有名的土司女,勇猛能战,带过女营,救过曾英,后来结为夫妻,仍领一个蛮族女营,协助曾英打张献忠,如今也随曾英在京。

    朱以海早前也有过计划,练一些女兵,这样取代些太监,太监阉割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女兵们也可以跟宫女一样,服役几年也能出宫嫁人生子。

    晚上。

    朱以海特意把阿奴叫到他房间。

    阿奴有些无精打采,十分疲惫的样子。

    “坐,朕听说当初你父亲车臣汗曾与巴图尔珲台吉指腹为婚,当时两人妻子都有孕在身,后来生下的便是你和僧格?”

    “陛下会说蒙古话?”阿奴有些意外。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朕尚年少为鲁藩镇国将军时,除了学习四书五经兵法战策外,也学过蒙古、后金、朝鲜、倭国甚至是西班牙、英国等语言、文字。

    起源于你们瓦喇的《江格尔》这部英雄史诗,我就很喜欢,这史诗里的部落首领江格尔、红色雄狮洪古尔,智多星阿坦策基这些草原英雄,我非常喜欢。

    阿奴当然也学过江格尔,这可是起源于卫拉特的英雄史诗,几百年来几乎传遍了整个蒙古。

    讲述的是以江格尔为首的十二名雄狮大将和数千名勇士,为保卫宝木巴家乡而同邪恶势力进行艰苦斗争并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

    做为说唱叙事诗在卫拉特蒙古人中流传数百年时间,最后传遍所有蒙古部落,到此时,其内容更是不断增加,已经充盈到将近十万行。

    卫拉特四部之一的土尔扈特人几十年前远走伏尔加河下游定居时,也把这史诗带到了里海北岸,传往欧洲。

    这部史诗对于蒙古人,尤其是卫拉特蒙古人来说,就好似中原的三国演义或是史记,深受喜欢。

    阿奴打小就喜欢里面的那些勇士们的故事。

    朱以海见她好像不信,便用蒙古话跟她聊起了江格尔里的故事,他确实很熟,而且他跟阿奴讲的时候,还用上了点单田芳老师讲隋唐的那种语气节奏,熟悉的故事,不同的讲述方式,阿奴在这异国他乡都听哭了。

    听着听着,她也忍不住站起来开始吟唱,还开始跳舞。

    江格尔是草原史诗,传播方式本就是吟唱,没有具体的文字,就是口口相传,甚至据说因为太长,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演唱完。

    阿奴的嗓音很好。

    “没有衰败,没有死亡,一切万古长青,那里的人们永远像二十五岁的青年那样健壮。在宝木巴,寒冬像春天一样温暖,炎夏像秋天一样凉爽。孤独的人来到宝木巴,就能人丁兴旺,贫穷的人来到宝木巴,就能富庶隆昌。

    在宝木巴这个地方,人们的财富均衡了,贫富的界线消亡了·······”

    史诗里的宝木巴是个理想国,一个蒙古人心中的乌托邦。

    朱以海也跟着和唱起来。

    阿奴唱着跳着,最后伸手把朱以海一把拉起,一起跳了起来。

    自来到中原几个月后,虽然这里有堂妹,还有其它卫拉特的族人,甚至有自己部落带来的侍女奴婢,可这里与草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尤其是被关在那狭小的宫里,更让她憋的难受。

    她每天都思念家乡,怀念草原。

    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可是今晚,她却头一次觉得那个陌生的皇帝丈夫,原来陌生却又让人熟悉。

    唱着跳着,情到浓时,阿奴主动的抱住朱以海,并吻上了他。

    ······

    夏日清晨的阳光直接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朱以海醒来,发现阿奴正手支着脑袋在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他。

    “你早就醒了?”

    “嗯,你熟睡的样子像个婴儿一样。”

    “昨晚跟你又唱又跳,最后又折腾许久,确实有些累了。”朱以海佩服阿奴的好体力。

    朱以海要起身,阿奴却一把抱住他,“你就是我的江格尔。”

    “朕再不起来,可就要误了早朝了。”

    朱以海虽然早就把早朝时间,从早上五六点改到了八点,免的朝参大臣们每天得半夜就起床上朝,他自己也不想起那么早。

    可现在看太阳,这要是再耽误,辰正(八点)的早朝都要赶不上了。

    “朕先去早朝,你一会有空可以给你父亲鄂尔齐图车臣汗写封信,告诉他朕之前是答应售给他的鸟铳、火药、火炮,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需要自提。你问下他,是他到青海旁的西宁来提取,还是我们给他送到甘肃的嘉裕关去?”

    “朕建议是他到西宁来提取,最近叶尔羌汗国不太平,我大明原关西七卫的哈密卫等地一直在打仗,先前就有大明商人出关后在关西被劫,这些火器怕不好通过,还是经青海来西宁提取较好。”

    朱以海说的叶尔羌汗国,建立者赛义德苏丹是察合台后裔,东察合台汗满速汗的三弟,因其首府在叶尔羌(莎车),故名。

    这是个蒙古人建立的新月教政权,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辖地原是喀什六城,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阿克苏、乌什,但全盛时也包括吐鲁番、焉耆和纳尔干纳,实力还是挺强的。

    在几十年前,他们还曾击败过准噶尔部,夺回了伊犁河谷和巴尔喀什湖一带,只不过后来又被卫拉特给击败,如今主要就是控制着天山以南地区,还统治着塔什干和费尔干纳。

    他们还吞并了吐鲁番汗国。

    而在嘉裕关和吐鲁番之间,明初还设立过关西七卫,即哈密卫等七个卫,不过这七卫其实是羁縻卫,都是招抚的蒙古王公,关西七卫是事实上的独立王国,朝廷不派军不派官,不征税,只是名义上隶属大明朝。

    后来随着察合台汗国的复兴,关西七卫更是失控。最终关西七卫先是被吐鲁番汗国侵占,然后吐鲁番汗国又被叶尔羌吞并。

    七卫许多人东迁,到了平凉等一带安家。

    嘉裕关以西,便不复为明有,沙州敦煌,瓜州,玉门等这些汉唐旧疆,都绿了。

    朱以海此时跟阿奴提叶尔羌,其实并不是随口一提。

    在漠西卫拉特四部都主动来朝贡的时候,叶尔羌居然不来朝贡,甚至还在关西劫掠明出关商队、货物。

    河西那边的米喇印、丁国栋派人去出使叶尔羌汗国,结果派去的使者居然被杀了!

    河西本就是米喇印、丁国栋等外镇统领,他们是回部土官,曾降过顺又投过清,后来反正归明,跟叶尔羌汗国也是一直有往来的,现在叶尔羌却拦截商路,袭杀商人,甚至斩杀使者,说到底,主要还是因为卫拉特漠西蒙古跟大明往来,展开贸易。

    而叶尔羌立国百余年,跟卫拉特就打了百来年,现在伊犁那边,还又被准噶尔抢了,叶尔羌很不满,尤其听说卫拉特还从明朝这边采购火器后越发不满,于是派兵拦截关西。

    卫拉特和叶尔羌之间的争斗朱以海本来管不着,可他们却连大明都一起搞,那朱以海自然不能忍。

    只是现在他连河西甘肃都还不算正式控制,米喇印等也只是外镇藩镇,所以朱以海打算借刀杀人,利用贸易和军火为饵,让卫拉特的和硕特、准噶尔等部联合起来,再让河西的米喇印等也适当配合,跟叶尔羌干一架。

    打的好的话,到时就可以把关西七卫给收回来,打不好,也没多大损失,挑起卫拉特与叶尔羌之战,两强邻开战,也还可以坐山观虎斗,削弱他们的实力。

第683章 急了

    陈十二回到驻马店,与小别半年的妻子袁氏刚重逢,看着妻子高高隆起即将临盆的肚子,高兴的上前把脑袋贴在肚皮上聆听。

    “哟,这小子踢我,劲这么大,一定是个大胖小子,将来当将军的料。”陈十二哈哈大笑,十分高兴的对妻子说着。

    袁氏看着年轻而又健壮的丈夫,此时哪有半点五品将军的样子,“你在京城这么久,没有在那养别宅妇吧?”

    “怎么可能,我们天天在讲武堂里读书上课训练,学院门都没怎么出过。而且你不知道,这东京城里虽热闹,但啥啥都贵的很,这新年前后,京城到处挤满了人。那饭店酒楼茶馆,抢钱似的,结果还坐无虚席。

    一桌好点的席面,要几块银元呢,我的个天,咱御营一个兵月饷才多少哩,咱哪舍的花那个钱。”

    “你们一群军官在京,就没一起去喝花酒打茶围?我可不信呢。”

    袁氏的曾祖父那可是睢阳的袁可立,大明兵部尚书,东林大佬。她祖父也是名士高官,父亲如今也是一省参政。她虽说是婢女所庶出,打小地位较低,后来又遇战乱,遗留河南,可毕竟名门大户出身,见识还是有的。

    陈十二赶紧牵着妻子的手,讨好笑道,“去过两回,一回是咱国姓爷坐东请客,请其它几位国姓爷,咱是中军,能不去吗?不过咱也就是鞍前马后侍候,过去招呼接待,他们喝酒抽烟吃点心闲聊,虽也叫了几个名妓,其实也就是应酬,没喝花酒。”

    “后来我们同学喊着去了回,碍于面子,总不能不去,我很老实的,啥也没干。”

    “那青楼楚馆真去不得,随便逛逛,那都至少得花十块银元了,点个曲儿都得五块起步了。就算那一般的想宿一晚,那也得十块起。

    年前有位富商赎了位新近扬名的姑娘,据说三千块银元呢。”

    别看陈十二在永城老家来了个回衣锦还乡,大宴乡亲宾朋,特意弄八大碗宴请乡亲,一顿饭就花了一百多银元,但那可是几十桌,而且难得一回。

    出身贫苦的陈十二平时可是很抠门的,就算如今是五品武职,还是提督中军心腹,一月下来小百块银元收入,但平时也绝舍不得随便乱花一文钱。

    袁氏仔细的打量观察了他一会,发现丈夫还是老样子,倒是松口气。

    “该应酬的时候还是得应酬的,也不能光去蹭吃蹭喝,以后也得礼尚往来回请,这做官不比当兵,得维持好关系,你也别怕花银子。”

    “可不敢乱送礼。”

    “又没让你行贿受贿,但平时正常点的人情往来却是不能少的,这是礼数,礼多不怪,但礼数不周可是不行的,这里面学问深着呢。”

