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孟云送了林苗回去。
又把林捷叫去一边。
两人嘀咕嘀咕了好一会儿。
林苗就在客厅里做功课。
林捷送了孟云之后，回来坐在她对边。
林苗抬眼，见林捷眼眶泛红，便搁了笔。
“孟主任跟我说了，你想把钱给你爸。”
林捷低声道。
“不然呢，”林苗隐带试探的道：“不给他，他能罢休？”
林捷眼神闪烁了下，“孟主任说会组织人巡逻，她会交代，让他们多过来来这边。”
“那很好啊，”林苗抓起笔，继续做功课。
林捷看着林苗的发顶，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去做饭。”
她闷闷的说。
林苗头也不抬的唔了声。
林捷站起来往厨房去。
林苗这才转头，看她背影，心里叹气。
在她看来，巡逻什么的，对上会硬功夫的翟光年，根本没什么用。
不过，她妈单位在这儿，她也在这儿上学，只卖房子确实无济于事。
林苗咬着笔杆，盯着眼前的课本。
再过不到三年，现在自觉了不起的职业就乎被淹没再浪潮中。
她妈却不同，她是有过硬技术的，如果离开单位，去别处开间专卖牲畜等药物的店也是可行的。
至于她，更好办。
转学过去就是了。
林苗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林捷往这方面考虑。
殊不知，在厨房的林捷也在盘算。
只不过，她并没有林苗的先知，她的所有考虑都是从怎样让林苗更好出发。
而在供销社里。
张悦记恨林捷母女把翟光年清洁溜溜的赶出家门，除开跟关系好的朋友宣扬，还在卖货间歇，说两母女闲话。
小镇不大，没出半月，街头巷尾便都知晓畜牧处的林捷跟翟光年离婚，并把男人踢出家门的事。
对此，林捷一早就有心里准备。
面对纷纷投来的异样目光，她只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承受不住。
而在学校里的林苗看着聚到跟前的同学，眸色淡淡。
“翟苗，你爸和你妈为什么离婚？”
“听说你妈把你爸赶出家门了？”
“还是你在里面搅和的，他不是你爸吗？为什么这么干呀？”
众人七嘴八舌。
看似关切，实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着因为年纪还小，还遮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同学，林苗道：“今天早上，学校门口有个孩子摔倒了，她妈把他抱走了。”
众人一呆。
这个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吗？”
有人忍不住问。
“没有，”林苗微笑，“就跟我家里如何，跟你们也没一毛钱关系一样。”
她收了笑，眸色转厉。
林苗长得漂亮，尤其一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
当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可要是瞪圆了，周身气势便会立时凌厉起来。
众人接触到她目光，都躲避开来。
大部分脸皮还算薄的，都识趣散开。
孟瑶却不甘事情就此落幕，不高不低的道：“苗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也是关心你才问的。”
“是吗？”
林苗转头，“不然我们来关心关心你家。”
“比如你爸昨天赌博是输了还是赢了？”
“再或者你妈今天要去哪家菜场顺几根菜回家？”
正陆续散去的众人顿时停下。
相对于同学家里的事件，他们更关心偷盗事件。
老话不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她妈偷，谁敢担保她会不会也有这毛病。
关系到自身利益，大家的关注度极高。
“苗苗，你，你胡说什么？”
“我妈哪有，”孟瑶满脸通红，眼圈含着眼泪，不知所措的看望过来的同学。
“是啊，我是在胡说，”林苗笑了笑，眼底一片冷色。
这些事是她在大学时，无意间听到孟瑶和过来看她的妈妈争执提及的。
真假自不必怀疑。
孟瑶揪着衣领，泫然欲泣。
“这种事怎么能胡说，你……”看着林苗勾着嘴角，一副等她下文的模样，孟瑶梗住。
眼前的林苗跟从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很怕林苗真的再说出什么来。
所有人来来回回的看两人。
从打一分到这班，这两人就是同桌兼好友。
平常同进同出的，放学之后，去对方家里玩，也是常事。
这样的关系，两家之间的秘密在她们这里就都不是秘密。
就像他们知道翟家出事之后，听来的关她家的事情。
上课的铃很快打响。
林苗拿出课本，正襟危坐。
其他人也都赶紧坐回位置，只时不时有人往孟瑶这边看来，心里琢磨以后得把藏在铅笔盒里的钱放好。
班主任王梅抱着一摞课本进来。
搁下之后，她环顾台下。
“今天的小考，不用我说，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吧。”
她摆手，示意第一排的同学把课本依次往后传。
等所有人都拿到自己的本子，她道：“昨天上课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些内容非常重要，去年和前年，类似的考题都考过。”
“可是你们怎么答的？”
她挑着眼眸一扫。
“林苗，你念念你的。”
林苗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花着个巨大的红叉。
她抿了下唇，把本子放下，站起来。
“老师，我的答案是错的，还是请对的同学念答案吧。”
“既然知道是错的，怎么还那么答？”王梅道。
这就是明晃晃找事了。
“就是觉得那样对，才那么答，看到批阅，才知道错了，”林苗抬头，与她对视。
“很好，”王梅气得用力起伏了下胸脯，“果然能言善道。”
“我教了你一年，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林苗笑了。
“会这么说我的，这个镇上也就那么几个，我想我能猜到是谁了。”
林苗忽然想起早前曾经听翟光年提过一嘴，说是要给她班主任留自行车票的事。
那时她还以为是爸爸关心她，故意帮她讨好老师。
现在看来，他要讨好的另有其人。
“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竟把心思用到歪门邪道上，”王梅心里发虚，不管再说，只板着脸，斥责。
林苗低下头，盯着本子，字斟酌句的看自己的功课。
王梅瞄了圈不明所以的同学，道：“坐下吧，回去抄二十遍，加深印象。”
林苗落座，将本子合拢。
王梅翻开课本，开始讲课。
林苗十分认真的坐着笔记，等到下课，在王梅宣布下课，准备离开时，林苗站起来。
“老师，我忘了问了，你的自行车还好用吗？”
第十七章 何去何从
“什么自行车？”
王梅瞪她。
林苗微笑。
“年初，我爸任职的供销社分下两个自行车票，其中一个不是老师拿到了？”
这话一出，就有人想起来，过了年之后，王老师确实骑上自行车了。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十分紧俏的。
能骑上的，都是家里有点门路的。
一瞬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向王梅。
王梅站在讲台上，将大家异样的目光尽收，脸顿时一热。
“我可是通过正规渠道买到的，难道这也不行？”
“可以，当然可以，”林苗一本正经的点头，只在坐回位置时嘀咕““我就是好奇，就两张票，得多凑巧才正好抢到。”
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让周围和王梅听得一清二楚。
王梅气得胸脯快速起伏，沾着粉笔灰的手指用力掐着本子，却不敢真和林苗叫板。
因为那张票确实是翟光年给她的。
当然，其中少不了张悦在其中帮忙。
林苗浅浅勾唇。
在想通之后，王梅的反应，她一早就想到了。
她家里的事已经传开，她现在是个光脚的，根本不介意帮忙再增点曝光度。
但王梅不行。
她为人师表，名声至关重要。
要是传出跟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有了瓜葛，不用学生家长和别人，只学校同事的眼光就让她受不住。
还有，她的职称、考级、优秀教师以及年底奖金，等等的好处也将与她无缘。
王梅忍着气，说服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踩着三寸粗跟皮鞋，快速走了。
林苗把课本塞回书包，察觉旁边有人看来。
她侧头。
孟瑶急忙收回视线，低头佯作翻书。
林苗勾唇。
知道怕就好。
虽说她并不介意收拾些介藓，但能省些功夫，总是好的。
她收拾好东西，回家。
林捷也才回来，见她进门，笑了。
“妈，我好饿，”林苗撒娇的拉着林捷胳膊，歪头看锅里。
林捷已经把米淘好，正要放水。
林苗弯眼，“太好了，我想吃锅巴。”
林捷看她脑袋，林苗晃了下。
“没事了，都好了，吃点脆的不会有事。”
林苗晃着，连带林捷也跟着晃悠
“好，知道了，”林捷宠溺的拍她一下，“赶紧去做作业。”
林苗答应着松了手，进去屋里。
林捷添好水，盖好锅盖，拿放在地上的菜篮子，翻出青菜来。
没过半小时，饭就好了。
“我盛饭，”随着林捷招呼，林苗丢开笔，跑来。
“别只吃锅巴，那东西硬，”林捷一边盛菜，一边交代。
林苗答应着，把软白的米饭盛一碗，抄着铲子铲起锅巴，盛了满碗。
林捷转头，看两个截然鲜明的碗，林苗咧着嘴，讨好的朝她笑
林捷摇头。
自家闺女护食得紧，锅巴她是抢不下来的。
林苗把大米饭送到林捷跟前，等林捷动筷子，才咬上酥脆又有些硬的锅巴。
听着咔嚓咔嚓的动静，林捷夹了筷子菜，放到林苗碗里。
“吃点菜。”
林苗咬着锅巴，呲着一口白牙。
林捷吃了两口，想了想，还是开口。
“我今天给你小舅打电话了，”她看林苗。
“等考完试，你就过去那边。”
“我不想去，”林苗立刻拒绝。
小舅和小舅妈是和姥姥姥爷住在一处。
林苗还记得偶然听到她姥说的话。
真是记忆犹新。
林捷皱眉。
林苗说完，想起那边的环境，念头一闪，问：“不然咱两一块去。”
林捷看她。
林苗身体微微前倾。
“我听我们班上的人说，他姑家就在那边，好像现在有好多人都下海经商。”
她语调微低，有些诱惑。
“不然咱么也经商。”
“哪那么容易，”林捷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这事。
“怎么不容易？”
“只要有决心，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林苗眨巴下眼，再次老话重提。
“你想想，你现在工资多少，扣除咱们两个吃喝花销，还能剩多少？”
“再两年我可就高考了。”
“谁又能保证我一定能过线？万一要是不过……”
她拉长调子。
林捷眉头微凛。
要真是不成，就只能去工厂做工。
那孩子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想到此，林捷顿时受不住了。
林苗偷瞄，见差不多了，就耷拉下脑袋。
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了更有效果。
林捷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丝，夹了一筷子菜，道：“菜都凉了，赶紧吃。”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再没出声。
沉默的吃完饭，林苗回自己屋里。
林捷收拾完碗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出神。
