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秦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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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玉清默默地移开视线,下一步就要转身走。
“乖徒弟,去哪儿啊?”柴榕按照贵妃的吩咐,甚至学着她说话的语气,扯高大嗓门那么一喊,半条街的人都静了。“玉清吾徒,你向令尊代我问好了吗!?”
杭玉清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走人,他脚往前一迈,指不定那傻子还喊出什么要不得的。
“我这不正要去书院——”
“这个时间?”贵妃笑若春风。
“我想起有本书落在了书院……不过不急,遇见几位也是难得……话说,你们怎么总上县里来?”杭玉清头疼,踢踢破驴车,他都不敢用力,生怕这破烂货一脚让他踢坏了。
听话听音,在他们的地头上师父师娘叫的欢,一旦进了县里就变了你们,连师父也不叫了。
贵妃好气又好笑,却不急着与他计较。
“令尊大人身体安好?”
这一句话就跟踩着了杭玉清的尾巴似的,他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你想干嘛?你的好我也带了,你不用亲自跑一趟吧——你这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和我爹走那么近,不合适吧?我娘可是个醋坛子,你总往上贴,我娘可指不定怎么想你了,一旦闲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贱的给漏了口风,昨天才出的事,当晚他爹就知道了,啪啪那大嘴巴抽的他都分不出哪个是爹哪个是娘了。
问题是打他也认了,罚他也写,不给零花钱这条他受不了,才想着趁今天下了书院溜出城门跑到明阳城外祖母家避避风头,混些银两回来。
却不料他才把他爹派来跟着他的老管家支开,眼瞅着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兜头盖脸就碰上这一伙瘟神!
“我们是来县里把你师父打的猎物都卖了的,不知乖徒弟你是要去哪里?”贵妃瞥了眼城门方向,他可是奔着那里去的。“要出城找你师父玩儿?”
他吃饱了撑的才找个傻子玩儿!
杭玉清皮笑肉不笑:“非也非也。”
“说人话。”贵妃道。
“……”杭玉清攒了一肚子气,“我要去我外祖母那里,师娘也想跟着?”
贵妃审时度势,“那倒不必,师娘只是想你对吃喝玩乐在行,可知县里的永福衣铺如何?可还有哪家衣是收这些皮毛的?”
杭玉清一听她有求于他,顿时乐了。“皮毛这东西可贵,我都是从我外祖母那里得了身纯白的狐狸皮大髦,老漂亮了,冬天我都舍不得用——永安县最有名的也就是永福衣铺了,他家的贵,其它都是原料商,制成了销往外地,回收的价格更低。”
别问他怎么知道,他绝对没有想过卖掉那身狐狸皮大髦四处探听过价格。
贵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上次是我妹妹来的,我不知道路,徒弟永安县里长大,四周都熟烂于心,还要烦请徒弟带路过去,可好?”
“你说什么?”杭玉清拿着本书遮脸,他才甩开尾巴,再和他们逛一会儿都不用管家找上他来,全县都知道他去哪儿了,还能走出县城?“我还有要事忙——”
“你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
柴榕记得贵妃白眼木墩儿时的话,这时活学现用到了杭玉清身上。
杭玉清纯是让他揍怕了,敢怒不敢言,暗中横了柴榕一眼,闷声道:“好!”
木墩儿失笑,他傻爹别的不说,治这神经病打底的官二代是一个来一个来的,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了。
贵妃有了杭玉清这带路人,也不讲什么商业信誉,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士兵们都没到,她也不继续傻等,拍拍屁股走人了。
杭玉清一见那驴车上有血有味儿,宁死不愿上车,全程靠着两只脚走到了永福衣铺,到最后他也没发现贵妃说是让他带路,实则陆铁牛轻车熟路根本没用他指道,每每快他一步。
永福衣铺的掌柜谁不认得也不会不认得永安县有名的二货小霸王杭玉清,一见贵妃把他使唤的跟个二孙子似的,虽看贵妃一行人衣着打扮明显的村里人,却也不敢轻视了,按木墩儿在家估出的二两半银子,靠着杭玉清的面子生生涨到了五两,整整翻了一倍。
看得杭玉清眼睛都直了,特么那么一车破东西就卖了五两,一天一车一个月一百多两银子啊!他要有大傻子的手艺,他不是也发了?!
虽说有些扯虎皮拉大旗,贵妃扯的却是问心无愧。
这些商人惯用的伎俩,使劲压穷人的价,赚富人的钱,偶尔情势压迫一下也不是天怒人怨的事,再者他给再高也不会高过他承受的范围内。她虽不懂商,可是她懂人性。
杭玉清不过是个小小县令的儿子,脸面是有些的,却不至于让小商贩们扒皮抽筋地妥协,不过是在合理范围内卖他——爹个面子,当然,这点她肯定杭玉清哪怕知道也当成天经地义,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认识时间不长,他的没心没肺她还是有一定见识的。
杭玉清一看贵妃赚了大钱,眼睛都红了,说什么也要拉她请吃一顿好的,顾耀祖就是个孩子,一听吃好吃的,也跟着凑热闹要吃好的。
贵妃不为所动,可架不住杭玉汪和顾耀祖也知道贵妃的厉害,直接一人拉着木墩儿的一条小胳膊就往旁边的饭馆里带,木墩儿也是急了,这俩小屁孩欺人太甚!
“放开——”
他这小声儿还没出来,就让饭馆里面更大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秦王骄奢yin逸,嗜战如命,视人命如草芥,并非明主!老夫宁餐风露宿,亦不愿依赴。世子若强人所难,尽管押走老夫便是,若要老夫诚心辅助,确是绝不可能!”
此时已过了饭口,用餐的客人并不多,偌大的饭馆除了个激动的说书老人在台上拍桌子叫嚣,整个店里就三桌客人。
永安县属秦王藩地,口出此狂言实属大逆不道,可是众人的关注显然不在这老者身上,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角落里的那一桌藏青缎子长袍的公子身上。
饶是贵妃见过的美人无数,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赞一句美人。
虽是男子,相貌却比女子还要更美,素白着一张脸,眉若远山不画而黛,唇似涂砂不点而朱,鼻挺而直,像是天下最巧手的师父雕刻而成。凤目微微上挑,不怒而自威,天生的贵气十足。
卧槽!
木墩儿忍不住骂了一句,穿越这一回他算是开了眼,女的美男的俊也就够了,这一位比女的还漂亮怎么破?
难道是古代的水土养人,没被现代的化肥激素催过,天生天养的美人就更多更好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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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先发制人
贵妃一听说书人嘴里喊出世子,下意识就想避开。
主要是前世她见识接触的皇家贵族多了去了,姑且不说表面是多么仁义礼智信,穿上衣裳就装像个人,大多数——她不习惯一竿子打翻一条船的人,这不是她这样爱惜名声的人该做的事,她只能说她遇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满口天下为公,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货。勾结大臣中饱私囊的有,强抢民女的有,为达私欲谋朝篡位的有,当人命如草芥,肆意杀戮的更是不胜枚举……
各种经验告诉她,珍爱生命,远离皇室。
眼前的所谓秦王世子,长的再漂亮,没准内里就是朵有毒的花,沾上死挨上亡,如果杀伤力大辐射力度强没准闻闻都得熏的人直接去见阎王。即便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和她也没关系,趋吉避凶,聪明人该如是。
谁知贵妃还只是动动念头,未等她走人呢,眼前的驾着木墩儿一路往饭馆里扯的杭玉清蓦地撒手,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低头几乎插到裤裆里,转身便往外走,一脑袋正好撞到柴榕的肩膀,疼的他呲牙咧嘴,愣是连声儿也没敢发出来。
木墩儿本就是非自愿强迫式地被抬进来,身体心里各种不舒服,也是被那美世子给吸引了注意力,没提防杭玉清会突然松手,蓦地半边身子失了平衡,吧唧就跪在了地上。
卧槽,他的小腿!
木墩儿心里暗骂。
贵妃忽拉一群人进得店来,又闹出这么一了默剧,立马就吸引店里为数不多的人所有的注意力,视线刷刷地就从世子身上拔下来,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包括秦王世子赵嘉也微微偏头看了过来,然后嘴角扯出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玉清,怎么见到表哥就要跑?”
杭玉清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摆出僵硬的笑脸,狗腿地上前几步:“我这不是看表哥正在办——公事?我不想打扰你,所以自动避席嘛。”
赵嘉身后两名随身护卫跟门神一样,他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穿的是深蓝色暗纹短袍,上到头发丝下到指甲缝全都干干净净纹丝不乱。以前杭玉清见了他们还打声招呼,可是不管赵嘉身后的人换来换去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他也就懒得讲文明懂礼貌,全当他们不存在。
赵嘉挑眉不语,端的是美人风情,眉梢眼角都泛着股子风流。
“要不,你忙——我们就先走了啊。”杭玉清屁股还没挨椅子就立马抬起来要走人,却被身后一个护卫一胳膊给按了下来。
杭玉清就纳了闷了,赵嘉是和他所有的护卫的脑子里都连了个什么看不到摸不着的接发功能吗?
秦王府那些护卫可不是盖的,一个个训练出来都跟只知道服从的无脑人似的,主子没发话,或者没流露出某种意思,他们是绝对不会自发自为有动作。可赵嘉到底是什么时候流露出什么样的暗示,要把他留住,他怎么也看不出来……
“你们?”赵嘉在贵妃一行人身上挨着个儿的扫视一遍,“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杭玉清一哼,“不是。”
“亲戚?”
“……不是!”
赵嘉一看杭玉清不情不愿的脸,正色道:“你是让人欺负了?”