    夫妻小别重逢,倒是都很高兴。

    “我这回在奉天见到岳丈了,岳丈与叔父还请我吃饭,对了,岳父从广西参政任上,留京挂职,任太仆寺卿。岳父仕途正热前途无量啊,他由南宁知府升广西参政还不到一年,这又留京挂职三品太仆寺卿,估计不出两年,就能升侍郎了。

    一任侍郎满,到时起码也是外放一省巡抚啊。”

    去年底,大量京官下放挂职,如有名的四公子,都以三品六科掌印都给事中之要职,下放到台湾去当五品的府司马。

    还有四品官外放做县丞的。

    袁赋诚三十来岁,也仅是崇祯十七年的拔贡,拔贡本身就是地方大臣推选优秀的廪生入国子监,说白了还是秀才。

    不过袁赋诚做为袁可立的长立,家世好,他父亲袁枢也是任过户部郎中督饷辽东,崇祯十七年任河南参政分巡大梁道。所以在崇祯末年,袁赋诚也以贡出授知县。

    朱以海监国后,在浙东的袁赋诚积极参加抗清,先授御史,再授南宁知府,在那边做了三年知府,虽是特殊时期特殊提拔,但安民征税政绩还不错,所以升参政。

    转眼又上挂太仆寺卿。

    别人都是要下放去锻炼,袁赋诚也是挂职,却是上挂中央,还是三品,虽说太仆寺卿不是什么要职,可毕竟是中央卿员。

    有这个太仆寺卿过渡,下次不管是升侍郎还是大理寺卿,甚至是下去再做一任布政使之类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袁氏当初嫁给陈十二,也是当时兵荒马乱,与家人分散,流落乡下,能遇到陈十二这个红枪会的军官,也算是不错了。

    要知道多少名门千金大家闺秀在那乱世里,早碾落成泥了,甚至许多沦落青楼的。

    那时的她甚至都不知道父亲还在世呢。

    等到婚后才知晓原来父亲还在世,还在岭南为官,不过袁氏倒也不后悔,陈十二也给了她踏实的依靠,要不然,她早饿死了。

    “父亲能认可你是好事。”袁氏笑着道。

    父亲回京为三品官她很高兴,但更高兴的是乱世里选的丈夫如今也步步高升为五品了。

    相聚虽喜,可饭都还没来的及吃。

    一名士兵就过来。

    朱忠义听说他回来了,让他立即回营报道。

    “国姓爷正要出兵去打颍州,你这回来的刚好。”

    “去吧。”袁氏倒是比较体贴,“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说着,她又转身却取来一个香囊,里面放着一枚平安符。“我替你求来的,你好好带着,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陈十二万分不舍,可军令如山,最终也只得跟妻子珍重道别,都来不及吃口饭便赶去军营报道。

    “颍州围了这么久,要发动最后一击了,郑提督、刘提督他们围了那么久城,壕都挖了好几道,还建起了许座大营寨,又立起了几座棱堡炮台,现在壕沟都直接挖到了城墙下,甚至地道都挖通几条。

    时机已经成熟,徐刘两位提督特意给咱们这新建河南行营留了分功机会,让咱们赶紧过去分杯羹,去晚上颍州可就拿下了。”

    颍州城下也有他们归德镇的兵,也参与围城和工事。

    “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据说是上面得了准确情报,鞑子现在急了,正调关中的吴三桂和湖北的巴思哈,勋阳的王光恩,要一起救援南阳,鞑子还派了辅政亲王尼堪亲自赶去关中见吴三桂,所以这次可能吴三桂会率兵出关打南阳,我们必须得提前拿下颍州了,不能再等了。”朱忠义跟他解释道。

    本来颍州要镇,勒克德浑也是宗室名王,城中又有不少八旗精锐,抵抗意志激烈,尤其是城中有满城,有不少驻防八旗的家眷。

    在济南、兖州和德州的八旗满城被屠后,现在鞑子十分顽抗。

    跑又跑不掉,那就抱定顽抗之心死守。

    皇帝朱以海再三强调,不要强攻硬打,得尽量避免伤亡,哪怕多围些时间都不要紧,先包围封锁,围城打援,围困死守军。

    一边围困,一边挖壕铸炮,甚至还可以一边屯田练兵,总之慢慢来。

    尤其是山东河南先后收复后,朝廷更加没了后顾之忧,皇帝更不愿意在颍州坚城下凭白伤亡了。

    几镇人马围了一年多时间,各部把颍州当成训练场,练挖壕,练筑堡,甚至屯田、铸炮、扎营,反正就是长期围困封锁,连打边练。

    勒克德浑相反击、想突围都不行,颍州城外一重又一重的壕沟、土墙,营寨、城堡都已经非常坚固,出来也讨不到半分好处,特别是颍州那里都直接建起了好多个兵工厂,铸炮、造炮车,甚至有造火药炮弹等的,时不时的发动一次攻势,步炮协同演练,又是各种攻城武器试验。

    驻武昌的巴思哈、驻南阳的尚善,两位多罗贝勒也曾试图救援,可都半路被袭击,最后只得撤退,要说两人也是宗室子弟,还挺勇武,巴思哈是代善长子的儿子,尚善则是舒尔哈齐之子费扬武之子,他也是济尔哈朗的侄子。

    可连勒克德浑这辅政王都困在颍州,他们两人兵力微薄又有什么用,最后不仅没救出勒克德浑,反而尚善自己的南阳也被围了。

    鞑子现在让尼堪南下督战,要集结陕西、湖北之兵,再拼一次。

    皇帝下旨让颍州这边提前收网。

    “围了这么久,城中早已困饿,咱们壕沟、地道也挖的差不多了,大炮、火药也到位了,总攻号角一响,攻入城中倒不难,但是这些困兽要在城中打巷战,拼死顽抗,只怕会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陈十二在讲武堂上了三个月课,也不是白上的,如今也已经有指挥官的格局了。

    “郑遵谦和刘穆、刘光世三位都是统领一镇御营的提督,个个战功赫赫,这些他们肯定比我们清楚的,肯定是会围三阙一,甚至提前放些风声,故意透漏尼堪、吴三桂过来的消息的,

    很大概率勒克德浑他们,城一破,还是会丢下老弱突围的,所以这场仗不仅是攻城战,也肯定会有巷战,但也还是攻心战和追击战。

    不管怎么说,都得赶在吴三桂他们出关前,拿下颍州,不能节外生枝。”

    “拿下颍州,咱们还得顺势进军南阳,鞑子想拼,那咱们就用实力彻底粉碎他们的幻想。”朱忠义如今手里是一万五千人马的河南行营,步骑炮工兵齐全,尤其是那一个重炮营两个野炮营,让他是自信十足,有股子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的霸气。

    颍州的鞑子,现在都不放在他眼里了。

    他现在就打算早点收拾掉颍州这群困饿残兵,然后好几镇御营一起杀到南阳,来个南阳大会战,到时一举歼灭吴三桂、尼堪、巴思哈、王光恩、尚善这些汉奸、鞑虏,再顺势平推收复南阳、荆襄、郧阳武昌等,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

    “岳阳的朱二哥也要来,还有李赤心高一功袁宗第他们也估计动身了,这次可是大会战,咱们河南新营虽是新成立,但论装备、兵员,可是还在他们之上。”

    “走吧,郑提督他们特意给咱们留位置,咱们可不能摆架子。”

第684章 瓜熟

    六月,皇帝出奉天,移驾济南。

    大张旗鼓,毫不掩饰,一路公开喊出进军北京的口号。

    御卫第一镇驻济南,第二镇驻德州,第三镇驻徐州,第四镇驻大名,第五镇驻开封,第六镇驻洛阳。

    六支整编的新镇御营,由东向西推进。

    郑遵谦、刘光世、刘穆、刘世勋四镇则在江北整编为第七、第八镇,围颍州。新编第十八镇的河南行营,则也从归德汝宁一带南下至颍水、汝水一线。

    而整编为省营第一镇的土国宝直隶镇,省营第二镇的马国柱山西第二镇,省营第三镇山东李化鲸镇,省营第四镇河南许定国镇,加上团练第一镇梁敏镇,第二镇丁启光镇,第三镇丁维岳镇,第四镇郑隆芳镇第五镇李际遇等,皆兵马齐渡黄河,聚集到真定府一带。

    马国柱还出兵连取井陉的固关、娘子关,兵进山西,被皇帝特旨加封为山西总督。

    太行一带于是省营、团练号称九镇齐聚,十万人马。

    兵慑太原,威胁北京。

    ······

    黄淮总督兼河南巡抚陈潜夫赶到颍州城外,立起总督旗号,前来督战。

    江北巡抚钱肃乐也是早早赶来。

    此时颍州已新从江北划入河南,交换一个光州府,可此战重要,皇帝特组建了中原行营,河南江北甚至湖北三省都划入其中,抽调了御营第七第八和第十八镇主攻,地方团练等全力配合。

    颍州之战的总指挥权,皇帝交给了第七镇的提督郑遵谦,对这位义兴郡公信赖有加,授行营都督,第八镇提督刘穆和第十八镇提督朱忠义,各加行营副都督衔。

    黄淮总督陈潜夫,江北巡抚钱肃乐协助作战,兼理粮饷。

    没有让陈潜夫做为战区主帅,也是皇帝打破明代旧传统,不再用文臣统兵,陈潜夫主要负责统筹粮饷,顶多再监督军事,却没有战役指挥权。

    此战也没有太监来监军。

    颍州城外,围困近两年,壕沟重重。

    行辕门外,如枪如林,官兵无数。

    两杆大旗在辕门立着,一面绣着中原行营,一面绣着三镇都督。

    几声炮响,辕门大开。

    文官武将陆续进入,分文武两面排坐。

    郑遵谦与陈潜夫等互相见礼,然后各自落座。

    陈潜夫虽为两省总督,但在军营中,郑遵谦却是主帅,所以他落座主位,陈潜夫则坐到了文官上首。

    刘穆朱忠义刘世光刘世郧几员大将也领着一群武将坐在对面。

    郑遵谦的身后还立着一排人,一名中军游击捧着把尚方宝剑,另一名中军捧着他的都督帅印,还有一名军官捧着征虏左将军印。

    三位捧剑印的中军游击后面,是八名旗牌官,各捧一副王命旗牌。明末时,王命旗牌泛滥,从经略督师,到总督巡抚,甚至兵备道分守都有旗牌,总兵参将,直到济南守备也有。

    到如今,皇帝也是对旗牌制订予以整顿,王命旗牌最高为八副,文官里只有总督、巡抚、巡按、分巡、监军御史可有,武将里则是都督、提督、总兵方得授。

    总督、都督都是八副,巡抚、提督是六副,巡按四副,分巡、总兵两副,监军御史一副。

    王命旗牌其实就是军事权,以前督抚是要加兵部尚书或侍郎衔的,才有节制军事的权力,不过如今朱以海直接给督抚分巡甚至巡按的职责里,明确了有监军,甚至紧急时候调动省营的军事权,所以统一不再加兼衔。

    不兼兵部衔,但军事职权还在,重要的体现方式就是这王命旗牌。

    旗牌请用时,叫恭请王命,故称王命旗牌,每副旗牌都有不同的编号,甚至盖有印章的。

    这种旗牌,本身就是以前虎符的演变转化。

    旗牌的最大作用,就是提督军务,军前得便宜斩杀。

    临阵督军,必赖旗牌。

    尤其是文官,不论是总督陈潜夫还是巡抚钱肃乐,又或战区的各分巡,甚至两省的巡按们,没有旗牌,在军中就没有半点军权。

    郑遵谦一上来,三位中军捧着尚方剑、都督印、征虏左将军印,这就是他行营统帅的权威所在。

    而再来八副旗牌,更是提醒所有人,他这都督不光有剑印,也还有旗牌,凭这八面旗牌,军中没有旗牌的,他都可以先斩后奏。

    “诸位,坐!”