“妈，”林苗做完功课，把书包拿出来。
开灯才发现林捷没回去。
“做完功课了？”
林捷眨巴下眼，适应明亮的灯光，站起来。
林苗点头，继续看她。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林捷心里有点乱，交代一句，便回去自己屋里。
林苗看着她背影，无声点头。
辞掉铁饭碗，下海经商。
这种事确实需要勇气。
林苗去厨房刷牙洗脸，回屋里睡觉。
第二天，林捷早早做好早饭。
两人吃完，便各自奔去该去的地方。
一晃就到了夏天。
在经历的小考月考之后，终于到了期末考。
在经历三天折磨之后，林苗一身轻松的从考场出来。
王辉从后面赶上来，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有几个地方我有点咬不准，”经过两个月的恶补，林苗多少捡回了点从前的水平。
“我记了大题答案，咱两对下？”
王辉摸出攥成小团的纸团，小心展开。
林苗点头，才要过去，就见顾泽从走廊过来。
看到林苗，顾泽步伐明显快了。
林苗却不想跟他再有纠缠，她笑了笑，“反正都交了卷，好坏听天由命吧。”
她朝王辉摆了摆手，从另一边下楼。
“苗苗，”眼见林苗头也不回的走远，顾泽赶忙加快脚步，越过王辉，拦下林苗。
“有事？”
林苗冷淡的微仰着头。
“下学期就要分班了，你选文选理？”
顾泽垂眸，看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林苗，声音微哑。
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更好看了。
第十八章 托付
顾泽心尖有些发痒，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从尾椎极快扩散至全身。
他握着拳，压抑撩开散在她脸颊发丝的冲动。
“还没想好，”林苗淡淡回了句，拨开他，贴着墙下台阶。
顾泽转头，看她梳得高高的马尾一摇一晃的来回跳跃，直至消失在台阶下。
林苗脚步轻快的回到家。
林捷一早就到家了，见她第一句就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林苗笑眯眯。
“那就好，”女儿空缺那么久，家里又生这么大的事，林捷对她的要求没有多高。
几天之后，就是家长会。
清早，林捷收拾得一身清爽走了。
将近中午，她灰头土脸的回来。
“怎么了？”
林苗一惊。
莫不是她考砸了？
林捷把成绩单递给她，疲惫的窝进沙发里。
林苗摊开成绩单，自下往上看。
最终在落在二十四上。
全班五十几个人，她刚好就在中间。
林捷一手支着额头，掩着眉眼。
林苗歪头，“是老师说什么了吗？”
自打上次王梅抽风，她怼了之后，大家就一直各自相安。
她还以为这事就此过去，没想到是在这儿等她呢。
林苗忍不住有些恼了。
“苗苗，你怎么不告诉我，班级里的同学都知道咱们家的事了，”林捷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些哽咽。
“这个啊，”林苗笑了。
“就是早前说了句，后来也就没再提了，”林苗不在意的笑。
跟随时提防翟光年找茬，又要抵挡单位人的风言风语的妈妈相比，她所受的实在太小儿科。
“苗苗，”林捷放下手，“我已经跟你小舅说好，下学期你去那边上学。”
“你也去吗？”
林苗看她。
林捷抿了下嘴，半晌她用力点头。
“你先过去，我把这边处理妥当了，就过去。“
“你保证，”林苗伸出手，细瘦的小手指微翘。
林捷伸出小手指勾住，跟她大拇指相对，算是确认。
林苗这才放心。
即便只是个游戏，也代表承诺。
她相信林捷会遵守。
“我给你收拾下东西，明天送你过去，”林捷强打起精神起来。
“我帮你，”林苗跟着一块去大衣柜边。
母女两一直收拾到下午。
打好行李，林苗直起发酸的腰杆，肚子适时咕咕几声。
林捷看了眼挂钟，这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了。
“我去买点菜，今天吃点好的，”林捷急急收拾了下，那上菜篮子出门。
林苗拎上钥匙，也跟着出门。
再次来人人来人往的建筑物旁，她歪着头，跟门卫的大爷打了个招呼。
“我找周燕，周警官。”
大爷带着个老花镜在看报。
听她出声，从厚厚的镜片后看她。
林苗呲牙，露出个灿烂的笑，大声道：“我叫苗苗，你跟她一提，她就知道了。”
大爷拿起电话，拨着号码。
林苗歪头，看话机上咕噜噜转转的号码盘。
很快，大爷搁了电话，拨开拉门式的玻璃，“你等会儿，她一会儿就出来。”
“多谢大爷，”林苗往后退几步，寻了个可以看到里面的位置站定。
没多会儿，周燕就从楼里出来。
看到林苗，她露出笑容。
“你怎么来了？是有事？”
林苗不好意思的笑，小脑袋点了几下。
“什么事？”
周燕端量。
这会儿的林苗已没有那时的病态，白嫩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纤细的身体也已抽条。
就那么立在那里，便俏生生的。
可以想见，再过几年，定是个迷倒一干少男的小美女。
“那个，我跟我妈商量，要离开这儿。”
林苗并未留意周燕的神色，一门心思的斟酌着说辞。
“真的？”
“那也不错。”
“不过秋天你就上高二了吧，现在转学不会有影响？”
周燕是知道的，各地教育进度各有不同，很怕林苗换了个地方，跟不上，反而耽误学业。
“应该不会，”林苗自己是学过一遍的，就算忘了大半，可她相信，只要努力，就没有捡不起来的。
“就是影响也不要紧，多努力一点，总能赶上。”
“那倒是，”周燕看笑得明媚的她。
父母的离异似乎并没让她留下阴影。
“只不过，”林苗迟疑道：“我爸那边。”
“他闹事了？”
周燕皱眉。
“没有，”感知到周燕的关切，林苗心底暖暖。
“不过，好像去过我妈单位两次。”
说来也是巧，王辉的大姨跟林捷一个单位。
翟光年过去时，她刚巧看到了。
女人之间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
王辉听到大姨和他妈八卦，担心林苗没有防备，偷偷告诉了她。
林苗回去，试探两次，发现林捷并不想让她知道，也就索性当做不知。
“等我走了之后，我妈会处理房子，我怕他……”
林苗斟酌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毕竟在血缘上，他是她爸，要说提防他使坏，似乎有点不大好。
周燕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跟孟主任多去看看。”
“多谢你了，”林苗抱着她全部的诚心诚意鞠躬。
“这是我该做的，”周燕扶住她，笑得温和。
林苗浅笑。
每个人都有该做的事情，可真的可以做到的又有几个？
孟云身为街道主任，该做的就是调节街道矛盾，维护团结。
可事实是，他们家里天天的大打小打，她真的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她别说来管，就是问一句，都没有过。
林苗默默记住这份情谊，跟周燕作别。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苗转着脑袋，看着街道两边。
这会儿的街道还是窄窄的小路，最多只能两辆车并排而过。
林苗有些感叹。
不用多。
只要两年，这里就会大变样。
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行来。
看到林苗，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
林苗本来并没有留意，但看两人掉头疾走，才发现不对。
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两位不是别人，正是顾泽和孟瑶。
顾泽腿长，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
转眼便走出好远。
孟瑶个矮腿短，在后追得十分辛苦。
林苗扯了扯嘴角，想起曾经。
那会儿她需要四处打工赚学费，雇主花了钱，有时难免有些要求。
她不可避免的就会误了跟顾泽约好的时间。
那时他就是这样，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她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追，直追得她岔气，肚子绞着劲的疼。
第十九章 小舅舅
那会儿她需要四处打工赚学费，雇主花了钱，有时难免有些要求。
她不可避免的就会误了跟顾泽约好的时间。
那时他就是这样，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她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追，直追得她岔气，肚子绞着劲的疼。
林苗甩了甩手，眯着眼看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
现在想想，一个根本不懂得体谅女友难处的男票，要来何用？
林苗再次唾弃自己的眼神和当初的傻气，晃悠悠的回家。
这时林捷已经回来了，还做了几个好菜。
看她进门，还以为她是跟学校的小伙伴道别，也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母女两带着行李坐上火车。
晃悠了大半天，才跟着人潮挤出车站。
站在开阔的广场，两人左右张望。
远处，一年轻男人阔步过来。
“二姐。”
男人身形高大，剑眉朗目，一笑露出整齐的两排白牙。
“这是苗苗，”男人惊讶的端量林苗。
“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小舅好，”林苗声音柔婉，笑得羞涩内敛。
林健答应着拿过两人手里的行李。
“还没吃饭吧，咱们先去吃口，”林健转头，四下打量。
“不用了，我和苗苗在火车上垫吧了，”林捷赶紧阻止。
这地方什么东西都贵，一顿饭足够一家吃上一个月了。
“没事，我现在每月工资可不少呢，”林健笑得爽朗。
“那也不能乱花，”林捷拉住他，坚持的往外走。
林健无奈，只好朝林苗做了个怪脸。
林苗弯唇，浅浅的笑。
这个小舅是姥姥的老来子，不但姥姥姥爷宠，就是上头的四个姐姐一个大哥，也都对他极好。
好在他秉性极好，这么娇惯，也没养出什么坏脾气，反而开朗得很。
大约也是同类相聚。
小舅妈也跟他性格很像，不过更加的心直口快。
也就是俗称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苗回忆着曾经，跟着林捷林健出了车站。
“你跟姐夫到底怎么回事？”
发觉林苗落后两步，林健小声问道。
“小莉没说吗？”
林捷声音也很低。
“说是说了，不过怎么就真的离了？”
林健皱着眉头，略过林莉说得那些不着掉的话。
“不然呢？”
林捷有些凄然的问：“等他把我和苗苗弄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林捷马上就要哭了，林健赶紧表态，“我是说，前几天你还说过年要跟姐夫一块回来，结果不到半个月你们就……”
他讪讪的道：“就是有点太突然了。”
“没什么突然的，”林捷淡然，“其实早该离了。”
林健张了张嘴，见林捷明显没有什么谈兴，只得收声。
林苗指了只挂个招牌的小店。
“小舅，咱们去那儿吃碗面吧。”
“行，”林健紧了紧手里的行李，大步流星的过去。
“你这孩子，”林捷转头微嗔，“你小舅一个月能挣几个钱，还让他破费。”
“二姐，别说孩子，一碗面，能花几个钱？”
林健咧出一口白牙，拉开门。
林捷摇头，拉着林苗一块进去。
“来这儿，”林健已经找好地方，进两人过来，赶忙抬手。