杭玉清沉吟,他是啊。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找这位风神俊朗的表哥帮忙,倒不是请不动,主要是一想到他他就直发怵。做事一板一眼,总是走在各项行为规范的框框里,永远挂着一副笑若春风的模样。可私下里他是见过这位表哥发脾气的,吓的他直肝颤,那张脸平时有多漂亮,他发脾气的时候狰狞的脸就有多恐怖。
原来他还逢年过节趁着走亲戚的时候黏着世子表哥,自打那一次他才十岁,做了整整两个月的噩梦之后,他再看到他就一直心有余悸,敬而远之。
赵嘉则仍是一如既往,以前怎么样,以后待他还是怎样,丝毫不因他的疏远而有分别。
杭玉清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表哥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生恐惧。
而且这位世子表哥一向珍爱名声,比他那洁癖的性子更甚,说真的,他真怕到最后让人给卖了换个大义灭亲的名声,毕竟他亲爹都干出这事儿,难保这位表哥不会走他爹的老路——说不准他世子的架子会把那路扩的更宽,更平坦。
他是左右权衡之下,才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后援,挨了一顿又一顿的胖揍,现如今早已经被他熄灭了的死灰,经表哥一问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杭玉清愁眉深锁,再度陷入纠结,却浑然不知这种态度赤果果就是个默认啊。
根本不用明确的信号,赵嘉的左护卫已经行动起来,几步上前就亮出了鹰爪功。
柴榕虽然不通世事,但对功夫行里却是了如指掌,别人迈出步子是个进攻的招式还是防御,他一目了解,基本不等鹰爪上前,他一抬腿就冲那人手腕过去,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来来回回不下十个回合。
贵妃看得眼花缭乱,柴榕虽然不落下风,毕竟后面是个手上不知仍有多少资源调动的秦王世子大美人,胜与负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玉清,你强拉我进来请你吃饭,还是要设计害我们?”贵妃先发制人。
她何尝不知道这杭玉清也是个怂货,碰见秦王世子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一看就知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况且他还是百般不愿让她强拉到永福衣铺的,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倒打一耙,只愿那秦王世子不是个拎不清的,搅合进他们这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里来。
“我可没啊——”
“没有,那你还不跟世子解释。”贵妃她太清楚他就是个没脑子的二货,指不定他先前没这意思,之后突然又开窍变了打算,所以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打断他,一边说一边还时不时拿眼睛溜着柴榕那边。
“这都是误会——”
贵妃话音未落就见柴榕一记连环踢就把那护卫给踢出一丈来远,哐地砸到桌子上,桌子四分五裂,桌边吃饭的人瞠目结舌,瞬间跑了个溜儿干净。
“哎——我的饭钱哪——”掌柜的追出门去。
贵妃只见秦王世子微微正了正身形,凤目微挑,似乎这样的战局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116 措手不及
我去,又打起来了!
木墩儿就近猫在桌子底下,白眼已经翻到了脑瓜顶。本以为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结果一看他爹大发神威把人踢的都把桌子给砸了个四分五裂,连忙又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躲到了贵妃身后。
特么,他也是衰神附了体。
穿越过来没一件顺心的事也就罢了,三天两头出岔子。在家里待着就是勾心斗角的家庭剧,遇到个外人特么就硬生生转成武打片,频道换的也忒勤,忒让人措手不及了。
就他这傻爹原本应该是最最省心的,也变身成了超级塞亚人,破坏力那是原子弹级别的。
一个小小的县令的儿子打也就打了吧,反正那就是个二货,打一把拉一把现在也跟没那么回事一样,反而让他亲娘攀上了关系。
问题是这位是世子啊——
他虽然不知道世子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听秦王世子,那应该也是和王级别差不多的吧,打了县令的儿子和这可不是一个规模。
他书读的少,可不妨碍他知道古代皇命是大过天的。王爷,那是皇帝的亲戚,那也是他们个小****惹得起的?
赶紧撒丫子撤了得了!
木墩儿急的直戳贵妃的大长腿,把贵妃戳的那个烦啊。
他还真以为她这大脑可以支配天地,左右一切?
明阳城是秦王藩地,秦王世子便是这地界未来的交班人,此处有他,还有任何人置喙的余地?
“世子殿下,这其实完全是一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贵妃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杭玉清是指望不上了,纯二货一枚,惹事不能抗事的主儿。她道:“我家相公……他脑子不大好使——”
“你说的可真委婉,他就是个大傻子!”杭玉清这时候倒是仗义执言。
当然贵妃知道他的本意其实就是嘲讽柴榕,只不过间接证实了她的话而已。
“是——”
贵妃的话才说出口,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划过,柴榕顺手抓过一只茶盏冲杭玉清就砸了过来——
“你才是大傻子!”
好吧。
贵妃抚额,他直接用行动证实了她的话……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台上说书的老先生一把杂草般的山羊胡几乎气歪了,激动的手舞足蹈:
“反正你们是不用再来找我了,我是不会为秦王所用的——就这样!”
老先生说完一拂袖,几步就下了台阶,秦王世子只一个眼神,右护卫就把老先生的去路给拦住了。
这时被柴榕一脚踢砸桌子上的左护卫默默地起身,也与左护卫并肩而立。
“怎么,你们是要用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些眼睛瞅着,世子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赵嘉缓缓起身踱步到了说书先生跟前,左右护卫自动让出一条路,赵嘉笑若春风:“洛老先生说笑了,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了先生的工作,改日……再行拜谒。”
说罢,微微送出一只手,修长白皙如上等羊脂白玉一般。
老先生怒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背起双手扭着身子就走了。
饭馆里的客人一看打起架来,陆续贴着墙边儿就都跑光了,只余下贵妃一行人进退维谷。
“姐,”熊孩子顾耀祖也消停了,悄悄地拉贵妃的袖子。“咱也走吧。”
他当她不想啊,现在这情况是想走也走不了!
“殿下——”
赵嘉微微抬手,动了动手指,左右护卫跟闪电一样嗖地蹿了出去,左右夹攻起柴榕。
柴榕不成想他们去而复还,一开始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吃从哪桌抓起的小点心还没等咽下去,好悬没噎死他。
“杭玉清,你是不是非要闹出人命?”贵妃无奈,只得转战杭玉清,她压低了声音:“我相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告到京师说你欺男霸女,谋害人命!”
跟他有毛关系?
杭玉清翻了个白眼,狗腿地跑到赵嘉身边道:“表哥,别把人往死了打。”教训教训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真当他好欺负了!
赵嘉笑而不语,回到座位不看场上打的难分难舍,却问杭玉清:“真是个傻子?”
“千真万确。”杭玉清咬牙,“傻透了腔了,还他——”娘字刚想说出口,一想到眼前这位洁癖患者不光日常生活洁癖,连谴词造句也是十分的讲究,生生又把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还特别能打!”
杭玉清也不嫌丢脸,把之前堵人家在城门口,一堆人让一个人给揍了的事说的绘声绘色,贵妃十分怀疑如果他不是县令的儿子,有不少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撬了刚才说书先生的行。
贵妃一边听杭玉清口沫横飞说书,一边还得分注意力到场上,既怕柴榕大发神威把世子的两个护卫给伤着了,又担心他被伤着。
场上那三个人像是砸桌子上了瘾,他们这顿拳打脚踢几乎把饭馆里的桌子悉数砸了个遍,砸的木墩儿是心惊肉跳,万幸他早爬出来了,不然砸底下就他这小身子骨还不砸个稀烂啊。
饭馆掌柜这时哪还有功夫想那些跑掉的饭钱,看着满屋狼藉,哭都找不着地儿。
“殿下,”贵妃眼瞅着事越闹越大,也顾不得体统,全当她是个无知村妇吧!“你也听杭玉清说了,这就是个误会,你们是不是不要以多欺少,欺负我家相公了?”
“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你到底是想怎样?”
赵嘉连眼皮都没挑一下,只道:“让个傻子欺负成这样,玉清,你也是能耐。”
杭玉清眨眨眼睛,胜负心就突然出来了。
他能耐?
切,要不是他出入带着护卫,他也能耐不到哪里去好吧?不就是世子吗?
“场上胜负还没定呢?”他说。
贵妃无语,这货吃撑着了吧?
先前还找人家替他出头,现在又拿两边在这儿押上赌注了?