    郑遵谦往那一座,身后剑印旗牌环练,威严自生。

    他人高马大,虽然也不过三十来岁,可打小任侠豪气,自以义社起兵立义兴军以来,也是军功赫赫。

    一身铁甲,外面斜披一件飞鱼袍,红脸长髯卧蚕眉,倒好似关羽复生,岳飞再现。

    郑遵谦没急着开口,而是坐了好一会,才又起身,带大家向济南方向行礼,然后才拿出一份皇帝诏令,向大家宣读。

    宣读完。

    “本都督受圣人赏识信任,委以重任,统领中原行营,势必破城灭贼,不敢辜负君恩。诸公或世受国恩,或为今上所识拔于草莽,均应同心戮力,以报陛下。”

    “本都督统兵,最重军纪,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陛下厚饷供军,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颍州围了快两年了,陛下爱惜将士们的性命,不愿意拿人命去填壕,宁愿多花时间和钱粮,但咱们是军人,该拼命的时候便不能怕死,否则对不起这粮饷,更对不起圣皇。”

    “围两年了,城里的勒克德浑虽然顽强,但早有线报,鞑子也早断粮了,他们被我们围的水泄不通,早就没了援助。粮没了,吃马,马没了吃老鼠鸟雀,最后草根村皮都吃光了,他们吃人。

    可他们就是不降,如今颍州犹如一座鬼城,听不到半点声音,那是因为他们把除了满城里的鞑子外,其余人都几乎吃光了。”

    郑遵谦的训话也很简单直接。

    “鞑子派了辅政王尼堪南下关中,去请吴三桂孟桥芳等,准备再拼一次,集结陕西湖北的兵先救南阳,再来颍州,我们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三天,我只给大家三天时间,如今诸军齐聚,是时候拿下颍州了。”

    “御营的还有几镇人马正往这边来,赶往徐州、开封、洛阳,总不能他们从山东远道而来,咱们连个颍州两年都还拿不下吧?

    还得等他们来帮忙,甚至是让吴三桂他们来颍州?

    那咱们的脸面呢?”

    “战斗的任务部署,已经定下了,各镇各协标,都接到任务,按任务完成就是,谁要是玩忽军令,作战不力,本都督有剑印旗牌在,所有总兵以下,皆可先斩后奏,总兵以上也要严劾治罪,绝不宽贷。”

    “打仗是我们武人的职责,但粮饷后勤这块,军中虽有专人负责,但也需要地方上的协助配合,还请陈总督和钱巡抚等全力协助支持!”

    陈潜夫站起身来,也拱手回了一礼。

    “这个请郑都督放心,颍州围了两年,我与钱公虽刚上任,但先前的巡抚等也做的很好,这颍州城外就有城堡军仓,我也刚巡察过,粮草充足,军械也完备,至于饷银、赏钱这些,郑都督也不用担心。”

    陈潜夫对于行营大权在郑遵谦手里,并没什么不满,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行营本就不在督抚的管辖内,而江北河南的省营现在要么被整编进新编御营,要么就和团练跑到河北去了。

    他们麾下并没有能直接统领的军队,只有些二线的团练民勇。

    颍州其实已经是熟透的瓜,现在就是来摘瓜的,郑遵谦特意等大家都到齐才一起动手,也是有意分功大家,他白捡个功劳,当然也还得念陈潜夫的人情。

    会议结束,各自回营。

    郑遵谦特留了刘穆和朱忠义,又对作战计划聊了会,做为主力的三镇人马,都是已经完成整编的新编御营,一镇一万五千人马,各有一个炮标,营属火炮也得到增强,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就算是新合并整编的,真正满编战斗力还得些时间磨合等,但此时三镇已经是原先六镇的战斗力都不止。

    “这仗可是无比富裕,四万五千御营精锐,光重炮营就三个,十二磅炮就有八十一门,加上此前陛下直接在这里设了一个铸炮厂,还调来了炮兵学院的兵,在这里直接铸二十四磅攻城炮,这仗那就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的事,咱别说三天拿下,就是打的稍有不好看,伤亡稍多些,都是严重的失职。”

    郑遵谦的新编第七镇,负责南面主攻,刘穆的第八镇负责东、北两面合围佯攻,支援策应。

    朱忠义的新编第十八镇,则负责在西郊伏击拦截。

    围三阙一。

    重炮集中到南面。

    郑遵谦他们早就在南城这边挖好了地道,甚至壕沟挖到南城前,还建起了不少炮台,架上了许多攻城炮,只要总攻令一下,就可以地道爆破加上炮台猛轰,把南城轰开。

    所以这边是主攻。

    另两个方向也挖了下地下坑道,但不多,那边主要打掩护牵制。

    郑遵谦还是比较希望留下西面缺口,到时勒克德浑能够弃城出逃,那样就避免在城里打巷战,那种巷战会增加许多伤亡,可如果出城,一支溃逃之兵,沿途伏击就好打的多,也伤亡小的多。

    “请都督放心,我们第十八镇虽是团练整编而来,但我们保证完成拦截伏击任务,绝不让一个出城的鞑子能够逃走!”

    朱忠义向郑遵谦拍着胸脯表示。

    “这个我绝对相信,陛下五大义子,那可都是虎贲之将。你们第十八镇的重炮营给我打城,其余炮留着。

    放心,我不白用你的炮,我和刘提督两镇的那两个骑标,一共六个骑营都借给你拦截伏击。”

    一个重炮营,换六个骑兵营,这买卖当然划算,朱忠义痛快的应下了。

第685章 封禅

    朱以海移驾济南,宣称要御驾亲征,直攻北京。

    不过他到达济南后,却是没再往北去,而是往西南行,皇帝经泰山过泰安府,然后前往老家兖州。

    济南-泰安-兖州是山东的一条要道,沟通两地的便捷近道,虽要穿越泰山河谷孔道,却是齐鲁要交通要道,兖州做为上古九州之一,也向来是齐鲁咽喉。

    明代山东驿道主要有三条,德州到徐州,全是平原。其二是德州经济南、长清到兖州,其三是济南青州登州的驿站。

    济南到泰安虽是要道,却并没有驿站。

    在古代,驿站路线,其实就相当于高速线或国道线了,对于交通和信息传递、货物运输等都非常重用。

    朱以海去年开始重建驿路,驿馆、递铺分开,从奉天东京开始重建,第一条驿路就是登州到莱州然后青岛、海州、淮安、扬州、南京。

    第二条是从莱州到青州、济南然后经泰安到兖州、徐州、归德、开封、洛阳、陕州。

    过泰山的时候,朱以海还特别登上泰山祭祀社稷。

    历代帝王有大功德者,封禅泰山。但自从宋真宗也腆着脸皮去封禅泰山后,后代就算有作为的君王,也不愿意再去封了。

    以前封泰山者,秦皇汉武,那是何等人物,就算后来的唐高宗、唐玄宗,也代表着大唐最辉煌盛大之时。

    泰山封禅那是沟通天地,向天报告功劳。

    甚至在秦始皇之前就有这种仪式了。

    刘桓公称霸后,便打算封禅,管仲就告诉他,说以前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封禅也有十二。

    其中诸如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

    其它颛顼、帝喾、尧、舜、禹、周成王等,皆受命然后得封禅。

    所以秦皇汉武之前,三皇五帝就封禅过,齐桓公称霸后,也想封禅可管仲几次劝阻了,唐太宗李世民也很想封禅,也被魏征等数次劝止。

    人家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秦始皇一统天下,汉武帝北逐匈奴,全是响当当的人物,没点功绩,你好意思打扰上天?

    你给人家报什么功?

    宋真宗和辽人缔结澶渊之盟,给人家纳贡,却还有脸跑泰山封禅,他这一封,别的皇帝再也耻于封禅了。

    朱以海路过泰山,钱谦益居然提议皇帝封禅泰山。

    对着朱以海拍了一通彩虹票。

    朱以海对这个家伙的无耻也是增加了几分见识,断然拒绝了。

    若是将来天下恢复一统,甚至能够开拓海外,把沙俄赶出西伯利亚,把蒙古降臣,甚至重新让南洋诸地称臣进贡等等,朱以海还有可能说到泰山封禅,向天报功。

    现在报什么功?