两人跟着坐过去，服务员过来，问：“吃什么面？”
他侧身，示意几人看挂在墙上的木牌。
林健睃了一圈，挑中大肉面，问：“你们要什么？”
“我们来阳春面就行，”林捷赶忙道。
“不行，苗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吃那么素，”林健直接否决，“给我来三碗大肉面。”
“别，”林捷赶忙阻止。
“听我的，”林健板起脸。
服务员瞄了几人一眼，重复一遍，见没人反对，才转头吆喝。
林健从兜里摸出张崭新的十块，递过去。
服务员拿了钱走了。
没多会儿，找来一把毛票。
林健抓起来，塞进兜里。
林捷等服务员走远，才问：“这儿都不用粮票了？”
“也用，”林健笑呵呵，“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
“粮票什么的，没有也不要紧，”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兜，“只要有这个，就什么都能买得到。”
林健微微倾身，压低了嗓子，道：“就是自行车缝纫机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的？”
林捷动容。
“可不是真的？”
林健飞扬着眉头，“我听别人说，南边这些东西可多了，根本就不稀奇，也就咱们这边还稀罕得不得了。”
林苗眨巴大大的水眸。
心里却在点头。
最多半年，那些敢冒险，敢突破的就会把南边的东西带过来。
到时候，别说自行车缝纫机了，就是彩电冰箱，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回来。
服务员端了面过来。
林健把肉片最多的那碗推到林苗跟前，又拿另一碗，送到林捷面前，才抄起筷子，吃自己那碗。
林捷吃得极快，没多会儿就下了一半。
林捷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次过来，她一来是把女儿送来，二来也是动了些心思，想来探探路。
林苗吃了一口，觉得太咸，就去跟服务员要了个空碗。
打算把面挑出来吃。
不想才坐定，就见林健的碗已经快要空了。
她又挑了点，把大碗推到林健跟前。
“太多了，我吃不完。”
“不用，我再要一碗，”林健看还有大半碗的面，皱眉。
他像苗苗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能吃三碗。
这孩子是吃猫食吗？
林苗捏紧筷子，沉默的把碗往回拖。
林健忽的想起出门时，自家媳妇叮咛他，说话一定要当心。
家里生了变故的孩子最为敏感，千万别说什么触动孩子敏感神经的话。
他忙要解释。
林捷正好抬头，道：“她平常就吃这么多，多了也吃不了。”
“这样，那小舅舅就不客气了，”林健赶紧拉住靠自己这边的碗沿，朝林苗讨好的笑。
林苗松开手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继续吃饭。
林健无声的吁了口气，几口解决。
等到他把汤都喝干，林捷和林苗也吃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车站上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三人上车还能捞到个座位。
晃悠了半个小时，在家就近的地方下了车。
才刚站稳脚跟，就听边上有人招呼，“小健啊，家里来人了？”
第二十章 呵呵，亲妈
林捷转头。
那是个穿着深褐色上衣，头发半百的老太太。
老太太见到林捷，先是讶了下，“是小捷回来了！”
“是，刘婶，您身体可还好？”
林捷浅笑着寒暄。
“好着呢，就是镇日的也没个事做，只能晒个太阳，随便转悠转悠，”刘婶笑眯着眼。
她转眼，“这是苗苗吧？”
“是，就是她，”林捷招了下手。
林苗走到跟前，乖巧的喊了声，“刘奶奶。”
“好，真乖，”刘婶笑着点头。
巷子里十分安静，林健往尽头望了眼，手跟着往上提了提。
刘婶这才留意三人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行李，忙往边上让。
“瞧我，老了老了，眼神也不好。”
“赶紧回去吧。”
“有话咱们过后再说。”
“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捷笑着挥手，跟着林健，带着林苗往里面的院子去。
才走到门口，林健扬声喊着，“妈，我姐回来了。”
屋里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可能是去市场了，现在的市场可热闹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林健说着掏出钥匙开门。
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的铁将军很快被拿下。
林健拎着行李往里去。
林捷有些拘谨的跟在后面。
林苗眉眼冷冷，整个人都疏离淡漠起来。
只是她走在末尾，根本没人留意她的变化。
林健拉开屋门，才迈进去就怔了下。
“你们在家啊，”他笑呵呵的往里进，顺手把行李放在墙边，去桌上拿水杯喝水。
林捷缩了下肩膀，跟着林健走到屋子中央。
看着坐在靠着窗边两把椅子上的两人，低声喊了声“爸，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林栋冷哼一声。
林捷抿起嘴角。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蹦着高离婚的劲头呢？哪去了？”
韩春妮瞪起眼睛，呵斥。
林捷还是低着头，不吭气。
自小到大，她挨骂的次数多得数都数不清。
索性只要不还嘴，再过会儿，也就过去了。
“离都离了，还说这个干吗？”
林健放下水杯，笑着打圆场。
“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
韩春妮瞪眼，“离了不是还能复吗？”
“趁着大家伙还不知道，赶紧回去把婚给复了。”
“没得让我们跟着你一道丢脸。”
韩春妮撇嘴，一脸鄙薄。
林捷用力抿嘴。
“你听没听见？”
韩春妮见她不吭气，立时拔高音量。
“你妈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林栋盯着林捷，沉声问。
林捷动了动身体。
“这婚离了，我就没打算复，”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还反了你了，”
韩春妮从从椅子上跳起来，扬着巴掌就往林捷脸上呼去。
“姥姥好，”林苗再忍不住，走过去挡在林捷前面。
巴掌提前落下，搭在林苗头顶。
韩春妮一怔，似乎在这一刻才看到还有这么个人。
对此林苗半点也不意外。
在这两位老人眼里，只有孙子和外孙才是人。
除此之外，就是那位嘴甜会来事的刘丹。
而在这个家里，大姨三姨大舅家里都是男孩。
小舅虽然结婚了，但还没有孩子。
所以，她刚好就是那个不再注视范围之内的多余。
“姥姥，我是苗苗，几年没回来，估计你都不认得我了？”
林苗浅浅的笑，好似没有痛感。
林捷则在第一时间拉过林苗，盯着韩春妮。
触及女儿冰冷的视线，韩春妮别开眼。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你跑出来做什么？”
“姥姥说得是，是我太久没见姥姥，有些着急了，”林苗很好脾气的说着。
“都是让你妈惯得，”听了这话，韩春妮胆气顿时壮了，她开始气急败坏的教训。
“我都这么大了，不用谁惯着了，”林苗笑得含蓄温柔，只是眼底一片冷然。
“从小看到老，你这没规没矩的，就是小时候被惯坏了，”韩春妮还不依不饶。
“妈，”林捷再忍不住，压抑的低唤了。
“怎么，我说错了？”
韩春妮再次拔高音量。
林苗轻咳一声，见几人都看自己，她笑了笑。
“中午吃得咸了。”
“来过来喝水，”林健倒了水，示意林苗过去。
林苗过去喝了两口，看边上的墙，带着羡慕道：“这边就是比我家好，就是墙都又高又厚。”
真是孩子话。
林健忍不住笑了。
“这房子跟你家里的都差不多，就是高了点。“
“真的？”
林苗惊讶，复又撇嘴。
“那可不隔音啊，”她道：“我爸打我妈和我的时候，声都没姥姥说话声大，隔壁几家邻居都能听到呢。”
这话一出，屋里瞬时一静。
李栋盯着林捷。
“他打你？”
林捷垂下头，微微点了点。
“二姐，你怎么不早说，”林健一个箭步窜到她跟前，“你的兄弟难道是摆设？”
“应该是我爸太厉害了，我妈怕小舅舅吃亏吧。”
林苗不经意的撩了林捷额边的碎发。
一道疤呈现在众人眼前。
林健瞪大了眼，“这是”
“太不像话了，”他错着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韩春妮心惊的看着儿子，很怕他热血上头，去寻翟光年算账。
那可是在寺里学过工夫的。
她这傻儿子不过是有点蛮力，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
韩春妮赶忙说道。
“没事，”林捷素来敏感，怎听不出她的潜台词。
她侧了头，让头发垂下，遮住疤痕，“都长好了。”
林苗重又缩去后面。
林栋则是想到林苗那句邻居都能听见的话。
他一辈子被人尊敬，就算退休了，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既然回来了，就住下，过两天再说。”
“什么过两天再说？”
韩春妮很不乐意。
只是看到林栋看来的目光，只好撇着嘴不吭气了。
“二姐，跟我去我住那屋，”林健见事情缓和，赶忙窜去墙边拎包。
“我跟校长打招呼了，这两天我去宿舍挤挤。”
林捷感激的朝他笑。
林健却别扭的撇开眼，正跟后面的林苗对上眼神。
林苗微微的笑，“我相信小舅舅。要是咱们要是离得近，小舅舅肯定不会不管我们。”
第二十一章 上菜
“没错，”林健用力点头，“二姐，你就放心在这儿住。”
“他要是敢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林苗失笑。
见林健瞪过来，忙收了笑，一本正经的点头。
安顿好两人，林健便赶去学校。
傍晚，小舅妈余芳从单位回来。
因为知道两人过来，下班时直接去买了鱼和肉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厨房忙活的林捷。
“二姐，我来，”她赶忙搁了东西，寻围裙系上，过来接手。
“不用，我就行了，”林捷笑着让过她，“平常这家里就你忙活，今天换我。“
余芳没有坚持，只是拿了剪子和盆子，去边上清理鱼鳞。
林捷麻利的把饭煮上，摘着青菜。
余芳侧头望了眼屋里，低声道：“爸妈那边没事吧？”
“没事，”林捷笑了笑。
“就好，”余芳松了口气，看林捷准备把肉腌上，赶紧拦了。
“我来，这是我是特地买来的。”
“这顿咱们吃新鲜的。”
她顺势接过刀，切成麻将大小的肉块。
“我才跟单位的程姐学了一招，今晚给你们尝尝，”她笑着清锅放肉。
林苗听着厨房有动静，从里屋出来。
“小舅妈，”她走进厨房，跟余芳打招呼。
“是苗苗啊，来，快过来让我看看，”余芳笑着侧过身，手还麻利翻动肉块。
林苗听话的走到跟前，笑吟吟的望她。
余芳端量一圈，点头。
“是个大姑娘了，眉眼跟你妈很像，以后肯定是个小美人。”
余芳笑着打趣。
女儿被夸，林捷也忍不住笑。
林苗对这类赞叹，并不感冒。
但她亲近余芳，也跟着浅浅的笑。
锅里肉块滋滋冒油，余芳再顾不得说话，赶忙的去寻酱油。
林苗抿着嘴，忍了片刻，到底舍不得糟蹋这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放糖。”
余芳下意识的拿了糖，放下去。
翻炒两下，她问：“然后呢。”
林苗一说出口，就惊觉失言。