……她发现,她永远在高估他的智商。
不行,他们就撤,她倒要看看这世子是不是以势压人的。
“四郎——”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道巨大的人影卷着风就砸过来了,所有人都眼瞅着却已经来不及跑了,然后就眼睁睁地看到右护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世子面前的桌子上。
世子到饭馆里没有点餐,只有掌柜的殷勤送上来一壶茶水和几盘小点心,右护卫一砸,那盘子点心借力使力就全砸世子前胸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右护卫闭上眼,就想那么直接摔死他算了。
117 狂暴
世子辐射范围内好像时间定格了一般,一帮人大眼瞪小眼,全没了声息,包括世子自己整个人好像僵住了一般,只有他那一张脸瞬间晴转阴。世子美貌,哪怕是阴着一张脸也是极美的,只是全无方才那悠然若定的姿态,脸上一会儿青一会蓝,不似糕点砸了一前襟,倒像是颜料版砸了他一脸。
连掌柜的都短暂的收起了悲伤,默默的抹干了眼泪。
只有正打在场上仍持续着战斗的两个人全无所觉,右护卫一被踢飞,先前就有经验的左护卫更是提高了警惕,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生怕在世子面前丢了面子又丢里子,本就应付的有些吃力,现下更是破绽百出,一味进攻。
柴榕因为趁机吃了块小点心,在他们俩突如其来的进攻下卡到嗓子眼儿半天,好悬没噎死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更由于贵妃见秦王世子的两大护卫齐齐上阵,武力值太高,怕是出声打压了他的气势而受制于人,柴榕没有收到贵妃的警告便一丝一毫的力都没收着,武力值全开,打的热血沸腾,三拳两脚又把左护卫踢飞。
柴榕的原意是把这俩人叠到一块儿,看着怪威武霸气的,便顺着右护卫原路把左护卫给踢了过去。
右护卫一见不好,原来那桌子砸了稀碎,左护卫这么顺路一砸过来就是朝着世子腿上,平时衣裳脏了世子都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吃相难看,这要是让人撞了满怀,他们还活不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右护卫挺着个伤腰连忙挡在世子前面,一脚就把近到眼前的左护卫又能踢了回去。不过腰上疼,踢的没有柴榕远,大概一半的路左护卫就直接扒到了地上。
左护卫做梦也没想到前胸挨一脚之后,后背居然又被自己人给踢了,气愤地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浑身的怒气一拧脖子,就看见右护卫默默退开,身后的世子爷那一张阎罗王一样的黑脸,怒气电光火石间就自行消化于无形……
“连个傻子都打不过,我要你们何用!”赵嘉美目里蓄着风暴,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贵妃除了赞一句美人生气时也是这么美,也是词穷了。
柴榕就是个傻的,自然不会假意输两招给人面子,可就这么把世子两大护法给揍的这么不留屋面,甚至祸及了世子,她也是懵逼,一时间不知道该上去道个歉说些和乐话,还是闭嘴索性当个哑巴听天由命。
其他人再恐惧其实都是在秦王世子这四个字的巨大光环之下,只有杭玉清那可是亲身经历过亲眼见识过的,不过就是练字的时候弄了袖子上沾了墨汁,把整间屋子的东西都砸了,上等的洮砚就砸到了小书童脸上,鲜红的血混着黑色的墨在昏暗的灯光下渗的人心肝肾都直冒水儿,没有人想象得到这样一个外表看着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背后是那样狰狞的一张脸——
杭玉清表示他十岁的时候就见识到了世间的险恶啊。
眼前的一幕眼瞅着就是当年的场景再现,他顿时菊花一挤,拉着贵妃手腕就往外跑,全然不顾后面一长串跟着他绝命狂奔的尾巴——
“表哥,我还有事忙,先告退了——改天,再向你请罪哈!”他边跑边喊,才不管秦王世子是个什么反应,反正他是不要和狂暴的他面对面,承受他生命中不能承重的重。
几乎是一瞬间整间饭馆的人就消失了个七七八八,狂风卷落叶一般的速度就都不见了。
掌柜的连滚带爬的也只来得及猫到了柜台里,哆哆嗦嗦像个肥猫抖落一身的毛……他也是三年没给他爹上坟了,遇上了这么件糟心的事……还以为只要今天的事别把他给卷进去,他爹保佑他,他以后天天给他爹去上坟,一天三柱香!
左右护卫肝胆俱裂,旁人能走,他们却走不得啊……
走不了就只能装孙子了,两人扑腾跪在地上,连个屁也不敢放,一句讨饶求情,甚至请求责罚的话都不敢说。
那点心盘子渐渐失了重心从世子前襟滑落,留下一片黏腻腻的点渣子,俩护卫自己看着都怪恶心人的,更不要说强度洁癖症患者,一天睡觉前恨不得就洗两遍澡的世子殿下,那脸简直快和地一个色儿,眼珠子都冒血光了。
“——杭玉清个蠢货,上哪儿掏这么个傻货就碰一起了!从小就蠢,长大了更是蠢到没朋友,光长年龄不长脑子!活该让人欺负让人揍,怎么就不见把他智商从他脑子犄角旮旯里揍出来!”赵嘉整个人都狂暴了,气的胸膛起伏不平,嘴炮全开模式:
“上战场杀敌你们不行,连和傻子打架都让人给揍成奶奶样儿,成天跟进跟出,你们能保护我什么?我要不是靠我爹那金光闪闪的名头罩着,指望你们保护,还不早让人当猪肉馅给剁了?”
“你们说,你们存在的意思是什么?!”
一张温润如玉的美人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嘴巴又毒又贱强过鹤顶红,左右护法让他说的都觉得生无可恋。
“你们去把那蠢货还有那傻货,还有那一堆什么烂货的底子都给我查清楚了,看看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有没有什么更深层的背景,如果有不必回报,直接斩草除根!”
“是,属下这就去!”左护法机灵反应快,完全不顾同袍道义,蹭地就蹿出去人影皆无。
只留下右护法跪在地上,除了面对冰冷的地面,就是心里无限的苍凉。这特么就是人生,就是朋友!
“——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找个新衣裳给我换下去,就让我黏着这屎一样的东西满大街的招摇?”
赵嘉虽说在骂那屎一样糕点,可是根本就不敢低头看一眼,这还是在他可控范围内,他怕看上一眼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咬着一嘴的大白牙恨恨地道:“究竟父王是从哪里听来‘得洛成者得天下’这么匪夷所思的鬼话,一个脾气忒大的糟老头子,害我跑了三趟还是一张糟心的老脸,还遇上杭玉清这么个蠢货——一个个天生胎带的都不长脑子还是怎么着——”
“殿下,”右护法胆战心惊,也不知道刚才那话算不算是把他亲爹秦王也给骂进去了,反正他是不敢再听下去了,于是仗着向天借来的那点儿小胆颤巍巍地打断了世子的毒舌:“属下去给殿下取衣裳,可殿下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指望你们,我早死八百回了,该干嘛干嘛去,能动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赵嘉握紧拳头,“快去!别碍我的眼,看着你那丑脸就烦!”
118 收服
贵妃就这么被杭玉清一路狂奔拉到了对面街角,还想着继续跑呢,柴榕后来居上,一脚上去就踢中了他的手腕,杭玉清只觉手腕一阵疼,嗷地一声就缩回了手。要不是跑岔了气,他的叫声会更大更尖厉,断断不会像现在连尖叫都沙哑地劈开了叉。
“不许你拽着阿美!”柴榕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打了那一场架脸色还红扑扑的十分喜人。
把贵妃拉到身后,完全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你个大傻子!”杭玉清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柴榕的鼻子道:“我这是做善事,救了你媳妇一命!我要是跑慢一点儿,没拉着你们,你们全都得跟着见识见识暴风雨的洗礼!我表哥狂暴起来那可不是盖的!”
贵妃不得不承认,这次要是没有杭玉清拉她,她还真没胆子说跑就跑。虽说她早就想跑,可毕竟是有贼心没贼胆,面对着权势滔天的世子,可不等同于杭玉清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整个大齐都是人家赵家的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见识过经历过,太知道那是怎样一支遮天的巨手。一个稍有差池,可不是倍受打压和欺凌忍气吞声就能解决的了,分分钟就可能消失于无形。
“——从小就蠢,长大了更是蠢到没朋友,光长年龄不长脑子……”柴榕耳聪目明,硬是隔了条街都把秦王世子在饭馆里的咒骂给从头到尾复述了出来:
“……上阵杀敌你们不行,连和傻子打架都让人给揍成奶奶样儿——他说和傻子打架,说的是我吗?!”
柴榕后知后觉地问。
“你以为说谁呢?”杭玉清没好气地道,特么他才没朋友!
他的朋友不知道有多少!陪吃陪喝陪玩陪乐,还有陪读书,还有陪挨打,他的朋友不要太多好不好?!
怪道从小他看见表哥就躲,背后里居然这么说他,太没有亲戚爱!活该让人点心砸一身,活该都当他臭****臭着。要不是他爹是秦王,就他这嘴贱的货不让人揍死才怪!
贵妃深知皇室贵族自小生在蜜罐里,外表看着各种甜,指不定里面是个什么腐烂的环境。造成出各种奇葩。她就没想过秦王世子会一如外表绝世美颜温润如玉,所以对他一秒钟变狂暴毒舌大贱嘴倒不稀奇——
总比前世那个老燕王有被害妄想症,一喝完酒就杀人要强上许多了。
秦王世子不过是精神上碾压人,背地里是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杀器还是个未知数,可老燕王是实打实地杀了不少人。
反正皇亲国戚。甭管给人是个什么印象,有多远躲多远,她宁愿一辈子都遇不上,尤其还是这么个千人碾万人压的平民小老百姓的角色,说他们是以卵击石,都侮辱了那卵。
贵妃一行人身后犹如有狼撵似的,慌不择路地找了个小馆子就钻进去,点了些招牌小菜就开吃。
这间小馆子更小,一共就四张桌子,清粥小菜。清一色的平民菜谱,点了半桌子才花了不到三十文钱,杭玉清早忘了痛宰贵妃一顿的打算,一边吃一边口沫横飞地痛说少年阴影:
“我跟你们说,我表哥这人看着风光霁月貌美如花,脾气顶不好,表面上各种平易近人,转过脸就说我蠢——还有比他更表里不一的?今天要不是我,你们全得废那儿,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就他那洁癖。你弄他一身脏,他整个身体的血都能瞬间爆了——不过,话说回来,”
杭玉清话锋一转。“还真得师父你这样的人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说完,他拍着桌子狂笑,躲过了危险时期,他立马就脑补回他那表哥让点心砸了一身时一脸的屎色。越想越是好笑。
说他蠢?他更锉好不好?!