    路过祭祀一下便算了。

    在中国来说,封禅类似于朝圣,还是最高规格等级的,一般人还没这资格。

    大明从洪武朝开始,到万历朝止,在泰山举行过二十八次祭祀活动,不包括地方官员举行的祭祀。

    明代祭祀泰山,帝王不亲临,只派大臣前往,祭祀次数增多,很频繁,反倒使的祭祀的规格和影响力下降。

    朱以海倒没搞什么隆重仪式,亲自登山,还背了一包土到泰山顶,聚土筑圆台,增泰山之高,还写了一篇祭文,告诉上天如今天下动荡,而他立场恢复天下安定,复兴华夏文明,使百姓乐业安居等等。

    下山后,又在泰山脚下的小山上积土筑方坛,祭地神,增大地之厚以报福广恩厚。

    虽然皇帝没搞什么隆重仪式,但泰安府济南府的许多百姓都闻讯而来,这天,居然聚集了有十几万的百姓在泰山脚下。

    他们朝拜皇帝,也跟着向泰山祭祀祈福,庆祝丰收,祈求平安,甚至还有来求子的。

    这祭祀活动倒是搞的非常接地气,本来只是路过的朱以海,见百姓这么热情,也不得不暂停。

    接见了地方四民各业的代表,接见了一些官吏,和学校的生员,甚至是一些商贾代表等,还特地见了一些老人,一些泰安府籍的御营烈士家人等。

    百姓热情万分,就算没资格见皇帝,也想远远一瞻天颜。

    在这热闹中,居然还有人来告御状打官司的,让随驾和地方官员都有些措手不及,有人还想隐瞒甚至把人抓走,朱以海却是不以为奇。

    历朝历代,甚至就算到后世,这种事情都不会根绝。

    出事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以大化小以小化了,隐瞒。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甚至根据出现的问题,再好好调查,总结教训经验,杜微防渐。可有些官员却想的是如何隐瞒,甚至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绍天朝的吏治,风气整体是越来越好,但仍架不住还是有很大一部份官吏,仍然还是旧思维。

    朱以海特地让随驾的都察院、谏院还有大理寺、刑部联合接受百姓的告状,特意设立了几个接待处,接待百姓的上报、检举,还特意让东厂、锦衣卫等到附近宣传,让大家有事就直接上报。

    各地接到这些检举和上告后,不得隐瞒拖延,都要第一时间先汇总到行辕,由通政司负责记录、备份,然后转给谏院等几法司分头处理。

    该调查就调查,地方全力配合。

    朱以海还要求每个案子不仅要办,还得快,更得深挖。

    既然碰上了,那不仅要办,还要办成典型,甚至要形成威慑力。

    虽说揭盖子挑脓包会很难看,但遇到了该挑得挑,就算暴露出来会影响些官声官威,但办好了反而能赢得民心。

    做为皇帝督办的特事特办,就得从快从严,形成典型、案例。

    不管是侵占田地,还是地方贪污还是普通民事诉讼,地方处置不了,甚至包庇、勾结,最后逼的百姓要告御状,那自然得严处。

    至于有人趁机想借告御状来诬告等,该处置一样也要处置,一样从重严惩。

    朱以海特意让洪承畴、钱谦益、牛金星、刘宗周这些人负责处置,如洪承畴这两年铁面无私,搞下去一个又一个有问题的官员,曾经是李自成宰相的牛金星更不客气了,反正他们都是有污点的官员,也做不成什么清流名臣,那干脆就听从皇帝安排,专心做个诤臣、酷吏好了。

    “绝大多数告御状的,都是侵占田产,霸占产业的问题,其中又有绝大多数都涉及到曲阜孔家,剩下的多是司法不公,官吏贪污受贿,然后循私枉法。甚至还有一些豪强勾结官府,仗势欺人,欺行霸市,甚至欺男霸女的,还有诸如放高利贷逼债的,设计欺骗巧取豪夺的,”

    朱以海对洪承畴直言道,“这些情况是肯定有的,朕也纵我们再强调一下,速办严办,还要深挖。那些在地方上敢胡作非为的人,必然身后有势力庇护,所以不仅要处置涉及案件的嫌犯,还要把他们背后的人挖出来。

    特事特办,不要拖拉。

    对这些告御状的案件,若只是普通纠纷矛盾的,抓紧处置了,依法处置。若是其中涉及到的官吏贪污渎职,以及土豪劣绅、地痞无赖为非作歹,必须得严惩,对这些人,不仅要革职免官,还要除籍,严重的要抄家,还要流放台湾。

    那些在地方上仗势欺人的恶霸、地痞特事特办,直接流放台湾。

    顺便查一下地方衙门,当家里老鼠满地跑,那家里养的猫肯定是不抓老鼠了。

    给谏院每个言官,给都察院每个御史,都分点案子,让他们负责审查处置,顺便也看看他们的办事能力。

    大理寺、刑部官员也都分一些案子负责。”

    现在泰安府面临的这些问题,其实哪个地方都有,可既然碰到了,就能无视,必须得处理,还得高调处理,要是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那就会系统性的崩溃。

    “让几大报纸做专版,深入揭露展示这些问题,让大家都知道,尤其是要深入揭发的同时,还得迅速的有处置的结果公示,明白吗?”

    装作不知道不行,光揭发也不行,必须得是成套的处置,还要快准狠。

    只要审查出来确实有问题的,可流放可不流放的,都要流放,可杀可不杀的,也都要抄家去流放。

    “还有一个原则你们要记住。”

    “就算单个案件里,犯的事不大,处罚本来不高,但只要犯两次,就罪加一等。要是同样的事犯三次,则定为重罪。”

    简单的说,有个地痞流氓,跟衙门里的官吏勾结,平时欺男霸女放高利贷,甚至欺行霸市收保护费等,要是仅是一次,那么罪名可能不高。

    比如大明律对于放高利贷,是有明确规定的。

    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从这个条例就看的出,对高利贷的界定就是月息三分以上,以及利滚利,利息超过本金等。但处置不严,轻者也就是杖四十,超出的利计赃,重的也只坐赃论罪,打一百。

    明末之时,因为高利贷伤人、杀人案件很多,而其中放债者被杀的比例反而很高,就是因为逼的太急了,所以拼命。

    越是灾荒动荡年岁,放债者死的就越多。

    反正没半点希望了,世道又乱,你还逼的急,那都别活了,杀人债主跑路。

    而债主们在这种乱世放贷,逼债的手段也更多,甚至直接把人妻女逼迫卖掉的都比比皆是。

    现在朱以海就要求把高利贷的界定不变,但处罚提升,敢放高利贷的,不仅要把余利没收,而是敢放,就把本息全充公,超出的利息则退还给借方。还要对放贷的处三到十倍的处罚。

    若有逼债行为的,还要加刑。

    如果暴力逼债的,还要视情节加罪,比如打人的,要另按打人伤害计罪,逼良为娼,夺人妻女等等,都要另外计罪重处。

    而如果是单次行为,还好。

    要是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重复犯罪,那就是罪加一等,甚至直接重罪。

    朱以海直接指示,现在上告的案件里,对放高利贷的就是直接没收本利,超出三分利的返还给借贷人,对放贷者还要处以三到十倍的罚金,并要处以笞杖,根据放贷金额,如果超过百两的,直接把人流放台湾去劳改。

    超过千两的,直接抄家,全家移民台湾去垦荒。

    若有严重伤人行为的,不仅仅是抄家流放了,还要直接送去云南矿场挖铜劳改。

    要有震慑性,要能办成典型案例。

    不仅把放高利贷的要处置了,还得把他们身后包庇的官吏等也处置了。

    “曲阜孔家的问题,之前不是已经处置过一大批了吗,现在还有这么多问题?”朱以海摇摇头,“那就继续深入查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台湾现在可是很缺垦荒种浪种甘蔗的人。”

    “清理整顿地方秩序,最重要的还是衙门官吏,然后才是地方豪强,把这两拔人整顿好了,这地方才安宁了。该免的免,该流的流,该抄的抄,总得先以雷霆,然后才以雨露,否则如何清理氛围?”

    朱以海这边接见地方乡绅、士子甚至是工商百姓代表,对那些有才能的乡绅士子格外开恩录用,赐举人或进士出身,授予官职差事。

    也还特别让御营在沿途所经之处选拔一些年轻健壮忠勇的良家子,入御营或军校,虽说录用不多,可皇帝这一路过来一路恩赐、招录,也是很好的恩赏。

    可仅仅是恩赏也不行,该展示雷霆的时候也得展示。

    “你们几大司法部门好好研究一下,针对高利贷这种情况,把律令完善一下,适当的调整一下刑罚标准。其滋生相关犯罪,也要详细列举。”

    洪承畴领命,仅用了一个晚上时间,就针对皇帝的要求,新补了好几条罪,比如高利贷逼债各类罪,有强迫借贷人低价以房、以田、以物抵债的强迫交易罪。

    有故意伤害借贷人及共亲属的故意伤害罪,非法限制借贷人自由的非法拘禁罪,故意打砸借款人所有物品的故意毁坏财物罪。

    捣毁农作物、破坏生产工具设备等的破坏生产经营罪。

    硬闯或拒绝离开影响借贷人正常生活的强制侵入住宅罪等等数条。

    另外还根据一些放高利贷的团伙组织,而新定一个非法黑会社帮派组织罪,组织、领导、参加非法黑会社帮派性质组织,以暴力、威胁或者其它手段,有组织的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称霸一方,为非作歹,欺压、残害百姓,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生活秩序的非法帮派组织的行为,要处以严厉打击。

    组织、领导的要处十年以上流刑,并对所有成员的犯罪行为负责。

    其它参加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大明的刑罚,其实是沿袭唐宋时代的五等刑制,也就是笞、杖、徒、流、死。徒,便是剥夺自由强迫劳动,相当于监狱劳改。

    流就是流放,有远近不同的流刑,流放偏远之地,或者充军。

    唐代时的徒刑一般就是一到三年,居役无偿劳动。流刑虽有三等,流两千里到三千里,可三流均居役一年。

    到了明代时,流刑其实后来都往往以输役代替,比如到凤阳输作一年。

    朱以海更定了刑罚,仍然是五等刑制,笞、杖、徒、流、死。

    徒和流刑都增长了刑期,从一年到终身,其中笞杖二刑只保留杖,而增加了拘,拘由半月到一年。

    拘是拘禁关押,徒则是农场、矿场劳改。

    至于流,流放边疆,先进行管制劳改,劳改到一定年限满,则就地落户屯垦,监视居住,限制出境,并取消本人当官做吏、科举、当兵的资格。

    最后还特意增加了一个非法经营罪。

    敢放高利贷,绍天朝的处置刑罚可就高的多。

    非法经营罪,非法组织罪,外加逼债可能导致的各种犯罪,起步就是徒刑,还要附带罚金,甚至是没收财产、流放,全家流放这些严厉处罚。

    虽然也有大臣觉得这可能过于严厉,但朱以海还是认为,法律虽是最低的道德标准,但也不能没有底限。

    放高利贷其实在民间,是很多问题的根源,不仅仅是涉及财产的纠纷,还会引发许多刑事案件,更容易成为豪强等兼并、压迫百姓的重要手段,所以必须得提高一些标准,增加他们的犯罪成本。

    “这个高利贷增加的犯罪条款解释,朕很满意。”

    “你们可以针对土地侵占犯罪这块,再商议一些补充解释,一定得要全面一些。朝廷允许土地买卖,但土地非法侵占问题依然严重,朝廷得补充漏洞,加大打击力度。”

    “特别是提高刑罚标准,这样才能有震慑效力!”