要知道她在家里可是从来都没正八经做过什么饭的，且这边做红烧肉根本就不放糖。
她忽然这么一说，肯定惹人生疑。
余芳哪里知晓这些，她翻炒几下，觉得差不多了，下意识的就问：“然后呢？”
林捷转头看林苗。
林苗眨巴眼，“好像放酱油吧。”
“王辉那会儿是这么说的，”她弯着眼睛，努力表现得对厨艺一窍不通。
听了这个名字，林捷就知道是谁。
她重又看锅里已经变成酱红色的肉块，“差不多就赶紧放水吧。”
余芳啊了声，倒了水，还迷糊，“我记得好像还少点什么。”
林苗瞄了眼飘着油花的水面，好辛苦的忍了那句加酒的话。
余芳盖上锅盖，转头看处理一半的鱼。
“二姐，这个你行吧？”
“行，”林捷做鱼就两种，一是酱炖，一是红烧。
不过肉已经红烧了，那鱼就只能酱炖。
林捷很快忙活起来。
余芳溜达到林苗跟前，道：“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
“还行，”林苗笑答。
“不累，吃完饭，咱们几个去澡堂。”
“好，”林苗点头。
余芳所说的澡堂是她单位的澡堂。
夏天炎热，大家都会在下了班之后，就会成群结伴过去，边洗边聊天。
待到洗的清爽了，再慢悠悠的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另外一种社交。
不过今天，余芳因为林捷母女，特地跟同事错开，打算吃了晚饭再去。
“你带衣服了没？”
余芳问。
林苗点头。
余芳看了眼林捷，问：“你妈呢？”
“也带了，”林捷答，“我去找出来。”
余芳笑看林苗出去，转头道：“二姐，苗苗这么懂事，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林捷扯了扯嘴角。
以后的事她想都不敢想，只要能把眼前过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余芳望了眼屋里，小声道：“苗苗上学的事，小健已经跟校长说了。”
林捷抬头看她。
余芳往前凑了几分，小声道：“校长倒是答应了，就是孩子的学籍有点问题。”
她道：“要是调过来，每年都得交赞助费。”
林捷微微动容。
余芳道：“我跟小健的意思是，不如保留学籍，这样只用交点钱，意思意思。“
“就是等到高考，她得回去，跟着那边一块考。“
林捷垂眼想过了片刻，问：“那个赞助费得多少？”
余芳伸出巴掌晃了晃。
“五千？”
林捷瞪大眼。
这个数，就是把房子卖了也不够。
余芳点头，“这还只是一年的。”
林捷立刻蔫了。
一万块，就是砸锅卖铁，不吃不喝，她也凑不齐的。
余芳见她不在状态，便把伙计接过来。
很快，鱼就上了锅。
没多会儿，肉也烂了。
随着肉香弥漫，韩春妮就从里屋出来。
余芳把两道菜盛出来，笑说：“今天有点晚，饭马上就得。”
韩春妮瞥了眼盘子，见又是鱼又是肉，便抄起筷子，把鱼掐断。
“就这么几个人，端一半就行。”
“妈，这鱼太小了，哪够？”
余芳笑着把鱼重又送回去。
“怎么不够？”
“平常咱们不也这么吃？”
她利索的把红烧肉也拨出一大半，连带鱼，一块塞进碗架子。
余芳皱眉。
平常那是林健不在家，就只能留点菜出来。
剩下的，他们三个正好够吃。
今天却是添了两个人。
即便是女人，可也是成人，那么点菜，怎么可能够吃？
韩春妮却不管那些，反正上了桌，短了谁，也不能短了她的。
她斜眼看过来的林苗。
“赶紧过来端菜，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干嘛？”
余芳无奈，只好吧盘子递过去。
林苗便端着只盛了个盘底的菜盘进屋。
林栋正在那儿看书。
听到动静，他摘了老花镜，放好书。
韩春妮捣腾着绑过的小脚，碎步过来。
“离个婚还有功了，还吃鱼吃肉，还想干啥。”
林栋皱眉看她，又看林苗放在桌上的菜。
不年不节的，竟然弄了四个菜。
“这是她要的？”
韩春妮撇嘴，“我哪儿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她气得头疼了半天，刚才才好点。”
韩春妮捂着脑袋，哼唧。
林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做错事还不知悔改，实在欠缺教训。
第二十二章 争吵
林苗却是实在忍无可忍。
她搁了盘子，歪头问：“要不我还是把菜端回去？”
“或者我和我妈去厨房吃，再或者我们去外头吃，你看这样行吗？”
林苗这话可是说是无礼至极。
她心里也清楚，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没办法忘记曾听到韩春妮说宁可交两只眼，也不结一只眼的话。
更看不了林栋对女儿备受欺凌的漠视。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
“谁教你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韩春妮尖着嗓子骂道。
林苗勾唇，神情冷冷。
“几年才回来一趟的女儿，吃点肉和鱼，就这么舍不得。”
“我想请问，家里是真穷得连口肉都吃不起？”
林捷和余芳被韩春妮那一嗓子从厨房喊过来。
“怎么了？”
余芳问。
“什么怎么了？”
“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我都要被气死了。”
韩春妮捂着胸口，气呼呼的瞪林捷，身体摇晃着，似乎下一瞬就要晕厥。
林捷立刻看林苗。
林苗神情冷冷，俏丽的小脸几乎结冰。
“苗苗，“林捷轻唤了声。
林苗这才转头。
“快给姥姥道歉，”林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她们这次是来求人的，哪有还没求，就把人得罪的道理。
“对不起，”林苗很是干脆。
“是我态度不好。”
“但我不觉得这话有错。”
“你说什么？”
韩春妮才要平复的怒火登时烧得更旺。
“反了天了，这是，这个家容不得你了，”她挪腾着要从床上下来，眼睛四下睃着，手跟着伸去一边，去拿扫床的笤帚。
“妈，你这是干什么？”
余芳赶忙去拦。
林捷则是挡在林苗身前。
林苗却动也不动，只勾了下嘴角，“或者，咱们请刘奶奶他们过来，让他大家评评理。”
“家里的女儿被女婿欺负得差点丢命，不在一起过，是不是不行？回家来避避难，不是连口饭都吃不得？”
林栋脸颊一绷。
他和刘玲共事几十年。
最是知晓她的性子。
要是让她知晓这事，还不数落得他脸都不要了。
他用力搁下老花镜。
“好了，不就是吃两个菜吗？闹什么闹！”
他斜林捷，“还不把菜都端上来？”
林捷警惕的盯着韩春妮，很怕她再动手。
“你也过来，老没老的样，小没小的样。”
林栋瞪还在蠢蠢欲动的韩春妮。
“你骂我，”韩春妮不可置信。
除了年轻那会儿，两人打打闹闹之外，生了大儿子之后，她就再没挨林栋一句重话。
一晃几十年，这还是头一遭。
韩春妮登时红了眼。
林栋瞪着她，满是警告。
余芳转眼看两人，又看林苗。
她嫁过来几年了，每次林健不在家的时候，都要留下一半的菜。
这几乎就是惯例。
不过今天却被这孩子给打破了。
余芳扯了林捷去厨房端菜。
林苗抓起散在桌上的筷子，按着凳子的位置摆好。
“姥爷请上座。”
林栋嗯了声，起身过来。
“姥姥请坐，”林苗侧身，让过下一个位置。
“不用你说，”韩春妮生硬的甩了一句，蹭着小脚下床。
林苗动了下眉头，退到最下首的位置。
余芳和林捷端菜过来。
看到两人手里的菜量，林栋有些明白林苗为何如此。
但明白是明白，并不代表理解。
与他而言，林苗的行为无礼至极。
只是为了大局，他不好发作。
余芳利索的把盘子重新摆了一遍，把肥美的鱼头那边朝着林栋和韩春妮。
林捷又去厨房端了饭盆进来。
依次盛好饭，林栋捏起筷子。
林苗见他动了，才跟着拿筷子。
不想才刚握住，就有一双筷子打了过来。
细竹所制的筷子质地极硬，打在手背钻心的疼。
林苗手指顿时一麻，筷子跟着掉在地上。
“没规矩，大人都没拿筷子，谁让你拿的。”
林苗抿着嘴，盯着韩春妮手里的筷子。
林捷低呀了声，心疼的看着女儿手背鲜明的红痕，眼眶发红的盯着韩春妮。
“妈，你要是觉得我们碍眼，我们这就走。”
她站起来。
林苗立马利索的起来。
“二姐，你这是做什么？”
余芳见势不好，赶忙拉住。
同时又扯准备靠过去的林苗。
“你也是，赶紧给我坐下。”
“让她走，”韩春妮尖着嗓子叫道：“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像是谁求着她回来似的。”
林捷顿时梗了脖子，就往外去。
林苗自然紧跟。
与她来说，来这边就是为了躲翟光年。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二姐，”余芳哪能让两人这么走了，她紧紧扯住林捷，转头喊：“爸，你倒是说话啊。”
林栋看着一脸决然，要往外冲的林捷，猛地一拍筷子。
“还能不能消停吃饭了。”
筷子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里顿时一静。
韩春妮看脸色变得铁青的林栋，到底不敢再说。
“二姐，别意气用事，多想想苗苗，”余芳凑到林捷耳边低语。
林捷眼神微微闪烁，看着眉宇还带着稚气的女儿。
身处社会，孤身前行是很艰难的。
尤其她又是离异的，身边没有男人可以依靠。
不论男女，都会有意无意的欺她。
即便她能撑过，也难免波及苗苗。
林捷一直绷着的身体微微松动些许。
余芳察觉，暗自松了口气。
她用了些力，把林捷按在座位上，似真似假的道：“瞧瞧，我好容易做得菜都凉了。”
她夹了两筷子，送到林栋和韩春妮跟前，又夹了两块肉，放到林捷和林苗碗里。
“这可是我跟程姐学了半天才做出来的，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栋两手按着桌边，见林捷没再动作，才一言不发的夹了块肉，放到嘴里。
韩春妮撇嘴，也夹了块，塞嘴里。
咬了两下，她不满意的拧眉。
“你是放了多少糖啊！”
余芳呵呵笑。
“也没多少。”
韩春妮斜她，暗骂了句败家，筷子舞得飞快。
眼看着距离林苗最近的那盘红烧肉就要见底，林捷赶紧夹了两块，放到林苗碗里。
韩春妮筷子一顿，斜林捷。
想要说话，余光瞄见沉着脸的林栋，只能不忿的咬着肉皮，顺带多夹两块。
第二十三章 心伤
余芳捡了掉在地上的筷子，去厨房洗。
回来时，正看到林栋夹了块肥美的鱼肚，慢悠悠的吃，浑然无视韩春妮扫荡光盘的举动。
余芳浅浅的皱了下眉，心里唾弃没文化的到哪儿都是上不得台面。
她把筷子递给林苗，低声道：“快吃吧。”
林苗接过来，低声道谢。
就着跟前的青菜和碗里的肉，把饭吃完了事。
吃过饭，余芳和林捷收拾碗筷。
余芳推帮忙洗碗的林捷，“去看看苗苗怎么样了。”
林捷感激的笑了笑，急急转去小屋。
“妈，”林苗正用湿毛巾敷着。
“我看看，”林捷小心的托起，掀开毛巾。
细瘦白皙的手背赫然斜着一道红痕。
因为受力太狠，红痕高高凸起。
“疼吧？”
林捷心疼的吹了吹，“我问问你小舅妈，看有没有药油。”
“不用了，”林苗拉住她，笑了。
“就是一点小伤，跟被我爸打比，不是轻了许多？”
林捷顿时一默。
她摸着林苗手指，道：“都是妈没用。”
林苗勾唇。
不是她没用，只是她太良善。
看人从来都往好了想，却不知有些人天生就是恶的，即便带着血缘。
余芳收拾好碗筷，擦着手进来。
看到林苗伤得不轻，她打开抽屉，拿了小瓶药油。
“来，擦点这个，”她说着倒出一点，边走边揉。
等走到林苗跟前，她拉住林苗的手，用力一按。
林苗呲牙，倒抽口凉气。
“疼吧？”
“忍着点，就这一会儿，马上就好，”余芳呵呵的笑，手上却越发用力。
林苗也只能咬着牙，憋着气，硬忍。
不过就像她说的，的确就是一会儿。
很快，手背就不疼了，反而还有阵阵的热。
余芳送开手。
“管用吧？你小舅舅受伤就靠这个呢。”
余芳把药油重新收好，望了眼屋里，低声道：“收拾收拾，咱们去外面。”
林苗点头，把一早收拾出来的衣服拿好。
三人提着洗漱的东西，出门。