贵妃眼瞅着他那一口吐沫星子全喷她面前的白菜汤里,顿时食欲全消。
“如果不是你,这架也打不起来,你还记得吗?”贵妃放下筷子,好心地提醒。“难道不是你故意误导世子,让他替你出头,才导致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杭玉清一噎,尴尬地摆摆手,“师娘这就是误会了,我其实就是在想怎么和我表哥说清楚。不过,你也放心,我表哥这人爱名声的紧,虽说吃了个闷亏,但也不会死咬着你们不放,只要不当着他脾气当场,过后我再说说也就没事了。”
他看西洋景儿似的直盯着柴榕看,好悬没把柴榕也给看狂暴了。
“你、你干什么?!”柴榕抡起胳膊呈防卫状。
他记得这货是个弱鸡,阿美曾经告诉过他不让他往死里打这人,连打残了都不行,很考验他的收放自如度。
杭玉清看着他啧啧摇头,忍不住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以前他只觉得是他自己和那帮找来帮手的人弱,连个傻子都打不过,怎么打怎么不服气,可是今天对战赵嘉的左右护卫仍是砍瓜切菜似的赢的轻而易举,他算是打心底里服了。
以前呢,主要是参照物不行。
秦王府那可是虎踞龙盘的所在,功夫高手比永安县里走街蹿巷挑挑子卖菜的还多,更不要说秦王世子身边护卫都是精锐中的粗锐,一年进行一次大比武,只有顶尖的人材才到得了秦王世子跟前。
而大傻师父一人单挑两个不落下风,那得是个什么武力值?
以前他挨揍就挨的太对了,就那身手,谁在他跟前得不挨揍?
杭玉清顿时对柴榕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崇拜的小眼神刷刷地就往上黏,把贵妃看得都心里直犯膈应。把视线一转,所到之处居然除了木墩儿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连木讷的陆铁牛一路逼懵状跟到现在,和熊孩子顾耀祖成天大傻子大傻子地叫,也都一副惊诧祟拜状地看着柴榕。
这几个人谁也没想到柴榕有这么厉害——包括贵妃之前也是完全没预料到的。
不过,虽说收服了三个大小男人,就不知道和得罪了秦王世子这事儿比起来,还值不值得高兴。
贵妃陷入深深的思考。
119 倒药?
只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让贵妃比较没有那么担心的,就是杭玉清说秦王世子此人爱惜名声。
作为一个资深对名声看重的人,贵妃还是十分了解她们这种人的共同属性的。名声大过天,如果不是真的触及到根本利益,是绝对不会在明面上撕逼的——
哪怕是触及到了根本利益,其实最多也是暗地里各种下绊子捅刀子,能不闹开来尽量就他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阴暗面就足够了。
稍加了解就能知道柴榕的的确确是个傻子,秦王世子一个这么爱自己名声的人,怎么也不会当面锣对面鼓的和个傻子闹起来,吃相那么难看吧?
可若是私下里摆平他们,柴榕武力值又颇高,可不是悄无生息就能做到的。
贵妃左右权衡,顿时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秦王世子不以势压人,把事闹大,他们就暂时都是安全的,当然不排除他心里阴暗,等个三五八年,挖个小坑设个阴套,把他们再一锅端了。
大不了赚了钱,还是换个地方住住吧。
……
一桌子人把吃饭当成了压惊,横扫千军的架式浩浩荡荡就吃了个杯盘狼藉,只贵妃碍于杭玉清口沫横飞溅到了菜盘子里,生生掐着半拉肚子吃了个半饱。
贵妃见这些人酒足饭饱,便做了新的安排。
顾耀祖和陆铁牛去县里转转买两个三尺来高的水缸,贵妃一家三口则去林氏医馆。
陆铁牛一路惊诧状,从见到传说中的皇亲贵族开始,持续相当长的时间都是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柴榕跟世子护卫打起来,这群人屁滚尿流的跑了,他也是机械地随大流跟着跑,最后饭吃到嘴里了,他才开始缓阳,那紧张性的耳鸣似乎才停止了鸣叫。
可之前发生的一幕一幕深刻地印在了脑海里,柴榕和知县家的公子打架他还没觉得什么出奇,毕竟当时他在场参与,几次都见识了这杭玉清的不靠谱,打也就打了,一点儿没什么威胁性,或者感觉像是他父母那样胆战心惊的感觉。
但今天这世子却是不一样了,那是皇帝他老人家的亲戚啊,顶在他们脑袋上的天啊,不只和人家的护卫打了一架——
还打赢了!
那得是有多厉害?!
陆铁牛这时才如五雷轰顶,赫然发觉他这未来大傻姐夫是个不出世的高人,看他的眼神都自带金色光环。
以前跟着跑前跑后,全看他家招娣的面子,现在却是一百个甘心一万个舒心,贵妃的吩咐一出,大油嘴一抹,拎着顾耀祖就出去寻摸水缸去了。
“你要买那么大的两个水缸是要做什么?”
贵妃本来以为杭玉清一直就急于脱身,吃过了饭肯定是各种找借口就跑了,谁知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一路跟着他们居然闲聊上了。“是要设埋伏,防止我表哥派人去暗算你们吗?我跟你说——不用,他那样的人恨不得成天背着个牌坊过日子,才懒得理你们这些乡巴佬。和你们过不去,传出去丢的可是他的脸。”
“这样事,他从来不干。”
杭玉清背着双手,撇着大嘴大摇大摆地跟在贵妃身后,把柴榕烦的不要不要的。
“你什么时候走啊,怎么那么烦人?”柴榕问,“我怎么这么烦你呢?阿美,我烦他。”最后,还不忘到贵妃那儿告一状。
特么!
烦他就烦他,至于当成饼在嘴里嚼?一次两次,要不要烦人就说一遍以示他激烈的感情波动?
杭玉清哼了一声,这货惹不起,他决定不惹他。
“我表哥这人啊,师娘你是不知道,所有的能耐都在他自个儿的小院子里使,出了他的小院子,哪怕是在王府里,和王府以外,从来都是花见花开,人见人夸的好青年,什么文采风流,温润如玉,翩翩君子都是他。让那些个才高八斗心高气傲的臭书生指着鼻子骂都自带微笑嘴角,笑眯眯跟听狗叫似的不为所动,背地里气成什么样我是不知道,反正那样他也没找人家的麻烦,我师父个傻子他更不好意思找茬了。”
他挑眉坏笑,“丢不起那人哪。”
柴榕听他左一右傻子,右一句傻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慢走两步到他后屁股抬腿就是一脚。
“哎哟喂——”杭玉清一个趔趄好悬没趴地上,“师娘,你管不管!?你要不管,我可不到我表哥面前说你好话了!”
贵妃瞅了柴榕一眼,柴榕立刻低下头噘起嘴一副可怜样儿——
卧槽,又来了!
木墩儿捂眼,这傻爹不知道从哪学来这么一招,觉得委屈的时候就这样对付他家娘娘。这也是个男人应有?跟个大姑娘卖萌似的,他每每看着鸡皮疙瘩都啪啪往外冒,膈应的不行不行的,偏偏他家娘娘看得下眼不说,还颇吃这一套,他也是服了。
“别闹。”贵妃不轻不重地这么说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了。
“嘿,师娘,你也太护犊子了吧?”杭玉清十分不忿自己挨了一脚,居然就换她一句别闹——
他那哪里是闹,实打实踢的他屁股疼啊!
贵妃权当是一堆苍蝇在嗡嗡嗡,他说了什么她也不走心,左转右拐就直奔林氏医馆去了。
医馆的门大敞四开,显然已经完全不受上次那中年妇人摆摊在外闹的影响,重新步入正轨,医馆内看病的病人还是那么多,一个个愁眉苦脸。
贵妃扫视一周却不见老大夫的踪影,只有小童忙里忙外,热出一脑门子汗。
“咦,你又来啦?”小童作为唯一一次收了贵妃贿赂的两文钱,对她印象极为深刻。“我师娘吃坏肚子正在后面闹呢,我师父跑去看了,没个把时辰是回不来,你先坐着等等?”
贵妃笑:“我这次来却不是找老大夫瞧病——”
“找我?我还不允许给人看病呢!”小童头摇的跟个波浪鼓相似。
他想的要不要这么美?
放着老大夫一个经验丰富的不找,找个毛头小子,当她脑子进水了吗……
“我来买药。”
买药?
木墩儿和杭玉清齐刷刷地看向贵妃,就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破布条,笑盈盈地道:“劳烦你照着我上面写的给我装好,一会儿车来了我们就拉走。”
拉走?量是有多大?
“……师娘,你要倒药的话不能上医馆买啊,这里最贵,我找个药材商你挣个差价?”杭玉清良心建议。
120 秘方
到医馆倒药,这脑子得进多少水?
小童默默无语,况且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真的好么?他家的药贵也不是他定的,而且谁家医馆药不贵?这是药材销售的最终环节,本来成本和利润就都大的好么?
“这?”
“小师父,你看我买的多,是不是能便宜点?”贵妃眼看着小童的脸抽巴的跟个风干的土豆,立马就知道他心里还真是把杭玉清的话给当真了,便补充道:“适量的。我并非倒药,只是自用。”
——
“自用?你是得了什么病?”不等小童说话,杭玉清又抢白问道。“那还是找这老大夫看看吧,我有病都是找他的,他医术还行。你自己个儿开什么药啊——快看看,是不是自杀的啊?一个村妇懂什么药,还自己下单子配药,别是嫁了个傻子生无可恋,想要自杀吧?”
小童也紧张了,他们这医馆可经不起再闹了。而且他这破布单子上也的确不是治病的药。
贵妃暗咬银牙,“四郎,把他把给架出医馆。”
再让他一嚷嚷,她转眼就变成找上门自杀的神经病了好么?!
柴榕一得贵妃的吩咐,几乎一碰三尺高,正找不着机会料理这小碎嘴子,骂他傻子?他就揍他个傻子样儿!
