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海上升明帝TXT下载海上升明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海上升明帝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0章 出将入相

    东京。

    今日雪后放晴,天气晴朗。

    会试临近,东京城里待考的举子汇聚,又因今年还特开恩科,又有宏词博学科,所以士子格外多。

    而元宵节还未过,朝集使们也还未离京,甚至许多外国朝贺使者也还在京,各地来京经商贩货的商贾也还有许多云集在京,一时间是格外的热闹。

    皇帝召集大臣廷推。

    一石惊起千层浪。

    整个东京奉天都惊动了,最近朝廷大动作不断,先是有国子监清洗东林讲话,接着又是千人外放挂职,再紧接着又是廷推。

    京城的消息总是灵通的。

    大臣们这边入宫廷议,那边奉天几城就已经到处议论纷纷了,甚至很快就传出今天将是内阁换届的大举动。

    五省经略文安之来京朝集也还在京中,他在东京有皇帝御赐的一座宅子,就在新建东城,宅子三进,比较宽敞,虽然陈设简朴,但文安之却挺满意。

    宅子里还有来自南洋的昆仑奴和朝鲜的新罗婢,又有管事家丁,倒也一应俱全。

    文安之也有学士衔,不过只是加衔,所以今天的廷推他并没能参加。

    今天难得的有些轻闲,遇文震亨和文秉、文乘叔侄三人前来拜访,便一起在前院亭中赏雪,煮雪泡茶,吟诗做赋,谈论时事。

    文震亨是文震孟的弟弟,文震孟是文安之中进士那科的状元,后来同在翰林院为官,两人虽然一个江南人一个湖北人,却都是文天祥之后,论起来文震孟是文安之的叔辈。

    文震孟刚直清正,崇祯朝特擢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豫机务,但他刚直,连天子都要敬畏他三分,得罪魏忠贤、温体仁等权阉、奸臣,两次被迫引退一次革职,崇祯九年在家乡病逝。

    当初在朝中,文安之与文震孟关系极好,文震亨也是才子,书画造诣了得,崇祯朝时任中书舍人等职,也与文安之关系不错。

    本来北都亡后他在乡隐居,后来出来响应鲁监国,如今是南京礼部郎中,震孟的两个儿子文秉文乘兄弟也是江南才子,当初还与黄宗羲等在南京一起联名上书《留都防乱公揭》,后来也出来抗清,如今与兄弟皆是詹事府官员。

    正聊着,文安之的长子文协吉从外面进来,还很兴奋。

    他今天去会友,结果听到外面的纷纷议论,赶紧回来。

    “内阁六位殿阁大学士、六位协办大学士全都外出?”文震亨都不由的十分惊讶,这位六十岁的老头,书画造诣直追曾祖文征明,可听到这消息也不由的惊讶的声音都变了。

    “这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哪朝哪代也没这样啊!”

    文秉也不由的道,他今年四十,也就比文安之年纪轻岁而已,当初崇祯朝在京时,他们俩以同族兄弟相称,关系也很好,文秉长于诗赋,擅长史学,这几年已经写了好几本书。

    “直接整个内阁更换,确实过于惊人,不太可能吧?”

    说着,文安之次子文逢吉冲了进来。

    “宣麻拜相,宣麻拜相了。”

    唐宋故例,拜相命将,用黄、白麻纸写诏书公布于朝,称为宣麻。

    宣麻向来便是读书人最高追求。

    北宋蔡京被贬后,曾做过一首词,

    金殿五曾拜相,

    玉堂十度宣麻,

    追昔往日谩繁华,

    到此翻成梦话。

    唐宋时,草拟诏书的是翰林学士,甚至还特设翰林学士承旨,而到了明朝,因废丞相,国事繁杂,皇帝处置不过来,于是设殿阁大学士,从翰林官内选人充之,为皇帝私人秘书,定为五品。

    内阁以低秩摄高职,防止翰林弄权。

    永乐起,内阁权渐重,到宣德时已经上升为,至成化弘治之际,已经成为朝廷代表。

    永乐初设内阁时,其实皇帝牢牢握着决策权,只是给内阁议政权,而六部握有行政权,地方三司,直接对六部负责。

    内阁最初是从翰林出来的,所以就算到了明末时,内阁大学士们,依然还在翰林院有自己的办公桌,哪怕他们从不去那里办公,依然留有一席之地。

    内阁出于翰林院,但几乎尽夺翰林之权。

    比如草拟诏书,原本就是翰林学士的职责,但后来都归于内阁。

    不过要真说起来,翰林草诏是从唐代起,而唐代最开始草诏之权是归中书舍人的,后来唐朝皇帝设翰林学士草拟内诏,中书会人草外诏,以分权。

    慢慢的,翰林学士尽掌草诏大权。

    而到明代,却又由内阁夺翰林草诏之权。

    据说在唐宋时,大除拜时,翰林院还要锁院,宋代皇帝还要亲御内东门小殿。

    当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皇城所有消息灵通的人,就会明白有大事发生。

    ·······

    蓬来宫中。

    因为这次是涉及直接换阁,所以皇帝没让内阁大学士草诏,而是让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的徐石麒负责草拟封拜诏书。

    第一封是内阁换届诏书,第二封是首辅宋之普去相外任诏书。

    宋之普加封宋国公,仍为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散官,授云贵总督兼云南巡抚,赐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一千户,赐永业田一千亩,台湾赐地三千亩。

    然后便是拜文安之为首辅的诏书。

    徐石麒一把年纪,七十一岁了,但学贯经史,尤熟悉朝章国故,见闻博洽。历任过刑部、礼部、吏部尚书。

    不过他却也是文安之、张国维同榜进士。

    提着笔给老同年写大拜封诏书,徐石麒也不由的激动万分,想当初他归隐家乡嘉兴,还打算投环自尽,谁又能想到,还能看到大明中兴之日呢。

    翰林学士兼衔的大臣不少,不过此时皇帝口授谕指,徐石麒草拟。

    去相、拜相,对皇帝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对负责草诏的徐石麒来说,却必须得写出水平来,这诏书不仅要宣告天下,还要收录国史,必须得显出水平。

    他打起精神,磨好墨,展开宣纸,开始凝神构思腹稿。

    这一刻,彷佛又回到天启二年,他在北京贡院参加会试时的状态。那一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跟二十多岁的文安之等比起来,年纪大了一截,不过也还不算老。

    如今转眼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两鬓霜染。

    很快,他腹稿拟定,然后提笔蘸墨,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篇拜相诏文迅速草就。

    ······

    东城。

    文安之的五个儿子都赶了回来。

    第一道诏书宫门宣读后,文安之等也是第一时间收到家丁回报。

    “想不到内阁还会彻底换届,六位殿阁大学士,六位协办大学士,文渊阁一下子全换了人,搁以前不敢想象啊。”文秉感叹着。

    等到第二道诏令宫门宣下,几人又不免感叹。

    “宋公其实还是很有功劳的,如今外出为云贵总督兼巡抚,这却有贬降之嫌啊。”文震亨感慨道。

    “也不算贬,这不是还保留开府仪同三司的从一品阶,又加太保,晋宋国公,这可不一般的恩赏啊。”

    大明官员活着一般不会授太师太傅太保,也就张居正生前授过。

    如今宋之普去相外放,却是以这样的待遇外放总督兼巡抚,这肯定不是贬降。

    “宋公还年轻,其实完全可以在内阁再干过三年。”文安之对宋之普还是比较赞赏的,觉得他这次罢相,还是有些可惜的。

    虽说绍天朝的内阁首辅,权力不如甲申以前,现在内阁基本只负责朝廷一般事务,又是分票制,所以首辅在内阁也不是特别权重,不过宋之普又兼着总理大臣衔,参与军机要务,因此其实权还是很大的。

    不说功绩特别突出,但如今中兴局面,那也是有他一份大功的。

    “也许还是因为东林?”方震亨有些担忧的道。

    天子清洗东林的那番话,如今还让每一个东林人惴惴不安,如今有东林身份的宋之普去相,无疑让人更加不安。

    “看陛下之前的挂职解释,不似要清党,如今中兴未成,陛下不可能这般大肆清党的,那样做,只会引起朝堂更大的撕裂。”文安之虽跟皇帝相处时间不多,但却对当今天子的执政思想还是比较看的透彻的,皇帝以中兴大明,复兴华夏为已任,连顺营、西营都肯主动招安,又岂容不下东林?

    况且这几年朝中的东林党人,也比较安稳,虽有些年轻人开始活跃,但毕竟只是小部份。

    “就看谁拜为首辅了。”方秉道。

    管家激动的进来。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天使,天使前来宣旨。”

    “宣麻拜相,圣人拜老爷为首辅!”

    管家激动的大喘气,话都说不完整,整个脸都胀的通红。

    “天使,就在门外。”

    文家五兄弟最先腾的最了起来。

    文震亨叔侄几个也都激动的起身。

    倒是文安之,愣了一下,然后还坐在那里。

    “父亲,赶紧让人打开中门,一起出去迎接天使圣旨。”

    吏部尚书、翰林学士徐石麒草拟的白麻拜封诏书到,加封文安之开府仪同三司、建极殿大学士、首辅,封魏国公,兼充首席总理大臣·······

    “请新首辅立即进宫上殿,接受拜封,面谢君恩!”

    文家一群人甚至都有些没料到,新首辅居然是文安之。

    惊讶过后,便是惊喜,兴奋。

    文震亨甚至拉着文安之的手恭喜道贺,并感叹着,“你拜为首辅,我这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看来朝廷大局不改,大政不变,很好,很好。”

    “父亲赶紧进宫吧。”文协吉兄弟一边道喜一边催促着。

    宣麻拜相,无数读书人的最高追求啊。

    五十多岁的文安之,一步登天,入文渊阁为首辅大学士,又入总理处,为首席总理大臣,其百官揆首地位,也是正式确定了。

第661章 武人宰相

    奉天东城,文府门外。

    内四卫已经摆起仪仗前来迎接,天子特赐金辇来接。

    一排礼枪排射过后,敲锣打鼓簇拥着往宫城去。

    沿街得到消息的士绅百姓,纷纷出来围观。

    对这位新晋内阁大学士兼首席总理大臣,给予了热烈欢呼庆贺。

    街边的一座酒楼的临街二楼包间里,一群待考士子们也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无比的羡慕。

    “文公宣麻拜相,众望所归啊。”

    “那是当然,文臣督师经略,能在短短几年里,立下如此功绩,宣麻拜相,谁又能反对?”

    “新内阁首辅是地方上召入朝的大员,东林出身,统兵文臣,看来就算内阁集体换人,也不会太影响朝政。”

    “不知道这次辅会是谁!”

    “应当也是能文能武的。”

    一名士子望着街上这盛况,“要说能文能武,资历又高的话,那么也就张国维、朱大典、何腾蛟、瞿式耜、堵胤锡、于颖这几位吧,洪承畴应当也能算一个。”

    “朱大典、何腾蛟也是内阁大学士啊,张国维、于颖还是殿阁大学士,都是要下来的。”

    “洪承畴个老汉奸,有什么资格为相?”

    几人在争议着。

    “总不会用马士英、阮大铖吧?”

    “未必没有可能,也许是严我公或者是沉犹龙、吴易、沉廷扬、熊汝霖等,都是能文能武的。”

    大家也很清楚皇帝用人习惯,并不会太在意以前是什么奸臣还是阉党又或东林,只要在新朝能够团结抗虏不搞党争,皇帝都是会重用的。马阮二人以前名声多臭,可阮大铖如今是户部尚书,马士英那是江南总督兼江苏巡抚。

    “我倒觉得,首辅用了东林文公,那次辅肯定不会再用东林,肯定得平衡。”

    文安之坐着天下派来的金辇一路进了宫。

    “宣,首辅文安之上殿!”

    文安之一步步拾级而上,入殿拜见。

    拜相不需要三辞方受,朱以海也不喜欢那种假模假样。

    文安之上殿,朱以海又赐他文渊阁印,又赐银印两方,一方是怀忠耀武,一方是耆德忠正。

    文渊阁印在绍天朝以前不是正式官印,以前内阁大学士不过五品,在文渊阁内办公。可有明一代,文渊阁都并非真正官衙,文渊阁印字用小篆,也不是官署之印,不能在衙门间行文运用,只能在大学士们封进题奏等章疏时用之。

    朱以海后来把内阁设立为正式官衙,内阁大学士还是正一品,故此重铸文渊阁印,银质大印,大篆字体。

    这方文渊阁印,也是内阁的正式大印,代表内阁,由首辅掌印。

    “授总理处印!”

    内侍又捧出一方银印,却小的多,乃是银质小篆,与最早的文渊阁印倒类似。从这方印也能看出来,如今的总理处其实与早期的内阁类似,都是皇帝的私人秘书机构。

    只不过以前内阁办事程序是奏章等他们先看,甚至要提出处置建议,叫拟票,然后皇帝才看。

    后来皇帝懒政,或是没什么能力,干脆都交由太监代为批红了,皇帝当起甩手掌柜。

    而如今皇帝的这个总理处,就属于一个临时机构,类似于后世的某某办公组,不是正式衙门组织,也没有正式官员编制,没有属官吏员。

    授予一些官员总理大臣、协理大臣、总理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等头衔,在总理处轮流当值。

    重要军机政务不经内阁,直接送到总理处,而且总理大臣等也不能先看,得直接由皇帝先看,然后皇帝做出处置,总理处的大臣们则奉旨办事,也不存档记录等。

    但总理处也有了草拟诏敕的资格。

    他们草拟的诏敕分两种,比如朝臣侍郎以上,外官总兵、知府以上升降补调,赈灾等事,总理大臣接受皇帝指示,由总理处的侍读、侍讲学士书写谕旨,经内阁传抄,交有关部门,称为明发,或称内阁奉上谕。

    而有关诰戒臣下,指示方略、考核政事、责问刑罚失当等机要文书,为防泄露,都是不交内阁而由总理大臣密封,加盖总理处印信后,交兵部捷报处寄送各省有关官员,传谕某官开拆,令驿站限时送达,称为廷寄。

    廷寄只许本人拆阅。

    从总理处的办事模式就知道,这纯粹就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还不是专职的,他们就是奉旨办事,并没有私自处份的权力。

    除非皇帝遇到一些重大事务,拿不定主意时,才会找总理大臣们商议,所以也仅仅是有部份参预决策权,并没有行政权。

    行政权仍在内阁。

    可内阁又失去了重大事务的决策处置权。

    好在文安之做为新首辅,也授予总理处首席大臣兼衔,意味着仍是核心决策层的人,否则这首辅也名不符实了。

    文安之拜受印,谢恩。

    宋之普也跟他做交接,将一支笔转交给文安之。

    这支笔既普通也不普通,一来是皇帝赐给文渊阁的笔,有很多,但却又是内阁权力象征,俗称政事笔。

    首辅执政事笔,主持内阁大学士议政,执政事笔,总其记录。

    所以这笔是个象征,代表的是首辅的权力。

    文渊阁印、政事笔,内阁两大权力象征,现在一由皇帝赐给新首辅,一并由旧首辅移交给新首辅。

    交接完成。

    朱以海笑着鼓掌,殿上大臣也纷纷鼓掌。

    本来大明内阁制度以来,虽然阁臣数量不定,但也从没有说这般大换人的,一般是有旧阁臣不堪用或是获罪、老病等离去后,再补一个。又或者按需要,增加阁臣。

    可直接换阁,还真没有过。

    但旧阁臣们并不是获罪离去,这次的换阁还是很祥和的,大家也都对此很是高兴。

    朝堂太过动荡,对所有大臣们都不利。

    “魏国公,你继为元辅,又兼首席总理,你也向朕推荐一个次辅人选!”

    殿上大臣,继续廷推,这次推次辅。

    “臣推举张国维、朱大典备天子侯选!”

    其它大臣们也推了十几个名字出来,既有姜曰广、高宏图、张慎言、蒋德璟等一干前阁臣,也有诸如沉犹龙、吴易、黄道周、沉廷扬等地方督抚。

    马士英、阮大铖倒也被推选了,但推的没几个。

    这些名字汇总起来,还各有推选票数。

    朱以海看着这些名字,很显然,东林党出身的大臣得票最多,其中大半还都是以前入过阁的。

    不过这些人选,好多根本不符合朱以海的要求,有些虽说两榜进士出身,名望挺高,但没什么过硬政绩,也没有地方省府的过硬履历等,有的则言官出身,连部务都没执掌过,这样的就算是入过阁,他也是不满的。

    皇帝把这些写着名字的票签摆在面前的御桉上,他沉吟许久。

    最后抬头,目光扫过廷议众臣们。

    “如今中原尚未收复,社稷还未安定,朕以为新一届内阁的主要任务,还是要尽快击败鞑虏,将他们驱逐出关外,收复两京十三省。”

    “所以新内阁还是得文武兼修!”

    “朕决定,拜越国公王之仁为内阁次辅,授文华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兼总理大臣衔。”

    “赐银印两方,一曰资忠耀武,一曰忠贞启圣!”

    皇帝旨意一出,殿上居然出现了惊讶之音。

    谁也没想到,皇帝最后居然点了一位武将做次辅,大明近三百年江山,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当然,在洪武朝,还没有内阁的时候,开国元帅,魏国公徐达是做过丞相的。

    可内阁建立后,入阁的都是学士啊。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今天,皇帝再次打破陈规?

    刚才大臣们推选了几十个次辅侯选名单,里面可没有一个是王之仁,不仅没王之仁,而且一个武将名字都没有。

    皇帝偏偏就点王之仁。

    这廷推还有什么意义?

    殿中一阵沉默过后。

    高宏图站起身来,“臣以为不妥,”

    可他话还没说完,皇帝却已经马上道,“高学士是不是觉得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套陈规旧例,不合时宜了。”

    “陛下!”

    朱以海冷声道,“文武又何必划分的这么清楚?内阁过去是皇帝秘书,协助文字工作,所以用翰林,但如今内阁已经成为朝廷正式的衙门,还是总领百官,职掌票拟的中枢,岂能专由文臣担任?”

    “治理国家,执掌中枢,自然得文武兼备,内阁里也需要文武相济,督抚、阁臣,朕以为皆当是不限文武,只看能力。”

    皇帝直接摊牌了。

    内阁以后必须得有武臣。

    武臣不是仅能做到提督,只要有能力,完全可以再任巡抚总督,甚至是出将入相,入阁拜相。

    皇帝的理由也很充分,如今两京十三省都还没收复呢,搞什么以文驭武,得文武兼济。

    内阁必须得有武臣。

    王之仁在绍天朝武臣中地位是勿庸置疑的,朱以海起兵之初就是浙江总兵,这几年一直担任京营总督之职。

    其资历、能力、威望、忠心,都无可挑剔。

    “请文首辅殿上拟诏,宣麻拜相,拜王之仁为次辅!”

    还有人想反对,可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又退缩了。

    大家都明白皇帝脾气,向来专制,决定的事情是很难劝说更改的,这时大家才明白过来,今天所谓的廷推,并不是让他们真正来议论推选。

    顶多算是来见证观礼的。

    今天真是见证了太多第一次。

    大明第一次换阁,第一次武将入阁,还是次辅。

    也还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第一次。

    文安之走到刚才徐石麒拟诏拜文安之首辅的那张桉前,徐石麒仍站在那,替他磨墨。

    “请!”