走在开阔的路上，余芳道：“你离婚的事，我们都没跟他们说。”
“谁知道还是有人多嘴，跟妈说了。”
“是小莉吧，”林捷说道。
余芳没有吭气。
不过看表情也知，就是林莉没错。
林苗磨了磨牙，把这仇记下了。
三人进去澡堂，泡了个热乎乎的澡，才神清气爽。
走在路上，只觉浑身轻了二两。
适才那点郁气，也随着这份轻松，烟消云散。
三人说笑这回到家里。
才要进门，就听韩春妮在跟林健说，不要为林捷这对母女挖心掏肺。
“妈，那是我姐，不是旁人，”林健的声音有些无奈。
韩春妮却道：“老话常说，宁交两只眼，不结一只眼。”
“你不听我的，总该相信老话吧。”
林健沉默下来。
韩春妮忙再添一把火，“她是你姐不假，可她不是也嫁人了？那就是别家的。”
韩春妮苦口婆心的道：“我是你妈，难道还能害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健道：“我是觉得，我姐被我姐夫欺负那么多年，离开他，对她是好事。”
“再说，四姐不也说了吗？”
“姐夫不光打我姐，还在外面不老实。”
“苗苗都差点出事呢。”
说到这儿，林健隐带气愤。
“说到那孩子，我真是一肚子的气。”
韩春妮哼道：“那就是个灾星。”
“你二姐怀她就没得好，整天的吐啊吐的，连点活都干不了，还被婆家嫌弃。”
“生下来之后，那孩子又娇贵得厉害，镇日的生病。”
“好容易给养大了，又搅和父母离婚。”
“回来又变着法的气人。”
“这样的孩子，真是生了还不如不生。”
韩春妮越说越起劲。
“妈，”林健忍不住打断。
余芳侧头。
林捷的脸上已失了血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反倒是年纪最小的林苗，一脸的淡定。
就像韩春妮说得是别人似的。
余芳微微怔了下，轻咳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林健从屋里出来。
“二姐，你回来了，”他一脸尴尬的看来。
林捷眼神轻飘，错开他，看向身后。
“妈，你就是这么想你的外孙女的吗？”
韩春妮走到客厅门口，只轻咳了声，头也不回的回去。
林捷身体一晃，露出受伤的模样。
“二姐，妈那都是气话，”林健赶紧上前，扶着她道：“你也知道，她一生起气来，就什么都说。”
“等到气消了，就都忘了。”
林健干干的笑着解释。
林捷扯了嘴角，想要配合。
奈何她心里已泪流成河，根本就笑不出来。
余芳低叹了声，小声道：“赵建设这几天出差，就小孙一个人在家。“
“我带二姐过去那边住一晚。”
“也好，”林健点头，担忧的看已泪珠滚滚的林捷。
余芳安抚的朝他笑了笑，拉着林捷往外去。
林健转头看林苗，却见她也跟着走了。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他微微皱眉。
希望这孩子不好往心里去才好。
余芳带林捷出门。
才走不远，就见刘玲从巷子外面进来。
见林捷眼眶发红，脸颊还有泪痕，她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跟小健绊了两句嘴，”余芳含糊了句，带着林捷急急往外去。
林苗跟在后面，朝她略一颔首，便步步紧跟。
刘玲看三人背影，眯眼。
中午时，她可是瞧得真真。
那对姐弟感情好着呢。
小捷这孩子脾气极好，能把她折腾成这样的，八成就是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韩春妮。
刘玲瞟了眼隔壁院子，鄙薄的撇了下嘴，开门进自家门。
见儿子提着水壶浇花，忙过去道：“快停下，那花再浇就涝了。”
程逸搁了水壶，扶了下眼镜，“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哪儿早啊，”刘玲看了眼基本全黑的天色。
今天遇到两个学生，多聊了会儿，这时间已经照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了。
程逸转头往屋里去。
刘玲跟着他进门，问：“隔壁出了什么事？”
程逸坐到书桌后，拿起倒扣的书。
“你都说是隔壁了，他们家的事我怎么知晓？”
第二十四章 没有什么是衣服治愈不了的
余芳带着林捷母女拉到两条巷子之后的赵家。
“谁呀，”孙晴正在看电视，听到拍门声，从屋里出来。
“我，快开门，”余芳道。
孙晴趿拉的拖鞋出来。
打开门，见还有别人，尤其林捷两眼红肿，一看就是才刚哭过的模样。
孙晴愣了下，看余芳。
“这是我二姐和她女儿，”余芳赶忙介绍。
孙晴和余芳关系及近，对她家里的事情知晓大半。
听到介绍，便知道来人是谁。
她赶忙侧身，“二姐啊，快请进。”
“这是苗苗吧，”孙晴笑看站在两人身后的林苗。
“孙阿姨好，”林苗柔顺的笑着。
孙晴笑着点头，把她拉进来，关上门。
几人前后脚的进屋。
余芳直接带着林捷去里间洗脸。
孙晴去厨房，把才刚切好的西瓜端来。
“来，吃西瓜，可甜了。“
“谢谢孙阿姨，”林苗接过来，咬了口。
水分充沛又带着甜沙的果肉分离开来。
沁甜的滋味瞬时弥漫口腔。
林苗用力一抿。
甜水便滑入喉咙，滋润因洗澡而产生的干渴。
林苗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吃吧？”
孙晴一脸得意，拿了一块，咬了口。
“真甜，这是人家自己家地里种的，我特地走了好远才买来的。”
孙晴喟叹，见林苗吃了大半，忙拿了块大的放到她跟前。
而在卫生间里，林捷抹干脸上的水渍，看梳妆镜里眼皮红肿，一脸脆弱的自己。
她不能倒下。
她还有苗苗。
如果她倒了，那个孩子该怎么办？
她攥紧毛巾，咬住银牙。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她，只要有苗苗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长长吸了口气，将毛巾整齐挂好。
推开门，余芳赶忙上前。
“二姐，你还好吧？”
林捷勾了点笑容，微微点头。
余芳顿时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客厅。
林苗和孙晴聊得正欢。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余芳笑道。
“说糖呢，”孙晴两眼晶亮，“苗苗说，西瓜里面糖很高，让我不要多吃。”
余芳惊讶挑眉。
这段时间，孙晴闹着减肥，每天连米粒都不碰，只抱着西瓜吃个不停。
奈何，努力大半个月，体重不降反增，正每天跟她抱怨呢。
林苗浅浅的笑，“我这也是从报上看的，我想能登到上面的，应该不会错吧。”
“也是，”余芳点头。
孙晴瞪着眼睛。
报纸上头不是讲新闻就是讨论时事，枯燥得紧。
没想到这孩子人不点，倒还挺能耐得住性子。
余芳拉着林捷坐定。
孙晴把西瓜盘推到两人跟前，“来来，别客气，多吃点。”
余芳斜她一眼，了然一笑，“二姐，来。”
她拿起一块给林捷，自己也拿了块。
孙晴舔了舔嘴唇，看两人吃得欢快，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去。
约莫二十分钟，电视剧播完。
孙晴长出口气，又叹了口气。
“黛玉还真是可怜，竟然这么死了。”
余芳和林捷心有戚戚的点头。
林苗却不以为然。
贾家已在崩落边缘，相比孤女一个，依凭贾家长辈才能过活的林黛玉，身怀家财，长袖善舞的宝钗更得长辈青睐是必然的事。
同理，如果今天她和她妈不是过来寻求庇护，而是手握大把的钱来。
那么今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林苗漠然的将掉在茶几上的西瓜籽捡起来，扔到盘子里。
“不用你，”孙晴赶忙接手。
看了眼时间，她道：“都这个点了，快去洗漱睡觉。”
说完，她进了厨房，没多会儿，拿了两套崭新的牙刷来。
林苗拿过一套去厕所。
等到她从厕所出来，孙晴递给她一套粉澄澄，上面还带着小熊的睡衣。
“这是我早前买的，小了，正好适合你。”
林苗有点尴尬。
虽说她现在是少女，但她心理已经成年。
这种颜色，她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孙晴却推着她进了里面的小屋。
“快换上，让我看看。”
她一脸兴奋。
林苗无法，只好换上。
“好了？”
推开门，孙晴探头来看。
林苗抻着衣角，看胸前把嘴裂得大大的小熊。
“真好看，”孙晴拉林苗到跟前。
上上下下的看，转头道：“余芳，快看，多适合她。”
余芳和林捷并肩过来。
看着面色泛红，有些羞涩的林苗，余芳笑了。
这才是少女该有的模样。
“把头发扎高，应该更好，”孙晴说着撸下她头上的皮筋，用手指把她头发拢到发顶位置，扎紧。
“怎么样？”
马尾穿过皮筋，荡下来，活力十足的左右摇摆。
“还真是，”林捷笑了起来。
“碎头发也拢上去，”余芳道。
孙晴点头，跑去主卧，捏着两个发夹过来。
一左一右的别好。
“这样？”
另外两人点头。
孙晴歪头，端量一会儿，“就是有点太瘦了。”
“女孩子还是胖点好看。”
另外两人再次点头。
孙晴摸着下巴，转头道：“我记得我还有几件瘦了的衣裳，等我去找出来。”
她一头钻去卧室。
余芳则去拿了梳子，整理林苗鬓角的头发。
林捷看她弄得仔细，不由笑道：“这么喜欢就生一个。”
“我也想啊，”余芳看了眼林捷，有些苦恼。
“可就是不成。”
“不用着急，”林捷道：“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是啊，”余芳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将林苗发尾梳顺才松开手。
孙晴已抱着衣服出来。
“苗苗来，试试。”
林苗目瞪口呆的看着足把她淹没的衣服，问：“都要试？”
“是啊，”孙晴把衣服扔到沙发上，叉着腰喘气。
余芳无语。
是谁说得时间不早要睡觉的。
“挑几套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其他的过两年再穿。”
“也行，”孙晴捡出上面几套，对着林苗比量。
“这个有点成熟。”
“这个裙子太短了。”
“这个颜色有点暗。”
“这个好，”她拿了条天蓝色掐腰的连衣裙，比到林苗跟前，“怎么样？”
“这个款式还行。”
余芳点头。
“长度也可以，”林捷首肯。
“快去试试，”孙晴再次推她。
第二十五章 去别处
林苗被孙晴重又推回屋里。
换上裙子出来。
“呦，真是太漂亮了，”孙晴拉着林苗到屋子中央。
“转一圈，”她笑眯眯道。
林苗听话的转了一圈。
大大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展开，花苞样的袖子随之鼓起，包住她细瘦白皙的肩膀。
乍一看，好似被包裹在徐徐盛开的蓝色百合里。
孙晴啧了声，歪头。
“她不穿，我都不知道这件衣服这么好看。我这眼光，没的说。”
“是，”余芳斜她。
真亏得她说得出口。
明明是人家林苗标致，身段又好，才把五分衣服传出十分的效果。
林苗站定，乖巧的看着几人。
孙晴又拿身亮红短裙，“来，再试试这个。”
“这个不行，太短了，”余芳赶忙去抢。
“不短，都要到膝盖了，”孙晴躲过她的爪子，把裙子递到林苗手里。
林苗没有接，转头看林捷。
“一件就行了，”林捷笑着推脱。
“这个是我两年前买的，当时是我史上最瘦的时候，这会儿早就穿不上了，”孙晴笑着塞进林苗怀里。
“那就这两件，其他的真不能要了，”这些衣服质地极好，就是林捷这样不识货的都能瞧出。
何况林苗这个重生的。
眼见孙晴还要再送，林苗忙道：“谢谢孙阿姨，不过我是学生，就是你送我，我现在也穿不了。”
“也是。”
等上了学，就得穿校服了。
孙晴失望的收手，“那我就先收着，等以后穿。”
她重又把散落开来的衣服收拾起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去吧。”