    “朕在泰安再呆三天,你们抓紧处置,尽量把百姓的问题都处置好了再走。”

    朱以海计划等以后还要组织有司,全面重新编写一本大明绍天律,重定律令。

    皇帝这次是经泰安去兖州,回老家看看,然后还要再东巡徐州、开封、洛阳,甚至上就是沿着新开辟的第二条驿路过去,也是为颍州之战后,夺取南阳,甚至收复湖北做支援。

    朱以海前往洛阳,甚至是奔着吴三桂和尼堪去的。

    “颍州应当已经开打了。”

    泰山脚下的皇帝,对于相距遥远的颍州之战,并没有半点担忧,这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事。

第686章 总攻

    清晨。

    陈潜夫和钱肃乐两位督抚与两位巡按,领着一群分巡早早出帐,来到颍州城外巡视。他们身后旗牌官们,有捧王命旗牌的,也有捧尚方剑的。

    这群文官皆是三品以上,个个都是紫袍玉带,人人都是文化了得,一边走一边说起这颍州的历史传承典故,那是滔滔不绝。

    陈潜夫赞扬颍州是淮海内屏,东南枢纽。钱肃乐则说颍州襟带长淮,控扼陈蔡。

    又有位巡按说颍州历史悠久,肇始于秦汉的汝阴县城,历经近两千年历史了。

    近两千年来,颍州城址基本上没变动过,一直是颍淮流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的区域中心。

    这座城开有四门,还有环城十三楼。

    最近两次修葺是崇祯八年和清顺治三年两次加固修葺,但仍然算不上很大。只能说是防御齐备,有护城河有瓮城有敌楼。

    几位文官对着颍州城墙还称赞有声,认为经过固土城、改砖城、拓北城、增南城、修建城门,增加敌楼等后,这座城池的军事防御能力很强。

    都督郑遵谦带着一群将领过来,听到这话,笑着道,“颍州城就军事防御性上来说,非常一般。”

    负责指挥重炮的是东京炮兵学院的尼古拉斯副总兵,他更是对颍州城满脸不屑。

    “南北两半月城包围着一座半砖半土的城池,还是非常传统落后的城池,做为一座居民市镇还行,如果说军事防御,太落后了。在火炮面前,这座城池的防御单薄落后的可怕,这个时代真正防御了得的,还得是登莱半岛上皇帝陛下修建的那些棱堡,虽然看着都不算大,但就防御能力,甩这颍州十几条街!”

    尼古拉斯是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老佣兵,后来到澳门讨生活,做了大明皇帝的兵,一步步到现在也在为副总兵,早入了大明籍,甚至还娶了大明女子生了孩子。

    “你们别不信,这种旧式城池在攻城火炮面前,不堪一击。”

    陈潜夫倒没去争论这些。

    他也算是知晓些军事的,也参与过登莱诸棱堡的建造,对这些棱堡还是比较了解的,那就是纯粹军事上的堡垒,不是居住、工商的城池,各有特点。

    棱堡只适合驻军镇守,城池则适当居住、工商,各有千秋。

    颍州城能坚守快两年不稀奇,主要还是明军没强攻,守城的勒克德浑也毕竟意志顽强。

    当然,守城守两年算不得什么,人家土耳其当年围攻一座城池,对方可是硬是守了二十一年。

    郑遵谦是颍州围城的主将,这两年的围城他都是主力。

    清晨凉风徐徐,郑遵谦便向陈潜夫等紫袍文臣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围城的情况。

    这两年来,当然也不只是围。

    从立营下寨,再到距城一里开始挖环形壕沟,最后距城二里、一里、二百步挖了三道环城堑壕,又用挖壕的土立土墙,甚至埋尖桩树拒马等。

    在三道壕之间,又挖Z字形壕沟不断向前推进,这些壕沟挖的极有水平,都是用打棱堡防炮击的办法,用来对付传统的中式城池都显得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Z字壕沟推进的时候,还有个细节,就是Z字的横段都会往处延伸突出一段,用来做火力点,把炮拉上去,堆上沙袋等掩护火炮。

    就这样一路挖壕,火炮一路推进。

    Z字壕沟能有效防城上的火炮,自家壕沟内的火炮又能提供掩护。

    明军围城两年,围着个颍州城土木作业,表面上是明的Z壕,地下还有多条暗道,同时开工。

    工兵、辅兵们在这里天天挖壕,炮兵们则推着炮不断前进,每天实弹射击当成训练。炮兵们甚至还把教官们教的跳弹攻击术学的炉火纯青,就是先找好角度,把炮跟城墙拉成一条直线,调低角度等,这样炮弹射出后让他落在城墙上面,炮弹在坚固的城顶砖面上会发生弹跳,一路跳跳跳的砸过去,一砸砸一排。

    这玩意最大的威胁不是能砸死几个兵,而是会对城墙上部署的火炮、弩车等造成巨大威胁和损毁,本来守城的炮就不算多。

    炮兵们这近两年来天天拿着颍州城练习攻城,各种炮击术越练越厉害。

    什么臼炮曲射炮轰城内,什么城墙跳弹法,什么壕沟火力打击,再加上攻城重炮的轰瓮城、敌楼这些,两年下来,现在的颍州城可以说是伤痕累累,甚至好几段城墙都直接轰塌了,事后赶紧抢修填补,新修的城墙就跟一个个补丁一样极为难看。

    至于说城外的什么壕沟、护城河、羊马墙这些防御工事,更是被早就填平了。

    郑遵谦是真没夸张,要不是皇帝一再要求别急着强攻,颍州城早在一年多前就拿下来了。

    围着颍州城实战演练了两年了。

    工兵们练就了极为专业的挖壕沟、挖地道、修城堡营寨的本事,辅兵们也都成了专业的工兵了,甚至打造各式攻城器械都极为老练。

    炮兵们这两年不知道打了多少发炮弹,炮手们都已经技术非常精湛了。

    连步兵的火枪手们,都是天天对着城上练习射击的。

    颍州大营,甚至还建起了专门的兵工厂,有铸炮的有造枪的,还有造炮弹铅子的,重型的攻城重炮,二十四磅甚至三十六磅的都有,还有短身大口径的攻城臼炮等,直接就在这城下铸造,然后试射,合格后交给炮兵们,就开始拿着颍州城训练。

    两年前刚开始围颍州城时,郑遵谦统领的还只是义兴镇,五千战兵,鸟铳手才两千,披甲率仅三成,重炮基本没有。

    可现在,他的第七镇已经拥有一万五千人,不仅有炮标还有骑标,甚至炮兵学院的那个学兵重炮标也归他指挥。到现在成立行营,更是三个新编御营近五万人归他节制。

    就他自己的那一万五千人,已经完成全披甲,战兵里的步兵,更是全部完成火铳列装,只有辅兵里还有刀枪长矛冷兵器。

    尼古拉斯很得意的对陈潜夫等人道,“战壕都早挖到了城墙下面,炮台也已经顶在城墙上了,我看过,颍州城里的鞑子都没有炮了,就算有些藏起来了,但我估计他们也没有炮弹火药了,只要一声令下,一个时辰内就能攻破城池的。”

    陈潜夫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挺好,无风无云,对于大规模列装火器的明军来说,这绝对是个好天气。

    钱肃乐笑着道,“趁早上凉快,赶紧进攻吧,早点打完,也省的晒太阳。”

    一切早已就绪。

    郑遵谦点头,骑马回营。

    这场早就该结束的围城战,拖到现在,倒不是明军指挥无能,只不过是完全掌控了局势,两年的围城,鞑子锐气全无,甚至饥饿的把马都吃光了,最后吃人。

    此时的颍州城内,全部人加起来还不到两万,都是八旗和撤入满城里的旗人家眷,除此外,已经找不到一个其它活人了。

    要么是被吃掉了,要么就是被捕杀后腌晒成干粮了。

    因为鞑子吃人,城里也有过数次反抗,后来鞑子便干脆把人全都杀了,吃不完就腌起来,晾起来,既防止叛乱,又免的没粮吃这些人饿死饿瘦了。

    这已经是一支活死人军团,靠吃人在挣扎顽抗着。

    但如果不是明军并没急着攻城,他们其实也根本守不住了。

    号角吹响,战鼓擂动。

    渴望已久的明军将士,终于得到了总攻的命令。

    刘穆父子和刘世勋率领的第八镇开始从城北城东两面发起佯攻,说是佯攻,其实他们也都憋着股劲,打算假戏真做,直接杀进城去。

    郑遵谦虽是都督,但谁先进城,当然也谁是首功。

    “轰!”

    颍州城南的一座座炮台,火炮纷纷点火射击。

    炮兵们熟练的操纵着大炮,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计算和瞄准,早就了熟于胸。

    漫天硝烟弥漫中,坑道里的爆破炮兵们,也立即点燃引线,然后撤退,爆破室里堆满了火药桶,外面还有砖垒起密封,就留根引线出来。甚至这个爆破室挖的本就也是个折角,这样就既能保证密闭,更能增添爆破的威力。

    轰隆隆。

    几乎是同时,一个个坑道里的火药桶在爆破室里引爆。

    大地都在剧烈震动,许多人感觉自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紧接着便是那砖包的颍州南城墙,突然好多段都轰隆垮塌,露出一个个大缺口,烂砖碎土塌了一地。

    无数的火炮对着城头和缺口在猛轰,尽情的倾泄着炮火,根本不计较火药炮弹的消耗。

    壕沟里,早早就已经在这里全副武装待命的步兵,也在看到城墙塌倒后,爆发阵阵欢呼之声。

    军官们振臂高呼,“冲啊!”

    身后无数士兵跟随着军官们提着火枪奋力跃出壕沟,向着缺口冲去。

    轰塌的缺口处,一群鞑子拼命冲了过来,还扛着从房屋上拆下的木头等,想要迅速再堵上,以前城墙也塌过几次,他们也是这样堵上的。

    只是今天,他们刚冲上碎石堆,就看到对面无数的明军潮水般的涌来。

    然后,尖利的啸声传来。

    一枚炮弹轰来,直接就把站在缺口碎石堆上的那一群清军给砸的血雾阵阵,去势不止,飞入城后,落地又砸倒一片,继续弹跳起来,向里面砸去,再又砸中几个倒霉鬼后,终于砸到了一面墙上,把墙砸出一片碎裂,才终于摔落地上,无力的滚动了几下后,停止在那里,殷红的铁球上还带着许多碎肉。

    更多的炮弹不断轰来,缺口成了第一目标,冲上来堵缺口的鞑子兵,几乎在瞬间之间,就被一枚接一枚的炮弹给轰成了血雾渣渣。

    当步兵们冲到时,炮兵已经为他们扫清了缺口处的来援清兵。

    一名旗手高举着青天满地日月红旗站在碎石堆和鞑子的血肉渣上兴奋的舞动旗帜,无数的明军涌入城中。

    郑遵谦放下望远镜,对着嘴巴张的大大的陈潜夫等文臣们道,“看,鞑子不过如此尔!”