他上前胳膊肘就架起杭玉清的脖子,那股劲道令杭玉清连个屁也不敢放,只放柔软了身体,生怕这傻子没轻没重一胳膊肘就把他脑袋前后给换个个儿,他这小命也就彻底交待到这里了。
杭玉清的离开,使得贵妃耳根子顿时清静,满天的乌云散去。
小童颤巍巍地不知何去何从。
贵妃笑道:“别听他胡说,我自杀还犯得着花钱?我家后山那么高,跳下去又省钱又省力,哪还用跑这么远花钱买药。”
小童一听是这么个理,捧着个破布条子按名索骥——只是这一个个分开的确都是药,可凑到一块儿是治什么病的,他就真心看不出来——是他年龄小,见识浅,学的还是些皮毛啊。
小童默背了一遍,决定等人走了,他立马就去问他家师父,他就是个勤学好问的主儿,有问题不弄明白他晚上觉都睡不好。
……
又是缸又是药,木墩儿那脑袋瓜子机灵的,大体就摸出了个轮廓。
“……你是要硝皮毛?”
左右无人,木墩儿压低了声音问。
贵妃赏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笑。
可木墩儿却满心满肺的不满:“我说娘娘,你这就不厚道了吧?咱俩好歹是拍档,你决定什么是不是——不和我商量也先知会一声啊,咱们还是联盟吗?还有信任吗——”
“你把我当什么?”
他问,“你懂什么是硝皮毛,你就花钱买了一堆东西?钱花了就没了——”
“闭嘴。”
贵妃白了他一眼,难道他没发现他越激动声音越大,已经开始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她这便宜儿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一跟钱有关就跟踩了他尾巴似的。
“我倒是想跟你说,这几天哪有时间?晚上你爹总要和你玩上一会儿——”
“是我陪他玩儿!”木墩儿痛彻心扉,人家是爹哄孩子,他穿了回越变成小孩子就够惨了,还要每天晚上陪爹玩……他这儿子也是当的称职,够评二十四孝子了。
“我每天和他上山都累的要死,哪有功夫等他睡着了和你说?”贵妃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没打算瞒你,现在你也知道了。”
要想说,总有机会说的!
木墩儿耿耿于怀,“那是钱啊,娘娘,你说花就花了?以前不是说好一起商量着办,你怎么总是一意孤行——你再这样——再这样——”
他蓦地发觉,他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贵妃的地方,至少目前没有。
如果发展的好,他在销售和管理方面还是有很权威的理论和实践作资本的,问题是现在在投资前期,出力他出不了,全是傻爹和这后宫娘娘的力,现在连出谋划策的活儿都轮不到他,人家自己个儿作主了……
一个霸气狂绢的酷总裁就从统领一间上司公司杀伐决断的掌权人,变成了处处受制于人的小屁孩儿,打击的他无以复加。
“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贵妃适时地递了个台阶给他下,“以后不是很多事都得听你的吗?”
木墩儿没有被安慰到,这明明是赤果果的可怜……
“那是钱哪……”
贵妃头痛,“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钱也是生钱才有用,死钱花了也就花了,你的意思不也是这样?”
她无奈地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子,“放心,我手上有个秘方,只是没试过,要是好用,咱们不就——用你的话说就发达了?”
“你有秘方不早说——”
木墩儿激动地直拍他的小短腿,谁知正说到关键处,小童扛着个麻袋过来了。“你要的都装好了,一共算你四十文,你看怎么样——我已经给你最低价了,你看放哪儿?”
贵妃指着他脚下,“放这儿就行了,一会儿车来,我们就拉走了。”
小童听话地就往地上一堆,贼心不死地问:“你这药到底是做什么的?”
“保密。”贵妃笑,“你只管放心,反正不会死人的。”
小童激灵打了个寒颤,反倒让她给吓着了。死不死人的——他还是不知道的好,这美妇人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心不在焉地应酬两句,便找了个理由去别处忙了。
“有秘方你为什么不早说?why?!”
木墩儿说到激动处,来了一句他秘书激动时候的口头禅。
外?
贵妃一扬下巴,“对了,你去外面把你爹叫进来,让他把东西搬出去,省得挡了别人进出的路。”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娘娘……这药,全是硝皮毛的?你就没防着单子留出去,你那秘方泄露了?”木墩儿警惕地道。
贵妃根本就不肖说的太明,一个眼神木墩儿就心领神会了。
他就不该怀疑这位亲娘那一肚子的心眼儿,在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个顶个修成人精,神功大成的主儿,把人玩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居然以为她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是他的错,就不该问啊,显得他如此浅薄。
121 吓着
贵妃不知道柴榕是用了什么私|刑,把杭玉清给收拾的老老实实,嘴都不碎了,抱着个膀子干干净净地做个安静的美少男,这要是平常她拎个大麻袋出来,他还不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一顿狂轰烂炸不把底给他掏出来就把她烦给烦肺了,这回眼瞅着他们出来,他居然头不抬眼不挑,再没纠结在她是自杀还是杀人的疑问中。
她怎么……还有点儿不习惯呢?
木墩儿和她对视一眼,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问,生怕这就是一把开启杭玉清嘴的钥匙,一问就破功,碎嘴子再临了。
四个大大小小的人在医馆外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其间没人发出任何声音,跟集体默哀似的。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陆铁牛赶着辆驴车晃晃悠悠地赶来,两口三尺来高的大缸就占据了整辆驴车的三分之二,顾耀祖坐在陆铁牛旁边,身后就剩下一小细条的距离,要再把贵妃一家三口挤上去,那只能是都放水缸里。
“哎哟,好惨呀你们,这破车你们仨再上去直接就碎了,经不住的。师娘,你也别那么抠了,给人坐坏了不还得赔人车啊,赶紧再租一辆吧。”杭玉清拍着大腿就是一顿狂笑,像是突然间开了戒,那嘴立时就没把门的,想什么就往外秃噜什么:
“你赚那么多钱就花呗,钱一放手里攒着就攒出绿毛来了,还是得花——咱上次坐那豪华的驴车才一两半银子,你兜里的钱足够租他三个来回了。你再租租呗,那个舒服是不?铺那一层被那叫一个软啊,跟睡我家床榻似的,值!”
贵妃抚了抚额,这货一张嘴就是一千只鸭子,顶两个农村妇女。
豪华驴车当然好了,不然能租一两半的银子,把他给宰的都肉疼,看见她就跟再世的仇人一样,不知念叨了多少次。怎么着,一到她花钱租车了,他就颠倒过来,拼了小命地劝她把钱给折腾出去,赶情钱花的不是他的?
木墩儿一把抱住贵妃的大长腿,生怕她花钱大手大脚让杭玉清给说心动了,不管不顾就把钱给扔出去。
贵妃一抬腿好悬没把他给踢出去,看着他的眼角都泛着股子冰碴——
卧槽,他也是心疼钱,一时激动忘了他亲亲娘亲的男女大防,居然就特么上了手,木墩儿的小心肝嘎嘣一声就要碎成八瓣。
“呃,别踢啊!”杭玉清上前一把护住木墩儿,亲切地拍了拍木墩儿的小脑袋瓜子,笑嘻嘻地对贵妃道:“小孩子都知道豪华驴车舒服,你就别硬扛着啦,你家傻大个儿那么会打猎,钱很容易赚的,孩子既然想坐,你就租呗。”
不知道他是不是兼职了租驴车的店,给他分成还是怎么着,为了游说她也算是拼了老命了。
贵妃白了他一眼,他知道个屁!
“——你骂谁傻大个?!”柴榕一巴掌就呼杭玉清的后脖梗上,看得贵妃这小心肝直扑腾,好在他没用上内力,只脖子红些,幸而没打出内伤骨折什么的,一下子他得嗝了。
杭玉清倒吸一口凉气,呲出一口小白牙,作微笑状:“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好了,以后不说了啊。”
说话的语气跟哄孩子似的,像是用这种方式把对方当个孩子,他千疮百孔饱受摧残的心就会得到巨大的安慰一般。
贵妃懒得理这俩货,一个精神不正常,一个脑子不正常,反而玩儿到了一块儿去,只道:“那就听乖徒弟的话去租辆驴车——不过,不是豪华版的,租辆普通的能坐人就行。”
为减轻陆铁牛的重量,贵妃把顾耀祖也给叫下了车,只余陆铁牛赶车拉着两口缸走在前面,他们一行人则跟在后面,路过两边的铺子,贵妃一路买了些日用品,又到一间小小的成衣铺买了两套短打给柴榕换洗。
杭玉清也是闲的发慌,愣是跟到车行看他们付了车钱,到底没租那款豪华驴车,才讪讪地走了。好像他才是车行幕后的老板,没赚到她那一两半银子,整间车行就要关门大吉了一般。
贵妃买了一路装了小半车,把木墩儿看的目瞪口呆,心里是瓦凉瓦凉地,愣是因为之前那错误的一抱连个屁也没敢放,只敢默默地瞅着那些小东西心使劲儿地淌血。
其实不是他吝啬,上辈子他也是大手大脚惯了,娶了小红杏之外给她卡是随便她刷的——
主要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他们现在虽说离穷的叮当烂响还是好些的,但距离永安县首富,乃至阳明首富差的距离更远。现在是创世的初期阶段,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他大略瞄了瞄,当然有些东西是有必要买,但还有一部分其实是可以省下来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是没胆子忠言直谏的,尤其是在对他家娘娘犯了那么大罪的现在,以致于木墩儿满肚子话憋肚子里都要憋出蛆来了,愣是一句话没敢说,一个心疼的眼神都没敢露。
到了柴家,一大家子人都被贵妃嗖嗖往里般的架式给吓着了,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赚了多少银子,尤其在看到那两口大水缸往后院一摆,柴母都懵了。
“阿美……咱家水缸够用,你这是干啥,怎么还买俩?”