余芳眼见林捷不再纠结早前的事情，忙招呼林苗睡觉。
她和林捷帮着孙晴把衣服收拾好，放回里屋，才去客房。
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床上。
拉灭灯绳，屋里再无动静。
过了一会儿，余芳低声叫了声二姐。
林捷含糊的低应一声。
余芳侧过头，道：“咱妈的事，”她斟酌了下，道：“她是老思想，一时变不过来，你别往心里去。”
林捷扯了下嘴角
她不是思想老旧，她是看不上自己。
这事要是换了其他姐妹身上，她是肯定不会这样。
余芳轻叹了声，道：“索性苗苗现在还是假期，我想，不如先让她去大姐他们几家待一阵。”
“我和小健再想法子做做工作，等暑假过去，我去接她回来，你看行吗？”
“他们能方便吗？”
林捷有些意动，却也迟疑。
“能有什么不方便？”
“苗苗又不是小孩子，不吵不闹的，其实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你要是觉得行，明天我去单位，给他们去电话，”余芳笑了笑。
林苗这孩子有着超过她这个年纪的乖巧。
要是她和小健单过，根本都不用那些人，她直接就接过去了。
但是现在还不行。
“那好吧，”林捷想了想，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另外不管谁帮忙，我都给生活费。”
要是这样也不行，那就回去。
等到处理完房子，再过来。
到那时，她会先租好房子，以免之后大家互相为难。
余芳应了声，心里总算安定。
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她和孙晴上班。
林捷想看看这边情况，也跟着出去。
林苗不想留下，便表示要跟林捷一道。
于是，吃过早饭，四人便在路口分道。
走在上班的路上，孙晴才问余芳。
“你二姐怎么了？”
余芳叹了口气，“她离婚了，我那个婆婆死活不肯答应，连顿饭都让人吃不消停。”
“小健呢？就看着？”
孙晴瞪大眼。
“他不在，他们学校要参加区里的比赛，他就负责这事，现在忙得不行。”
“我说呢，”孙晴舒了口气。
余芳微张了下嘴，没说之后听到的那话。
说心里话，听了他和韩春妮对话之后，她对他也有点意见。
不过，人家是亲生母子，她一个媳妇又能说什么？
到了单位，余芳第一时间给林霞、林敏、林康打电话。
林霞身为一家老大，自然不好说不行，只能推脱单位工作忙，恐怕照顾不好，又说不如找老三，她一个会计，平常也没什么事。
余芳心里暗嗤，面上还是客气的挂了电话，打给林敏。
听说要帮忙照顾林苗，林敏一百个不愿意。
可她工作清闲，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只能道：“斌斌眼看就高三了，每天补习做习题到半夜，我就在跟前陪着，半点也不敢错眼。”
“啊，也是。还是斌斌学业要紧，那我挂了，”余芳笑着搁了电话，又打给林康。
对这事，林康倒是无所谓。
他儿子初三才刚毕业，正是疯玩的时候。
他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中午回家吃饭时，告诉老婆吴彩霞。
“苗苗要来？”
吴彩霞立时皱起眉头。
“那她住哪儿？“
“家里不是还有书房？”
“在那儿搭个小床呗。”
“那小言做功课在哪儿？”
“他现在还做什么功课？”
林康失笑，并没留意她难看的脸色。
下午，吴彩霞沉着脸把书房收拾出来。
林言在外面疯玩一圈，一头大汗的回来。
看吴彩霞弯着腰铺床，诧异不已。
“这是干什么？”
“铺床，没看见啊，”吴彩霞没好气的道。
林言碰了一鼻子灰，搔搔脑袋，进去自己屋里。
吴彩霞摔打着把床弄好，抱了床被子放好。
傍晚，余芳把消息告诉林捷。
林捷露出笑容，“明天我就送苗苗过去。”
余芳笑着点头，随手写了串电话号码，“把这个给苗苗，要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捷笑着接过来。
第二天，她带着林苗出门。
坐上汽车，林苗瞄着车门上面的标识。
这路线是去大舅和三姨家的。
林苗看林捷。
她该不会是要把自己送去那边吧？
林捷看出她眼底的疑问，笑了。
“你大舅想你了，想你过去住几天。”
林苗顿时暗嗤。
大舅人倒是憨厚，没有脾气，只可惜媳妇精明得厉害。
她会肯给自己找事？
林苗心里打了个问号。
不过看着林捷一脸感激，林苗决定什么也不说。
有些事，只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会相信。
这是她的亲身体验。
第二十六章 齁不死你
这年代人口密度不如之后。
汽车晃悠一个多小时，才开到相对热闹的地方。
又坐两站，林捷拎着东西起来。
“快点，要到了，”林捷催促。
林苗只好跟着林捷去后车门。
车摇晃几下，听了下来。
票务员抱着票夹，歪头看前面上来的人。
林捷仰头，朝前面喊：“师父，开下车门。”
话音才落，车门摇晃着打开。
两母女这才下到地面。
车子突突的排着尾气，关上门走了。
林捷带着林苗穿街走巷，来到五层高的楼群之中。
进了其中一个单元，林捷低声：“妈妈过几天就回来，这几天，你就在大舅这儿呆着。”
林苗唔了声，心里明白。
她妈连问她一声都没有的过来，想必是一早打算好的。
在这件事上，她根本就没发言权。
索性也就几天，再难熬，她忍着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四楼。
林捷敲响其中一间房门。
很快的，吴彩霞打开门，笑道：“二姐，这么快呢。”
“我还想着，怎么也得中午。”
“过来就赶上过来的车，路上也挺顺，到的就快了，”林捷笑着回应。
吴彩霞侧身，道：“来来，快进来，外面热吧？”
“还行，”林捷笑着说着，和林苗进屋。
吴彩霞拿了两双拖鞋，转头看林苗白里透红的小脸，道：“瞧给苗苗热的。”
“我买了西瓜，水里镇着呢。”
“我这就切出来，”她说着就往厨房去。
林苗面上笑着，心里却道，大舅妈不论背后如何，就一点，面上肯定挑不出什么。
当然这是在于她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时候。
林捷和林苗换了拖鞋，来到客厅。
坐定后，吴彩霞端着西瓜出来。
“来，尝尝，”她坐下来，率先拿了块，递给林捷。
等她接过，又拿了块给林苗。
接着自己拿了块，咬了口，道：“呀，瞧着挺沙的，吃着可不甜。”
林捷咬了口，觉得沁甜爽口，便笑道：“挺好的，沙瓤就这样。”
正说着，林言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就喊热。
“这儿有西瓜，”吴彩霞转头，朝门口喊着。
林言从走廊过来，站在门口。
“还不叫人？”
吴彩霞道。
林言皱着眉头，看林捷母女一眼，闷不吭声的回去自己屋里。
“这孩子，没礼貌，”吴彩霞娇嗔一句，无奈摇头，“都是他爸惯得。”
涉及到自家亲弟，又是有求于人。
被晾了的林捷能说什么？
她干笑一声，闷头吃瓜。
林言又从屋里喊，“妈，几点了，我饿了。”
吴彩霞看了眼时间，恍然。
“瞧我，光顾着准备苗苗过来的事，都忘了做饭了。”
她转头道：“等会儿，我这就去做。”
里面传来林言不满的摔打声。
林捷脸微僵，有些后悔把林苗送这儿来。
侧头见林苗抿着唇，低头。
察觉林捷视线，林苗抬头，露出个乖巧的笑。
林捷心里顿时一晃。
要不，还是带她回去吧。
只是，一想到翟光年在单位放下的话，她又很怕他会伤害苗苗。
“二姐，你们稍坐，我这就过来，”吴彩霞陪着笑，起身。
林苗抬眼，见她快步去林言房间。
很快，屋里传出她开导林言的声音。
林苗侧眸，眼见林捷从纠结迟疑，到安心，心里叹气。
很快的，吴彩霞从里间出来，转去厨房。
一阵锅碗作响之后，她将饭菜端上桌来。
“二姐，苗苗，吃饭了，”她过来喊着，又转头道：“言言，快来吃饭。”
林捷和林苗跟着她过去。
才坐定，林言过来。
看到两人，林言淡淡的喊了声二姨，眼珠一转，硬是忽略坐在他对面的林苗。
“言言，”吴彩霞皱着眉头看他。
林言用力抿了下嘴，不大情愿的喊了声苗表姐。
“言表弟，“林苗笑眯眯的，好似半点也不介意。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介意。
这位小她一岁的表弟成绩从来都是中下。
好容易考了个职业高中。
在她去南方之前，听说是在个汽修厂里混吃等死呢。
因为匆忙，吴彩霞做得过水凉面。
酱只是简单的用油榨了下而已。
林苗胃口不佳，只挑了小半碗，夹了点黄瓜丝。
正要舀酱，小勺就被人拿走。
她顿了下，看对面。
林言斜眼，一勺一勺的舀酱。
看那架势大有把酱碗舀空的模样。
林苗挑了挑眉毛。
搁手看他。
林苗眼睛大，睫毛长而翘。
忽闪忽闪的，就跟会说话似的。
林言虽然笨，但是不傻。
对上林苗明显的轻视，他顿时兴起一股不服气。
“言言，”眼见着一大碗酱就要见底，吴彩霞尴尬的看也在看过来的林捷，警告的皱眉。
林言胳膊一顿，不甘的放下勺子。
林苗勾了勾嘴角，拿起来，舀了半勺，便放下。
“这太少了，”吴彩霞忙把酱碗往林苗跟前推了推，“没事，家里还有，放开了吃。”
“我真的够了，”林苗把碗放她跟前，“这些应该够舅妈和我妈的，省得再做了。”
“这孩子，真懂事，”吴彩霞赞道。
林言拉长着脸，用力搅着面条。
筷尖杵着碗底，发出闷闷的声响。
林苗理也没理，拌匀面条，低头吃起来。
吴彩霞和林捷把余下的酱分了分。
两人也埋头吃着。
林苗分量少，吃得快。
搁了筷子，正看到林言皱着五官，艰难的咽着面条。
林苗勾唇，歪头看他。
林言登时跟打了鸡血，立马精神起来。
他大口的塞着面条。
狼吞虎咽的把一大碗吃了个干净。
林苗面上淡淡，心里则在疯狂吐槽。
活该，齁不死他。
林苗说这话，是她知晓。
这几家吃得酱都是韩春妮自己做的。
本着多吃饭少吃菜的思想，韩春妮做酱的时候，跟盐不要钱似的往里倒。
林言那一大碗酱足以再拌四份以上的面。
现在却被他强塞进肚，结果可想而知。
吴彩霞就着最后一点黄瓜丝，把碗里的酱汁吃完。
一转头看儿子把整碗面都吃了，顿时惊了。
“你，你是不是傻，这多咸呐，”她冲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
林言这会儿齁得连话都说不出。
看到水，他忙不迭接过来。
林苗笑眯眯的看他。
眼眸弯弯，甚是可爱。
第二十七章 要饭的呀
“我不喝，”林言改抓为推，“我又不渴。”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要背过气。
“还不渴，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吴彩霞心疼得不行，硬是把杯子放到他跟前。
“就是，表弟，你吃得太咸了，不喝水不行。”
林苗适时接口，大眼睛眨巴眨巴，分外可爱。
“你看，苗苗都这么说呢，”吴彩霞说着。
“我说不喝就不喝，”林言忽的站起来，踢开凳子走了。
“哎，这孩子，”吴彩霞没想到他这脾气说来就来，当即愣了。
等她反应过来，林言已经回自己屋里。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脾气，你就搁在哪儿，待会儿他自己渴了，就喝了，”林捷打着圆场，起来收拾碗筷。
“二姐，你坐，我来，”吴彩霞赶忙抢过碗盘，转去厨房。
林苗转头，见林捷要起身。
“你要走了？”
林捷正有这打算，听林苗问，她点头。
“我把事情处理好，就回来，你小舅妈正帮着看房子，等回来，咱们就有地方住了。”
林苗点头。
虽然不舍，却也知晓，这是必须的。
她们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房子，只要把那个拿到手，不光日常开销不愁，就是她妈初期开店的钱也够了。
“那你早点，”林苗说完，转开头。
林捷不舍的看着女儿，狠了狠心，起身去厨房。
“这就走？”
听到林捷告辞，吴彩霞急急擦手。