第687章 玉碎

    城北。

    刘穆提着他那把大头刀立在炮台上,喝声连连,“告诉那些小兔崽子们,咱们接到的任务虽然是佯攻掩护,但谁也没规定佯攻就不能变主攻,咱们各凭本事,先入城者为首功。”

    “干他娘的。”

    颍州以前归属河南,正德年间称颍川也是隶河南。后来仍归凤阳府,属南直,但是颍州卫却是隶属河南都指挥使司。

    颍州北城是明代时增建,周围四里,砖石修筑。

    有瓮城,护城河与颍河相通联,东城隍池与南城隍池通颍河。

    北门承恩门外,有瓮城,瓮城左右开两门,为西门通汴门,东门达淮门。

    瓮城之北便是北护城河,北护城河以北,则是颍河。

    颍州是凤阳的西北门户,整体是旧城的南北各增筑一城,在传统的城池这块确实还算不错,甚至几经修葺后,还是包砖城墙,还有瓮楼,敌楼、护城河等。

    可他们面对的是北伐御营,更别说已经拿这城练了两年手了。

    北城的颍河上早搭了好多道桥,北护城河也早被堵平了十几段。

    更别说第八镇一样早挖地道到城墙下了。

    刘穆也是从龙元勋,武举出现,在崇祯末就已经是一员大将,弘光朝还做过副总兵,后来回老家绍兴,也是第一时间响应于颍,还渡江夺取富阳等地,后来皇帝回浙,更是授其勇士镇旗号,成为御营一镇,之后镇守严州,爷几个苦心经营,这镇人马也是勇猛敢战,是支十足的能战精锐。

    此时郑遵谦要打主攻,让他佯攻掩护,刘穆满嘴答应,但战斗一打响,直接跟手下将领们也摊牌了,没什么主攻佯攻,全凭本事。

    轰的巨响。

    北城的一段城墙塌倒,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又一段城墙坍塌。

    此时城中守军并不多,所有三族八旗加家眷、包衣等一起都不到两万人了,他们重点把守瓮城,战争时这本是必争之地。

    谁能想到明军不讲武德,三个方向都展开地道爆破术。清军这两年守城,也对地道有防范,甚至成功的听准位置,反向挖掘破坏了十几条地道,但架不住明军挖的多。

    北城突然就露出了十几个大缺口,跟没牙的老太婆一样可怜无助。

    挖到城墙下的壕沟里,一门门火炮开始猛射,然后火枪手提着上了刺刀的火铳跳出壕沟,猛往前冲。

    明军的火炮不间断的射击,城头上的鞑子虽做困兽之斗,但他们的不多的炮在这两年的对轰中,被损毁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弹药耗尽,此时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阵阵的烟雾在战场上空绽放,如美丽的烟火。

    火枪手们呐喊着发起冲锋,围城快两年,等这一天太久了。

    鞑子试图想要救援缺口,想把缺口堵上,可他们冲过来后,迎接他们的却是无尽的炮火,还有同样冲到缺口的明火枪手们。

    一排排鸟铳打过来,披着棉甲的八旗也纷纷中弹倒地,后面的还没冲过来,又一排火铳打过来。

    他们也开始用火枪、弓箭甚至投枪还击。

    数名前排明军倒下,但后面的又补上来了。

    明军一排排的放铳,前排的打完,第二排的便冲到第一排前面放铳,然后第三排的又跑到最前面。

    等四排打完,这时原来第一排的又已经装填完毕跑到最前面放铳了。

    排枪枪毙,齐射转进。

    火力无间隙。

    明军火力凶猛,身上皆披棉甲棉盔,冲上缺口的鞑子根本站不住脚,他们拼死反击,对明军造成的伤亡却小的多。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缺口,就被潮水般的明军淹没,一一夺占。

    夺取后的明军毫不停留,继续往城里冲。

    这时各哨的小炮队和抬枪队,则迅速跟上占据缺口处的高地,架枪架炮,开始居高临下的支援入城的火枪手们。

    清军重点守几座瓮城和敌楼。

    可明军却根本没打瓮城,也没想夺门,而是直接就在城墙上拆口子。

    破城速度之快,鞑子措不及防。

    一群炮兵抬着门五百来斤的三磅炮嗷嗷叫,直接就把炮抬入城中,炮手们迅速找了个位置,然后架炮,装填。

    轰。

    三磅的铁弹呼啸而出,直接轰入远处的一群赶来争夺的鞑子兵中,并不算宽的街道上,这一炮直接就连砸再弹再滚的带走了二三十人。

    又有一门三磅炮被炮兵们抬了进来。

    到处都是炮火轰鸣声。

    颍州城已经被四面开花,早饥渴难耐的明军御营士兵跟打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冲入城中。

    甚至有骑兵也纵马冲入城中,沿街道横冲直撞。

    城中鼓楼。

    勒克德浑在上弦,这张清弓保养的很好。

    一名接一名传令兵赶到,向他禀报战况危急。

    明军是动真格的了。

    势不可挡。

    “北、东、南三面的明军攻势极猛,已经如潮水般破城而入了,现在就西城还没破。”

    勒克德浑起身,“跟我去西门!”

    勒克德浑下了鼓楼,骑上马,带着一队亲兵骑马赶到西城门,如今整个颍州城里,也就这几百匹马了。

    可赶到西城门的勒克德浑却并没有开门逃离。

    “把门堵死。”

    “王爷?”

    “明贼这么明显的诡计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三面紧攻,却故意放开西门,这是要让我们弃城而逃,可你们以为我们现在出了城还能逃走?城门一层层的壕沟不说,我们现在马都没有了,出城了不过是个死。”

    他拔出顺刀,“就算死,也不能如明贼之意,我们死也要与城共焚,杀个够本!”

    勒克德浑下令拆掉旁边房屋,把木头砖石等搬来把西门堵的死死的,然后还带兵登上西门城楼坐镇指挥,任何试图搬开阻拦出逃的都直接杀无赦免。

    他要求与明军展开巷战,依托房屋等抵抗至一兵一卒。

    “绝不投降!”

    ······

    城外,在二里外观战的陈潜夫等文官们看的是热血沸腾,那千军万马咆哮厮杀的场面,确实引人亢奋。

    尤其是看到上万鞑子据守的大城,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居然瞬间崩溃,直接就把几面城墙炸出几十个口子,如潮水般就杀进去了。

    大明与建虏打了几十年了,也吃了无数败仗,甚至到后来一提到建虏都有心理阴影了,可如今居然打的他们这般狼狈。

    这是不敢相信的,也是无比振奋人心的。

    而负责指挥的郑遵谦听着一个个传令兵禀报战况,却是眉头紧皱十分不满。

    刘大刀果然要争功了。

    而勒克德浑居然要在城中死战,自己把西城门给堵死了。战斗没能按预计的走向,鞑子不逃,十分顽强。

    接下来要陷入城中街巷战斗,这无疑会增添伤亡。

    咬咬牙,郑遵谦下令。

    “既然鞑子不识抬举,那也没必要怜悯。传令,入城之后,逐街逐巷清理,不要客气,只要没放下武器的,但杀无赦。”

    “让各将小心一些,不要轻敌大意,颍州城虽然已经破了,可时面的鞑子却想拼命,谁要是犯莽,给老子增加了不必要的伤亡,到时老子军法处置他。”

    “拿炮开路,不要舍不得炮弹,尽管轰。对那些占据房屋等顽抗的鞑子,若是不好攻,直接点火把楼烧了。”

    “反正整个颍州城现在也没有一个无辜百姓了,里面活着的全是鞑虏敌寇,大不了把整个颍州城推平,以后再重建一个。”

    陈潜夫等听到这命令后,大为惊讶。

    有人忍不住认为这过于滥杀。

    可郑遵谦地又只是道,“这里是战场,我是陛下钦授行营都督,战场上一切我说了算,有什么问题,我事后自然会负责的。”

    陈潜夫见状,也是立马叫住了那位官员。

    “郑都督说的对,这里是战场,打仗这事还是交给郑都督等将士们,咱们还是去后面巡视一下野战医院,看看担架队、医药品等准备的如何了。”

    他对鞑子可没什么同情心,也不想拿文官来压武官,皇帝给郑遵谦的职权,他这总督也压不住。

    何必讨这个无趣,郑遵谦当初为了起义,可是连他老子都敢逼迫交钥匙拿银子的狠人。

    传令兵领令而去。

    郑遵谦看着陈潜夫等离开,也没太过客气,现在对他而言,最关键的是眼前的战事,拿下颍州不是问题,但他必须得尽量减小伤亡,才对的起皇帝的信任。

    随便换个讲武堂的进修军官来指挥这场仗都能赢,但必须得赢得漂亮。

    “都督何必过虑,这城墙一破,我们就赢了。”

    “赢我当然知道,可我们不能有太大伤亡。”

    “都督请放心,不会有什么伤亡的,咱们如今可不是几年前啊,将士们都披着精良的棉甲,更别提那大炮小炮多充裕了,鞑子守着城头的时候,都占不到半点便宜,现在城一破,他们想打街巷战,就算有那个决心,可拿什么打?

    他们没炮没铳,就弓箭枪矛?

    那些房屋能有什么用?一炮过去,就成碎渣,实在不行,还可以放几发火箭。街巷近战,咱们全面占优啊。”副提督刘光世笑着说道,这位也是绍兴大刀,不过比刘穆名气要差些,刘光世是游侠出身,跟郑遵谦一样,而刘穆是将门。

    “刘穆的第八镇也已经入城了,要不干脆把国姓爷的第十八镇也调回来,让他们负责西城?既然打巷战了,也用不着在城外埋伏了。”

    “可以,就留下三镇的三个骑兵标在城外负责拦截,第十八镇也进城清扫吧。”郑遵谦看了看天,“尽量搞快点,别拖到明天去。”

    朱忠义接到军令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叹气。

    “看来咱们没机会逮勒克德浑这大鱼了,回吧,进城巷战,清理鼠洞打老鼠。”

    战斗开打仅半个小时,许忠义的第十八镇也返身入城加入战斗。

    三镇新编御营,四万多人马,仅战兵就三万多,如潮水一样涌入颍州城,逐街清理扫荡,遇到躲在宅院楼里抵抗的,直接把营属炮拉上来轰,要是还不行,那就呼叫炮标的重炮洗地。

    这种仗,明军以前哪打过?