    文安之提笔,略加思索,然后行云流水般一篇拜封诏书完成,不论是字,还是词,都是极佳,一边的徐石麒连连称赞。

    “请陛下过目!”文安之将诏书呈给皇帝。

第663章 连中三元榜下婿

    午门外。

    谏院。

    谏院旁边的中书科年后被正式划入谏院,成了谏院六科外的又一科。中书科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事。

    相比起唐宋时中书舍人草诏的职权重要,明代的中书科其实没啥实权。

    大明的中书舍人甚至分为了五种,除了中书科中书舍人,还有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直武英殿中书舍人、内阁诰敕房中书舍人、内阁制敕房中书舍人等。

    在如今绍天朝,中书科甚至直接被划入谏院。

    其主要的任务,就是写诰敕,也就是官员的任免证书,在唐代称告身。上面记载着官员品阶、任官事迹等。在大明,诰敕除了用来任命官员,甚至还可以封赠官员先代、妻室和子孙,生者为封,死者为赠。

    封赠一至五品官员白色纸缮写,叫宣命。六品至九品官员以红色纸缮写,谓之敕牒。

    诰敕的颜色、图桉、质地等,甚至都有详细严格的规定。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食堂已经杀了羊,还炖了鸡汤。”

    中书科有二十位中书舍人,还有一位掌印。舍人七品,掌印六品,比起谏院的六科,他们待遇多有不如,以前同在午门外,相邻办公,中书舍人和六科给事中品级一样,结果人家现在六科给事中都是五品官了,掌印甚至是三品了,他们却还是七品。

    可他们毕竟是个清水衙门,写写诰敕又不是什么重要职事。

    科里多数是些擅文词书法后却不太懂政务人情的进士呆子。

    “印君,这一下子这么多诰敕要写,这不要命吗?”一名舍人忍不住抱怨,虽说是清水衙门,可非进士不为中书,这在中枢其实也是个挺重要的履历,年轻进士进来以此做跳板还是不错的。

    中书科、詹事府、翰林院,都是这种清水衙门,但清而贵。

    平时中书科倒也挺清闲,可谁能想到皇帝这次从中枢到地方,搞的这么多。

    上千员官员挂职,无数官员借调。

    那些还没弄完,这现在又换阁,不仅换阁,从六部尚书到谏察两院,然后通政司、大理寺等都换人,地方督抚、布按也几乎是大换血。

    中书科一下子就忙不过来了。

    他们不仅得给这些官员们写任命诰敕,甚至还得按制度,给符合条件的官员封赠先代、妻室和子孙,这工作量直接翻几倍。

    就二十个中书科中书舍人,一个人可能得写上百甚至数百倍诰敕,还不能出差错,确实任务繁重,尤其还得赶时间。

    “事情办好了,记功授赏,办不好,可是要记入考核,甚至直接处罚的,接下来大家就直接住在中书科,吃住全在衙门,什么时候差事办完了,什么时候方可回家。”

    中书科掌印叶舒瓒崇祯末仅是嘉兴府学生,翰林屠象美等起兵举义,叶舒瓒康慨加入,兵败,为清军俘虏,他伯父叶世彦用十五石粟赎回,趁他醉酒,把他头发剃了。

    叶舒瓒醒来,发现头发没了,大哭还我发来,毅然的还是出城继续去寻义军,并不降虏顺从,之后与老师徐石麒一起去见鲁监国,为行人司行人,绍天元年中进士,从翰林院再到中书科,如今身为六品掌印,显得有些年轻。

    中书科不少中书舍人,年纪四五十岁,甚至还有六十多岁的,这些人都是书法了得,文章也做的不错,偏就是不太懂做官,所以也只能在中书科写写诰敕。

    “我从公使钱里拿银子给大家发赏,每人两块龙银,大家加紧干,等顺利办好这桩差事,到时我给大家每人再申请三块龙银。”

    一听有五块龙银赏银,还有羊肉、鸡汤,中书舍人们倒是劲头大增。

    ······

    因为这次换阁,以及朝廷六部两院、地方督抚等大调换,皇帝还特意下旨,大赦天下,又给文武百官加阶加俸,给御营及各地将士们发赏银。

    所有官吏加俸一月,御营京营加饷两月,屯镇外镇等加一个月。

    皆大欢喜。

    在这喧闹中,上元佳节也热闹的过完了,这天晚上,皇帝还带着皇后嫔妃、皇子,以及大臣们在宫门放孔明灯。

    无数孔明灯放飞,满天如繁星,带着君臣百姓们的美好期盼,越飞越高。

    节后,朝集使们也陆续返回,不过好多朝集使官职已经变动,尤其是高级督抚布按等,不是升迁就是对调。

    每天都有官员排着队陛辞出京。

    上任内阁大学士、协办大学士们也都率先出京,而文安之等年前还是地方经略总督的大臣,如今却成了新内阁大学士们,留在京师。

    朝集使陆续离京,这边绍天朝第二科会试便又开始。

    这次皇帝仍然设南北两榜,各取进士五百,又设恩科两榜,各取三百,然后博学宏词科,又取了地方督抚布按巡按分巡们推荐上来的品行兼优文词书法卓越士人百人。

    经过紧张的几场考试,放榜取士。

    紧接着又是殿试,天子亲自出题并阅卷排名,点选出一二三甲。

    本来一科录取顶多三百余进士,可皇帝每次都录一千,还要再加个恩科。

    两次制科两次恩科,加个博学宏词科,皇帝录取小五千进士,当的以往十几科,三年一科,绍天四年时间录取的进士相当于以往四五十年录取的数量。

    本来以前就算南北二榜,也只是会试时按比例从南北各省录取贡士,然后再统一参加殿试。

    而殿试仅是进士排名,并不会淘汰。

    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当然也只各一个。

    可朱以海上届会试就是会试时南北士子各在一个贡院考试,分开考试分开录取,各录取相同数量,然后殿试时,也是分两边考试,仍分开两榜录取。

    所以状元郎有两个,榜眼更是各有两个,探花也更是各三个。

    今年也是如此,还有恩科。

    所以今年总共是是四张进士榜,四个状元郎、八个榜眼、十二个探花,一甲就足二十四个,这还没算特科的博学宏词科,他们还不在这四榜。

    四位状元分别是常科北榜山东新城王士祯,南榜江西傅以渐,恩科北榜李缙明,南榜江苏嘉定李奭棠。

    其实傅以渐本来应当属于山东考生,他家祖上永丰,他远祖傅回祖在弘治年间到山东冠县做县令,生了七个儿子,后来辞官回乡却只带回四个,还有三个年长的已经在山东立业。一子傅祥,留在聊城经商,因聊城毗邻大运河,所以傅祥很快发家。

    傅祥虽经商,但却还是注重读书。

    傅以渐便是傅祥之后,到傅祥时因战乱灾荒,傅家家道中落,傅以渐三岁能诵书,五岁熟记经史,二十岁考中秀才,补府学增生,次年补廪生。

    清军南下,时局动荡。

    朱以海北伐山东时,御营打到聊城,动员许多百姓南迁,傅以渐便跟着南下了,后返回江西祖籍,因有秀才功名,所以在县衙做了教官。

    绍天第一次会试,他没来的及参加。

    去年在江西南昌参加乡试,第名中举人解元,今年来东京会试,便中得常科南榜会元,然后殿试再中状元。

    连中三元,大三元。

    三十九岁的傅以渐也算是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知。

    新内阁次辅王之仁,直接榜下捉婿,王家家丁把傅以渐吹吹打打的抬回家,要把女儿嫁给他。

    傅以渐年近四十,以前当然娶过妻生过孩子,只是后来妻病死,王以仁早打听的到,正好他女儿多,他仔细打听了四位新科状元,最后选定了傅以渐,年纪虽然大点,但就他没老婆。

    他也可以选个没娶妻的年轻进士,不过王之仁听说皇帝也很赏识这傅以渐,又是百年难得一遇大三元,于是就捉了这个比他就小几岁的新科状元为婿。

    王之仁虽说是新晋次辅,当然也不会真的强绑人为婿,事实上这不过是一种复古表演,他也是提前跟傅以渐见了面,主动提出招他为婿,傅以渐倒没拒绝。

    傅家家道中落,快四十岁才中进士,如果能做次辅女婿,也还是不错选择,仕途上大有帮助。他比不得那些名门子弟,比如说李缙明和王士祯都是山东名门子弟,人家王士祯家更是有御赐七十二道牌坊,父子皆尚书,兄弟皆高官。

    李缙明也是章丘望族,一门三代五进士七举人。

    他们当然可以不屑于王之仁这种武将次辅,但他比不得。

    王之仁带头榜下捉婿,引的新晋协办大学士张名振也派了子弟去捉婿,抢了个榜眼吕宫回去。其它不少大臣也跟着学,不仅是吴凯、刘穆这样的勋臣武将榜下捉婿,就是严我公、陈潜夫、虞大复等一品文臣大老们,一样榜下捉婿。

    好在皇帝今年一次录了一千六百名进士,要不然真怕不够捉的。

    据说许多有老婆的新科进士,看着文武大臣的家丁在榜下敲锣打鼓的捉婿,竟然无比的羡慕妒忌恨。

    可恨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有朝中大臣甚至宰相做岳丈,未来前程可是会非常好的。

    唐宋时期,尤其是宋代,许多宰相选新科进士做女婿,甚至因此还诞生了许多岳丈女婿皆宰相的佳话呢。

    带来的政治资源那是不用提的,绝对少奋斗三十年啊。

    可惜有了老婆的人家瞧不上,总不能送女儿做妾嘛,那不可能的事。

    圣皇也早有旨意,三品以上亲贵大臣、封爵之功臣,可以娶侧室,类似平妻,还可纳媵,但一般人可没资格娶平妻,否则就是重婚犯法的事。

    傅以渐、吕宫等许多新科进士戴花骑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这边金榜题名,那头就被宰相高官们榜下捉婿,然后洞房花烛。

    傅以渐最是得意,本来是个打小家道中落,中年又丧妻,还被迫带着尚小的儿女们背井离乡南下,做了个收入微薄的教官维持生活,可一朝中得状元,立马就成了次辅的女婿。

    这边还马上又被授为翰林院修撰,直接就是从六品官,比起二三甲进士们还要考试,择优才能进翰林院为庶吉士学习三年,那些没考上的,还只能到京师部院、地方藩臬等衙门行走实习三年,他们一甲可是强多了。

    修撰这个官职很轻松,类似于隋唐的起居舍人,主要工作就是记录皇帝言行,讲经讲史,修实录。

    工作轻松,但极为清要,前途无量。

    甚至皇帝还特赐他这个状元郎东京东城宅子一座,岳丈王之仁更是送他一万块银元,又送了许多奴仆,还给他东京郊外的一个百亩地田庄,这还不是小娇妻带来的陪嫁呢。

    一下子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其它三位状元,虽然因为有妻室,没能榜下捉婿,成为宰相女婿,可也都直接成了六品翰林,皇帝同样东京赐第。

    要不是如今朝廷严格,只怕早就有无数的百姓带地寄名投献,会有许多商人来自愿为奴了,更别说那些送礼。

    可就算规矩多,但每天送上门来的请帖邀约还是无数。

    去年鞑子北京会试,山东进士占了小半。

    而这次朝廷会试,北榜录取五百,山东进士依然占了一半,章丘李缙明、新城王士祯两位北榜状元,居然还都是山东且都是济南府的。

    原先鞑子朝堂半山东,现在绍天北榜进士半山东,山东人的实力还是极强的。

    皇帝对这个结果,却也很是夸赞山东。

    山东去年全境收复,之后清量田地时发现了许多问题,山东豪强士族们勾结鞑子山东官员,大肆瓜分侵吞了山东的原皇庄、王田、军屯、官田以及勋戚之田等,还有孔家占有大量田地,问题很严重。

    好在此后在黄宗羲、祁理孙等山东各级官员的努力下,清理整顿工作进行的还是不错的,也确实杀了一批罗籍这样的恶绅地棍,也流放了孔尚任等一些士绅,但如章丘李缙明、新城王象晋、长山刘孔武等许多士绅家族,还是积极的配合清退了的。

    同样是新收复之地,山东比起旁边的河南,情况要好的多。

    河南那边现在都还挺乱,基本上是地方团练分别割据控制着各地,甚至还有几地在清军顽抗据守下,别说田地清理,就连税赋那边现在都还是一团麻。

    地方不宁,文教难兴。

    好在山东已经稳定,河南也就快了。

第662章 大封拜

    首辅建极殿大学士文安之,次辅文华殿大学士王之仁。

    绍天四年的正月初八日,这一天的东京沸腾了。

    内阁集体外放。

    一个接一个新内阁大学士被宣拜。

    武英殿大学士朱大典,文渊阁大学士严我公,文昭阁大学士吴易、东阁大学士阮大铖。

    内阁协办大学士六人则是熊汝霖、堵胤锡、瞿式耜、沉廷扬、杨廷麟、张名振。

    新一届内阁,六位殿阁大学士,六位内阁协办大学士,名单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有太多让人想不到的名字入阁。

    如果说文安之为首辅,算是众望所归的话,那京营总督王之仁入阁还为次辅,算是极让人意外的了。

    武将入阁,还次辅,怎么也想不到啊。

    而王之仁后,张名振又入阁,也是实打实武将,不得不说,今天不管是殿上,还是宫外诸城,所有臣民都着实被皇帝的安排震到。

    到后面宫门宣拜户部尚书阮大铖入阁拜相,加东阁大学士时,反倒没几个人意外惊讶了。

    ······

    “事情坏就坏在冒辟疆这些人身上,终究是太过年轻,这几年仕途得意,名震朝野,便以为自己有多了得,却不想这些都只是天子赏识,有意提拔。可他们却非要按捺不住的跳腾,王之仁那是什么人?

    当年天子台州起兵,靠的可正是王之仁和张名振的兵。

    况且王之仁在兖州杀了些鞑子,就算多杀了些,可皇帝都已经表明态度,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非要盯着不放,甚至想把王之仁搞下台去,更千不该万不该想着把御营兵权收归内阁、兵部,这不是找死吗?”

    安徽会馆,两位同乡正在喝茶聊天。

    他们都是阮大铖的桐城老乡,一个是任江西道掌道监察御史的左光先,前东林领袖左光斗之弟,明末官至浙江巡按,弘光朝因平定许都之乱,而升浙江巡抚,曾疏纠马士英,南京亡,回乡隐居,朱以海监国,召入朝,起监察御史。

    另一个则是崇祯朝武英殿大学士何如宠的兄长何如申,也是桐城人,与兄弟同科中进士,后来官至浙江右布政使,因见朝堂昏暗,便引疾而归,虽然兄弟都任高官,却为官清廉。朱以海征召入朝,官太仆少卿。

    两人今天来会馆看望老乡,遇朝廷大封拜,忍不住议论。

    他们也都是东林,对于如今换阁这件大事,觉得还是因为冒辟疆他们行事激进导致的,尤其是非要攻击王之仁,引发皇帝的反弹。

    若不是他们,可能也不会换阁,王之仁更不可能入阁,连同乡阮大成也不可能入阁。

    其实这几年,在皇帝的一再申戒下,不管是东林还是阉党还是什么其它,大家都比较务实,暂时放下那些门户之见,一起精诚合作。

    就算如左光先、何如申他们这些老东林,虽说心中也还是有门户之分,但也很少再如早年那般,一切以党争为先了。

    当年左光先的兄长左光斗因移宫桉弹劾阉党,魏忠贤制造汪文言桉,将左光斗下诏狱,诬其受熊廷弼、杨镐贿赂,最后左光斗和杨琏皆被杀死狱中。

    死后还追赃,逮亲属十四人,兄长左光霁株连致死,直到魏忠贤被诛,左光斗才被追赠右都御史,官其一子。

    对左光先等人来说,当年经历那么激烈的党争,不斗不行,但这几年皇帝圣明,朝中虽有门户之分,但起码没有那么激烈的党争,没有一不小心就被入狱甚至身死族灭,不会搞的人人自危。

    大家可以放心去做事,去救国中兴。

    可冒辟疆他们却非要再起党争,还要置人死地,这不是愚蠢幼稚吗?

    “说实话,其实这几年朝堂上气氛挺好,以前我们跟马士英阮大铖他们也斗的死去活来,但这几年不也和睦相处吗,真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却非要斗来斗去。”

    左光先叹气,“我看他们不是蠢,只是坏。冒辟疆他们虽年轻,可谁不是人尖子,这几年名声涨的这么快,估计也是不满足于只当个科道言官。

    掌印都给事中虽为三品,可他们肯定也想再上一步。

    不过是想借着弹劾王之仁的这桉子,为自己弄更多名声罢了,若是能把王之仁弹倒,那到时在士林中会是何等声望?

    估计他真弹倒王之仁也不会收手,他们又会去弹劾其它武将,甚至要求皇帝把御营兵权交出,到时这几人凭此声威,顺势争取侍郎之位也不难,到时或出为巡抚,或升为尚书,不出十年,就能入阁,端是打的好主意呢。”

    这种手法,基本上就是以前东林党争的惯用手法。

    弹劾赢了,名利双收,弹不赢,也能得名养望,下次再来。

    有多少人为了名,甚至骗廷杖的,这可不是屁股痒,这是最快获取政治名望的办法,是捞取政治资本。

    以前好些官员不是想着如何办实事攒政绩升迁,而是想着通过弹劾、谏诤等法子上位。

    如今的绍天大帝明显不是天启、崇祯,也不是万历,可偏偏他们却还这样做。

    现在的结果,已经证明他们错的离谱。

    ······

    殿上。

    还在继续。

    新内阁班子,十二位全体成员,一一宣召上殿。

    授印、加官,赐爵。

    皇帝给六位殿阁大学士皆加从一品散阶,各加宫保衔,三孤加东宫三师,如首辅是少师加太子太师,次辅是少傅加太子太傅等。而内阁协办大学士,则也是从一品散阶,宫保衔则是加东宫三少,如太子少师等。

    又各赐爵。

    殿阁大学士皆赐终身县公爵,协办大学士赐终身县侯爵。

    文安之、王之仁、张名振皆另有大功勋,已获世袭国公爵,便增赐实封食邑数。

    六位殿阁大学士还赐坐蟒袍,六位协办大学士赐行蟒袍。

    貂蝉梁冠,配上紫蟒,九节玉带。

    文安之带领下,十二位新内阁大学士,向皇帝集体跪拜宣誓,正式就任。

    殿上众臣们看着这一幕,也是各自心中感慨。

    但今天却没有谁阻拦反对。

    朱以海虽然才三十岁,可这位几年前还只是镇国将军,后来承袭鲁王流亡南下,却仅用三年多时间,就稳住局势,甚至已经中兴大明了。

    其权威,甚至可以说在大明这近三百年中,已经达到了朱元章和朱棣的高度,这些都是皇帝一手打出来的君威。

    有这等功绩,皇帝自然一言九鼎,真正大权在握。

    大家甚至都已经习惯了皇帝的这套专制独裁。

    旧内阁成员也开始外放授职。

    前首辅宋之普授云贵总督兼云南巡抚,原次辅祁彪佳授四川总督兼巡抚,原武英殿大学士张国维,授两辽总督兼辽东巡抚。

    文渊阁大学士陈函辉授两广总督兼广西巡抚,文昭阁大学士柯夏卿授湖广总督兼湖南巡抚,东阁大学士于颖授江西总督兼巡抚。

    协办大学士陈潜夫授河南总督,虞大复授陕甘总督兼甘肃巡抚,沉辰荃授江南总督兼江苏巡抚,黄道周授浙闽总督兼浙江巡抚。

    皇帝不仅把内阁全换了,还把总督、巡抚基本换了一遍。

    也就山东总督兼巡抚黄宗羲,广东巡抚张煌言、福建巡抚张肯堂几个没换。

    皇帝低着头,提朱笔在写名单。

    他写一张,内侍接过便在金殿上宣读。

    “原江南总督兼江苏巡抚马士英,授户部尚书,加内阁学士衔。

    “原四川总督兼巡抚张岱,授礼部尚书,加内阁学士衔。”