“这个你拿着，不多，你别嫌弃，”林捷把钱卷成小卷，塞进吴彩霞兜里。
“你这是干什么，”吴彩霞往边上让了下，却没让开。
林捷收回手，往门口去。
林苗一早起身，跟着她到门边。
“苗苗就拜托你了，”林捷隐带恳切的道。
“二姐，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她，”吴彩霞点头道。
林捷看林苗。
林苗朝她浅浅的笑，努力忍着泛起的泪花。
林捷又怎么看不出女儿的隐忍，她压下心底的酸涩，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套上鞋，急急出门。
沉重的大门很快合拢。
林苗垂着头，看着门缝。
吴彩霞看她一眼，重又回去厨房。
锅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林苗估摸着林捷下楼时间，来到阳台。
从这里正可以看到林捷远去的身影。
眼泪终于弥漫上来，沁过睫毛，落了下来。
林言从后面过来，冷冷的盯着她。
林苗转头，轻巧的抹掉眼泪，朝他浅浅的笑。
林言猛地扭头，疾步回去屋里。
以一记响亮的门声回应。
那声音极大，震得正在刷完的吴彩霞一颤，险些把手里的碗扔了。
林苗来到厨房，道：“大舅妈，我来帮你。”
“不用，就两个碗，我一会儿就得，”吴彩霞笑道：“你去看电视。”
林苗乖巧点头，去客厅。
这会儿电视正播清装戏。
男主头戴一顶瓜皮小帽，长长的辫子缀着个玉珏。
手里常年握着把扇子，自命风流倜傥的走哪儿扇哪儿。
吴彩霞刷完，擦了手过来。
看了两眼，道：“苗苗，你家里那边放这个吗？”
林苗摇头。
“这个剧挺新，你们那边得过一阵子才能放。”
这话说得随意，像是闲聊。
但敏感如林苗，不难听出其中的居高俾睨。
她勾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吃点西瓜，”吴彩霞道：“边吃边看。”
刚才她看了林捷塞给她的钱。
足足五十块。
都够上她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林苗恭敬不如从命的拿了块，放在嘴边慢慢的咬。
林言忽然从屋里冲出来。
一把抓住林苗手里的西瓜，硬夺过来。
“这是我家的，谁让你吃了。”
他劈手摔到地上。
果肉碰上坚硬的水泥地，当即迸了一地果汁。
这家教。
林苗挑眉，看吴彩霞。
“言言，”吴彩霞拧起眉头。
林言万分委屈的看她，“这是咱们家的西瓜，凭什么让她吃。”
“她就是个要饭的。”
“言言，”听到儿子没遮没拦的话，吴彩霞再也坐不住了。
林苗垂下眼，看着脚尖，手指交握着。
“苗苗，你弟弟不懂事，你别跟他一样啊，”吴彩霞说着，拖过林言，就往他卧室里去。
听到关门声，林苗抬眼。
林言这人傻，可他并不胡说八道。
这话显然是听人说，他学的。
在这里，除开大舅家，就是三姨家。
两家就隔了两栋楼，不光两家孩子，就是三姨和大舅妈也是时常走动的。
至于听谁说。
反正逃不过这两家。
林苗冷冷的勾起嘴角。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这一家子就是这样的。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是住在城里，住着楼房。
三姨夫做着官，三姨也是端着铁饭碗。
大舅是开货车的，虽说苦了点，可是赚得多，至于只是寻常办事员的大舅妈，赚得不多，但是人家精明能干，家里全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相对比这两家，她们这个只是住在镇上，住着平房，一家子没一个捧铁晚饭的，就差得远了。
何况现在，她父母还离了婚……
林苗松开握着的手，眸色淡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再过几年，可没有什么铁饭碗了。
卧室里的怯怯私语，渐渐停了。
吴彩霞重又出来。
“苗苗，我把书房收拾成你的房间，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林苗起身，跟着她到隔壁。
书房不大，只有十平米不到的样子。
中间摆着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桌子，一旁的角落铺着一张差不多八十公分宽窄的小床。
林苗粗略的估量了下长度。
有点短，不过蜷起来，应该也能睡。
“床单真好看，多谢大舅妈，”林捷道谢。
“这是我夏天才买的，估计你能喜欢，就铺上了。”
吴彩霞笑道。
“我很喜欢，”林苗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欢欣。
“喜欢就好，”吴彩霞笑了笑，把她带着的小包拿过来。
“那你收拾收拾，”她放下包出去。
林苗拿过包，背对门口，笑意渐收。
心里明了，定是林言不愿意她在客厅看电视，所以才把她打发来这边。
林苗收拾了小包，坐在床边。
一坐下，顿觉屁股底下很硬。
她掀开床单，底下就只有一张比十几张纸厚不了多少的褥子，底下是坚硬的木板。
林苗抿了下嘴角，重又把床单铺平。
第二十八章 招工
傍晚，林康干完活回来。
听到敲门声，距离门边最近的林苗把门打开。
见到林苗，他道：“苗苗来了？”
“大舅好，”林苗软软的说着，接过他拎着的袋子。
林康笑着进屋，拎出拖鞋。
“你回来了，”吴彩霞从厨房探出头来，“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林康答应着往卫生间去。
林苗侧身，余光瞄见林言卧室的门一动。
她勾了下唇，来到厨房。
“大舅妈，我帮你，”她将已经盛好的菜端去饭厅，又拿碗筷。
林康走过来，见她抿着小嘴，一丝不苟的把筷子比齐，才放到碗侧，顿时笑了。
吴彩霞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见他笑得开怀，便道：“怎么了？今天接的活不错？”
“还不是那样，”林康拉过椅子，坐下。
“言言，快出来吃饭，”吴彩霞扬着脖颈喊道。
里间传来片刻的响动，林言从里屋出来。
林康瞥了眼，“赶紧坐下。”
林言垂着眼，坐到林康身侧。
“苗苗，坐，”吴彩霞热情的拉着她坐下。
林言抬起阴沉沉的眸子，盯了对面林苗一眼。
林苗笑意浅浅，乖巧可爱。
吴彩霞依次给几人盛了饭。
林康忙了一天，累得不行。
当下端起碗，吃了起来。
林苗安静的等着。
等吴彩霞动筷，才去拿筷子。
才要伸出去，对面也跟着伸出来。
蛮横的把她那双筷子拨开，把上面最好的那块肉夹走。
林苗收回筷子。
对这个灌了一下午水，混了个水饱的家伙宽容的笑了笑，重又去夹距离最近的小白菜。
没等落筷，林言再次把筷子伸过来。
好巧不巧的把林苗筷子挡住。
林苗看他，索性搁了筷子。
“林言，”林康皱着眉看儿子。
“好了，赶紧吃饭，”吴彩霞赶忙打圆场，顺手夹了筷子花菜炒肉放到林苗碗里。
林康还盯着林言。
林言瘪着嘴，到底耷拉下脑袋。
林苗低着头，就着那一筷子菜花，把饭吃干净。
“我吃好了，”她语调柔和的说着，搁了筷子。
“吃那么少，再吃点，”吴彩霞说着，要给她盛饭。
林言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狠狠的斜着林苗。
“谢谢大舅妈，我真的吃饱了，”林苗笑着拦了吴彩霞动作。
“这孩子胃口真小，中午也没吃多少，”吴彩霞笑着跟林康说。
林苗扯了扯嘴角，安静的坐着，全程无视对面。
吃过饭，林苗帮着收拾碗筷。
才要洗，吴彩霞就推她。
“这儿不用你，快去客厅看电视吧。”
“这会儿差不多演动画片了。”
她说着，扬声道：“林康，把电视给苗苗打开。”
话音才落，客厅就传出一阵音乐声音。
林苗转身，没等动弹，声音就停了。
“林言，”林康声音危险。
“坐了一天车，我有点累了，”林苗笑道：“我洗洗就睡了。”
吴彩霞唔了声，转头。
见林苗正往卫生间去，她重又扭回头，继续干活。
客厅里，林康拧着眉头，瞪着林言。
“你怎么回事？”
林康道：“苗苗好容易来咱家一次，你看看你那个德行？”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林言用力绞着手指，低头忿忿。
“你再说，”林康张开巴掌，大有给他一下的模样。
林言瑟缩了下肩膀，不敢吭气。
林苗从卫生间出来，经过客厅，她笑道：“大舅，言言，晚安。”
“好，”林康弯起嘴角道。
林言嘴巴用力撅着，小声嘀咕，言言也是你叫的，又在林康看过来时，别开脑袋。
林苗也不在意，转头回去自己屋里。
盛夏之时的夜晚，分外炎热。
林苗将灯关了，窗子打开。
借着月光，她躺回床上。
盖着薄薄的床单，她望着棚顶。
老实说，今天吴彩霞对她的态度让她多少有点意外。
估计是她妈走前，没少给塞钱。
不过这也只能管这几天。
林言对她的态度十分排斥，吴彩霞可是他亲妈，就算再喜欢钱，也不会超越对儿子的感情。
所以，她的好日子不会太久。
而且，她也不想困在这间屋里。
这让她想起在疗养院的那段时光。
门外，传来或高或低的声音。
那是播放电视剧的动静。
林苗闭上眼，放空大脑。
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苗早早起来。
但她没有动，只安静的躺着。
直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才翻身下床。
打开门，吴彩霞正拢着披肩的头发。
“这么早就醒了？”
林苗点头，见吴彩霞一身外出衣服，就问：“舅妈，你这是上哪儿？”
“我去买早饭，”说着，吴彩霞已弄好头发，去拿搪瓷小盆。
“我去吧，”林苗笑着上前。
“也行，”吴彩霞想了下。
卖早饭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一拐角就是。
她找出五毛钱，“买四个花卷，一小盆豆浆。”
林苗接过小盆，拿上钱，下楼。
清晨时，阳光格外清透。
林苗眯着眼看了眼，又看周围。
其他单元里也有人跟她一样，拎着小盆小碗出来的。
她跟着这些人，来到买早饭的小食堂。
这会儿，这里已经有人排队。
林苗望了眼，便排去队尾。
打饭的人很快，没多会儿就轮到她。
林苗眨巴着眼，看各司其职的几人。
趁着打豆浆的时候，她问：“大姐，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打豆浆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听到林苗称呼，她笑了。
“我儿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你还叫我姐。”
“真的？”
林苗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比我大几岁呢。”
女人叉着腰，愉快的大笑。
林苗也跟着笑弯了眼。
女人把小盆递过去，道：“我们这儿都是正式职工，都是单位的，不招散工。“
林苗眉毛微动。
这里不招，那就是有地方招了？
身后，有人走过来。
她往前走几步，等那人打完离开，才问：“那大姐，你知道哪儿招散工？”
女人搔了搔头发，看林苗还有些稚气的脸。
“你多大了？”
“十八，”林苗笑眯眯。
“那行，”女人道：“你往前再走两条街，那儿有开餐馆的，应该招散工。”
第二十九章 寻救兵
“多谢大姐，”林苗笑得眉眼弯弯。
一瞬间，女人好似看到花在眼前盛开。
女人轻抽了口气，定定神。
林苗已转身走开。
女人挠了挠头。
身侧有人举了搪瓷缸子，示意打汤。
女人赶忙招呼，再顾不得其他的忙活起来。
出了食堂，林苗赶忙回去。
林康才刚洗完脸出来。
见林苗拎着东西回来，他看向吴彩霞。
“早上我出门，苗苗正好赶上，就帮我买了早饭回来。”
吴彩霞笑着解释。
林康嗯了声，坐到桌边。