    炮轰过后,排枪齐射,先控制街巷,然后再逐屋清理,有了郑遵谦的军令,他们可以放心的炮轰铳射,可以放心的见面就杀,不用考虑其它。

    太阳升到正中。

    暑气炎炎。

    城中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明军控制了城中一百多条大小街巷,城中的绝大多数房屋商铺也都被清洗干净,虽然还剩下一些,但已经翻不起浪花来了。

    一骑飞奔至城外帅旗下。

    “报,国姓爷已经肃清西城,斩杀勒克德浑。”

    “报,第八镇已经肃清东城。”

    “报,第七镇已肃清南城。”

    “报,北城已经肃清。”

    郑遵谦听着一个个捷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走,入城!”

第688章 睥睨

    夏日炎炎。

    正午时的烈火炙烤着大地,郑遵谦骑马入城,他自南城门进入。

    瓮城依然完好,由瓮城一侧门进入后,不大的月城内还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战争痕迹,瓮城门和城门不在一条线上,这便是歪门斜道,利于防守。

    在正常攻防战中,城门是争夺重点,为了保护城门,格外修建瓮城,瓮城往往只修一座偏门,瓮城里又狭小,攻城方夺取瓮城门进入后,则正门城墙上的守军,和瓮城上四周的守军,就能居高临下的杀伤进入的敌人,这就是瓮城捉鳖。

    勒克德浑守了颍州两年,也对瓮城重点加固,可谁料到明军根本不走寻常路,直接就爆破城墙入门,使的这瓮城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见。

    此时的瓮城上都站着明军守兵,南城门楼上也已经升起大明的日月旗。

    城门依次洞开。

    进入城内时,血腥味扑面而来,南城主街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仆倒的尸体,多数都是鞑子,既有八旗兵,也有他们的余丁、家眷和包衣奴才们。

    苍蝇在嗡嗡的乱飞着,高温下甚至已经有些臭味弥漫。

    辅兵也已经入城,开始打扫战场,有人把鞑子的辫子连头皮剥下收走,有人则负责把脑袋砍下装筐,还有人则把鞑子尸体上的盔甲、衣服剥掉,最后剩下一具白条抬上车拉走。

    担架队则在战场上紧张而忙碌的搜寻明军受伤士兵,只要还有口气的,都会马上抬到野战医院急救。

    阵亡的则也有专门的收敛队运走,天气炎热,这些阵亡士兵的尸体,会进行擦拭,确认登记身份,然后更换衣服,会直接在城外火化。

    郑遵谦缓缓前行,一路的士兵们纷纷向这位主帅行礼,他点头回应。

    街道两边的房屋商铺大多残破,甚至还有些在燃烧着。

    这是一座死城。

    这是一场屠杀。

    围城两年,鞑子早就弹尽粮绝,他们曾试图突围,也有清军试图来救,但都被击退了。

    他们就困在这里两年,粮吃尽了,吃牛马,牲畜吃尽了开始吃人,从老弱吃起,最后把所有百姓都吃掉了,他们最后连汉军团练、绿营也给吃了。

    要是明军再围上一年,估计他们会把除了女真族以外的汉人包衣奴才、汉军旗兵也都会吃掉的。

    两年围城战,让他们枪炮得不到补充,更没有弹药,连箭都严重不足,也没有了马。

    与其说是顽强巷战,不如说是他们绝望的在这里自杀。

    “这些鞑子里不少也曾是参加过宁远之战、松锦之战,甚至是山关海之战,乃至入关后南下的潼关之战扬州之战等的精锐,但现在也只是一堆残破不堪的碎肉罢了。”

    “所以说,没必要过份美化鞑子,他们也是人,甚至还只是一群蛮夷。我大明武人,只要能够足饷足额足练,那仍然是完胜他们的。”

    “嗯,鞑子本来就只是效仿我大明辽东边军,勉强能算的上是早年强盛时的大明辽东边军,不是这些年他们能打,只是这些年朝廷的制度坏了,兵将得不到保证,指挥也出问题,这才显得他们好像挺能。”

    几员将领都带着满脸不屑的评价着地上那一堆堆碎肉。

    这些原义兴军的将领,早年多是浙东士人,秀才们居多,建立义社,有些人还曾参加过许都的白头军,这些人年轻,对世实不满,对朝廷不满,却又心怀天下社稷,面对朝廷的不公时,他们也曾揭竿而起,裹白头巾起义,反抗朝廷。但面对着入侵中原的异族鞑虏,却又奋然而起,响应鲁监国号召,高举义兴旗抗虏。

    数年前,他们还只是一群愤怒的青年,而现在,却都已经是总兵副将参将了,个个也都是战阵经验丰富,阅历丰富了,甚至是感悟也不一样了。

    这些年轻的将军,看着那些顽抗兵败死去的鞑子们,眼中毫无同情。

    甚至都没太多的兴奋。

    这场胜利早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吴三桂真会出兵南阳吗?”

    “他要敢来,那就更好,咱们收拾了颍州,正好去南阳会会他,说实话,这颍州之战早该结束了,拖了两年,大家都无聊的很。”

    “都说吴三桂了得,当年手里几万关宁精锐,却降了满鞑,如今还执迷不悟的继续给鞑子当狗,这种狗汉奸,就该死。”

    “就该排队枪毙!”

    “炮决更好!”

    对那位曾经也算名震天下的吴三桂和他的关宁军,这些浙东秀才出身的将军们,却毫无畏惧,甚至言语里满是不屑。

    尊重需要实力。

    大家连满鞑子都打的成了一堆堆碎肉,又岂会畏惧二鞑子?

    刘穆和朱忠义前来迎接郑遵谦。

    “伤亡如何?”

    “伤亡不大。”

    街巷战斗是惨烈的,但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所以只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罢了,虽然那是一支吃人的鞑虏军团,堪称恶魔军团。

    但这些吃人吃红眼睛的鞑子,就算抱定必死决心想多杀几个垫背,可在那犀利的火炮和排枪面前,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

    街巷里很多一大片的血肉,就是他们试图负隅顽抗向明军发起冲锋时,结果被火炮的霰弹轰成渣,幸运逃过一劫的也会被火铳补枪。

    他们绝大多数人,曾经纵横关外,甚至入关后纵横中原,但在这里困饿两年后,面对着这支全新的御营明军,却连一换一都只是奢望了。

    这种仗对他们而言是不公平的,他们缺少火器,缺少弓矢,甚至太久没吃过一顿正常饭了,他们甚至盐都早断了,只能在院墙脚,把受潮风化的墙泥刮下来装进缸里加水浸泡提炼,熬煮晒干成为硝盐。

    这种硝盐也极难得,好多还都是在茅厕墙上刮下来的,可谁还顾的这些。

    这两年他们也在城里试着种粮种菜,但所得有限。

    “俘获了一万多人,如何处置?”

    郑遵谦眉头一皱,“怎么还这么多俘虏?”

    “大多是鞑子的老弱妇孺,他们跪地请降,也没武器,咱也不好杀了。”

    郑遵谦不满,“鞑子的妇孺,就不是鞑子?还有那些包衣,既然能让鞑子留到现在,说明都是些死心踏地的二鞑子汉奸,跟鞑子一样可恶。”

    “可他们毕竟投降了。”

    “投降,他们现在想投降了?”

    “他们从关外到关内,屠了我们多少同袍百姓,那些被他们屠城的百姓,他们给过活路吗?”

    “全杀了,省的浪费粮食。”

    朱忠义上前一步,“都督,战斗时杀了也就杀了,可现在战斗已经结束,而且人数这么多,要是全杀了,到时那些御史言官肯定会弹劾的,咱们拿下颍州是立了一功,总不能最后因这些鞑子,反而给背上罪名吧,不值得。”

    “我们都恨鞑子,这些鞑子的妇孺也不是无辜的,但咱们也是武人,朝廷的将军,战斗既然结束,这些就不归我们处置了。

    我相信陛下也不会便宜这些鞑子的,不如先关入战俘营,听侯圣人发落?”

    王之仁破兖州时杀了两万人,事后也被许多人弹劾,还差点引发朝廷动荡。

    “这种脏手的事情,本来就该我们这些武人来做的,难道还要推给陛下?”郑遵谦道。

    朱忠义还是劝说他,“杀了也是浪费,留着多少还有些用的,不管是送去矿山为奴挖矿,还是流放台湾垦荒种甘蔗为奴,总还是有些价值的,就算直接发卖为奴,不也能卖些银子吗,也能充当军费啊。”

    杀了既脏手又浪费。

    “你们啊,就是怕脏手,怕被文官弹劾!”郑遵谦叹气。

    “既然如此,那就都押到俘虏营关押,不过有一点,不能对他们太好,每天就一顿稀饭,还得干活,就算有伤有病,也不许浪费医药给他们用,要是死了,也是早点结束他们罪孽的一生,谁让他们来这里呢,我们请他们来的吗?”

    郑遵谦特意看了勒克德浑的首级,还要搜寻到的他的铠甲武器,以及印信等。

    “派人快马献给皇帝陛下。”

    陈潜夫等也顶着烈日入城巡视,看着这惨烈的战后景象,不少文官脸色发白,毕竟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情况可不多见。

    而郑遵谦把个已经有味的勒克德浑首级提给他们看,也让他们大倒胃口,看着那个狰狞的首级,很难与那个辅政王的尊贵身份联系起来,何况他不仅是亲王,他祖父还是摄政王代善。

    但现在,也不过是几斤正在腐坏的皮肉。

    陈潜夫听说俘虏了许多鞑子,还担心郑遵谦会杀俘,等听他说会全关起来听侯皇帝发落时,他才算松口气。

    战后杀俘不是祥不祥的问题,而是这样滥杀是很不好的。

    一支军队如果这样杀俘,以后就难免染上戾气,会很难约束的。

    “郑都督要是放心的话,不如将这些俘虏交给我们来关押看守?”陈潜夫提议。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打扫完战场后,我们就得火速赶往南阳了,吴三桂和尼堪等随时可能会赶往南阳。”颍州到南阳,有近八百里路,虽说道路平坦好走,可如今炎炎夏季行军也不容易。

    何况要携带大炮等,一天也就行军六十里,颍州到南阳,路上得半个月。

    “今天打扫战场,点验首级,登记军功,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全军开拔奔赴南阳,十日内赶到南阳,准备战斗。这里善后之事,就都交给陈总督了。”

    “没问题,我善后好,便来南阳协理钱粮。”