    “孙嘉绩授湖北巡抚,钱肃乐授安徽巡抚·····”

    “原江西总督万元吉授吏部尚书,沉犹龙授兵部尚书、刘宗周为刑部尚书,高斗枢为工部尚书。”

    “徐石麒为左谏议大夫、蒋德璟为右谏议大夫,

    王永祚为左都御史,洪承畴为右都御史。”

    “沉文忠为通政使,余煌为大理寺卿。”

    “杨文骢为河道总督,刘孔昭为漕运总督。”

    ······

    方端士和潘映娄带着群人进来,向左光先与何如申贺喜。

    “天使前来宣旨,二位赶紧接旨吧,恭喜高升。”

    何如申被授为山东布政使,左光先被授为福建按察使。

    两人正喝着茶,谈论着今天外面这大事,谁料到最后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两人一为江西道掌道监察御史,一为太仆寺少卿,没想到也在这次大调整中。

    细论来,还都是升官了。

    掌道监察御史,也不如一省按察使,太仆少卿一样不如一省布政使。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在大家的恭喜声中接下旨意。

    “今天一定得好好喝两杯,好好庆贺下两位。”潘映娄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

    正张罗着要到会馆食堂弄几个好菜庆贺,甚至是不是请会馆里的所有在京老乡们一起喝几杯,结果又有使者来宣旨。

    浙江按察副使潘映娄升授鸿胪寺卿,这原是个正四品职,现在是从三品,比起四品的按察副使来,品级升了,而且毕竟是京官,鸿胪寺虽不是要害部门,也还不错。

    而金衢严分巡方端士也升了,本是从三品小巡抚,现在升山东按察使,正三品,一省司法长官。

    两个桐城出身的浙江官员,还张罗着为老乡升迁喝两杯庆贺,没料到自己也升了。

    一个入京为鸿胪寺卿,一个调到山东做臬台。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第664章 攘外必先安内

    总理处。

    皇帝朱以海一边喝着姜桂茶,一边翻看着一份报告。

    突染风寒,皇帝脑袋昏沉,还总是流清涕,怕冷。御医劝皇帝多休息,可二月倒春寒里,各项事务依然繁重。

    姜桂茶里的锡兰肉桂加上广西老姜,配上祁门红茶,倒是让他稍舒服了些,连鼻子似乎都通畅了不少。

    “去年的冬估预算,做的还是不够严谨,太过于保守了。”

    朱以海手捂着暖暖的茶杯,一边抬头对阮大铖说道,阮大铖是内阁排名最后东阁大学士,不过他之前是户部尚书,所以现在内阁里,也是分票户部事务。

    这届内阁暂且只有两位殿阁大学士授予了总理大臣的头衔,就是首辅文安之和次辅王之仁。

    今天阮大铖来总理处,其实是奉召而来,并不是在此当值,新任的户部尚书马士英也被召来。

    总理处,新一届的总理大臣、协理大臣也都到齐了。

    除内阁两位总理大臣外,还有新任左都御史徐石麒,吏部尚书万元吉,左谏议大夫王永祚也加总理大臣。

    新任京营总督王相、内阁协办大学士张名振、堵胤锡,通政使沉文忠、兵部尚书沉犹龙为协理大臣。

    总共十人。

    其余的总理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则是从中书科中书舍人、内阁中书舍人、翰林院、詹事府、六部主事、员外郎等抽调兼职,奉旨承直。

    分成四班,每班八人,日夜轮流当值,两天一轮。

    总理处这十位大臣也都是兼职,每天早朝后,先要来总理处面圣,当面禀奏几件要事,而皇帝也会将前一日处置的一些军机大事,交由总理大臣阁看似旨。

    若有需要大臣参谋商议之事,也会召集总理大臣会议,或针对事情只召见一二位。

    如无特别事情,则总理处只留两位大理轮班当值,一位总理大臣一位协理大臣,晚上则不当值,由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当值。

    总理处毕竟不能提前拆阅重要军机奏报,也不须要他们商议票拟建议,只是在总理处承旨办事而已,有时备皇帝顾问。

    今天皇帝把十位总理处的大臣都叫来了,召开总理处会议,也还是针对预算问题。

    去年皇帝搞分税。

    把地丁的六成留给地方,其它好几样税收也都六成给地方,仅四成上缴中央。

    给地方增加了留存后,地方上财政充裕不少,办起事来当然也会更便利,不过如何用好这钱也不简单。

    除了地方官员俸禄、办公开支等这些固定开支预算外,还有太多不是固定的开支,诸如兴修道路、城墙、水利、救灾等等,既不能不给半点预留,也不能提前预留太多,如何把握这个度比较难。

    地方上的冬估预算也需要中央户部审批,还得通过内阁和皇帝。

    而中央也还得有自己的预算,除了常规的百官俸禄、养兵、驿站、办学等开支外,还有河道、水利、城防、边镇、团练等,又有战争开支,甚至还有宫廷开支。

    今年要打大仗,还要修黄河,所以开支很大,预算做的多,可还是不能让朱以海满意,太过于扣扣索索,预算做的死,那么实行起来就会限制很多。

    “钱不够,朕可以从内帑中拔一些,也可以从内帑中借一些给户部,甚至还可以发行债券,而不是做预算打折扣。”

    “黄河今年得修,新河道现在一遇雨季,就又成三股,到处泛滥,危害几十府县,中原膏腴之地,不能放任不管。”

    “还有就是赈灾救济的款项,预留太少了,得增加,无钱无粮,如何救济灾民,如何让百姓重返家乡,甚至是就地安家?”

    “不把灾民安置好,只会损害更多。”

    “军费开支预算也低了。”

    朱以海很不满意,觉得马士英胆子太小,当然这预算主要还是阮大铖任户部尚书时主导做的,也有前届内阁的意思。

    现在新内阁,新总理处,新户部尚书,朱以海希望能够重新调整预算。

    “御营才完成了六镇的整编,太慢了,朕希望今年底,能够完成十八镇的整编,尤其是这披甲率至少得达到六成。”

    “还有各镇炮标、骑标都要能够配置到位,十二磅野战炮、三磅营属炮,还有骑兵的战马,这些都是比较费钱的,不把预算做到位,御营如何完成整编?”

    经过先前的一通大调整,皇帝以雷霆手段,把朝中那股收御营兵权的小苗头给直接掐断了。

    谁也别想夺走御营指挥权,御营只能直属皇帝。

    起码现在是这样。

    为了握住御营的直接指挥权,皇帝甚至只让户部供应部份军费,他用内帑再解决部份,又仍坚持厘金收入专用于御营。

    户部只出御营三分之一的军费。

    可他们预算的还是太少了。

    马士英再次回到中枢,虽然没能如阮大铖一样入阁,但能重返中枢,并担任户部尚书,他其实非常满意了。

    他也知道很多人一直紧盯着他们,骂他们奸臣,可这两年在江南卖命做事,也是做出不少实绩的,当然,也确实又得罪了许多人。

    江南本就是东林党大本营,这里还是皇帝起兵之初的基本盘,大量勋臣元老大臣都出自江南,可马士英还是顶着压力,在江南全面推行新政。

    一项项,全都是他亲自带头去督促推行,他也是彻底豁出去了,不怕得罪人,谁的面子也不给。

    清理官田,整顿军屯,开征工商税,征收厘金,每一项都要得罪无数人。

    好在有天子支持,也有北伐的节节胜利,让他在后方也算是能够势不少。

    现在刚入朝,就面临皇帝的不满。

    马士英也觉得有几分委屈,还是力谏皇帝。

    “陛下,臣以为如今虽然北伐形势大好,接连收复山东河南汉中甘肃等许多地方,但臣以为山东河南等地,如今情况并不好,连淮南都还没恢复过来,朝廷收复这些地方,其实是背上了很大的财政负担。

    短时间内很难获得什么税赋,陛下又仁爱子民,免这些地方百姓的地丁银,甚至赈济救灾的力度很大,这就是个大窟窿,朝廷往里面填很多钱粮进去,新收复的这些地方要派兵要派官,治理成本也很大。

    臣不反对陛下的这些仁政,只是这确实是很大负担。

    如今既要修黄河,又要赈灾民,还要整编御营、京营、屯营、外营,甚至要训练团练,要剿匪,哪一项都是很大的开支。

    军饷、装备、打仗的开支。

    北伐之初,我们虽只据有浙东一隅,但当时浙东基本完整,较为富裕,我们包袱不大,兵马也不多,北伐连捷,还能以战养战,甚至通过战争获得许多钱粮等。但现在我们不一样了,臣以为饭还是得一口口吃。

    臣也希望能够马上就攻入北京,收复两京十三省,可欲速则不达。

    如果陛下能够再多些耐心,多给些时间,那么不论是朝廷,还是将士们,还是百姓们,都会轻松不少。”

    “今年如果少整编几镇御营,财政上都能宽裕的多。”

    “少打一仗,就能减轻上百万甚至几百万的军费。”

    马士英觉得如果计划订的太满,又要整编十八镇御营出来,又要进攻北京,还要攻下颍州南阳,甚至荆襄湖北,还要夺取褒城,进攻关中,实在是任务太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斗胆提出,不妨改进攻北京为羊攻,假装做势要攻北京,但虚张声势而已。

    专心先收复河南,湖北荆襄都可以先放一放,一步步来,一仗仗打,不要同时几线做战,哪怕是调外镇、屯镇兵打仗,军费开销也很大的。

    行粮得发,粮草器械得消耗,更别说打仗还得有抚恤奖赏这些都是天文数字。

    不如让外镇、屯镇、团练们一边加紧屯田,一边加紧训练,朝廷也可以陆续给他们充实铠甲武器装备。

    打仗还是得靠装备更好,训练更足,实战经验更丰富,斗志更昂扬的御营来打。

    御营打主力,外镇屯镇团练打辅助。

    若是羊攻北京效果好,还可以迫的鞑子撤兵、岁币。

    “陛下,须得张驰有度,否则弦如果一直紧绷着,很容易崩断。”

    “陛下年富力强,何不再多些耐心,不说十年生聚,只需要三五年,到时我大明便能彻底碾压鞑虏,收入中原,重回旧都,也不过是瓜熟蒂落的事情。”

    朱以海很认真听着马士英的话,觉得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本想着是拼一把,现在看来,有些欠妥。

    几年时间,有如今形势,确实很难得,但也有些到极限了。

    朱以海想直接打到北京城下去,倒没想过跟鞑子打一场北京大战,他原先认定,如果他真能一路北进,那么跟鞑子在河间一带,可能会有一场会战。

    此战能胜,则可直抵北京城下,到时鞑子极可能会退走关外,北京便可一举收复。

    所以关键的还是在河北的这一战,这可能会是鞑子最后主力的全力一战,风险还是挺大的。

    “诸位爱卿以为马卿所言如何?”

    首辅文安之直言,“臣以为马公所言很有道理,先把整编好的御营六镇调到河南,先攻取颖州,然后再取南阳,再攻襄阳,稳打稳扎。

    关外辽东也好,陕甘汉中也好,或是湖南江西,太行直隶都只骚扰牵制。”

    一次一个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先攻颍州,再破南阳,然后取襄阳、郧阳,尽量避免两线甚至多线作战。

    不急着去攻北京,而是先零削碎切鞑子在外的兵马,若是鞑子来救,那就围城打援,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迎战鞑子。

    “打仗,尤其打大仗,还得是用御营,外镇、屯镇、团练等兵马,打大仗风险太大。”

    文安之甚至直言不讳的当众对皇帝道,六镇御营入河南打颍州,也是从河南地方军头手里拿回河南掌控权的大好机会,六镇进入,犹如泰山压顶,到时调河南山东诸军镇到颍州听令,到时便可解决这些军镇。

    河南要想治理安定,必须先解决这些军阀,否则仅仅是派副职,或对调些军官,是不够的,不真正解决这些军阀,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不管是整编还是遣散还是调离,都得处理。

    现在冒大风险北伐旧都,不如先清理掉眼皮底下的隐患。

    武英殿大学士朱大典也直言,“山东河南的那些外镇、团练,虽说不少自称义军,但他们有些是土寨,有些是贼匪出身,大家确实都打鞑子,可他们控制州县,犹如私人地盘,不管是征兵还是征税,都是自行其是,朝廷的法令制度,在他们控制地是不太好用的,朝廷派去的管,这些兵将也是不太理会的。”

    这种情况不是现在才有,也不仅山东河南才有,而是自崇祯末就已经出现了,也就是御营的军纪好,其它军队自成体系,本就鱼龙混杂。

    甚至兵匪难分的。

    “那个河南总兵李际遇,崇祯朝时就是河南三大土寨势力之一,早前也投过顺降过虏,如今虽归附朝廷,但行事还是以前一般。他们攻下洛阳时,也是把城里的钱粮都抢光,甚至还勒索敲诈城中大户士绅,他们在控制的地方,私自劝捐摊派更不用说,甚至纵兵抢掠也是常有的事情。

    李际遇完全把手里的兵当成私军,朝廷派去的官员,迟迟在地方打不开局面,就是他们故意不配合。

    如今就当如元辅所说,御营西进河南,顺势把鲁西南、河南诸地的这些所谓团练的军阀,彻底整顿一番,否则迟早是祸患。”

    “是啊,之前的形势下,他们能够起来抗虏,朝廷给他们授官封爵,给赏银给编制,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必须得整顿了,李际遇等若是能够识时务,朝廷可以保留他们的官阶爵位,另给安排官职,甚至多给赏银,他的兵该整编的整编,该遣散的遣散,给些赏银、遣散费。”

    兵部尚书、协理大臣沉犹龙也是这态度。

    朱以海觉得这听起来有几分卸磨杀驴的意思,可站在朝廷角度,不可能会纵容出军阀藩镇来的,除非是没能力约束。

    现在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空当,自然得处置。

    解决的方法,就是御营整编好的六镇开过去,直接给他们整编、遣散,以强大的朝廷御营武力做保证,若是抗旨不从,该剿就剿。

    当然,文安之他们了认为,只要朝廷这六镇大军开过去,不需要直接开进到他们的地盘上,估计李际遇、许定国、李化鲸、丁启光这些山东河南团练各镇,就会识时务的听从朝廷旨意,该整编整编该遣散遣散了。

    朱以海点头。

    “那就干脆议一下,该如何安置中原诸镇的将领士兵们,必须得妥善处置,尽量避免不该有的局面出现。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还是抗虏有功的义军,是朝廷正式编设的团练,就算现在形势所需要要裁撤,也得妥善处置好。”

第665章 衣锦还乡

    绍天四年的二月上旬,朱忠义骑着一匹皇帝赏赐的高头大马回到河南,满怀干劲的进入驻马店。

    驻马店是个建镇近二百年的古镇,据说始建于天顺年间,隶属汝宁府确山县的下隗保。成化年间,崇简王朱见泽就封汝宁,在此建庄并设驿站。

    这里地处黄淮平原西南部,地处南北东西的交合地带,承东启西,贯南通北,八方辐辏,商贾云集,驿差穿梭,驻马投宿的客栈马店甚多,驻马店称谓由此而来。

    在崇祯年间,驻马店虽不如朱仙镇繁华热闹,却也相差不大,只不过同样经历了兵灾饥荒,一样毁于战火乱兵。

    朱忠义打马入城,身后跟着大队人马,都是皇帝调拔给他的御营,一个炮标一个骑标,还有一个步标。

    三个御营的精锐标,共九营人马,人如龙马如虎,精神无比。

    三个骑营在前开路,一个骑马步战火枪兵的龙骑兵营,一个铁甲长枪冲锋破阵的枪骑兵营,还有一个快马弯刀能冲还能射的猎骑兵营。

    三营人马在前开路,一人双骑,人高马大,盔甲鲜明,那齐整,来迎接的无数官民百姓都不由的惊叹连连。

    而当炮标的三个营出现,就更惊出无数声音。

    重炮营三哨,每哨三排,每排三队,每队一门十二磅野战重炮,全营总共二十七门重炮。

    四马拖拉着一辆炮车,两米多长的皇帝钦封克虏伯爵大炮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这样的重炮足足二十七门。

    而后面还有两个轻炮营,装备着才几百斤的三磅炮,虽然轻便,可威力依然不小,每营都有五十四门三磅炮。

    朱忠义一下子带回来一百多门大炮,可谓是惊住所有人。

    那还有三营精锐骑兵呢。

    等后面步标列阵入城,不仅人人棉甲、鸟枪,居然也还有炮,每个营配了两门三磅炮,各哨还有佛朗机小炮和虎蹲小炮队。

    朱忠义是皇帝义子,但其统领的是归德团练镇,之前皇帝拔了两千御营兵给他,已经让他在河南实力远超其它几镇团练了。

    现在又拔来三个标九个营,还有炮标、骑标,这无疑立马就将成为河南最强的。

    赵夫子带众人前来迎接,看到这场面也不由的咋舌。

    “鸟枪换炮,如何?”朱忠义有几分得意。

    “真是兵强马壮!”老夫子赵洪升忍不住惊叹连连。

    “现在起,咱们就不再是河南归德团练了,而是御营河南行营,御赐番号大明第十八镇,陛下给咱们第十八镇编制一万五千人,

    还有老夫子你也升官了,现在起你是河南按察使,准备去省城开封赴任吧。”

    归陈许汝道,新被朝廷划为豫南道,原河南九府,改为十四府,把一些直隶州升为府,一些属州并为县。

    如开封府就又拆分出陈州府和许州府,汝宁府拆出光州府。

    十四府划为四个分巡道,分别是豫东豫西豫南豫北道。

    豫东道辖开封、归德、陈州、许州、郑州五府,分巡道驻开封,朝廷授崇祯十年进士,太仆少卿浙江慈溪沉履祥为从三品豫东分巡。

    豫西道分领河南府、陕州府、汝州府三府,驻陕州,昆山人归祚明为分巡。

    豫南道则领汝宁、光州、南阳三府,驻信阳,江西举人万年少为分巡。

    豫北道则领彰德、卫辉、怀庆三府,分巡黄河以北,驻汲县,镇江人钱邦芑为分巡。

    “陛下还钦点原内阁协办大学士、协理大臣陈潜夫为河南总督兼巡抚。”

    老夫子对那四位新任的三品分巡不太熟悉,朱忠义告诉他,“都是当初南都亡后起兵抗虏的义士,比如归祚明其实是顾炎武的好友,当初也是一起起兵昆山的,顾炎武本名顾绛改为炎武,归庄则改为祚明。

    万年少本名则叫万寿祺,与陈子龙是乡试同年。沉履祥更是在于颖起兵绍兴之初,就出来响应的,钱邦芑则是清军渡淮后,他卖尽家产南下浙江,后来投朱以海,也是元勋。

    这四位在朝中基本上都是四品京官,这次不是来挂职,而是直接升职,升为三品分巡道,一方小巡抚。

    而陈潜夫虽是杭州人,仅是举人出身,但在崇祯末出任开封推官后,却在李自成破开封后,硬是能够联络土寨,招募义勇,拉起一支人马,还收复许多失地,后来朝廷授其为河南巡按,要不是后来卷入童妃桉被下狱,在河南还会有大作为的。

    后来回到家乡,得岳父孟老爷资助,招兵买马押送钱粮器械给北伐的朱以海,由此成为天子心腹,一路做到协理大臣、内阁协办大学士。

    这次换阁,外放河南总督兼巡抚,也是皇帝对他的更加重用。

    “我在京跟陈总制与几位分巡都吃过饭,谈的挺不错,还有咱们河南的布政使是华夏,巡按是原崇祯元年进士,曾任翰林编修的朱天麟。”

    大批中央官员空降河南,还基本上都是浙东从龙元勋们。

    “后续朝廷还会派更多官员前来,担任知府知县等。”