吴彩霞动作熟练的盛了豆浆，加了勺糖，连带花卷和一碟拌了香油的黄瓜丝推到林康跟前。
林康转头。
“苗苗，过来吃饭。”
“我不急，”林苗笑道：“你们先吃，大舅妈待会儿要上班呢。”
“真乖，”吴彩霞看林苗。
这孩子真是跟几年前不大一样了。
吴彩霞还记得，几年前，她们这些媳妇在厨房忙活三十晚上的那顿酒席，跟前跑来跑去的就只有丹丹一个。
这丫头从来都是躲在边上，闷不吭气的。
林苗笑着盛了豆浆，放到林康对面。
那是吴彩霞惯常坐的位置。
“谢谢，”吴彩霞坐定，拿了个小点的花卷。
“快坐下来吃，”林康拿着筷子的大手极快比划了下。
林苗答应着坐定。
正要拿筷子，林言从卧室出来。
林康立刻皱起眉头。
“都什么时候了，才起来。”
林言抬眸见林苗也在，闷闷哼了声，别开脸。
林康气得不轻，掉头道：“都是让你惯的。”
吴彩霞吃花卷的胳膊一顿，瞥向身侧。
林苗低着头，喝着豆浆，好似根本没听到。
吴彩霞朝林康翻了个白眼。
林康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他朝吴彩霞掀了掀嘴皮，以示歉意。
吴彩霞眼角含笑，咬了口花卷。
林康着急出门，三两口把饭吃完。
看他往玄关去，林苗站起来，“大舅再见。”
“再见，”林康回了句，一手撑墙，往上套鞋。
吴彩霞解决了早饭，也跟着起来。
“家里还有点剩菜，中午，你和言言热了吃。”
她匆忙交代着，往玄关去。
走到一半，她折返。
“我忘了，你不会用煤气罐。”
她从兜里摸出一块钱。
“你和言言去外面吃。”
她放在桌上，急急走了。
林苗盯着桌上的钱，没有动。
林言从侧面伸过手，一把抓过来，塞进兜里。
并在林苗看过来时，示威的瞪回去。
林苗笑了笑。
“你要吃吗？”
“自然要，”林言大马金刀的坐定，斜着林苗。
“那你慢吃，”林苗穿上鞋下楼。
林言冲到阳台，确信林苗已经走了，他急忙登上鞋，往后面那栋楼跑去。
一连上了五楼，林言把着楼梯喘着粗气，用力拍门。
“崔斌，开门。”
屋门很快打开。
长得胖胖圆圆的崔斌讶异。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然呢？”
林言推着他，进屋。
“是言言啊，”林敏从厨房出来，见到林言，笑了。
“三姑，”林言喊道。
林敏答应着把端着的盘子摆上饭桌。
“这么早，吃饭了？”
林敏问。
林言瞟向饭桌。
咸鸭蛋、皮冻还有一碟油汪汪的海带，边上搁着一盘带着油，挂着葱花的花卷，座位前还摆着碗黄橙橙的小米粥。
“一块吃，”林敏一看到他那眼神，就知道没吃，或者是没吃饱。
她转头回去，又盛了碗粥出来。
崔东从里间出来，看到林言。
林言很是拘谨的喊了声三姑夫。
崔东淡淡嗯了声，坐下来。
崔斌带着林言坐下。
林敏端了粥来，递上勺子。
林言接过来，道谢，同时偷眼看崔东。
见他没搭理自己，才低下头喝粥。
崔东很快吃完。
他站起来道：“中午我有事，就不回来吃饭了。”
“少喝酒，”林敏忙叮嘱。
崔东声音沉沉的嗯了声，拿了公文包，出门。
形同防盗门的铁门重重磕上。
林言一直绷着的肩膀这才松下。
“别光喝粥，”林敏夹了半个咸鸭蛋放到儿子碗里。
想想，又夹另一半放到林言跟前。
林言道了声谢，把蛋黄抠出来，放到碗里。
林敏笑看两人，问：“你二姑是不是去你家了？”
林言嗯了声，舀得欢快的勺子顿时慢下来。
“怎么了？”
林敏心里打了个转，笑得越发和善。
“没事，”林言闷闷的搅着粥。
“苗苗跟你吵架了？”
林敏试探。
那孩子各色得很，保不齐就跟他闹起来了。
林言瘪了下嘴。
要是跟他吵架那还好了。
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人撵出去。
“那是，”林敏拉长调子。
“就是烦她，”林言哪里好意思说，因为一时意气，把自己齁得灌了一肚子水，直到半夜，还难受得要命。
林敏看了眼儿子，见他只把鸭蛋黄吃了，忙把皮冻往他跟前推了推。
“别光喝粥，吃点菜。”
崔斌夹了两块皮冻，就着粥。
喝完之后，他搁了筷子。
侧目，“你还吃？”
“不吃了，”林言把最后一点粥喝完，放下筷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林敏眼瞧着门关上，勾起嘴角。
还是她明智，没让她们过来。
书房里，崔斌坐在书桌前，看巴巴凑过来的林言。
“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林言两手巴着桌沿，可怜巴巴的看崔斌。
“你爸妈都答应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崔斌眼仁偏下，不想理会。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这点忙都不帮？”
林言皱起眉头，有些气恼。
崔斌斜他。
这哪儿是一点忙。
要是搞不好，没准要挨他爸妈骂，连带那些亲戚，没准也会觉得他不地道。
“你就帮帮我，”林言想了想，道：“你不是喜欢我的那套小人书？”
崔斌从鼻子发出细微的嗯声，显然意动了。
林言精神一振，蹲着的身体也跟着往上窜了下。
“还是算了，”小人书和将要承受的后果相比，不大合算，崔斌还是摇头。
“要不你就帮我出主意，其他的不用你，”林言跟他一道长大，对他可算得上十分了解。
“不用我？”
崔斌确认。
第三十章 互相学习
“不用，”林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好吧，”崔斌终于点头。
他朝林言勾勾手指。
林言立马拖着凳子凑到跟前。
崔斌贴着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林言眼睛一亮，拍了崔斌肩膀一把。
“真有你的。”
他跳起来，三两步跑到门边，打开门就冲。
林敏正要出门，被他险些带倒。
“三姑再见，”林言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这孩子，顾前不顾后的，”林敏嗔了句，想想又回来。
“斌斌，你不是跟他干什么了吧？”
“什么啊，”林斌正在做习题，听到林敏问话，一脸诧异。
“没事，”林敏不想跟林捷一家扯上关系，更不希望儿子沾上。
见儿子如此，她及时收住话头。
听到门重重合上，崔斌重又低下头，做练习册。
这边，林言一路跑回自己家里。
他心情极好的摊开个大字，躺在床上，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事实施开来。
而被盘算的林苗正沿着热闹的长街转悠。
走了差不多两圈，她进了一家十分朴素的小馆。
“你要来点什么？”
才刚进门，就有十七八岁的女孩过来，笑呵呵的问。
林苗极快的睃了圈屋子。
这间店门面不大，桌子也不多，只四张的样子。
墙上挂着十来个木牌，上面写着面的种类。
一旁有个窗口，从那里能看到制作面条的过程。
女孩见她盯着那窗口，歪头笑了。
“新鲜吧？”
“这是为了让你们吃得放心。”
林苗点头。
这个方法在之后很普遍，但在当下，却是少见的。
她坐到靠近窗户的桌边，指了最便宜的阳春面。
“就给我来这儿吧。”
“好嘞，”女孩把名字记了，朝窗户喊了嗓子。
又道：“你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家师傅最最拿手的。”
林苗浅浅的笑。
阳春面，看着简单，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面要弹韧爽滑，其次是配料，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要透着鲜。
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汤了。
汤要清而不油，味要鲜而不口干，这才是上品。
当然，能做出来的，非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不能。
当年，她为了讨好顾泽，花了不知在这上头花了多少功夫。
最后，才求得一位专以做面出名的老师傅传授些许经验。
差不都七八分钟，窗户从里面拉开，一碗上尖的面从里面推出来。
女孩把面端到林苗跟前，笑眯眯道：“尝尝。”
林苗夹了点上面撒着的海米。
入口一尝，软硬倒还适中，就是肉有些散了，味道也差了点。
她夹了点面，咬了两根，韧性不错。
又尝口汤。
没等咽下，就放下筷子。
“怎么了？”
女孩没等说完，林苗就道：“介意我用下你们的厨房吗？”
女孩讶异。
窗口后，一四十左右的男人听了，探出脑袋。
身为厨师，最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厨房。
这里就是他们施展所长的战场，等闲不允人染指。
“你这是？”
女孩知晓自家老爸毛病，当下吭哧起来。
“是这样，我觉得你家的面有点不足，只是光说，我觉得表达不够清楚，”她笑了笑。
“当然，要是觉得是我多事，那就算了。”
她耸耸肩，重又拿起筷子。
女孩转头看窗户。
男人拧着眉毛，很不高兴，他解了围裙，示意女孩。
“这位顾客，我们的宗旨是让你满意，既然你觉得有问题，那就请你受累，多多指正，”女孩笑吟吟的向一旁的门示意。
心里则在想，这女孩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她爸可是做了快二十年的面点师傅，难道还不如她？
林苗怎会瞧不出她的笃定？
她直接过去，推开门。
正准备出来的男人跟她走了个对脸。
男人赶忙退后两步，“门后有围裙。”
林苗把门带上，套上头套和围裙。
又洗了两遍手，问：“海米在哪儿？”
男人转身，拿了半包干海米出来。
海米颜色有些暗，显然是陈年的。
林苗拿出一个，尝了尝。
味道差了点，但也不是很多，起码没有那股怪味。
她抓了把海米，放到碗里。
倒了点水，轻轻揉搓几下，把水篦干。
接着又倒了点凉白开。
“接下来就是关键。”
她来到灶台边，打开煤气炉，点火，倒香油，放葱段姜片。
炸香，捞出。
眼瞧她如此，男人撇了下嘴。
说得好像很高深，其实做得跟他几乎一样。
林苗捞出虾米，以绵软的毛巾吸干水分，放入，清炒即出。
“这回你再试试，”林苗摘了口罩。
男人瞥她一眼，重新下面，浇汤，撒虾米碎。
他拿下口罩，以筷子压了压面，让虾米和汤汁融合，才夹在面里，一道送到嘴里。
咬了两下，他顿住。
这虾米表皮微焦，带着香油的香和虾的鲜。
虾肉过水时间刚刚好。
入口弹韧，软硬刚好。
再咬几下，虾肉里蕴涵的汁水便会溢出，混入面条之中，将汤汁里的鲜香提到最大化。
同样的面，同样的汤。
唯有佐餐配色的虾略微变了变。
就有这么大改变。
男人惊讶的搁了筷子。
“也就只能这样了，再多不知要耗多少工夫呢，”林苗脱下围裙，往外去。
“哎，你等下，”男人赶忙拦住她。
“怎么？”
林苗挑眉。
“那个，你别误会，”男人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往后退了两步。
“我就是想问，你说的那个其他是指什么？”
“自然就是汤了，”林苗端量着他。
见他眼底只有窘意，没有贪婪，才微笑着说道。
男人恍然。
林苗转身。
“哎，”男人再次出声。
“那个，方便告诉我，怎么改吗？”
林苗挑眉，微微的笑。
“我，我会给你报酬的，”男人赶忙强调。
林苗弯起大大的杏眼。
“爸，”少女听到这会儿，忍不住跺脚。
他们的面本身卖得就不贵，扣除水电房租成本和各种杂费，一碗面连两毛钱都赚不上。
要是再交点学费，那这一两年八CD白干了。
“不过，我们是小本生意，给不了多少，”男人看了眼女儿，谨慎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林苗笑道：“我教你熬汤，你教我别的。”
“咱们互相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