    南阳府属新划的豫西道,南阳之战,陈潜夫这个黄淮总督兼河南巡抚,自然得去。

    颍州之战打的轻松,但南阳之战绝不容易。

    不过这场仗肯定得打,郑遵谦他们这三镇也不是南阳之战的全部兵力,现在皇帝也正往洛阳来,几镇御营都会过来。

    另外湖广江西的朱胜利等也会带兵参与此次会战。

    郑遵谦计划早点去南阳,不让吴三桂的增援进南阳城。

第689章 鲁王宝藏

    皇帝从济南出发后,沿沙河河谷过泰山,抵达泰安,在那里祭祀泰山,又接见士民,还让诸法司接受百姓诉状,迅速的决断了一些桉件,赢得无数百姓称颂后,沿大汶河而下,再转泗河支流险河,南抵曲阜。

    在曲阜,皇帝先去拜了少昊陵,然后再去拜孔庙。

    曲阜孔府,皇帝召见了孔家的奉祀官和五经博士,以及各宗宗长等后,向第六十四代衍圣公,现奉祀官孔衍植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把曲阜孔府腾出来,与孔庙孔林一起规划,成为儒家圣地,由朝廷派官吏负责管理。

    皇帝很尊奉孔子。

    所以打算对这块儒家圣地,好好规划保护。

    孔衍植病怏怏的坐在那里,诚惶诚恐,他是怎么也料不到,他们孔家几十代传承,到了他这里居然要断掉了。

    虽然现在也后悔当初不该向李自成和多尔衮劝进,但也没后悔药吃,何况孔家惯例如此,历朝皇帝也没有怪罪的道理。

    可偏偏这位就非要如此苛刻,说来孔家跟兖州鲁王府,还是二百多年邻居,十几代的姻亲。

    但皇帝说翻脸就翻脸。

    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之前削衍圣公爵,只给他一个七品奉祀官和一个五经博士的世袭职,后来又要尽收孔府之地,仅留他一千二百亩,每丁二十亩,其余的都要收走。

    这个打击,让孔衍植是一病不起。

    又惊又吓,还愧对祖先。

    可谁能知道,皇帝现在一来,还要把孔府都收走啊。

    孔庙历史悠久,孔子死后第二年,由鲁哀公在孔子生前故宅基础上改建而成,历经各朝,特别是唐宋时不断扩建和整修,规模越来越大。

    宋真宗时一次就曾建殿堂廊庑三百六十间,大明弘治年间重修,历时五年,耗银十五万两。

    如今占地六百多亩的庞大建筑群。

    而孔府即原衍圣公府,也是孔子嫡系长孙长孙居住的府地,占地二百四十亩,前衙后宅,同样规模宏大。

    另外还有孔林,也就是孔氏家族专用墓地,林墙周长十四里,内有古树两万多株,明永乐年间有地十八顷,到此时,已经扩大到三千多亩,林内树木十万多株。

    三孔就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园林。

    如今皇帝登门孔庙,祭祀孔子,孔家人还为之兴奋,以为皇帝要回心转意,谁知道却是要连三孔都收走。

    皇帝的理由是孔子是圣贤,历朝尊孔,拔地敕建,都是尊贤师,而不是尊孔家人。况且孔家人这些年的表现可不好。

    皇帝直接叫来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给孔衍植搬来两口大箱子,里面满满的调查档桉,全是孔家历年侵占田地,以及欺压百姓等等罪状,甚至还有许多孔府内府的诸多污秽阴私脏事。

    问题很多。

    如果皇帝真要认真追究,孔家不仅要声败名裂,而且后果严重。

    现在皇帝对孔家还算客气。

    提出三孔归由朝廷派官吏管辖,孔府里的孔家人也都搬走,当然以后孔家嫡系子孙,也还是可以再葬到孔林的。

    对于那些犯事不法的孔氏族人,皇帝愿意网开一面,不深入追究,但要安排他们移民,将分别移民台湾、辽东、广西、云南、甘肃、四川、海南等地,皇帝说这是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也是传播孔圣的学问。

    他们属于移民,不是流放,也不是编管。

    原先授给他们的一丁二十亩地,朝廷会收回,在边疆之地,每家给一百亩荒地由他们开垦,还免他们五年地丁,后五年减半。

    对他们的限制是,三代内都不得再迁离边地。

    皇帝说这个是小小的处罚。

    孔衍植却差点惊的一命呜呼。

    皇帝还提出在沂河南岸,给他们赐一百园宅地给孔衍植,让孔家在这里重新修一座孔宅,不叫孔府了,叫孔宅,因为现在的孔衍植仅七品散官,没权力叫府。新的孔宅会由朝廷给图纸,他们按图纸建就好,那样也不会逾越违规。

    那两大箱的档桉,涉及到曲阜近半的孔氏族人,这次都要迁走。当然,如果没涉及到却也自愿移民边疆的,朝廷也会支持,并给予额外赏赐,比如迁移后赏头耕牛等。

    这两大箱子里涉及到的侵占田地、房屋、矿山、作坊,以及放高利贷等违法行为,都要纠正。

    皇帝会派锦衣卫和东厂,进驻曲阜,专桉办理。

    孔衍植惶恐的请罪,希望皇帝能够看在圣人的份上,宽待孔家。

    “两千年了,历朝历代,够宽待孔家了,但你们这些圣裔,却很对不起祖先,朕如今的处置,还是很宽厚的,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宽大不会一直有的,这是最后一次。”

    “虽然田地、宅林收走了,可你们孔家的历代积蓄浮财这些,朕没动,凭这些你们依然可以过的很好。

    好好多读祖先留下的圣贤书,就算在乡间,也当做个乡贤。”

    皇帝当天便离开曲阜,仅留下锦衣卫、东厂进驻,迅速接管了三孔,连曲阜知县,皇帝也特钦点了堵胤锡的儿子堵世明为知县,世明原名孙骥,堵胤锡在长沙起兵时,特给儿子改名世明,给侄子改名正明,以示对大明之忠贞,堵世明在朱以海身边也有几年,是个挺正直也很有能力的年轻人,绍天元年参加会试中进士,现在也是五品京职,皇帝让他来曲阜挂职知县,可见对曲阜的重视。

    皇帝车驾沿泗水至兖州老家。

    王之仁在此破城,屠灭鞑虏后,朝廷派官调吏全力恢复,如今也是恢复了几分元气,朱以海也是相隔四年再回来。

    当初领兵北伐,打到城下,而这次终于能够进入城中。

    兖州城中,主街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商铺也开始营业,但不算热闹。兖州本来就不如徐州济宁临清聊城等,偏离运河,使的不够兴盛,再经两次屠城,更显萧条。

    因黄河改道,运河堵塞,兖州也越发的萧条。

    朱以海去了鲁王府,这座宫城十分残破,鞑子曾把这里改成满城,拆的乱七八糟。

    他按着记忆,带着兵来到王宫一座殿后,让人开挖。

    很快就挖到一间地下密室,里面藏着许多金银宝物,甚至还有鲁王府的一些册书诰敕等。朱以海带人连挖了七个密室,挖出了百万银锭,还有许多铜钱,又有价值二三百万的黄金、珠宝等物。

    这些都是当年他兄长鲁王朱以派埋藏起来的,没舍得犒赏守城士兵民壮,最后城破自尽,财宝也在这地下埋藏多年。

    朱以海南逃的时候,也没有动这些。

    时隔数年,他一一挖了出来。

    “这鲁王府,简单修整一下,就当做是朕的行宫吧,不需要怎么耗费,大致恢复原来样子便行。”

    对于这座王府,朱以海脑中有许多相关记忆。

    “你们还记得这里吗?”

    朱以海对随驾的秦王和汉王兄弟俩问道。

    “记得。”两兄弟却都还记得这儿时的家,尤其是朱以海居住的那片院子,更是记忆深刻。

    鲁王府挺大,是一座王城,各地的王府其实都是统一制式,只是地方贫富不同,最后修的略有些不同。

    阮大铖建议把兖州府升格一下,比如嘉靖皇帝在藩时的湖广钟祥,后来便叫承天府,设兴都留守司。

    “此乃陛下龙兴之地,可叫龙兴府。”

    “亦或叫升龙府,龙升之地。”

    朱元章称帝之后,就把老家凤阳设为中都。

    不过朱以海对这个倒不是太感兴趣,兖州虽然是上古九州之一,但到此时,早已旁落,不论是交通还是经济等,都不再那么重要。

    “兖州这个名字就挺好的,没必要改来改去,论经济和交通,兖州也早不如旁边的济宁或徐州。”

    朱以海不仅没升兖州,最后还把兖州拆分了。

    黄河故道以东,运河以西,新黄河道以南那块地,新设一个曹州府,其东南的费县、沂州等,拆分出去设沂州府,北面的东平州等,划给新设的泰安府,新河道以北的寿张、阳谷、朝城、范县等划给东昌府。

    西南以微山湖,运河为界,西面归新划入山东的徐州府。

    仅是原属徐州的湖东夏镇,倒是划给了兖州。

    兖州府缩小了一半。

    “陛下,大捷!”

    朱以海带着两位皇子,在原来居住的院子里寻找着回忆,兵部尚书沉犹如赶来报捷,满脸喜悦。

    “大捷,颍州已经拿下,斩虏万级,俘虏万余,我军伤亡不过数百。”

    听说俘虏了上万,朱以海还有些意外,郑遵谦这位主帅,行事可是有几分激进的,这次居然能够留下上万俘虏。

    “当记郑都督一大功!”

    “郑都督已经率得胜之师赶赴南阳,如今是陈总督在颍州善后。”

    “南阳,”朱以海念了几句,“有关中的情报了吗,吴三桂有没有出兵?”

    “还没收到关中军情,不过就算吴三桂出陕,陛下也不必担忧。”

    “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快马传旨郑遵谦,让他小心谨慎,不要轻敌冒进,就算吴三桂急援南阳也不要紧,我们必须得稳,得提防他们鱼死网破兵行险着,”

    如今明军御营装备确实越来越好,士气也高,但打仗这东西又没有什么绝对,就算当年李自成等还只是不成气候的流寇时,也一样是重创过朝廷精锐官军的。

    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很多。

    越急越容易出事。

    “让他先在驻马店休整,不要急着进入南阳盆地,朕正在带兵往洛阳赶,到时朕领兵南下,屯汝州的鲁山,我们两路兵马组成钳形攻势,进可攻退可守。”

    清廷若是仍然不拼,那朱以海自然是可以一路扫荡过去。

    可如果清廷打算全力拼一把,甚至能调动吴三桂出关来援,那朱以海反倒不急着去南阳了。

    两支军团靠拢,加上南面李赤心朱胜利金声桓诸部牵制,朱以海完全立于不败之地,吴三桂虽强,可他的兵缺粮少械的,若敢弃坚城来野战,朱以海还巴不得呢。

    这已经不是几年前起兵之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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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升明帝介绍:
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