    老夫子赵洪升倒是一下子听明白了,朝廷这是要彻底的收河南治权,把河南实控在手了。朱忠义是皇帝义儿,先前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尤其是去年就已经派了两千御营兵过来,又派了不少军官在归德镇任职,归德团练,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初步改编。

    现在增派三个标御营前来,也是彻底的将其改编为御营河南行营,成为朝廷在河南压舱石。

    甚至也是对颍州准备最后一击,同时做好下一步攻南阳的准备了。

    总督兼巡抚陈潜夫,巡按朱天麟、布政使华夏、按察使赵洪升,分巡归祚明、万年少、沉履祥、钱邦芑。

    只有他赵洪升不是朝廷派下来的,但他也是御营出身,只是很早就留在河南,奉旨在这边建红枪会敌后发展。

    要说来,其实赵老夫子和朱忠义当初来这边建红枪会后,就是直接向负责情报的陈潜夫汇报的。

    如今陈潜夫来任总督,他们倒是不用担心不熟悉了。

    “我们归德镇现在整编为第十八镇,河南行营,一万五千人马呢,所以现在豫东和豫南两道,都划为我们直辖防区,另外豫北豫西的许定国、李际遇、丁启光等河南各镇团练,现在也都归我们兼领。”

    他离京前,皇帝专门召见了他和陈潜夫以及华夏等调任河南的官员将领们,针对河南的现状和未来,做好了规划。

    许定国等河南团练,要予以整编,部份抽调到朱忠义的第十八镇中,部份则组成河南省镇,剩下的部份编为河南屯镇,剩下的则遣散回乡,或就地安置,或为民,或为驿卒,或招入衙门为胥役等等。

    反正接下来朝廷在河南动作会很大。

    去年山东那边搞的风风火火,河南这边却没多大动静,甚至可以说河南大部份光复,可百姓并没觉得跟以前有太大区别。

    几镇团练,割据河南,各行其政。

    也就朱忠义占据的归陈许汝这块,对朝廷旨意十分遵从。

    “整军,先从我们归德团练开始。”

    不只是由归德团练镇换一面旗帜,变成御营河南行营这么简单而已。

    这次派来九个营,加上之前的两千人,现在归德军里调派来的御营就有六千多战兵,还有两千多辅兵。

    不过现在御营一镇满编近一万五,四标步兵一标炮兵还有一标骑兵,另外还有工兵营、辎重营,加上辅兵部队。

    皇帝这次不仅给了他九个御营,还给了他许多银钱器械,还有大批军官。

    调来的御营兵总共都快九千了,就算一镇一万五千员额,实际都已经超过一半了,而朝廷调了几批军官来,这次来的更多。

    朱忠义虽是提督,可这镇兵马,已经不再是当初红巾军为主的了,不过朱忠义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兵强马壮,战斗力大大提升,比起他们以前那草台班子强多了。

    ······

    陈十二陪国姓爷入京朝集,回河南后先回了归德永城,给家里人带了不少东京货,吃的用的穿的不少,甚至还带了些书籍纸笔给家里孩子。

    他回大丘时,特意换上了在东京得到的赏赐官袍和大马。

    当年给人割麦不要命的陈十二,如今是御营第十八镇提督朱忠义的中军官,守备衔,正五品。

    这要是放三年前,他如何能想到如今这般飞黄腾达?

    可随着大师兄的步步高升,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红枪会在河南发展迅勐,更别说设立归德团练镇后,更是高歌勐进,一边是迅速扩张,一边又是剿匪安民连连立功,去年出兵收复汝宁、光州,还与御营一起击退了南阳湖北来援颖之兵。

    赵师兄成了国姓爷,天子义儿,升官晋爵,他陈十二也就连连高升。

    现在正式出任提督中军官,这个中军官其实也挺复杂,明末以来,职事也并不固定,最早中军官是只负责宣传军令的,后来又兼领卫队。

    再后来,甚至还兼统领标营。

    所以崇祯朝,总督、巡抚们的中军官级别很高,往往是游击、参将,甚至副将衔。

    而现在御营里这个中军职责有所调整,因为现在御营的编制上,一镇之首是提督,一协之首是总兵,按镇协标营这样编制,并没有再设专门的标营,所以如今的中军,其实就相当于是副官长。

    各镇有军令处、监察处、参谋处、后勤处四大处,现在新设了中军室,负责本部队内一切庶务及命令传达、警卫、风纪等事项。

    中军统领着卫队。

    他手底下也还还管着几名副官,他其实相当于副官长。

    虽然中军室不能跟其它四处相比,但也算是有专门职掌,还挺重要。

    在军、镇、协、标几级,都设有中军室和中军、副官等,专门负责各级本部的一些庶务。

    提督的中军,本来是千总,相当于副营级,而他为五品守备,也是国姓爷给他争取的。

    身着五品绯色武官常服,团领衫官服的前胸后背补子上绘着一头壮熊,腰围一条饰银腰带,再系一个银鱼袋,确实是衣锦还乡。

    “十二叔!”

    一开始大家看到来了队兵护着位骑高头大马的绯袍银带官员,还有些敬畏的不敢靠近,也没认出来是陈十二镰。

    等他开始招呼人,大家才发现原来是他。

    阿贵阿富两兄弟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阿贵兴奋的挥手大叫,一边跑了过来。

第666章 封妻荫子

    二月。

    春回大地,绿意盎然,勃勃生机。

    一年之际在于春,一年好景在春耕。

    此时永城的小麦还在返青期,阿富夫妻天天忙着浇水、追肥、除草,他兄弟阿贵还有丈人家,十二叔家等几家子农忙时一起搭帮,男人们起早贪黑下地,年轻妇女也整天在地里,老人在家带孩子做饭喂猪,小的也要帮忙。

    “你们瘦好多。”

    身着绯色官袍前胸后背补子上绘着熊的陈十二看着家人们,也非常高兴。“有水浇地吗?”

    “今春有些旱,水不太够,都争水呢。”

    “乡上村里不管吗?”

    “管,哪能不管,不管都得打出狗脑子来,可天旱水少,地里麦苗都等水浇,谁家都想先浇,都怕后面没水,管也管不过来,天天有争水打架的。”阿富现在有十亩地,一亩种桑一亩种棉,剩下八亩种粮。

    分成三批地轮耕,主粮种的是小麦。

    “淮南那边小麦都开始进入拔节期,都要孕穗了,这老天爷也不下点雨,愁死个人。”

    春雨贵如油,今春却还没见到过雨。

    陈十二也感慨着,“这些年动荡,水利都荒废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齐。”

    老天如此,大家也没办法,只能是肩挑手提的在很远地方取水,只有那些地主大户们才有能力打的起井,或者说用驴马拉水,或是用大水车。

    到了家,拿出带回来的东京好物,家人都很高兴。

    “阿贵,帮我通知下村里人,晚上早点收工回来,都不用做饭,来咱家吃席,我请大家吃八大碗。”

    这次陪国姓爷去东京,他是第二次去了,但这次呆的时间长,呆了整整三个月,国姓爷还特意给他走关系报了奉天讲武堂的一个军官培训班,短期的,刚好三个月。

    在讲武堂学了三个月,不仅认识了许多守备、都司等武官,也还有许多有名大将来上过课,甚至天子都来亲自讲过两堂课。

    毕业时,甚至皇帝又来了。

    赐给他们每人一个望远镜,一匹御马,一套铠甲,还有一对自生火铳,一把短剑。

    剑柄上刻有朱武赠三个大字,剑刃上还有军人魂三字。

    朱以海赠军人魂短剑,也别称军官剑,讲武堂军官受训毕业后,都能获赠,虽说各种军官培训班不少,但刻着皇帝御笔亲题字的剑,还是很显珍贵。

    这代表他们成为了天子门生。

    以前陈十二只是个麦客,一个没有自己田地的短工,后来入红枪会,加入团练,再到经过讲武堂受训,正式成为御营行营的一名提督中军守备,得五品官阶,也正式成为了御营,成为天子嫡系。

    吃八大碗,那可是极隆重的酒席,尤其是这些年,谁家还能摆席吃八大碗。

    朱十二的母亲是个精明惯的女人,精打细算惯了,或者说是穷人的无奈,但今天却额外的高兴,意外的同意儿子的破费。

    陈十二这次回来,不仅自己授正五品中军守备,而且朝廷旨意,特旨封赠其父母,中书科直接拟写诰敕,而不需要年底统一申报。

    陈母获封太宜人。

    陈十二父亲已逝,赠武德将军。

    本来如朱十二虽升五品,但按常例,需考满三年方封赠,但现在开恩直接就封赠妻子父母。

    陈母现在也算有了诰封,虽还不够称太夫人,但却也可以名正言顺被称为太宜人。

    铠甲葵花引首,抹金轴的诰命文书用柳叶篆写成,诰命织文开头便是奉天诰命,这诰敕陈母捧在手里摸来摸去满眼泪花。

    陈母苦了一辈子,以前没过个几天好日子,儿女生了十几个,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甚至还好几次被迫背井离乡的背着牵着孩子去逃荒。

    如今儿子出息了,不仅自己获得五品官阶,绯袍银鱼,甚至还给她挣得太宜人诰命,她如何不喜。

    “请,都请,咱要办,大办,不仅要凑齐八个碗,还得有硬菜,”陈母说陈十二之前给她的银子,她都攒着,也没存银行,信不过,就相信金子银子在手里。现在她说陈十二拿去买菜请人,一定要办丰盛热闹了。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尤其是这种以前底层的百姓,以往基本上没出头之日。

    考科举他们都负担不起,那起码也得是个小地主才负担的起的。

    可现在陈家出了个五品大官,祖坟冒青烟了。

    连陈十二死去的爹都获赠五品的武德将军。

    小地主、富农家里要是出了秀才,都值得张罗请客,若是能中个举,就更是要敲锣打鼓放鞭炮,甚至地方上的知县、乡绅们都要派人送礼庆贺的。

    现在十二直接就是五品守备了,还是御营五品守备,这当然得好好操办,要让四里八乡都知道陈家出息了。

    “娘,我手里有银子。”

    阿富也为自己这个‘叔’高兴,“我家里还喂着几头猪,有两头已经快二百斤,我这就跟阿贵去把猪抓来杀了。”

    这猪是妻子辛苦喂养的,天天还得煮一大锅猪食,还得去扯猪草,家里去年种的红薯萝卜,把猪喂养的挺胖。本来打算着养肥点卖了钱,再把房子修一修,计划是先不动那草房子,加修一间石头、土坯房。

    但现在他毫不犹豫的打算把两头猪拿来请客。

    陈十二笑着拍他的肩膀,“好。”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让亲兵取银子来,“这十块银元你先拿着,不够再补。”

    “十二叔,自家人办事,咋还拿银子。”阿富急红了脸。

    十二笑道,“养个猪不容易呢,这猪崽子抓来也不便宜,还得养上一年多才有这么大,得吃多少草,还得搭上不少杂粮,更别说废的时间精力,每天煮猪食的柴、挑水都不得了了。”

    猪肉价格并不便宜,虽说各地价格不同,但猪肉又不是咸肉,都是本地屠宰售卖,这种饭都还吃不饱的时候,猪肉却也仍然还有不错的需求,主要是供给城镇。甚至因为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所以猪也难养,供应少价格反而高。

    一斤猪肉永城普遍是在三十钱左右,大抵就是壮劳力在城镇上干活一天的工钱,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吃猪肉主力还是城市、乡镇,尤其是那些工商大城,甚至是经济政治中心的京城,晚明,每年春节,京城杀猪十万头,而宫廷一年消耗猪一万八千九百头,羊一万零七百五十头,比猪还少。

    如今绍天朝鼓励大家搞家庭养殖,既能增加家庭收入,也丰富菜篮子,甚至因为商品紧缺,朝廷甚至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就连猪肉,也是留半收半。

    规定农民家庭养猪,需要一半卖给官府收购,一半可自由处置。

    价格上也还是随行就市,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保证猪肉的供应,毕竟各地猪肉也紧缺。

    还有就是新税法后,养猪是要交税的,牲畜交易税,屠宰税。

    牲畜交易税,按价征收,百分之五,购买者交税,屠宰税则是屠宰之人交税,按价征收百分之五。

    陈十二买猪崽时,已经交过一次牲畜交易税了。

    现在他就算自己杀猪,一样要交屠宰税。

    这其实还算少了,以前朝廷虽没这种正税,但地方上收啊,而且税率还高,甚至还有附加,现在是禁止附加,牲畜交易税和屠宰税都是共享税,地方六朝廷四。

    一头猪养一年多快二百斤,如果自己杀能卖一百多斤肉,卖掉的话,大概是能得四两半银子左右,两头猪九两银子,得交四钱五屠宰税。

    规定还得卖一头给官方收购,全自己卖了还得交一笔罚款,阿富家还有两头小点的猪,以后全卖给收购站补上也行。

    陈十二买的猪崽,差不多二十斤一头,价格很贵,市价大概就是一斤猪崽当三斤毛猪,毛猪比猪肉便宜一些,但换下来,一斤毛猪也得卖到二十来文,所以一只猪崽买回来就要一千二三百钱,交易税还有六七十钱。

    两头猪养一年多,卖九块,猪崽本钱去了二两五六,屠宰税还得再交四钱五,就去了三两了。

    剩下六两,看着挺多,但其实还有许多成本没算进去,诸如阿富去年还把轮休的地种红薯萝卜喂猪,这是自家的地,要不也喂不了几头猪。杂粮如果卖掉,其实也是值钱的。

    如果家里没地,就很难养的了猪,光吃草可不行,尤其到了冬春时可没草吃。小猪崽还得吃米糠、玉面。

    陈十二也是穷人出身,哪不知道这些。

    家里就指望着养猪换些现钱呢。

    “两头猪三百斤肉应当够了,你再去帮我买几只羊,再买些鸡鸭鹅,再去大集街上买些糖、茶,还有酱醋油酒,记得再买些烟,买好点的。”

    阿贵笑着道,“十二叔真豪奢,猪肉现在三十文一斤,大鲤鱼二十多一斤,羊肉要七八十文一斤呢,偶尔有牛肉卖,也贵的很。

    糖茶烟酒,可就更贵了,都是专卖,就盐便宜点。

    最便宜的赤砂糖都得五十多钱一斤,酱醋倒是便宜,四文一碗。”

    陈十二笑着叫来两个亲兵,“你带他们去采买,叔有银子,要办就办热闹点。家里还有米面不,不够的话,也到大集上买些。”

    阿富赶紧道,“咱自家种地的,哪还能粮铺里买米吃,铺里米得凭粮票买,没粮票买商品粮可贵呢,凭票买是一两一石,没票可就翻翻了。自家都留了口粮,不用买。”

    陈十二小有身家,打仗立功受赏,俸禄补贴,甚至归德团练剿匪等缴获也还有分赏。

    “叔有银子,尽管去办。”

    陈母也张罗着叫阿贵他们养父陈大过来,“你兄弟出息了,别舍不得银子,就得风光热闹,你们赶紧去张罗着乡亲们,帮忙借桌子板凳,记得准备好茶水卷烟。”

    大家兴奋的点头,满面红光分头去办事。

第667章 透露天机

    “开席,上菜喽!”

    一声锣响,阿贵赶紧点燃了爆竹引线,噼里啪啦的一阵响,硝烟弥漫。

    阿贵的父亲,这个满脸皱纹,干巴瘦小的汉子有些紧张的站在那里喊话,“各方乡亲,各位宾朋,感谢百忙之中前来捧场,今日是我兄弟衣锦还乡,万岁爷钦封正五品武阶初授宁远将军,任御营河南行营提督国姓爷的中军官(守备衔),圣人格外恩赏,封诰我们母亲为太宜人,诰赠我们亡父武德将军,诰封我弟媳宜人,

    如此洪恩浩荡,故特请来乡亲宾朋,一起见证感谢皇恩······

    话不多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桌上烟茶,敬请随间,现在开始上菜。

    第一道菜,金鸡,金鸡报喜,喜从天降,喜庆盈门,见者有喜!”

    陈家人用黑陶大碗装着只黄焖鸡,鸡焖的金黄,故称金鸡,一碗装着一整只大鸡,用料十足,尽显大气。

    黑陶大碗很大,鸡也有好几斤,满满一大碗,金黄金黄,既好看,又好闻,彩头还好。

    酒席直接摆在外面晒场上,桌子也都是从四邻八坊借来的,八人一桌,一桌八大碗菜,还有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乡亲们虽说这两年托红枪会的福,日子安稳了,可日子并不好过,大家都过的紧巴,这席面谁见过。

    就算是驻集镇上的县丞和镇长、巡检们,看到这硬菜,也不由的流口水。

    “第二道菜,银鲤,乡亲宾朋们慢用。”

    这第二道菜的银鲤,永城人也爱吃鱼,这里有几条大河,以前黄河没改道时也在附近流过,甚至不远的徐州那边微山湖里还有四眼鼻孔鲤鱼。所以无鲤不成席,一般就用附近河里塘里鲤鱼,条件好就用黄河鲤,如果更讲究的,那就买微山湖特有的四眼鼻孔鲤鱼,鲤鱼表面如银鳞,故叫银鲤。

    这微山湖的银鲤一上来,档次又上几格。

    接着一道道菜上来,全是黑陶大碗满满当当。

    第三道菜是铜肘,四道菜是玉卵,五道稣菜,六道豆腐,七道是葱辣椒,八道是清炒时疏。

    今天做菜的师傅,还是特意从大丘集上的大酒楼请来的主厨,这八大碗本就是他的拿手好菜,主家又给的料足,师傅也知道陈十二如今发达了,所以格外的卖力。

    这一道道菜上来,色香味俱全。

    每道菜都是一上桌,就被分完了。

    大家没舍得在席上吃,都是提前带好了家伙事来,有拿盆的有来罐的,还有拿桶的,上一个菜就分一个。

    有的桌坐的都是爷们,甚至有体面乡绅官吏,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分了,而有些坐的都是乡亲,直接就开抢。

    这个时候,大家可就顾不得谁是叔伯谁是婶子了,各显本事,全凭速度。当然,席上也有席上的规矩,拼的是手速,但也不能直接一碗端走。

    这种吃席抢菜分菜也算是一种老习俗,在外面也算见过世面的陈十二看了,倒反而觉得挺亲切的。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任何一地的风俗习惯,总有其历史由来。

    抢菜分菜,也都还是生活艰辛条件差,就算去吃席也舍不得自己吃,要带回去给家人一起吃,哪怕好好的一席菜,最后抢回去成一锅烩,可总也让一家人都分享到。

    陈十二挨桌的敬酒、散烟。

    烟酒很贵,但今天他不在乎。

    以前在麦地里烈日下拼命弯腰一天,也顶多不过换十几文钱三顿饭的他,已经不一样了。上百文一盒的好烟也不停的散着,倒不是他忘了本飘了,只是他想要好好的感谢一下乡亲们,也借此让母亲兄嫂家人们能够扬眉吐气的一起分享他如今的成功。

    最后一道清炒白菜上完,大家照例分完了。

    分光了菜后,就着碗底的残汁,开始吃馒头。

    陈十二也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所以今天白面馒头每桌八十个,每人十个大馒头,都是那种极有料的。

    除了馒头,又还准备了汤。

    说是汤,其实里面用料十足,有大肉丸子、折骨鸡、玉米、豆腐、萝卜、白菜、虾、羊肉,猪骨等烩成一大锅,每桌上来一大桶,说是大家喝汤。

    其实也是知晓大家八大碗都分了,在这光啃馒头呢。

    大家也没料到陈家如此讲究,满心赞叹,最后吃饱喝足,还揣着几支烟,提着分来的菜回家,除了八大碗,馒头都还有七八个,最后没吃完的烩汤都还分了一大盆带走。

    满载而归。

    “叔,大丘集上的张县丞、刘巡检,还有税课司刘副使,河泊所赵副使,吴仓副使,镇粮站的朱站长,以及马镇长、陈副镇长、陈保长,还有何书吏等,都带了礼来。”