贵妃笑:“娘,我听县里的人说,卖这些死动物皮卖不了几个钱,把皮毛硝了倒是能赚多一些。我在我爹的书上曾经看过硝皮毛的法子,我想试试。”
柴老太太听了都觉得心里直冒凉气,听人说赚钱她就要试试,那些个试的东西都不要钱的?
试了不行,不是都白扔了?
“——是啊,年轻人就得敢闯敢干,可好好试吧,万一赚大钱,咱一家子人可就跟着沾光了。”没等柴老太太劝,柴二嫂就兴灾乐祸地抱着膀子说上了风凉话。
柴老太太直皱眉,冲着柴二嫂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柴海棠又挤了上来:
“四嫂,你这是卖了多少钱啊,买这么些东西?”
贵妃顺手摸了把她的小脸,“卖多少钱也忘不了你——你不是说刺绣的线花样儿不够,我给你买了一包回来,放炕上了,自己去取。”
柴海棠那小脸笑的跟朵花似的,乐颠颠地就抛下一院子人直奔西屋去了。
122 何乐而不为
“四婶,你也太信心了。”柴芳青撅起嘴不乐意了,之前她就因为顾洵美只送了柴海棠簪子心里气不顺,这回更是明晃晃的挤兑人,她这小暴脾气也是不能忍。
“上回——”
贵妃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她就是故意挤兑挤兑柴二嫂一家子,不过得罪人也不能得罪狠了,让他们心里明白明白也就够了,以后还有以后的招对付他们。
“上回是静姝给我买了个簪子,我戴着不合适,就给海棠了。她每天帮我看木墩儿也是怪累的,我心里过意不去——”贵妃忙活着指挥柴榕和陆铁牛往里搬东西,一边还安抚柴芳青。
“我也是糊涂,忘了还有我们小芳青,这回上县里四婶就给你补了只和海棠差不多的簪子,一会儿四婶拿给你。”
柴芳青虽说还是不大满意柴海棠比她更多了一团子刺绣的线,那东西据说也不便宜,不过……总好过没有,反正她也不爱绣那些乱七八糟的。
“谢谢四婶记着我。”她脆生生地道了谢。
“——就你眼皮子浅!”柴二嫂捅了柴芳青一把,低斥她。
“四婶,你不能偏心,咋次次都是给小姑娘买东西,”柴大哥家的小胖子顾双不干了,“我也没少帮四婶的忙,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啊。”
柴老太太提起气来才要张嘴又让人给截了糊,憋的她一口气好悬没上来呛死,顿时怒从心头起,怒道:“家里家外忙忙活活的,你们不帮着搬东西,就知道围在这儿要东西。都给我滚远点儿!”
这一嗓子就把周遭乱哄哄的都给镇住了,等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帮忙的时候,人家东西都已经搬完了。
“这次没赚多少钱,不过我和四郎都给大家买了点儿礼物,大家别嫌弃,等会儿我就送过去——”贵妃笑容满面地安抚几乎看红了眼的众人。
帮忙搬完了东西,陆铁牛连口水都不喝便急着走。贵妃便捧着事先买好的两盒点心和一盒干果给送了出去。
几番劳烦陆铁牛跟前跟后地帮忙。他可能是看在顾琼玖的面子上任劳任怨,可这驴车却是陆家的,他好说他家父母那里却是不能不兼顾到。陆铁牛先前只是推脱不收。贵妃好说歹说,他才算开了窍,捧着贵妃的心意回去跟爹娘买好去了。
把人该送的都送走,该轰的都轰走。柴老太太这才轮到机会讲话,坐到西屋炕头拉着贵妃的手语重心长地才开了个头。就让贵妃塞手里一双崭新的黑色麻布鞋,捏手里她就不愿意松开了。
“娘,我给你和爹一人买了一双,夏天穿着凉快。”贵妃摆出真诚脸。“这些年你们为了我和四郎操碎了心,我们心里都有。”
就一句话把柴老太太给说的心里热乎乎的,“这得多少钱呐。”她捧着鞋,笑脸挤出一朵菊花。“挣钱不容易啊。你们省着点儿花……阿美啊,娘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娘,你只管说。”
听不听的就不一定了,木墩儿默默地在心里接了贵妃的下茬。
“你心里有家里人是好事,娘真的很高兴。可是赚钱不易,花钱也得花在刀刃上,”柴老太太掏心掏肺地道:“这是你第一次赚钱,买些东西尽尽心意,也就足够了,下次可别这么大手大脚的,该攒钱就攒起来——那什么硝皮毛的,你既然东西都买回来了,想试试就试试吧,下回可长点儿心,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东西都祖传的,连女儿都不传只传儿子,你上哪儿能问出来啊……”
柴老太太沉吟半晌,“银杏他男人就是收皮毛,卖衣裳的,要不我问问她,看看她是不是知道点。”
柴银杏是柴家的三女儿,早就嫁出去了,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脱贫致富,只不过自从贵妃重生后就没见过这位柴二嫂口中忘本,不顾娘家的大姑姐。
虽说柴二嫂的话不可尽信,但柴海棠说到她也是爱搭不理的,估计和柴家人处的也不怎么样,柴老太太有心帮忙问一声,贵妃姑且也就那么一听,领了她的好意。
她都说硝皮毛都是祖传的手艺了,能问出来就有鬼了,更别提柴银杏的口碑,也不是个为娘家要强的主儿。
“只怕三姐有心问,三姐夫也不好说,娘……还是别难为三姐,我就试试,行就行,不行的话我和四郎靠打猎也能养活了自己。”还没等柴老太太迈出那一步,贵妃就已经把台阶给她铺好了。
柴老太太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便不再提,让贵妃这么一岔,把她想说的话就扯碎了个七七八八,乐颠颠捧着两双新鞋就前院给柴老爷子显摆去了。
木墩儿默默地竖起双手的拇指点赞。
贵妃喝口水,歇了歇就让柴榕捧着东西挨屋地送。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买点儿糖块儿和小点心,尽尽她的心意,主要是贵妃那嘴会说,把他们的照顾三分夸成了十分,一家子人都哄的乐呵呵的,柴大哥柴大嫂前些日子的不满一扫而空不说,看着四弟妹这么懂事,他们自己反倒内疚起来,一拍胸脯就把未来需要帮忙的事全给提前应了下来。
总算把该散的钱都散完了,回屋里一数,这一趟就花了二两银子,木墩儿的心这叫一个疼啊。
“娘娘,要不……把银子还是放我这儿存着?”
贵妃斜睨他,把他看得心里那叫一个毛,连忙举双手投降:“好吧,我就那么一说——咱以后得记帐,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地花——”
“这不是随心所欲,”贵妃慢条斯里地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只管赚钱,只怕为了赚钱脱离开这个家你也是在所不惜的。可是我们占了人家这身体,你总要承担些相应的责任。人不能离开群体而居,既住在一起,大家至少表面和乐融融的,总好过成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争个跟个斗鸡的好。花些小钱,就能哄的人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123 画风突变
贵妃的所谓秘方其实并不秘。
至少在前世,她是随便翻翻宫里的藏书就给翻出来了的。
一切还是源于她对貂皮大髦爱之深,光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各种不同店面的顶级配备足足装满了一屋子,每每到了京城的冬天,她都是后宫最亮丽奢华的一道风景线。
那些宫妃们看她的眼神不要太嫉妒,眼珠子都瞅红了。一是她这一身的行头,二来自然是穿得起这些东西支撑她的还是老皇帝无限的宠爱,她就是她们拔不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顶顶喜欢穿着各色大髦在宫中行走,跟着她的目光如影随行那叫一个聚焦,自带光环聚笼功能,比自己打光还要更显眼亮丽,满足她那颗服侍老皇帝各种憋屈不甘的小心脏。
不过一切还是有美中不足之处,有的款式新料子手感稍硬,有的毛柔软又带着淡淡的味道,好不容易料子柔软又没味道吧颜色又总是不尽如人意,要么颜色过深,要么就是亮度不够——
当然,这些都是她一个资深使用者小小的遗憾,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一件穿的就美的尾巴撅上天,断不会有这许多的挑剔。
皇宫里各色藏书应有尽有,她又是个深宫寂寞人,有事没事手里便爱捧着书,老皇帝闲下来了她就陪老皇帝吃喝玩乐,老皇帝忙起来她就自己捧着本书啃。
她自小是过目不忘,皇帝的书多之又多,进宫五六年就已经被她看得七七八八,除了医书她完全不感兴趣,连看都不看,翻也不翻一下之外,别的她都是遵循开卷有益,连天工开物及一些木匠类的书都小有涉猎。
心里有个貂皮,便入驻了整座森林。在看书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看到有关貂皮啊,皮毛啊这些就格外感兴趣,偏他又是过目不忘,看到了想忘都忘不了,就记到了如今。
初时便宜儿子提起来硝皮毛赚的钱更多,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工序繁琐又肮脏有味道,她堂堂贵妃何必把自己逼到如此境界?靠柴榕打猎他们照样也能过的很好,能赚钱又能吃肉,潇洒!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穿在她身上价值上百两的貂皮大髦,他们捧着小貂自以为发家致富了,居然卖的连大髦的零头都不够!别说大房子了,连几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买不起——这一次瞬间就打击了她的信心,就这程度要想达到木墩儿设的三年一小富五年一大富十年内成为地方首富这样的目标,简直难如登天啊。
尤其上山打猎这事也是看机缘,一天下来可能就碰见几只兔子山鸡,那些貂啊狐狸啊珍贵的皮毛不是说猎就能猎到的。养家糊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但是离他们的目标却是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了。
贵妃是个享乐惯了的人,向来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重生之后又下地种田,又是繁重的家务,把手磨糙了不说,她觉得她的心都给磨糙了,这种改变说不上好坏,反正能发家致富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捱饿受穷。
至于她脑子里的方子既没实践过,又不准确知晓是否当真有用,这些都不是问题——试呗!