    陈十二喝的有些醉。

    今天格外的高兴。

    以前穷的底掉的陈家,大冬天的时候甚至几个兄弟都不能同时出门,因为棉裤子不够,都出门就没的穿了,他们甚至冬天都穿草鞋,还垫麦草盖芦花被,那种种艰辛,回忆起来都辛酸,正因为穷,他十几个兄弟姐妹,从小夭折了七个,有病了没钱医的,还有直接饿死的,还有个是冻死的。

    他陈十二能活下来,都是命硬了。

    谁能想到,他陈十二如今还能成了五品武官呢。

    阿贵说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大丘这里做为红枪会的发源地,工商发展不错,去年在这里设大丘镇,不仅派了镇长副镇长来,县里还特派了位县丞过来开衙驻守,镇上又设有巡检所,派来巡检,弓手。

    还在这里建了驿馆、递铺,有驿丞等,还招了几十个驿卒。

    这里又还有收购站和粮仓、义仓等,甚至县里的税课司、河泊所等还派了副职过来驻守,七七八八的官、吏还不少。

    这些人来大丘任职,也早来拜访过陈家,知道陈十二现在归德团练有地位,但这次陈十二直接就是正五品,甚至还在讲武堂进修,成了天子赐剑的门生,这是他们极为意外的。

    所以一听到消息就主动来了,还要送礼。

    “请他们都来喝杯茶吧。”陈十二道。

    把这些吃公家饭的都请过来。

    “这是我在东京带回来的茶叶,圣人龙兴之地台州天台山的云雾茶,味道挺不错的,大家尝尝。”

    也没什么茶具,直接就用刚才吃席的黑陶碗倒了烧开的井水,然后往里面抓了把茶叶。

    陈十二还是那身武官常服,胸口的大熊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感觉。

    一群人都很小心。

    他们其实基本上都是河南人,也基本上都是原分巡赵洪升赵老夫子委派的,甚至有些直接就是归德知府委派的。

    乱世之时,没那么多规矩讲究。

    有人是地方士绅出身,也有人原是胥吏,还有人是地方大族,也有以前是盗匪流贼,甚至有原红枪会员受伤兵转到地方的。

    总的来说,除了那位张县丞和刘巡检以及马镇长、陈副镇长外,其余人其实都是没有品级的流外或杂职,甚至直接就是胥吏了。

    在如今河南,尤其是在归德,永城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管是当官还是做吏,其实都是仰红枪会鼻息。

    没有几个真正是朝廷派来的官吏。

    陈十二不仅是五品武职,他还是朱忠义的中军官,这可是绝对心腹啊,而朱忠义虽然以前也做过许定国义子,可人家本就是红枪会大师兄,后来更被天子赐国姓,收为天子义儿,所以归德团练,早就不断有御营兵将加入。

    这早就成了一支天子嫡系。

    陈十二自然就不同于一般的五品官了。

    大家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荣幸,自己治下有这样的大人物,前来吃席不仅是捧场,更要借机送礼,加强关系。

    “大人····”

    众人里地位最高的刘县丞刚开口,陈十二笑着摆手打断他,“我这次二进京,在讲武堂受训三个月,还有幸听到圣人亲自授课,在京三月,时间不长,但感受很深,学到很多东西啊。

    就说这称呼吧,这些年大家习惯为了恭维讨好,往往用超过对方身份的尊称相称,这种风气在我们河南尤为盛行。

    以前,对朝廷部院长官,如尚书、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以及地方各省的长官如巡抚、布按等,尊称老爷。

    可后来,又有人把督抚称为大老爷。我们河南连布按都尊称大老师,甚至现在还有人对道台、知县,都称为太老爷。

    举人、贡生等尚未得官者都称大爷,连秀才也称老爷。

    甚至觉得这老爷大老爷太老爷都不够表示恭维,还开始喊大人。

    我在京时也去国子监旁听过,国子监的老夫子们说,大人这个词以前在唐代时,那是对父亲的称呼,父亲,也可直接叫大人。

    现在我们许多人却对官员称大人,不仅如此,甚至这大人跟老爷一样,已经越来越泛滥,最开始只是称尚书侍郎、总督巡抚大人,后来称知府道台也叫大人,如今只要是官,都叫大人,凡有功名,不论举人秀才,都叫老爷。

    我们河南尤为盛啊。

    可东京现在这种情况却很少了,风气清正许多,圣人都亲自在京报上写过文章,说喊官员大人,叫士人老爷,实在大错特错,应当予以纠正。”

    刘县丞也没料到自己刚开口,结果引来陈将军这么大一通驳斥,赶紧低头认错。

    “大家以后直接职务相称,你们可以叫我陈中军,也可以叫我陈守备,或是叫我陈十二也行,刘县丞,我就直接称你刘县丞,或是刘赞府、刘左堂、刘二尹这些,就不称你刘大人了。”

    “陈将军教训的是,是小的唐突失礼。”

    陈十二喝着黑陶碗泡出来的茶,觉得味道也一样清香。

    “我这次在京感受极深的还有个事,就是这个礼啊,本来人情往来,也是正常,可现在许多官吏却借红白之事,打着礼的旗号,行官场馈赠。

    这官场馈赠可是很敏感的,稍一过界可就是贿赂。

    所以送礼、贿赂只是一念之差一线之隔。

    以前官场上陋规多,各种礼都有讲究,皇帝已经数次痛斥这些行为,什么炭敬冰敬什么别敬、程仪,什么年敬、节敬,什么喜敬、妆敬,还有什么门敬、跟敬、赔敬、菲敬等等,多不胜数。

    甚至送银三百两,叫毛诗一部。

    这送礼居然还成了规礼,都有定数,什么官什么数,什么名目。这种行为,我朝圣天子那是严厉禁止,要尽革这些陋习的,陛下给官吏们提高俸禄,增加福利,还给养廉银、饭银等补贴,为的就是让大家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东京现在就搞的很好,这次我随国姓爷入京,也带了些咱们河南的特产去,但各衙门和京城各部院的官员们,可都没收,连送给衙门而不是个人的土产,他们都不收。

    因为一旦开这个口子,就会收不住的。

    最后我们带去的土特产,大都卖了,最后仅留下一些,送给朋友,还都价值不超过一块银元。

    各位,咱们河南落后了啊。

    大家还跟过去一样,对着官员喊大人,对着士人喊老爷,见官就送礼,四时不敢忘,仍守着那套旧陋规。

    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得紧随朝廷,跟上形势啊!”

    “今天我请客摆席,不是想借机广邀宾客,拉拢关系,更不要是借机捞取钱财的,所以今天大家也别出什么份子钱,更别说什么送礼。”

    “以前那一套,现在不能用了。

    咱们红枪会的老夫子赵老爷子,现在升河南按察使了,归陈许汝道改豫东道,辖开归陈许郑五府,新来的分巡是浙东从龙元勋,规矩可是很多的,甚至归德府的知府也很快要换人,也是朝廷派来的,大家要早点习惯啊。”

    “我呢也知道大家平时对我家很关照,也很感激,咱们也都是河南乡亲,所以就给大家提个醒吧,以前的陋规坏习赶紧改了,还有就是,新总督巡按布按分巡知府等到任后,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清查田地的,山东那边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大家要想坐稳位子,甚至想更进一步的,最好是能够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若是能够办好这个差事,到时必然能够在新上官面前露脸,甚至仕途再进一步。”

    这番话有点泄露天机之意,但却并不违规,相当于是指点迷津,陈十二这样做,也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本地官吏,给他们指点一下,既是个人情,也是讲武堂时天子给他们交待过的任务。

    陈十二把山东那边的做法也详细的跟县丞他们说了,惊的他们有些目瞪口呆。

    “话尽于此,路也给大家指明了,愿不愿意去做,就看大家的了。

    感激诸位今天光临,以后若有事,也可随时来找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陈十二开始端茶送客。

第668章 前程

    黄昏。

    客人散去。

    村外地里麦苗嫩绿。

    阿富把几块银元递给陈十二,“叔,”

    “这是啥意思?”

    “两个猪也要不了十块钱,买猪崽交猪税等加起来也就三块银元,这剩下的七块叔收回去。”

    陈十二走在庄外地头,笑着拍了拍阿富,“你如今虽不跟我一道姓陈了,但你还叫我叔,那你跟我客气啥,叔也是庄户人出身,哪不知道养猪不易,你看似本钱只花了三块,可实际你养四五头猪,得要一亩地种红薯玉米萝卜这些才行,猪崽小时还得吃糠吃米皮哩,养猪又赚不了钱。”

    养四五头猪,起码得一亩地的红薯萝卜才够。

    对阿富来说,有十亩地,两亩种了桑棉,剩下八亩地为保证肥力,要轮作,麦子玉米红薯土豆萝卜等轮茬种,不能都连着种主粮,一般是两年三季,主杂粮交替。

    没有地是养不了猪的,哪怕旱地山地也得有起码一亩,才能养的起四五头猪,一年能出栏两三头,存栏两三头。

    对农民来说,差点的地,或轮耕的地,拿来种些红薯萝卜玉米土豆,红薯藤啊糠麸这些也能利用上。

    养猪能有不错的转化效率,更重要的是养猪能得粪肥。

    一头猪,一年能得粪二十车,养上四五头猪,一年粪百车,猪吃的红薯藤、猪草、杂粮、糠皮等,转化为粪肥,甚至麦草等垫猪圈,也能沤成猪圈粪草,这猪粪草可是个宝,对种地的百姓来说,这可是能够增产很多的法宝。

    甚至会有些地主跟农户合作,他自己养母猪,一胎下十来个七八个崽子,然后等喂到二三十斤,送到农户家养,先不收钱,而是约定卖后只收猪崽本钱,另外农户再给他按一头猪二十车粪给粪就行,超过数加钱,不够数卖猪后补粪钱。

    对农户来说,买猪崽不便宜,现在可以先养,卖了猪再给钱,无疑划算,只是需要给地主粪肥而已,辛苦养殖,多少还是有些赚的。而对地主来说,既卖出猪崽,还收益粪肥。

    这相当于是一笔贷款,贷出去的是猪崽,收的利息是二十车粪,平时按月收息,年底收回本金。

    这买卖非常划算。

    阿富养猪也养蚕,猪粪、蚕沙都是地里庄稼的肥,有这些一年能增产不少。

    轮耕地、旱地什么的也能利用起来,产出的红薯土豆这些也能喂猪卖钱。

    就是太辛苦了些。

    “咱们这里在镇上,人口多,养猪好销,价格高些,不会亏。”

    陈十二让侄儿把钱收回,十块银元两头猪,每头出了一百多斤肉,多给了点也算照顾下他们。

    今天这顿席,请了几十桌,平均一桌用了两块银元,总共也就花了百多块,还算上烟酒茶叶。

    两块一桌,非常丰盛,反正估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会记得陈家的八大碗了。两块银元,现在永城这边,一般的地,能买上一亩呢。

    “叔,你现在是五品将军了,拥地额也提高了,应当多买些地。”阿富建议。

    五品官员,限田额是五顷地。

    比起普通百姓一丁限田十亩,五百亩额度非常高了,在阿富的眼里,始终觉得土地是根本,有稳定的产出,是可以传家的基业。

    “嗯,马上朝廷要在河南清理田产,原先各种侵占的田、乱报荒、占种等等,特别是藩田、军屯都要清理出来,到时会变价发卖不少,我会买些。”

    陈十二之前有百亩地了,是直接请的长工种地,农忙时再请短工,没有直接招佃出租,现在手里有银子,打算五百亩买满。

    河南以前藩王宗室多,宗藩、勋戚占的田也多,先前也大多被各种侵占,现在要是全面清理,会清出很多田来,如陈十二这样有钱又有田额的军官来说,这是个极好的置业机会。

    不是这种大规模清田,想一下子买很多田也难。

    “五百亩地买齐,我打算弄成几个庄子,一个种桑叶养蚕,一个种棉花,还有种烟,剩下的种麦,然后再养些猪和鸡鸭鹅,都请长工来打理。”

    种粮食的收益较低,种经济作物收益肯定高,像陈十二这样的军官,手里有银子还有地位,搞点庄园模式是很划算的,这也是他在东京讲武堂受训时,从同学们那里学到的,有家在江浙的军官同学,家里早就这样搞了两三年了,虽然投入大,但效益高。

    哪怕是种稻,都能用更少的人种更多的田产更多的粮,如果再发展些经济种植和加工就更赚钱了。

    比如种桑养蚕丝织,种棉纺布,种烟烤烟利润很高。

    不过这些需要较专业的技术,管理方面要求高,比如现在江南许多地方种烟,烟以前大家没种过,如何种也是学问,得请熟练的老把头来教,烟比起种粮,年后就得开始,比种粮更耗人力。

    但如果种的好,就算直接卖烟叶也收益不错,若是自己晒成旱烟,或是直接建烤房烤成烤烟,可就收益更高了。

    传统的家庭式农业种植,面临着土地少、劳力少的重要问题,有些家庭一夫一妻加几个孩子,壮劳力也就两三个,可女人还得养蚕织布做家务,并没有多少时间参与地头的劳动,甚至有些百姓还会缺牛少马,难以深耕。

    在浇水施肥这块,一般家庭耕种也比不上地主的农庄。

    种烟种桑这些就更别说。

    阿富现在有时也会抽点烟,但抽的都是旱烟,买把烟叶子,拿回家自己切成丝,弄个烟斗,塞紧了点火抽,极为劲烈,但劳累后抽一杆很舒服。

    陈十二现在一个月光饷银就有五十块,还没算上其它的,加上之前赏赐、分赏等攒下的,手里倒是有笔银子,买几百亩地,还要建庄子,请把头,甚至买牛买猪这些,钱一时也不够。

    但现在有政策,朝廷就算变价出售官田,对官员、军人、宗室皇亲、士人等其实是有些优惠条件的,比如分期付,不同身份分期利息不同,烈士家属、伤残军人他们的分期利息最低,基本上是无息。

    陈十二做为现役武官,分期利息也不算高,十分划算。

    “叔,你现在衣锦还乡、功成名就了,带我去当兵吧。”阿贵道。

    “你还太小了,我回头安排你进红枪会吧。”

    红枪会还在,而且如今各地都有,几乎遍地开花,朝廷也并没有取缔,只是派人来予以规范组织,正式名号叫忠义红枪会,修订了红枪会的新会规条约,使之成为一个地方上的团练民兵似组织,过去秘密开坛集会那套模式不用了,如今都是光明正大的定期集训,甚至还承担起巡逻、捕贼、守城等任务。

    朝廷现在新开设了许多讲武堂、士官学校等,把原来各地的武学与卫所一起取消了,永城这边的武学,现在改成了红枪会办的小学堂,跟以前红枪会夫子们教课一样,读书识字,讲忠义仁孝,说华夏历史,也会教些算数什么的。

    招收红枪会子弟,学费很低,主要收六到十二岁的。

    陈十二希望阿贵去读书,不是希望他将来去考秀才,而是读书了才开算开了眼。

    “以后当兵也得有学问呢,要识字会算数,这样才能升官,要不然光会刀枪拳脚,难有前途的,安心读几年书,等你十八岁时,再去报考军校,若是能考中,以后可就出息,到时出来就能从队头或是排副干起。”

    阿富找陈十二帮忙,想让他带自己的一个小舅子去当兵,如今也十八了。

    他妻子是之前淮南逃难来的饥民,后来他找陈十二借银买了粮娶回妻子,妻子一家也在大丘这落户,不过他们不是本地人,却没能分到田地,只能成为佃户,佃种别人的田地。

    相比起自耕农亩交二斗多租子,佃户要交秋粮四成租,起码也是七八斗,更别说各方面都不如自耕农,所以佃户辛苦一年,也难有什么节余,比起自耕农,收益可能不到他们一成。

    看到陈十二当兵发达,阿富妻子就想让弟弟去当兵,总比现在这样给人佃地强。

    “现在不行,这次归德团练整编为御营河南行营,万岁爷又调来九个营的御营兵,加上之前的,还有辅兵,倒是快有九千,我们原来的团练兄弟,这次还得裁撤淘汰掉一批,大概只保留三千左右,剩下的三千名额,要接受从开封、洛阳、卫辉等镇团练的兵过来整编。”

    阿富听了有些失望。

    “行营暂时是进不去的,不过我倒是建议你舅子可以报名应招驿卒,如今河南也要健全驿馆、递铺,要招收大量的驿卒,驿卒隶属兵部,待遇还可以,一月两块饷,另外还可以租十亩驿租田,都是好田,租子不高,还没其它负担。干的好,也还会有些其它的补贴福利。

    并且,驿卒隶属兵部,省营缺兵,会从驿卒、团练、屯镇里拣选补充,御营缺兵则从省营、京营里挑选。”

    阿富本想让陈十二带小舅子去当个家丁亲兵的,如今也只得做罢,他自己倒不想去当兵,有十亩田地,家里年轻妻子,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虽然日子辛苦,但也充满希望奔头。

    “谢十二叔,我回头跟他讲清楚。”

    “嗯,你跟他说,当驿卒也不错,比当佃户强的,现在的驿卒不比从前,这机会也是难得,错过了,下次想当都没机会了。”

第669章 继承人

    绍天四年。

    四月下旬,小满。

    人间四月芳菲尽,桑叶正肥蚕食饱。

    东京城中,皇帝正在宫里看望着小阮嫔,她给皇帝新诞下十三皇子。孩子长的虎头虎脑,足足九斤,差点要了小阮嫔的命,从发痛到生下,足足大半天。半夜发痛,结果到午后才生。

    小家伙刚生下来时不哭不闹,接生的稳婆还以为生产时间太久,憋坏了,吓的脸都白了。倒是陪产的大阮嫔是经验丰富,处惊不乱,直接提起两只脚倒立着然后拍打屁股,拍了三巴掌,才哇的吐出口羊水,哇哇大哭起来。

    声音洪亮,还没完没了。

    最后清洗干净穿了和尚衣包上小包被都没停,最后还是朱以海接过来抱着,说来也怪,朱以海抱在手里,冲着他边笑边说话,他居然慢慢就不哭了。

    “小满,麦之气至此方小满而未熟,麦穗初齐稚子娇,你小子小名就叫小满吧。”

    此时冬小麦进入灌浆、乳熟期,春小麦刚种下不久。

    北方冬小麦种的多,夏收完还能再种一季玉米,秋种冬长,春秀夏实。

    此时地里,越冬的油菜也籽粒饱满,进入成熟期。

    麦望三月雨,又怕四月风。

    此时虽然麦浪重重,眼看着就能到收获季节了,却也担心干热风,进入四月乳熟期的冬小麦遇到干热风,会严重减产,经历了几个月,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大家都害怕四月灾风呢。

    三月盼雨,五月怕雨,等收获时如果没好天气,接连下雨,熟的麦子就会在麦穗上发芽,割回来也晒不干,打下来的麦子都发黑,长芽麦子蒸馒头都粘乎乎,做面条也没筋道。

    “每年南阳的冬麦收割最早,今年的麦子已经收获,陈潜夫、郑遵谦、刘穆送来的新麦,都快到东京了,三天后就用这新麦,给这小子办个洗三吧。”

    颍州的围城战还没结束,但明军已经进入南阳,兵临南阳城下。

    南阳盆地的冬小麦成熟的早,明军直接就开始帮困在城里的清军收麦子了。

    刚生下十三皇子的阮丽华还躺在娩室床上,这是一间专门准备好分娩的房间,干净而又明亮。

    生孩子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喝了参汤才恢复些精神。

    朱以海看她精神好了许多,才把孩子抱给她,“这小家伙也醒了呢,小眼睛滴熘熘乱转,估计是饿了,脾气还不错,没哭。”

    小阮嫔便给孩子喂奶。

    不过小家伙努力半天,也好像没喝到,脸憋的通红,气的又开始哭了起来。

    “要不让乳娘来喂吧,别饿着了。”阮嫔担忧道。

    朱以海倒挺有经验,“孩子第一次得吃母亲的初乳,既有营养,也有助于下奶,还能有助于你产后恢复呢,不急着叫乳娘,一会再让他吸吸。”

    阮丽华看着那个胖小子,眼里满是怜爱。

    阮丽珍也为堂妹高兴。

    朱以海笑着道,“阮嫔今日也算立大功吃大苦,命都去了半天,朕便册封你为宁妃,好好调养。”

    母以子贵。

    皇帝总共有十一个儿子,除去大皇子和三皇子,其余九位皇子,皇后生了九皇子,其余八位幸运的嫔妃们生下皇子,都得以晋位为妃。

    皇贵妃以下,还有贵妃等九妃,小阮嫔得到的宁妃是最后一个妃位,她前面的黄康妃,曾经生下四皇子然后夭折的黄斌卿之女,也是如今唯一一个有妃号却没皇子的。

    阮丽珍只生了个女儿,所以都依然德嫔而已。

    倒不是朱以海重男轻女,宫里面本也就是如此。他并没有特别的宠爱哪个,也不会嫌弃哪个,如今宫中嫔妃等越来越多,但他能陪的却也越来越少。

    现在一后九妃九嫔都有位置,就剩下一个皇贵妃还空在那。

    今天阮丽华生产,他能在这陪上许久,都已经算是极为特别了。

    “陛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还请自忙去吧,别在臣妾这耽误了国事。”阮丽华得封宁妃,意外欢喜,十分满足。

    儿子没被封王,也并没在意。

    事实上自从一次封了五王后,后面生的这六王,包括皇后所生九皇子,都没再授封过。

    皇帝对外说法是要等他们年满十岁再封。

    一般皇子十岁封王,倒也算是老朱家的祖制,虽然当今天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祖制,更改祖制的事情多不胜数。

    如当今绍天大帝的情况,九皇子为皇后嫡出,那么其实储君身份并不会有太大争议,生来就立也行,毕竟前面几个皇子生下就封王。或者三岁时再正式册封也行,十岁再册立太子就有些晚了。

    当然,九皇子储君地位也不是这么稳当,毕竟还有位大皇子秦王弘甲,他母亲虽是侧室,但他过继到正妻名下,后来还追封他为世子、太子的,所以真要论,他也是嫡子,还是嫡长。

    只是因为他不是元皇后亲生,所以这事就留了个悬念。

    皇帝没直接册封皇九子为太子,之前又把大皇子册封为秦王,其实既是留了些悬念,又初步做了点安排。

    “国事天天都有,朕今天就陪陪你和老十三,你现在饿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朕给你弄点人参红芪乌鸡汤,再来碗小米粥?朕亲自给你弄去!”

    “皇上若愿意,便在这陪陪臣妾便好。”阮丽华十分激动,平时也难得见的到皇帝几面,更别说这般温柔了。

    “没事,你跟德嫔聊着,我去弄。”

    宫里虽然有御膳房,皇帝嫔妃等主子们都有供应膳食,不过其实历来惯例,各宫里也还有自己的私厨小灶的,这个小灶用的食材等就是她们自己的银子,想吃点什么,也就不限御膳房的供应。

    朱以海的厨艺其实还是可以的,材料什么的自然也不缺。

    虽然他提倡节约反对浪费,但宫里该有的还都是有的。

    顺产后其实只要不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其实也没太大影响的,朱以海选了乌鸡,拿了个猪肚煲汤,放下点参须和红芪,能补气血。

    再用砂锅煮了小米粥。

    亲自收拾好后,让宫人看着炭火,他洗了手后便又来到那边陪她们说话。

    进去,就发现那小子又吸上了,这回终于吸到了,吸的很卖力,倒是宁妃阮丽华被吸的很痛只能忍着。

    “陛下,臣妾听说生男孩的紫河车大补,补气养血益精,小满九斤重,十分健康,这紫河车也肯定更补,臣妾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交御医调制。”

    朱以海直接摆手。

    紫河车就是胎潘,中医里有许多用这个做的药方,能治许多病,也有调养作用,据说效果很好。

    甚至后世西医里,也检测出里面含有许多非常宝贵的激素等。

    不过朱以海还是有些觉得难以接受。

    据说女人乳汁不足,也能慢火煎焦研成末,每天饭后服一点,也有很不错效果,不过朱以海总觉得有些隔应。

    他连连拒绝。

    “陛下难道是嫌弃臣妾的?”

    朱以海无语。

    只能道,“朕身体很好,这个不适合乱补。”

    他赶紧转移话题,“现在这季节还不错,不冷不热,这时做月子算是极好了,大人孩子都少吃苦。”

    “朕让人去给宁妃取些艾草来,三五天可以用艾草洗一次身子,月子里,虽然要少洗,但也不能不洗,只要注意少吹风就好。”

    几句小关心,让宁妃很是感动。

    连德嫔阮丽珍都有几分感动,她也是什么都经历过的人了,可也感叹皇帝这样的九五至尊,居然也还能这般细心关怀。

    哪个女人还能不感动的死心踏地的。

    她看了都不免想要跟皇帝也马上生一个儿子。

    难得抛下朝廷事务,安心在这里陪着她们,聊些家长里短。

    虽然阮家姐妹是天下有名的才女,还是有名的戏剧家、诗人,但一样也聊家长里短说八卦。

    气氛倒难得的轻松。

    那小子吃了睡,睡醒了再吃,也不受干扰。

    文火慢炖几小时的猪肚乌鸡人参红芪汤,配上小米粥,一端上来,那浓浓的香味,让阮丽华居然感觉饿了。

    朱以海还特意加了个两个蔬菜,炒胡萝卜和炒莲藕,山茶油清炒。

    “每样吃点,搭配着吃,有营养。”

    朱以海和阮丽珍也一起在旁边吃,反正他弄的量不少,单独装了两份。

    阮丽珍吃着这菜,居然还有了点小小的妒忌。

    张皇后、陈贵妃、李丽妃她们听说生产本来也要来看望的,不过朱以海让她们先不要来,等月子后再来。

    他交待内侍去传话的时候,阮丽华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朱以海后宫好像比较和谐,可他也清楚,其实哪里又没斗争,阮刚生孩子,还是个皇子,也担心意外,护子心切他也是明白的。

    暂时不让打扰,既能安心休养,也是对她们母子的关怀和保护。连一般大宅门里都是各种宅斗,更别说皇宫里的宫斗了。

    各种宫心计肯定也是有的,所以他出面也是比较好的。

    “以后要麻烦德嫔你了,这个月子,你多辛苦来照顾,饭菜直接就在这里小灶上弄,需要什么朕让刘朝去办。”

    丽华感动的都流出眼泪来,平时虽然没得多少宠爱,可今天生孩子,他却把平时缺少的百倍的补偿给她了,她觉得无比的幸福满足。

    “月子要坐好,坐满四十二天吧,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朕有空也会来陪你的。”

    “朕也另准备了两个乳娘,还准备了十头奶羊和十头奶牛呢,另外朕还召来两位御医妻子,她们也是杏林妙手,尤其对妇产科儿科很擅长,她们会在这里陪你两月,两人日夜轮班。”

    “谢陛下·····”

    “不必跟朕客气,你是朕的女人,还刚给朕添了个儿子,这些都是朕该做的,有不足之处,你直接告诉朕便是。

    等你出了月子,到时朕便在孩子百日时,给你正式举行宁妃的册封礼,给你银册。”

第67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遵谦把南阳城外抢收的新麦都派人快马送到了东京城,但颍州却还没能拿下。

    “鞑子言而无信啊!”

    早朝过后,总理处内,总理、协理大臣还有当值的侍读、侍讲学士来请安,并恭贺皇帝喜添皇子。

    朱以海也把提前准备好的染红鸡蛋和花生还有喜烟一起拿出,分给大家。

    文安之笑着收下两个红鸡蛋,和一把红枣花生桂圆还有一盒红双喜烟。“鞑子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年前来使,送了金银,又送人参貂皮,可我们不解颍州、褒城之围,他们又如何会轻易信我们,更别说再给我们一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加上人参千斤、貂皮千张的岁贡了。”

    文首辅告诉皇帝,鞑子最近很急,隔三差五的派使者来,希望大明说话算话,早点撤兵解围,让他们把湖北河南等地的兵马连同满人家卷奴才都撤回去。

    甚至还指责大明不该一边同意休兵,一边却又要发兵进攻北京。

    朱以海剥着染红的炒花生,吃的挺有味。

    “鞑子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啊,否则,若是聪明务实点,那就该直接先把虏廷从北京迁离了,不管是迁去大同还是太原,又或是长城外,总比北京安全。

    朕若是耐不住性子的,要是跟李自成一样,现在早就直亲征直取北京去了,哪还会跟他在纠缠什么颍州南阳。”

    “陛下能够忍耐的住,才显雄伟啊。”次辅王之仁也是立马奉承。

    要说王之仁对自己能够进内阁和总理处也是非常意外的,更别说当上次辅了。本来冒辟疆等东林复社的那群少壮派弹劾他,要搞大新闻,他也向皇帝请辞了。

    但其实心里是很不服气的,觉得他堂堂功勋元老,不说资历威望,就说打兖州这战,围城许久,最后也是打的很漂亮的歼灭战,虽然后来尽屠鞑虏,但战争哪有不杀人的?

    杀的何况还是鞑子?

    算什么罪?

    如果皇帝顺着那群东林士大夫们的意见,处置他,哪怕是很轻微的处罚,他会接受,但是心里肯定有个坎,会很不满,会有怨气。

    可皇帝的处置却出人意料,先是拒绝他辞职,还安抚他说会处理好。

    然后结果居然是对他一点处罚都没有,连句责怪都没,甚至罚俸都没有,没有丝毫的处罚,反而是大加封赏,还直接入内阁成了次辅,又是总理处大臣之一。

    相反,对冒辟疆他们的弹劾也不是留中不发。

    而是全送去台湾挂职同知去了,三品官去蛮岛挂职五品的右同知,去做东海一司马,说是历练,谁不知道这妥妥就是严重的惩罚。

    而这次还不仅是那四公子,是牵涉到上千官员,其中许多弹劾他跳的欢的全都下放挂职了。

    皇帝这般处置,其实王之仁一开始高兴了一下。

    然后很快就不安起来,甚至有几分诚惶诚恐。固然为皇帝袒护他而感激,却又觉得他自己在兖州屠城,其实也是有些错的,虽然说错的不大,但毕竟是有错。

    可现在皇帝不仅不处置他,还为他如此严厉处置东林,这有点过度的保护,让他不安。

    心里对皇帝除了死心踏地的感激和忠诚外,便只剩下一些愧疚和不安了,正是这些愧疚不安,让他进内阁、总理处后,办起事来非常用心卖力,甚至也一改以前的那点跋扈,完全收敛起来,不管是对首辅文安之,还是诸如马士英、阮大铖、洪承畴等人,也谦卑客气的多。

    这些都是他觉得自己给皇帝闯了祸,让皇帝帮他担了责,所以心中有愧。

    虽然儿子曾跟他说,皇帝其实是故意这样做,尽显帝王权谋之术,有意对他没半点责罚,就是为让他愧疚,然后示恩,让他感激。王之仁不是想不到,但他仍然觉得皇帝待他确实太好了。

    “既然鞑子非要硬抗到底,那就按预定计划行事吧。”

    朱以海也早做了多套预桉,鞑子现在既没被吓撤北京,也没急撤中原的兵马回援,仍还龟缩死守各地,那就只能是攻坚战了。

    当然,朱以海也不急于一时,反正是几座死城。

    他还巴不得能钓来点援兵,正好围城打援呢,引敌来援,野战城外,总比攻坚围城强。

    “安徽巡抚钱肃乐向朕上奏,说如今朝廷把原南直隶之地,划设两省,上下江为界,当初如此划分,也还是因江北未复。

    可如今天下将定,他认为仍以上下江为界划两省界,不太合适。其一是如今黄河改道,山东漕运堵塞,海运兴起,加上外贸的开放,这样一来,江苏据下江,南至钱塘湾,北至海州湾,千里海岸,无数港口,还占有长江口,又有环太湖的苏松等富庶之地,而安徽据上江,明显就相差太大。

    他建议以长江南北来重划两省,以江北至淮河一线,为淮南省或淮扬省、江北省,以江南为江南省或江东省。

    这样两省都有海岸、港口,江北重镇扬州、淮安,也都能成为北省发展的龙头。”

    原本安徽设省,是据江南省的上江地,以江北的安庆和江南的徽州各取一字为省名,布政使司就设在安庆,那就是省城。

    但安庆虽说也是重要水陆码头,但江北最繁华的中心是扬州,再次也是淮安、徐州等。

    如今朝廷又大力发展海运,所以有海没海区别更大。

    安徽巡抚钱肃乐的这奏章,朱以海还真很仔细的考虑了,他还特去信给江南总督兼江苏巡抚沉辰荃。

    沉辰荃兼着江苏巡抚,驻于应天,如果站在江苏巡抚的位置上,那么江苏省据下江,占据东面沿海,南起苏松,北抵徐海,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他还是江南总督,又是大学士下来的,格局更大些。

    综合考虑后,他给皇帝回复是钱巡抚的建议还是不错的,按现在这个分法,很明显以后两省差距会越来越大。

    “你们觉得如何?”

    文安之道:“政区朝令夕改,不适合发展,不过从长远看,以上下江分南直为两省,确实以后相差会很大。”

    新任吏部尚书万元吉倒是很直接的道,“老臣倒以为,南直隶也没必要非分两省,仍恢复旧制,以南京六部管理南直隶十四府四直隶州便好。”

    朱以海捻着胡须,“南京现在虽然仍然还设六部,不过朕以为原有那套旧制,还是无法适应当前以及未来的形势所需的。分省还是势在必行的,现在主要考虑的还是怎么分。”

    南直隶太过富裕了,把这块地区由南京六部直管,不太适合。

    以前南直隶是南京六部管的,并不算是一个省,因为没有布政使司衙门,虽然多的时候设过两三个巡抚,但没有承宣布政使司就不算是真正的省。

    南京六部毕竟不比督抚布按的。

    以前大明南京的六部,本就是些养老的、贬谪的等,就不是正经办事的。

    帝国最核心的部份,让南京六部管,朱以海不放心。

    兵部尚书、总理处协理大臣沉犹龙干脆建议皇帝,就以南京为都城,理由也是南京以前就一直是大明的陪都,二来皇帝也是在南京登基的,再有便是南京如今恢复的不错,尤其是现在北方残破,而江南已经安定,甚至慢慢的又繁荣起来。

    所以就定都南京,比定都北京好,漕运什么的也方便,帝国经济中心也都在南方。

    如果就定都南京,则根本没必要再分省,南京仍为南直隶好了,到时朝廷直接管理。不过朱以海却认为,先不说要不要定都南京这事,就算以后定都南京,或北京,但他仍然认为应当把南北直隶设省,到时就应天、顺天府划出来就行。

    就算真定都南京,南直隶也应当分两省。

    文安之也看出皇帝意思了,暂时并没立都南京之意,分省态度也很坚决,再细品,皇帝明显是赞成安徽巡抚钱肃乐意见的。

    “陛下既然有意重定南直二省,臣认为并无不可,趁现在一切还没安定下来,再更定也还来的及。”

    朱以海点头。

    “那便以长江为界,分原南直隶为南北两省,北面就叫江北省,南面叫江东省。另外,朕看可以考虑把徐州划给山东省。”

    “把颍州划给河南省,光州则从河南划归江北。”

    “另外,因河南黄河改道,把原直隶大名府南部新河道两边几县,划给河南山东两省,河道西面的长垣、开州、清丰、南乐,都划给河南。

    大名府黄河新道南面的东明县,划给山东。”

    三省交界处的山东濮州、观城、范县三县,划给河南。”

    大名城仍归北直,以其南面的卫河为界,西南与河南分界,东南则与山东分界。

    “调整后,江东、江西两省,设两江总督,两江总督兼江东巡抚,由沉辰荃担任。原江西总督兼巡抚郭贞一,去总督衔,仅保留江西巡抚职。

    “河南与江北两省,设黄淮总督,由陈潜夫任总督兼河南巡抚,钱肃乐任江北巡抚。”

    原来四省设了三个总督,现在等于裁掉了一个江西总督,改为两江总督和黄淮总督。

    两广、浙闽、两江、湖广、云贵、陕甘、黄淮、四川、山东、直隶、两辽,现在仍保留了十一个总督,其中八个是辖两省,另有四川、山东、北直是只辖一省。

    现在还是战争期间,如果以后朱以海真定都北京,其实直隶、山西、山东甚至河南都没必要再设总督,总督的权力还是太大了点,不利于中央集权。只设巡抚便可,巡抚毕竟成为实际高官,只管一省不如总督管两三省。

    对皇帝的这个调整,军机处的十位总理、协理大臣都没意见。

    朱以海点头,这事就这么拍板,总理大臣按皇帝旨意草拟旨意,交给内阁或六部办理便是,接下来也还比较麻烦的,要重新刻颁印章等等。

    不过这些事情,用不着朱以海操心了,他只负责决策,执行自有下面人。

第671章 变废为宝

    “黄河故道西起河南兰考,沿商丘、虞城和山东东明、曹县、单县边境入江北砀山,再向东入淮,于套子口入海,全长一千五百里。如今黄河改道经山东,八百里出海。其故道便犹如一道巨大的垄岗,自西向东横亘在淮北平原上。”

    新任河道总督杨文骢和漕运总督路振飞一起到上书房面圣,几位总理大臣也在。

    “黄河在此故道行水近三百年,携带巨量泥沙堆积,使之也成为地上悬河,决口改道后,上游来水断绝,河道废弃,形成垄岗。如今这故道处置,也很重要。”

    路振飞曾是东林十八罗汉之一,在东林里资历老威望高,崇祯年间就担任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后来弘光立,马士英等用田仰取代路振飞。路振飞不管是在漕运,还是地方上都还是有不少实在政绩的。

    他对黄河故道也很了解。

    “黄河故道大体可分为三段,徐州以西是宽河道,河漕宽三百多丈,一般深两丈多,左右大堤则间距二十里左右。

    徐州至淮安段为窄河道,淮安至大淤尖为河口段。”

    黄河跟长江这样的河不一样,不是比较固定的河道,而是地上悬河,甚至其河道也是极宽的,除了河漕外,主要是以河堤为主,河南段的黄河,其两岸大堤是相距极远的,起码二十里宽。

    但实际河漕也就二里,两边就是宽阔的河滩地。

    平时百姓也会在河滩地上种点杂粮,如豆子等。不过堤内的河滩地,容易遇水受灾,甚至绝收。

    所以历来河滩地不在朝廷的正式田地册内的,这就跟长江口的崇明等一些沙洲一样,都是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们占,谁先占到就是谁的,也不需缴税赋等。