不试永远都不知道,永远卖这些便宜货,钱都让那些土财主赚去了!
贵妃先前还担心在永安县惹了秦王世子会遭到打击报复,可是一连等了几天都悄无声息,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才算放回到肚子里,许是和杭玉清说的一样,人家就是个爱名声如生命的主儿,不值当为了他们几个小屁|民把名声给搭进去,是个连抬抬手动个嘴就能解决都不屑的。
她无比感谢秦王世子这样爱惜羽毛的做法,否则活脱脱另一个杭玉清她可受不了。
杭玉清不过一个县令的儿子就左一回右一回弄来了那么多帮手——好吧,大多是废柴,感谢老天爷;如果世子是他那德性,还不把整个阳明城的守备军,秦王府的护卫全给拉出来把整个桂花村给填平啊?到地时,哪怕柴榕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光车轮战就能生生把他给累死。
世子爷不管是真大度还是假大方,反正不找他们的茬贵妃就阿弥陀佛烧了高香,认准他就是个仁义礼智信的大好青年,前途是不可大大的不可限量……自然秦王世子狂暴之下脱口而出的‘得洛成者得天下’之类她就权当了耳旁风,一吹也就过了。
万事俱备,贵妃就奔着貂去了,天天和柴榕上山,也不知道柴榕的暴行是不是在貂群里传开了,跟有心避席似的,守了三天才算打回了两只瘦不拉叽明显营养不良跑不快的小貂。
聊胜于无。
贵妃第三天便停猎,开始窝家里调配硝皮毛用的秘方,对于她来讲难的还不是秘方,那些东西就在她脑子里随时用随时就能提出来,难点在于还要剔骨削皮,把个动物尸体翻过来倒过去,死都不让人家死安生……
那样鲜血淋淋的场景绝不是她干得来的。柴榕又是个直肠直肚,手上快准狠,一个貂皮没卸下来就已经让他戳破了三个洞,最后贵妃一愁莫展之际,木墩儿犹如救世主一般横空出世。
他土生土长的村里娃,从小偷鸡掏鸟什么没干过,七八岁就能把鸟给收拾的干干净净烤了来吃,杀鸡剁鸭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他虽然是三十五岁的老灵魂,毕竟住在一个三岁的小孩身体里,行动中就很多不便,柴家大院又是敞开式全无秘密可言,贵妃便把工序挪到了屋里,关上房门,全程由木墩儿上手。
这种行为本身就诡异,贵妃便借口太血腥给挡了,大家伙儿深以为然,也是不想进进出出不管干什么一抬眼都血淋淋的,让柴榕关上说话自个儿倒腾还是个挺为人着想的举动。
谁知柴榕见天儿地往后山跑,房门依然关着,大夏天的还传出一股血腥味,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
是谁动的手就不言自明了。
柴家人看贵妃的眼神儿都变得不一样了,往好了想是上山能打猎,下山能扒皮,发家致富的一把好手;往坏了想,就是为了赚钱也是拼了老命,不顾一切了。
一只鸡扑怀里都吓的呲哇乱叫,看见老鼠就跟耗子见猫似的哇哇直哭,到现在人称扒皮小能手,画风也是变的太突然,也是让人心肝直颤。
124 一拍即合
贵妃是不用动手了,可是木墩儿也只是敢想敢做,该怎么做还是一概不知,这就还得贵妃跟在旁边她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两人倒是配合无间,只苦了贵妃心里干净,眼前全是肮脏,吐了那叫一个稀里哗啦,胆汁好悬没吐出来。
木墩儿一边忍着貂身上特有的臭味,剖皮开肚的血腥味,贵妃还时不时给他凑点儿味,整的他整个胃都在翻滚,要不是身上就是发家致富的聚宝盆,他还控制着,分分钟也呕出来了。
就在这样艰辛的环境下,足足忙活了一天,剖皮这套工序木墩儿算是出师了。
除了拿柴榕做废了的那张旧皮子练手,另一张皮让木墩儿亲自出手才算成品,里面的肉和脂肪,筋皮子都剔的干干净净,从清水里涮出来,这对假母子激动的都快哭了,捧着盆敞开吐了个痛快。
把那些血水盆子往外一倒,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熏的直呛眼睛。
贵妃就那一身的味儿出来,硬是被推出厨房没让她做饭,生怕她味儿过到饭里,把一家子都给膈就着。贵妃半推半就就那么躲过了一顿饭,美滋滋地回屋擦身子洗脸,干躺着休息。
皮毛扒完了就得风干,风干之后还得浸泡半个来月,最后出成品才能知道这次是成功还是失败。
贵妃趁这时间也没闲着,天天和柴榕去山上打猎,不管大小,只要不是明显看出是个怀着胎的母的或者刚会下地的皱儿就全猎。这是贵妃在书上看到过的,猎手不猎幼仔,不猎孕兽,柴榕虽说是个傻的,但基本的天道轮回还是要尊重的。
这让后知后觉的柴老爷子都很是吃惊,他是看到猎物了想起来提醒他们一声,谁知话说出口就让贵妃以实际行动把他嘴给堵住了。
喜的柴老爷子背地里忍不住地冲柴老太太夸她,到底是个读书人懂的多,头一次夸了她当年昧着良心给抢着娶回来的儿媳妇。
贵妃是不知道就这一件事让柴老爷子对她刮目相看,从不是个省油的灯,口蜜腹剑心眼多的货转瞬就变身治家有道知书达理的好儿媳,老爷子的心海底的针,说变就变了。
她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不过夏天到了,猎物留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短,贵妃捡些毛色好看的狐狸和兔子皮也给扒了,剩下的就都借了陆铁牛家的驴车给卖到了县里。
陆家收了贵妃的礼,尽管不是多值钱的小玩意,却知道这是个有来有往懂人情事故的,也再不当着陆铁牛说三道四,倒总夸顾家大姐是个好的。
贵妃从陆铁牛神情言谈里就能听个**不离十,只是一直心里有数,从不在嘴上说。
可陆家虽不说,总借人家的驴车却不是长久之计,贵妃便将猎物全卖了之后,咬咬牙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头驴牵回来自用。柴家人一看她这大手笔,整个震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尽管贵妃知道自己根底,可旁人都已经当她是暴发户了一般,嘴上说着没赚多少钱,其实都肥在骨头缝里,藏着掖着。
只有一直看好她的柴老太太********地信她,还替她担心把赚的钱都花了,到年底可要怎么过活。
有个病有个灾的,拿不出钱来怎么办?遇到个天灾**,大旱三年粮食上涨,他们吃不起饭了可怎么整?山里打不着猎了,东西想卖都卖不出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把人生能遇到不能遇到的各种灾难都给贵妃预演了一遍,说得贵妃欲哭无泪,连活着都觉得是遭罪,最后只得和柴老太太晾了实底,他们没外人想的那么富,但也没她想的那么穷,柴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半天驴,美滋滋地走了。
一则美四郎还有家底,没至于穷的叮当响还买驴充场面,二则是美四儿媳是个贴心小棉袄,连有多少家底,钱放在哪儿都跟她说,再没这么知心暖肺的了。
这样一来,柴大嫂柴二嫂统统往后排,连柴海棠都忍不住当着贵妃的面抱怨柴老太太偏心,现在是贵妃当红,柴老太太不管当着三姑六婆的面满口都是称赞她,别的人都要往后靠。
“主要是娘待我们好,你也知道你四哥这样,这些年要不是爹和娘护着,我们也过不到今天。”
贵妃好事都办了,好话还不会说吗?嘚吧嘚吧一圈,就把家里这些个人挑挑拣拣一堆优点给说了个遍,信不信是一回事,说出去让人家听着舒服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这话说是说,下一刻贵妃就把主意打到了柴海棠身上。
柴海棠心灵手巧,手上的活儿贵妃是见识过的,一针一线都是似模似样,和宫里的职业绣娘是没法比,但也好过花架式的后宫妃嫔还舔着脸拿出来当特长。
贵妃站得高看得远,制出一件硝过的皮毛价格是一样,做出来件美轮美奂的成品大髦那又是不一样的层次价格了,以后当真掌握了硝制皮毛的技术,那一边用原始资本收皮毛硝出成品贩卖,一边再弄个小铺子做成品,产销一条龙,该是有多丰厚的利润在那儿等着哐哐往她头顶上砸?
贵妃把想法和柴海棠一说,姑嫂俩一拍即合,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天就把价钱给谈妥了。
贵妃不独善其身,但实际卖出去的成品到底是个什么价,没卖过她也拿不得准,她许的是做成一件给海棠一两银子,或者就是另外一种算法,什么时候东西卖出去了,十分之一给她分成。
柴海棠爱好就是刺绣,要说以这为生赚钱,她还真是没想过。
“四嫂,你不知道价,我也不知道,不过一两银子是不少……我没做过买卖,但我也知道这中间是需要周转,像你说的买人家的货什么也都要挺多钱的投入——就这样,我收你十分之一,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卖了,什么时候给我就成,卖不出去或者卖的少了,没有那一两银子多就算我没那命,纯粹算帮你忙了,要是你卖多了,我就赚着了!”