    当然,实际地方衙门,对这些滩地,一般也还是会征收点。

    不说从兰考到淮安河口,有一千五百里,就算兰考到徐州也得有小六百里故道,二十里宽的堤内滩地,除去二里宽的河漕,也还有十八里宽滩地,算下来,这滩地都有四百万亩。

    以前是河道,所以河滩地也算不了田,收成也难保证,可现在这河道废了,没有了水,成了一道垄岗,那么这四百万亩滩地,可就变成了不错的田土。

    黄河故道多为高滩悬河,一般高出附近地面一到两丈,有些甚至能达到近三丈,现在成了淮河与沭、沂、泗等河的分水岭,人为制造了一道分水岭出来。

    如今黄河改道,对于豫东南、鲁西南,以及江北百姓而言,这是终于摆脱了七百年的黄河洪水的巨大威胁,更何况,还有这四百万的滩地能变为良田。

    现在不少地方的豪强地主都在打这故道河滩的主意,随意私垦乱占,甚至有连河漕都给填了的。

    “臣以为,故道虽没了黄河之水,但仍然还得保留其行水能力,应当加以疏浚,还要相应的修一些闸坝、水库,配套水渠,则能充分利用好故道,使之变废为宝。”

    朱以海对路振飞的话也毕竟满意,这才是办实事的样子。

    故道滩区改田,是可行的,虽说滩区抵御洪涝旱渍碱等灾害能力要弱些,但总的来说比一些山区坡地旱地总强的多。

    把故道疏浚好,也还能为两岸千余里土地提供水利,也能减少洪涝等。

    现在这样各地一窝蜂似的乱垦乱占肯定不行的,得整体规划。

    既要疏浚河漕,保持其行水能力,也要加以改造利用,建闸坝、水库、河渠等以蓄水、防洪、灌既,其广阔的河滩,也要改造。

    “河滩土壤各有不同,有淤土、沙土、壤土、盐碱土等不同,淤土主要在河道岸边缓流地段,砂土分布在原河道水流较急地段。

    整体而言,土质不高,以徐州为例,能改造为上田的滩地,也就占一成半,中下地能占三成,更多的滩地下田都达不到。”路振飞拿出详细数据。

    朱以海点头。

    “民以食为天,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这些地都综合治理利用好,要变废为宝。地虽有不少,但可根据不同地质,安排不同种植发展,农、林、牧、副、渔综合发展,”朱以海做出指示,“要深度开发肥沃的滩地为粮田,中低产田也要适当改造出来。”

    “其余种粮一年亩产达不到百斤的,可以利林木、果树,甚至是桑树、棉花,甚至可以建些水库、水塘等养鱼种藕等,也可以做草场牧地,养牛养羊。”

    开发好了,能有四百万亩地呢,哪怕其中只有一成半改造成良田,那也意味着六十万亩,亩产一二石的中低产田,能有百余万亩。

    其它二百多万亩,还能开发不少种棉花、花生、玉米、土豆、红薯这些,也能种些经济林木,甚至是果树。

    水面都也还可蓄水防洪、浇水灌既,又能养鱼养鸭这些。

    失去黄河来水后,虽然这条河基本废了,但是,却也不用再担心年年洪水内涝这些,不仅周边不遭黄河水灾,这条河道也成宝地。

    “陛下,要全面规划治理并利用好故道,其投入会很大,朝廷现在又要治理黄河新河道,要修堤坝,实在是不宽裕。”

    做为漕运总督,虽然如今漕运主要依靠海运了,但路振飞认为运河对于沿线经济有很大帮助,不能就这样废弃不管。

    如今从淮安到杭州的运河不受影响,主要就是从济宁到临清的山东段运河大受影响,基本上不通了。

    他提议应当想办法修复。

    可没了黄河水,要修复运河成本很大。

    京杭运河向来是帝国经济命脉,妥妥的黄金水道,每年北上南下的运河漕船能达万艘,还没算上民间商船,运河沿线的城市,也因运河而兴。

    苏宁常镇苏松杭等江南名城。

    还有淮安徐州,济宁临清聊城德州这些重镇,全因运河而兴。

    而如今黄河改道,德州、临清、聊城都成了黄泛区,且还未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济宁徐州等段,则完全阻塞,无法通行。

    加之朝廷大力推行海运,所以现在运河在山东这里堵了,断了。

    曾经号称繁华压两京的临清,十几万城市人口,被称为天都之肘腋的聊城,运河河身渐涸,如今就算山东全境兴复,可也仅剩下济宁、聊城、临清间的一些小船往来而已,经济恶化,工商衰弱,元气不复。

    济宁以南,虽然河段涉及不大,可也受影响极大,迅速的衰弱。

    还有如济南沿海的利津,做为大清河的河口,这里一直是山东最重要的盐场,繁荣九百年,居山东盐场之首,黄河夺大清河入海外,利津盐滩淹没殆尽,损失巨大。

    黄河改道,是好了淮人,却苦了齐人。

    山东百姓,都希望黄河打哪来,再回哪去,可现在要恢复旧道,并不容易,治理成本太大了。

    所以朝廷也不愿意再南流。

    山东官员们便提出分流之议,在大名府开马颊河以分减黄河之水,从山东、河北两省分流入海。

    虽说现在河北还未完全光复,可朝中也有不少河北籍官员们,他们本来是山东籍官员们的盟友,赞同南流。

    结果现在山东官员提出在河北分流,他们立马不干了,盟友变成了对手。

    不过复旧道反对者太多,一来是朝廷出于治理旧河道成本太高,二来是江淮官员们都反对黄河恢复故道。

    朱以海本身也无意恢复旧道,恢复旧道其实最大的好处,是能恢复山东运河。

    但朱以海并不愿意再恢复山东运河,因为成本太高,无水可济,是最大难题,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朝廷改为海运更有优势。

    而且他也有意发展沿海的港口经济,把重心从运河沿线,移往沿海。

    以前河南也好,山东也好,江淮、河北都好,最核心最发达的地区,都在运河两岸,所有人口经济等都往运河虹吸。

    现在朱以海希望能够迅速进入大航海时代,所以趁这机会,干脆往沿海转移经济。

    根本没必要再费力去恢复黄河旧道和山东运河。

    “朕之前也说过,黄河就按新道入海,山东运河暂时也不要再去恢复了,今天还是先谈故道的治理和利用,其它的先不谈。”朱以海直言。

    次辅王之仁进言。

    “治理旧道要投入很大,但这四百万亩地,能开发百万亩粮田等,价值还是很高的,臣建议,不如把这故道全都划入陛下的皇庄,由陛下内帑出钱治理,既疏浚河漕,也开发河滩,陛下内帑出钱治理,也为朝廷国库节省了大笔开支。”

    这明显有些过于讨好皇帝了。

    文安之直接反对。

    “臣以为应当是朝廷主要负责规划和管理,故道是块宝地,但现在新河道八百里黄泛区,也有无数灾民他们世代居住的村庄、田地被淹没,甚至彻底成了新河道。

    朝廷应当把新河道的那些山东百姓,迁来故道安置,建立村子,授分田地。”

    王之仁认为这样虽然看似很好,可安迁也要花费,疏浚河漕也要钱粮,现在朝廷处处用钱,得尽量减少开支,如果把地交给陛下皇庄,由陛下治理,然后收益也归皇庄,这挺好的。

    “王公此言差矣,这是懒政想法,要不得!”

第672章 江山

    “陛下,黄河改道,河南山东北直三省四十余州县百姓受灾,如今定下黄河夺大清河出海之策,在固定新河道,要修堤,大堤一修,那就是八百里河道,上百万亩地被毁。这么多百姓,如果不能安置好,如何能行?”

    文安之很不满王之仁过于奉承皇帝,一句话,就要把这数百万亩的故道河滩地都送给皇帝,这也太过了。

    何况这四百万亩仅是徐州以上故道的,徐州以下还有九百里故道河滩呢。

    王之仁可不管这些,他现在是次辅也是总理大臣,但他对皇帝可是很忠心的,尤其是经历上次事件后,更是坚定的站在皇帝身后。

    “元辅说的也没错,但对于新河道受灾的百姓,朝廷也早有安置了。就算还有灾民没安置妥当的,我以为,也可以直接迁移去台湾。现在台湾那边到处都是沃土,现在才二三十万移民,台湾四府就算再迁移二三百万人过去都容的下,土地任由开垦,每丁可垦百亩,不比挤在山东淮南强?”

    文安之认为迁去台湾,对百姓而言,太过遥远,而且那边现在一穷二白,过去后也不易生活,如果能在中原就近安置,无疑会更好。

    “这事可以由百姓自己选择,去台湾的,朝廷可以承担路上开销,到了那边后,发放无息的贷款,借给耕牛种子农具等,允许他们一家圈地百亩,且五年内不起科,从第五年起到第十年,也只征半赋。”

    文安之则反驳,“移民台湾于国有利,但也得一步步来,移民太多,朝廷也无法保障民生等,这借贷耕牛种子农具等,数量太多能够提供的了吗?”

    首辅次辅头一次激烈交锋。

    互不相让。

    朱以海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位大学士,等他们都吵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出声。

    “移民台湾是朝廷的基本策略之一,不过文相说的也没错,得考虑保障和承受能力,咱们经过这几年的大规模移民,也才移民三四十万人过去,一年也就移民十万左右,这还是东南的江浙福建广东各地通力合作的结果。”

    当年颜思齐郑芝龙他们日本造反失败跑到台湾,到福建大陆招贫困百姓过去屯田种水稻和甘蔗,一人给安家银三两,三人给头牛,用船运到台湾,屯田垦荒,结寨自保。

    而朱以海移民台湾,则是在围攻台湾荷兰人的时候,一边围城一边屯田,然后不断从内地把灾民、饥民移过来。

    当时许多内陆饥民、灾民们,因兵祸天灾饥荒,都快饿死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条件,只要给口吃着就走。

    一路提供吃的,到了沿海港口,装船,一船船的运往台湾,上了岸后,再分成一个个开拓营。

    最早就是实行的营寨式垦荒,就是耕牛、农具、种子,甚至是口粮这些,全是官府提供的,也由官府管理。

    集体垦荒,能有饭吃他们就满足了。

    种水稻种甘蔗,建榨汁坊等,收成所得后,屯营会根据屯民的年纪、老弱、男女,以及平时表现,分定等级,给予屯粮,相当于是屯田分成,等于是雇工。

    屯田三年后,这些屯民们也开垦了不少田地,同时也积累了一些钱粮,房屋什么的也都有了,这个时候朝廷才正式给他们分田。

    每丁给十亩屯田,然后再允许他们每户圈地,加屯田可圈满百亩,算是正式落籍了,他们也可以向官府购买耕牛农具等。

    有三年的集体屯垦,也算是渡过了最艰难的开头,有了立身之本。

    而朝廷的屯营,又接纳新的移民过来,一边继续集体屯种,一边继续开荒,朝廷把屯田所得,除去分给屯民的,剩下的则用做移民、买牛买农具种子等费用。

    除了官府的招募灾民饥民移民外,官府这几年也一直鼓励百姓移民过来,愿意来的,可以免费搭船来。

    每户可圈荒地百亩开垦,也可以向官府借一笔无息移民垦荒贷。

    也欢迎那些豪强地主富人过来垦荒开发,不管是垦荒建甘蔗园、棉花园、稻园,还是来建作坊开店铺这些,朝廷都欢迎,都还有税赋等优惠。

    现在台湾福建人最多,漳州人、泉州人、福州人,然后潮汕、惠州人等也不少,又有些淮南移民,甚至山东移民。

    击败了荷兰人后,也接收了些荷兰殖民者留下的奴隶。

    同时明军驻防荷兰,也把卷属迁往台湾落户安家。

    因为朝廷鼓励百姓移民台湾,也积极的招募饥民穷人过去,对入台的百姓是允许他们每户圈地百亩,所以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地区,大量百姓前往,广东的潮汕惠州等地也有大量百姓过去。

    相比起历史上清朝收复台湾后,严禁偷渡台湾的这种政策,可以说绍天朝的政策支持鼓励是最重要的,特别是给予无息贷款,允许圈地,借贷耕牛种子,新垦荒地五年不起科,五年半赋,这些无不吸引着无数百姓前往。

    现在四个府城,也有几分城的样子了,城里也有官衙、街道,有些作坊、铺面,几个港口,更是定期有船往来不断。

    说到底,台湾确实条件还不错,就算垦荒种地,也能很快温饱,不少移民都是一部份地种水稻,一半自给一半售卖,另一半地种甘蔗,收了甘蔗卖给糖坊,能有不错的收益,甚至在闲时,还能去工坊、码头做工赚钱。

    “两位爱卿不必争吵,朕觉得,可以折衷一下。”

    “故道虽有许多滩地,但需要整治才行,朕看可以适当移一些新黄河地百姓过去,每丁给上田十亩,中田二亩半折上田一亩,下田三亩折上田一亩,授田时,可以上中下田搭配。”

    “陛下,直接售田不妥,应当变价出售,可以分期,但不能白给。上田三两一亩,中田二两,下田一两,朝廷变价卖地之钱,可以用来疏浚河漕、修建水库、修灌既水渠,这样既能防洪蓄水,也能在旱季时放水灌既。

    把这一千五百里高高垄岗,变成一节节水库。”

    只要能把水库修起来,实际上还能把更多的滩地变成中产甚至高产粮田。

    “可以安置移民十五万户。”

    朱以海摇头,“安置不了这么多,就算一户十亩地,这也得一百五十万亩上田,整个河滩也没这么多地,安置十万户应当是差不多了,差不多一户能有十亩地。”

    年亩产百斤都达不到的滩地,朱以海提出也变价发卖,但买了也得按朝廷规划用地使用,比如种林种果,或者建水塘水库这些。

    好的滩地,变价给新河道的灾民安置用。

    剩下的最后谈了半天,朱以海打算他掏内帑银子买了,这笔银子上缴户部国库,他买下故道其它滩地后,还有附加条件,得按朝廷规划整治故道,尤其是还得疏浚河道,要修水库等。

    当然,朱以海自己掏钱修的水库,以后也有资格建水力碾房磨坊、锻坊等,也有资格需要用水灌既的田主们收水费,当然,水费标准也得由朝廷定。

    如果附近农民参与了修水库甚至是投了钱,那么就当相应减少水费,甚至获得免费使用权等。

    朱以海也没打算占什么便宜,综合治理整体规划,开发要投入不小,这其实很考验水平的,好地都拿来安置百姓了,如果没水平,接下这摊子是要亏血本的。

    不过他倒认为,这条千五百里的故道,是条金腰带,不管是修水库养鱼养鸡鸭,还是利用水力搞磨坊碾房甚至锻坊等,又或是养鱼养鸭子,还是说蓄水卖水,又或是把滩地改造成新的粮田,或是果园菜地,林园,只要科学规范,集中经营,摆脱农民家庭式的那种模式,前途是有的,利润也会不小。

    仅是故道的旧黄河三角洲,就是一个大宝地,既能屯垦,还能建港口。

    如果是直接分给百姓,是很难达到这种开发效果的,以后如果开发出来了,朱以海也可以再分片打包卖给些士绅勋戚们的。

    “黄河新河道这八百里堤内百姓,都要迁移安置好。”朱以海还是强调。

    自决口后已经也快三年,之前灾区属于鞑子控制区,百姓得不到赈济,只能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不少灾民逃到绍天朝控制区,也陆续安置。有的迁往台湾,有的迁往江南等。

    战争和灾害,使的许多百姓家破人亡了。

    河南山东等地更是人口锐减,仅铜瓦厢决口,就造成四十余州县被淹,上千万人受灾,死于这次水灾及随后饥荒的数十万人。

    如今山东河南基本上被光复,可却出现许多百里无人烟的景象。

    现阶段,其实新河道堤内要安置的百姓不多,大多已没于乱世,或逃离后在外地落户了。

    “山东河南江北收回来的这些田地,除优先按额变卖给将士、官吏、屯兵、驿卒等,剩余的地,也不要留着,尽量变价卖给百姓,以一丁十亩为限,初授五亩,若有余,再授满,这地虽说变价出售,但地价随行就市,不要高了,利息得利,允许十年长息,年息五厘,不复利,十年分期偿还。”

    虽然有人建议朝廷把收上来的官田招佃出租,不过朱以海还是认为尽量变价出卖,但不是为了卖钱,而是把土地借此机会,重新调整分配,让许多无地百姓能够重新获得土地。

    收租可比变价出卖收益高,哪怕只收秋粮四成租,可年年收,长远收益更高。变卖一次卖掉,还卖的便宜,哪里如出租。

    但这种官田出租,不符合朝廷长远利益,朝廷虽然需要财政,但目的又不是赚钱,长治久安,才是朝廷的最终目的。

    自耕农、小地主增加,于朝廷长治久安有利。

    有地农民跟无地佃户,那是完全不同的,朱以海研究过,这时代如果是有十亩地的自耕农,没战争灾害的情况下,基本上能够是满足温饱的,而没地的佃户再辛苦,一年下来除去吃用外,所能剩下的,不及自耕农的十分之一。

    这就是掌握生产资料的区别。

    变价出售土地给无地农民,虽然要钱,还要利息,可如果拉长到十年分期,其负担则是能承担的起的,一亩上田三块银元,十亩三十块,利息十五块,分期十年还,前面只需还本,就是一年还三块,十年期满,才需要还最后的那十五块利息。

    这等于给农民十年时间,积攒这笔利息钱。

    直接拥有十亩好田,一年虽要还三块贷款,可三块钱也不过三石米的钱,上田是能达到年产三石的标准的。

    农民除去种子等开支,种十亩地,一家五六口人,除去口粮十八石左右,还能剩下十二石左右,若是其中一亩种桑或棉等,还能有更多收益。

    十亩地缴税两石多,依然还有六七石余粮,以及一亩地的蚕丝以及丝布的收益八九块,还三块买地贷款,应当还能有十五六块。再攒一块五利息,则还能有十四五块。

    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下,如果遇到生病、生老病死婚嫁等还有不小开支,万一遇灾害等,也可能颗料无收。

    不过只要社会稳定,贷款十年为期的话就风险小的多。

    甚至农民一家种十亩地,男耕女织,甚至农闲时打点散工之类的,也还能有些额外收入,基本上是能承担这借贷后还能解决温饱的。

    当然,前提得是吏治清明,否则贪官污吏能轻易的让普通百姓破产。

    一个有良田十亩的自耕农,在风调雨顺,甚至吏治清明的安稳时代,辛苦努力一年,也可能只攒下十几二十块银元。

    可以想象这年代百姓的艰难,但凡遇到点水旱蝗灾,又或苛捐杂税,再遇到疾病婚丧,可能就要破产。

    而没有自己土地的佃户,是更悲惨的,他们就算一年到头,可能也难以温饱,所以江南的佃户许多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打一辈子光棍,最后贫困交加中死去。

    有些人年轻时可能还能攒几块钱,然后租个老婆来过两年日子,帮着生个孩子,运气好这孩子能活下来,也许就还能有个后。

    但总的来说,在明末那种时代下,其实民间疾苦,百姓困顿,明末的社会早就是遍地干柴,溅个火星子就星火燎原了。

    没有李自成、张献忠,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赵自成等人。

    就算没有后金崛起辽东,关外的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漠西蒙古也一样会乘机打进关南下中原。

    朱以海这几年,对大明这二百多年江山也有了更深的领悟。

    大明的江山,虽是叫花子和尚朱元章开创的,但过的最好的是皇帝宗藩和勋戚官员士大夫们,对他们来说,大明近三百年江山,这是最好的时代,能比肩两宋的繁华。

    可对底层的百姓来说,大明的江山烂透了,百姓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始终挣扎在温饱线下,大明对他们而言,就如烂泥潭,甚至就是个地狱。

    这是不对的,这天下两极分化太过严重了。

    朱以海虽然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可如果他不能正视并改变这点,那他就算收复两京,也不可能叫中兴大明,光复华夏,要不了两三代,可能又亡国亡天下了。

    必须得改,不改不行。

    用强力手段,清理田产,把大量的地再变卖给百姓,没钱买,那就让他们贷,低息,还十年分期,十年才一半本钱的利息。

    给勋戚官员士大夫地主们限田额,尽量让更多无地的百姓,能够在这波重新开国的过程里,获得田地,以此打下南明王朝稳固的根基,以求能够再安三百年天下。

    朱以海不求江山万年,但愿等收复天下后,能够开启三百年中原安稳就行。

第673章 驯龙

    总理处。

    朱以海拿着河道总督杨文骢呈上来的最新山东黄河治理方桉,看了又看,最后提起朱笔,在上面批复同意。

    随着皇帝朱批落下,朝廷针对黄河新河道的全面治理也将正式开始,一期工程总计划投入三千万块银元,为期五年完工。

    之前各地也有修堤等,但也都是各自为政,没有统一规划部署,更别提什么配套工程,许多地方甚至以邻为壑,全都是在搞地方保护。

    河堤修的也不够合理,有些地段就过于笔直,明显是经不住考验的。

    杨文骢上任河道总督后,也从陕州一直到大清河入海口,一路巡视走访过来,整条黄河其实现在都有很大问题,但最迫切的还是山东段新河道。

    现在山东段上千里,连个真正的河堤都还没有。

    有些地段修了堤,可也未能很好的加高培厚,以至无岁不决,无岁不数决。杨文骢和河道总督衙门的官员们,认为修建一条完整且合理的河道大堤是河防根本要图,必不可缓之工。

    而且还要根据两岸险情不同,修堤、加固方桉也应有异,就是险要处就得重点加固,险工加项宽四丈五,平工顶宽三丈,底宽以十一丈至十五丈为率,高以一丈六尺至二丈为率,这样险工得以有恃无恐,既平工段内,河滩渐渐淤高,尚有高出丈许之堤,可御漫水,日久雨淋风揭,不致损坏。

    除了要完备两岸千里大堤,还要加强对入海口的整治,尾闾不畅,那上游修的再好也没用,杨文骢还特意考察了几处入海点,最后选定铁门关入海。

    铁门关本就大清河故道,有八十余里之河形,愈下愈见宽深,可直通海口。

    从铁门关故道入海,深挖引河,坚筑两岸大堤,则既可以束水攻沙,水势流畅,免遭泥沙淤滞、洪水泛滥之灾,还能使河海相连,海船通行,百货云集。

    到时从铁门关海口,直接利用黄河航运到济南甚至开封,千里航运黄金水道。

    杨文骢的奏折里关于治河,还有好几条建议。

    比如以往黄河两岸村庄多,民捻多,甚至河堤脚一步之外,即系民地,连年遭灾,民情也苦。

    如今黄河山东新河道要治理好,首先还是得先征好地,以大清河道为新河道,把河漕两堤距离至少留有二十里宽。

    必须征地搬迁,当损小图大,保证全局。不迁,无以保民,无以保工。

    现在山东光复,许多大清河两岸的百姓,也从外面返回家乡,朝廷必须得把这新河道二十里内的百姓都迁移走。

    甚至两岸大堤内外,都还要至少留二十丈宽的空地,以种植柳树,既保护堤身,也是储备防险材料。

    堤修好后,两岸河堤还得常设护堤巡河官吏。

    杨文骢建议是征地时,把堤外地多征一些,然后就设为河工租田,专租给守堤巡河的河工,这地河工可以自己和家人种,也可以再转租给其它佃户。

    这些地只租不卖,以保证守堤巡河的河工官吏们能够有稳定的收入,可以安心本职。

    至于河堤内的河滩地,也当由河道衙门管理,招佃出租,让百姓佃种花生大豆等杂粮,然后收租以补充修河开支。

    新修河段,还要建减水坝、分流闸,添疏浚船,设立讯厅、堡夫。

    甚至等河堤修好后,还要进行二期的工程,对两岸小河道分投疏治,以免因为黄河改道后,对原来的一些河流的堵截等导致的新水患。

    朱以海对这个计划,完全支持。

    黄河不复故道了,可新河道没堤,不修不行,要不然一下水就发水泛滥,周边别想安宁,损失太大。

    该出的钱还得出。

    先修大堤吧,一步步来,以后还要清淤、修坝、支流等等工程,多着呢,这玩意就是个无底洞,但不修更是灾难。

    现在修也有些便利之处,一是因明清大战影响,使的灾后的新河道沿线,百姓不多了,迁移起来较方便些,二来现在中原人口锐减,重新安置也有地去,否则要是盛世之时,这还真是个大难题。

    反正不破不立,已经是破成这样了,正好破而后立。

    甚至修堤工程,还能以工代赈,还能节省许多投入开支呢。

    以前黄河故道,年年决口,一年数决,不仅是河道官吏贪污,以河工做发财手段,也是因为百姓繁衍日多,与河争地。

    老百姓没地种,管你大堤,还是滩地,堤内堤外都种。

    甚至都种到河漕边上,还修起民埝,所谓所埝就是两岸百姓为保护田地村庄而在河滩上修的小堤,随湾就曲,甚至逼近河漕,导致有些河面宽不及二里。

    一遇大水,就会拦河逼水,有碍河流,容易使的河堤决口。

    在晚明以来,整个黄河中下游的黄河河道,其实堤内的河滩上,都已经有许多村庄了,不仅仅是种河滩地,直接就盖房子立村庄,外面又修起埝子。

    所以现在山东修新堤,必须得保证最少两堤二十里宽,必须得保证河堤内没有村庄,河滩地可以适当的允许百姓种些杂粮,但绝不能修埝建屋。

    甚至在有些地方,还得保证两堤内不止二十里,要河道安全为前提,不能出现百姓与河争地情况。

    这要在太平年月,要清理民埝,拆除堤内村庄房屋、清理滩田,那无疑是会非常难的,清理了如何安置?

    但现在因为明清战争,加上刚经历的大灾等,导致现在人口锐减等现状,反倒有利于做这些了。

    “治河方桉,朕批了,需要的钱,朕也马上会让户部划拔。”

    朱以海望着杨文骢,他是马士英的妹夫,贵州的大才子,书画名家,不过能力还行,忠心也还可以,当初南都亡,也能带着贵州一营人马坚决不降清,还入苏州斩了鞑子使者,此后在海上抗清,甚至也没加入义阳王他们那个监国朝廷里,朱以海北上吴地后,他也是主动带兵来投的。

    这几年,也陆续担任了不少实职,表现都不错,算是绍天朝有作为的从龙功臣。

    挑他来做这河道总督,也是因为杨文骢这几年做事较有原则,而且懂变通,再者就是较为清廉,倒不是说他不爱钱,只是他不乱伸手,朱以海拉他投银入股的一些产业,他也是都投钱跟进的,所以杨文骢现在跟他姐夫马士英一样,身家不菲,却不屑贪贿,甚至连以往的那种陋规俗礼也是看不上,坚决不收的,甚至还很不留情面的,把许多行贿的手下官员给检举揭发了。

    河道衙门跟漕运衙门,盐务、铜务这几大衙门一样,以往在晚明以来,都是肥差,所谓肥差,自然也意味着贪腐严重。

    不搞个能立场坚定的元勋过去,到时朱以海投三千万银子进去,结果河道总督先跟下面官员贪掉个一两千万,那还修什么。

    上行下效,人人贪污,各种地方弄银子,材料以次充好,甚至豆腐渣工程,那可不行,而这种问题,其实大明以前是非常普遍的。

    河道上人人都在贪,各种法子贪,所以朝廷年年花银子,百姓年年又是捐又是派的,还要上河做工,结果河还是年年决。

    甚至那些不要脸的河道官吏已经丧心病狂到,本来河道不会决,他们也会想办法故意让河道决,因为决了就会有银子拔下来,就能贪更多。

    “朕会派专门的巡河御史监督的。”

    “另外,还会派成立专门的河道审计部门,针对河道工程审计,你的操守和能力,朕都是相信的,河道衙门现在这些主要的官员,也都是朕钦点的,但下面的那些官吏,你们可就得盯紧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臣绝不敢辜负陛下信任,一定治理好河道,更管好所有属下。不修好山东黄河大堤,臣不回家。”

    “朕相信你,重点先治理好山东新河道,同时河南段的旧道,也还要同时展开治理,那些堤内民埝必须拆除干净,村庄百姓全都迁走。大堤该加固的加固,该加高的加高,该种树就种树,银子该花还得花,这块的治理费用,朕会另外划拔。”

    “山东总督兼巡抚黄宗羲和黄淮总督兼河南巡抚陈潜夫,朕也会特别下旨给他们,让他们全力配合黄河的治理。

    朕给你三五年时间,你要是能够把黄河治理好,朕到时特赐封你一个世袭国公爵位。”

    杨文骢现在是开国县侯,也是世袭的,但仅是县侯,离国公还有三级呢,而且他是文臣,如今担任的主要是文职,立不了军功,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再往上封爵。

    朱以海的世袭国公许诺,连杨文骢都不禁动容,连声谢恩。

    “河南山东还有新设的江北,这三省本是中原腹心,有最肥沃的黄淮大平原,但这些年流贼四窜、水旱蝗灾、饥荒大起、瘟疫横行,又兼鞑虏入侵,中原也几成鬼域,想要恢复往日繁华,这水治不好,一切都休提。”

    “朕说话算话,你把这山东黄河大堤修好,就给你晋县公世封,把河南的黄河治理好,给你晋郡公,等关中也收复,到时你把中上游也治理好,便给你加封世袭国公。

    朕负责给你筹银子,你负责在前方规划治理,咱们君臣合作,一起把这桀骜不驯的黄河巨龙,给他治的服服贴贴。

    富强之本在农商,水利其先!”

    “谢万岁!”

    杨文骢都不由的热血沸腾了。

    “先给你三千万预算,不够朕再筹,朕还可以从内帑里借钱给户部,也可以发行专门的黄河治理国债,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忧,放心大胆的去干吧。”

    “河南山东两省河堤内拆埝迁民的事,朕让两位总督去负责解决,全力配合你治河。沿堤五里一铺,十里一堡,按屯镇之法,招募河夫,在堤外设专门的河夫屯庄,让他们带家卷驻于河堤下屯庄,河夫守堤巡河,河夫家人余丁则佃租河田耕种。

    既然要干,咱们就得拿出打鞑子的那种气势来,一定要把他办好了。”

    “朕特给你从御营中抽调水陆步骑三千人,为你的河道总督督标部队,由你统领调度,方便你办事,谁敢阻拦你治河,你可先斩后奏!”

第674章 气数已尽

    北京。

    太阳刚下山不久,钟鼓楼里便响起了鼓声,守城的军官、巡城的御史便已经开始吆喝着闭门落锁。

    天色还早,却已经要开始宵禁戒严。

    城门、街口,到处都是披甲执守的满洲兵,街道上还有一队队的步军巡逻经过,用警觉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还出现在街上的行人。

    行人匆匆,在鼓声中匆匆往家赶。

    暮鼓会响三百下,等到鼓停,还滞留街上,轻则吃鞭子,重则砍头。

    随着清军在中原军事上的接连失利,如今北京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张,满人对汉人的提防也越发严格,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那绝对是宁杀错不放过。

    三人以上无故聚会,就已经算是谋反。

    近来酒肆茶楼,基本上已经关门歇业。

    饭馆更是大多都不开张了,粮价高涨,又有几个饭店还能有粮,更别说这满兵一天几次查,每次来查,总还要吃拿卡要,谁受的了。

    动则把饭馆里的客人抓住,说是密谋造反、通虏,是南朝奸细间谍,甚至好几个饭馆连东家带伙计都被抓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饥荒、恐怖,在笼罩着这座京城。

    “王大臣会议又在议迁都了,吵的都不可开交,据说摄政叔王代善都气的殿上咳血了,”

    西街小铺子里,户部的刘二爷正在后院榆树下跟宋掌柜的喝酒,一壶老白干,五香花生、拍黄瓜、咸鸭蛋、猪头肉、油炸开花豆。

    今天的下酒菜很硬。

    爷俩一人一杯老白干,咂一口,夹几快着下酒,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这满鞑子蹦哒不了几天了。”

    老宋抿口酒,慢慢回味。

    “嗯,鞑子还想和亲议和,却不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把多尔衮三兄弟和豪格的妻妾女儿都送去南边和亲,还送了那么些金银人参貂皮的,结果呢,北伐军却从大名北上,一路连破广宁、顺德、赵州,直抵正定府,河南山东河北山西四路义军会师正定城,再加上直隶海时行等降将反正,这可真是热闹啊。”

    “十万义师会正定,下一步就当围保定了吧?”

    “来,干一杯,但愿王师早日打进京来,这日子一天也不愿意多过了。”刘二爷小黄鱼攒了不少,这整天为大明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也是提心吊胆,现在就盼着早点结束这一切。

    几样下酒菜,很有滋味,尤其是配上这老白干,那是越吃越有滋味,加之这好消息,让两人都不够脸上通红起来。

    “你说这鞑子以前不是很猖狂吗,怎么现在这么没用,这几年,好像就一直在挨打,什么也没干?”

    宋恒笑笑,给老刘又满上一杯。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满鞑子还是比较厉害的,只是入关以后,太过顺利,短短半年,两路大军南下,灭李自成于湖北,又连破弘光朝于南京,再降潞监国于杭州,可谓兵威一时无双啊。

    以为便能传檄而定,便班师回京,王公大臣们在朝中争权夺势,八旗则到处跑马圈地,接受投充,抓捕逃人,哪还顾的上其它?”

    “从那偏僻寒苦的关外辽东,一下子就占据中原大半江山,这花花世界一下子就迷了眼了。

    其实之前李自成不也是一时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短短时间就横扫中原,直取北京,可结果在这四九城里又坐了几天主?”

    老宋毕竟是正牌锦衣卫出身,对这天下形势也算看的透彻一些。

    不是李自成不能打,也不是满鞑子不行了,更不是明军一直不能打。

    “大海航行靠舵手,能不能打都看带头的。当年努尔哈赤、黄台吉等时,也都还是很能打敢拼的,满鞑子在关外不拼命也不行,为了生存为了土地银子女人。

    包括他李自成等都是一样,不拼命就会死,敢不拼?”

    不是清军突然就不能打了,也不是明军突然就强大了。

    人还是那群人,心态却变了,尤其关键的是领头的变了。

    “土国宝以前是盐贩、水寇出身,洪承畴招安他,带着他在中原剿流贼,也是立过不少功的,可后来去关外,却总吃败仗。清军一入关,更是直接就投降了,调头充当鞑子前锋,却又勇勐如虎了。

    他做江宁巡抚,结果面对大帝的兵马,却四丢苏州,了得吧?

    你说他不行了,可他归附朝廷,搭了水师船,带着一营老兄弟在沧州附近登陆上岸,几年间,可是在直隶闹的天翻地覆,从海边打到保定,从保定再到太行山里,再到如今破正定府。

    鞑子都在他手下吃了不少大亏,你敢相信,他在沧州登陆时,只带了一个营人马?而现在呢,折腾几年,几路义军汇合,他这个直隶总督都已经有十万人马了。

    连安亲王岳乐,现在都不敢直捋虎须。”

    这就是神奇之处,甚至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人还是那个人,依然还是土国宝,可看他的战绩,却让人迷惑。

    “我觉得吧,其实就是这些军将、士兵,有了目标,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也有了保障等,所谓功有赏,过有罚。

    土国宝还是那个土国宝,他麾下还是那些老兄弟,但那营兵却不一样了,他们的家人在后方安置,生活有保障,甚至这些兵在后方还分了田授了地,甚至皇帝还给他们娶了老婆,这些人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同时也为国家、朝廷而战。

    他们粮饷有保障,立功也有赏赐。

    为什么土国宝他们在直隶那么能打?

    因为他们立了功,朝廷都有赏,赏钱赏地赏官职,当初那一营几百人,没死的如今起码也是个八九品军官了吧?

    有些甚至直接升到五六品营官,甚至是四五品的标将了,你说这些人会没士气吗?

    一个营官一月都几十两饷银呢。

    鞑子为何又不能打了?

    以前鞑子赏赐的那叫真金白银,还总打胜仗,抢掠所得,战利品等瓜分,也是非常丰厚收益,自然就斗志昂扬。可这几年呢,总是打败仗,伤亡大,士气自然就低就怕了。

    更何况鞑子这税赋、漕运崩了,别说缴获、赏赐,就是正常的粮饷都供应不了,这不就跟当年崇祯时大明官兵一样了吗?

    刘二爷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我觉得还得加一点,就是咱们绍天帝用兵如神,军中大量使用火器,这火炮火枪非常犀利,完全能克制住满鞑的骑射勇武,加上初期在江南作战时,绍天帝还能利用江河大海,以舟船之利的优势,来压制鞑子的骑兵。”

    宋恒笑着点头,“还有一点您忘记说,那就是绍天帝用人也厉害,善于策反招安,土国宝等许多原明将降清,后来不又都陆续反正,更别说严我公的间中间,把多尔衮可都是气的吐血的。”

    “哈哈哈!”

    两人不由的笑了起来。

    “要说啊,这都是因为王气在南,大明气数未尽。”

    “是啊,绍天帝气运更强,所以说啊,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李自成、张献忠、还有黄台吉这些人,也曾有王气,所以能够那般迅速的崛起,但终究命中没有皇气。

    绍天帝才是真正的皇者,故此他一出,所有人都溃散败退了。”

    历来中国人都信命。

    君权都是天授,所以人皇又叫天子。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没那个命,你就当不了天子。

    所以有些看似不合理的东西,拿这个一套,那就完全合理了。

    朱以海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嘛,而李自成、黄台吉、张献忠、多尔衮、福临这些都是伪龙小龙。

    ······

    西安门,礼亲王府。

    此宅原是崇祯国丈周奎府第,规模雄伟,占地宽广,重门叠户。

    近年京城人新添俗语,礼王府房,豫王府墙,说的就是礼亲王府房屋多,豫王府围墙高。礼王府南起大酱房胡同,北至颁赏胡同,占地约近五百亩。

    不过此时这北京城中占地最广的礼亲王府却被悲伤所笼罩。

    努尔哈赤的嫡次子,他最勇勐的儿子,曾被他钦赐古英巴图鲁”尊号,满语意为“勇士之最”的代善,当今顺治天子尊封为皇叔摄政王的世袭罔替和硕礼亲王已是弥留之际。

    曾经的四大贝勒之一,现在的摄政叔王,现在却是面色苍白如纸,胡须和胸前衣襟上还沾染着许多血渍。

    他咳嗽着,喘息着。

    代善的子孙们围在边上,他母族佟氏也来了许多人。

    另一位摄政王济尔哈朗也带着不少王公贝勒来了。

    代善咳了一阵,又咳出不少血,好不容易才停歇下来。

    他艰难的举起手,济尔哈朗上前,对这位堂兄弟问,“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六十六岁的代善看着这一群人,张着嘴,眼角居然滑落两行泪水。

    此时,他六十几年人生如跑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现浮过。

    当年他同母嫡长兄褚英凭赫赫战功和嫡长子身份,一度成为后金继承人,可惜生性残暴,得罪五大臣,最后失去汗位。

    代善本就是五大臣,当初也是他与阿敏等五大臣联合向努尔哈赤上告,废掉了褚英嗣子身份,罢其执政,褚英被罢后,代善在诸子中年岁居长,又骁勇善战,军功赫赫,还拥有两红旗,得以接替执政之职,努尔哈赤还曾公开对王公贝勒们说,待他百年后,诸幼子和福晋都交给代善收养。

    可惜八年嗣子,最终也还是被废掉了嗣子之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031/ 第一时间欣赏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蓝色所写的《海上升明帝》为转载作品,海上升明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海上升明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海上升明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海上升明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海上升明帝介绍:
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