这算是空手套到的第一头狼了,贵妃摸摸柴海棠的头十分欣慰。
她和木墩儿是相信自己的才能,有他们的大脑和柴榕的行动力肯定错不了,但柴海棠却是冒冒然出于对她的信任一脚淌进来的,敢弃了随时到手的一两银子和她冒这个险,光凭这一点就看出她是个好的,也是个错不了的。
125 忧患
虽说柴海棠出品品质有保障,贵妃还是让她绣了一堆东西练手,各种针线布面,包括绣样儿贵妃都给亲自画好摆到面前。
贵妃前世那可是个丹青的好手,见识多广了眼界也就跟上去了,虽说没有大家的十分灵气,照猫画虎还是似模似样儿,一出手就给柴海棠给镇住了。
她以前只当顾老爹一个倒插门的书生,顶多识几个字,文章写的比较通顺。他家闺女嫁进柴家几年连笔也没见抬过——当然,也是他家就没两个识文断字的人,自然连笔也是没有的。
却不曾想人家是外貌如花,内里锦绣,不只上山打猎赚得了钱,肚子里还是真有货,能说会道,能书会画,除了在家不会干活下地拖人后腿,倒还真是个十项全能,顿时那小崇拜就出来了。
柴海棠从小受的是柴老爷子武夫的教育,以及柴老太太村姑式的教育模式,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好手,什么活儿到她手上都跟有灵气似的,弄把几下子就熟练了,正是缺什么爱什么,没念过书吧她顶顶佩服的就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就看着人家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好像也就从里到外给熏陶了一遍似的。
贵妃为了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平时在柴家说话还是挺刻意不要动不动就甩四个字,引经据典让人说她矫情,可是前世她就是那么个生活环境,也都习惯了,偶尔还是旧习难,怎么着说话都和一般人不一样。
旁人听着文绉绉酸溜溜的,尤其柴二嫂权当她故意显摆,一听贵妃说话就撇嘴,撇的那叫一个勤,贵妃都担心和柴二嫂面对面时间多了,把人家给坑成个歪歪嘴。但柴海棠听着却怎么听怎么顺耳,尤其贵妃再露了这一手丹青妙笔,更是这个家就没谁了,心里眼里全放着她四嫂,四嫂漂亮有学问,能挣钱还不抠,从上到下居然就挑不出个缺点。
如果硬算,唯一的缺点就是找的这个相公太傻——
不过那是她哥,柴海棠昧着良心把这条又给删了。
用柴老太太的话说她哥是傻,但是打猎赚钱也是一把好手,功夫又高,待媳妇那叫好的无人出奇左右,知疼知热的,人无完人嘛,和四嫂也算是绝配了。
柴海棠固然觉得柴老太太是母不嫌儿丑,可话糙里不糙,他四哥对四嫂那才叫一个言听计从,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捉鸭不敢捉鸡,光这一点就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了,更难得的是颜值高。虽然看着就泛着股子傻劲,可拾掇拾掇十里八村的男人拍马也追不上。
柴海棠就这么自我安慰一番,顿时也觉得四哥四嫂女才男貌,是个良配了。
一家子合乐融融,除了柴二嫂习惯性含沙射影地说话,其它的一切都还在贵妃满意的范围内。
只是木墩儿起了满嘴的泡,忧心贵妃的秘方没成效,忧心硝制的皮毛不如别人,还忧心卖不上价,更忧心卖上价让人骗了——没有这秘方的时候也没这么多烦恼,反而是到了现在各种忧心各种烦,一朝回到解放前,当年他创业之初投入了全部精力全部时间全部的金钱,把一切全砸进去了,那时候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忧患意识直线飙高。
哪怕现在有智商奇高,擅长操控人心的贵妃在旁压阵,也还是拉低不了他喷薄向上一发不可收拾的火。
柴老太太不知内情,小小的身体又不能一直喝药汤子,就可着劲儿地给他灌水,一天天跟盯贼似的,小肚子喝的溜鼓,贵妃关起门儿来几乎乐岔了气,直笑他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这也值当的?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不行就再试,此路不通还有其它的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你口中那么大的商人,呼风唤雨还能上天的,心态放平和些。”
贵妃半讽刺半安慰地对他说: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别那么计较得失,在你一直努力的过程中,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多。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你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子也至于愁成这样?我看你的话还真是得打对折来听……”
说不定他前世只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让他夸张成有个所谓放在市里的上市公司——
也可能他们那时候所有做生意的都叫上市公司,贵妃想。
“你再想不开的时候就看看你爹,成天拿驴当马骑,也是乐趣无穷啊。”
木墩儿装作听不懂贵妃话里的奚落,他要真像他爹似的还真是不知道愁了,傻子要是知愁那就不是傻子了。
他哑着嗓子避重就轻地道:“你说的上天是坐飞机,就像坐船一样,只要有钱谁都能上天。”
贵妃不置可否,如果真有那个东西,还能让人上天,她宁愿把老皇帝上辈子给她所有的赏赐都换那一回。
不管贵妃怎么打击奚落安慰再打击奚落,木墩儿执意顶着满嘴的泡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直到日子到了,把硝好的貂皮一捞出来,一家子人全傻了——什么样儿才算成功了?
谁也不知道啊。
“这是成了?”柴二哥抱着膀子,和柴二嫂倚着们做了个情侣姿势。
“……成了吧?”柴大哥抚着下巴颌,拿不准主意。
“弟妹,你倒说说,这算成还是不成,你到底知道不?”柴大嫂捧着盆到后院一边择菜一边观看这历史性的时刻,却怎么也料不到出了这么个乌龙。
贵妃一副茫然脸,她全是按书里说的办,到底泡到什么样才算好,书里也没说,只是让继续晒干脱水,之后才能再出成品。
“还有最后一步没做呢,等它晒干了才知道到底成没成。”
……是这样吧,贵妃回答的不甚有底气。
“晒干?这天?”柴二嫂半边身子倚门望天,“可别说我见不得好打击你,弟妹你自己抬头看看,乌云盖顶,这雨下来就不会小了,你想这天晒皮——纯是和老天爷抢阳光啊,你觉得你能如意?”
贵妃表示如不如意的两说,就这话让人听着就觉得憋屈。
好话不会好说,就是说的柴二嫂啊。
126 投机取巧
自打重生以来就没顺过,一波三折就是常态,贵妃已经习惯了。
这次如果顺顺利利的,她兴许反而会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个大坑等在后面坑她。现如今一场雨而已嘛,正常!
只不过,贵妃没想到的是这一场雨连连绵绵下了三天,不只硝好的皮毛晾不了,连上山打猎也是去不了的,柴榕野惯了,下雨还照样想往外跑,愣是让贵妃拿上次淋雨生病为由给他强留在屋里,无聊的他在炕上一天转八十个圈,叹气跟喘气一样的频率,闲的都快发霉了。
贵妃一见不是办法,雨这么一直下下去,只怕硝好的皮毛一直是这样**的,以后再晒干都有影响。
于是她一不做干不休就在西屋外屋里支起个架子,取了那块被柴榕拥的满是洞的貂皮搭上面,下面烧柴火升小火烤。
这样除了看顾不及时有时会让蹿起的火星燎到皮毛,干的倒确实是快,不一会儿就把皮毛都给烘干了,可捧到手上一看那皮毛都抽抽的不像话,硬的都已经出现了龟裂。
“……”
好吧,起码经过这一回,她知道书上所说的晒干、风干,就是让她听话,不要投机取巧用火来走捷径了。
“这是废了。”木墩儿嘴上的泡已经结痂,看着废掉的被捧在贵妃手上硬板一样的貂皮,他觉得结成的痂都疼。
贵妃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废的。而且,第一次尝试你就想事事顺利,一次功成,你觉得就咱俩——这经历,像是有这命吗?”
木墩儿深以为然,不过也幸亏贵妃是个头脑冷静,感情也并不丰沛的,遇事很是沉着,没有一激动就把那些皮毛全放上去烘,起码坏了那一张而已,还留下了他亲自硝出来的完整好的皮毛。
这一次失败就将贵妃二人给镇住了,除了坐等天晴,两人不敢再有其他自作聪明的小招式,只得踏踏实实地按秘方上写的做事。又恐一直放在屋里反了潮,半夜睡觉的时候也开着西屋的门通风。
明明睡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不知怎么进去蚊子,将贵妃一家一晚上咬了个遍,顶数贵妃最惨,一个大包就盯在了鼻子尖上,又红又肿看着十分搞怪。
木墩儿睁眼就看见个红鼻头娘娘,一边痒的受不住直挠胳膊,一边咧开嘴就笑开了。
贵妃想挠又不敢挠,恨恨地瞪他一眼。
“明明关了门的,怎么进来的?”她喃喃道,推开窗子一看外面雨过天晴,一片清新景象,远处开始有鸡鸣鸟叫,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唉哟?”柴二嫂起个大早端着脸盆正要在院子里洗脸,一看贵妃就忍不住笑了,那可真是笑的肆无忌惮,连水盆里的水都跟着晃荡,让她笑的洒了小半盆:
“弟妹,你是不是愁大劲上了头,怎么鼻子还红了?”
“……这一家子这火也太大了。”边说边笑地走了,对于一大早就捡了贵妃的笑话,柴二嫂还是很开心的。
这些天她就看四房顶不顺,以前是看在眼里最最不成气,平日还要靠他们退让才能吃得起饭,现在居然人家连地都不种了,光靠个傻子打猎就赚了那许多钱,瞅的那眼珠子都红了,只可惜一文钱也瞅不出来。
她越想看自家男人就越气,明明也是四肢健全,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人家个傻子都能上山打猎,他倒好年轻的时候弓就拉不满,跟着人家大帮哄还围围猎,后来一看他家四郎上山都摔傻了,算是彻底给他吓着了,连山都不上了。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没被蛇咬过,看见绳子就已经绕道儿走了,她也是服了。
喊的比谁都响,抱怨比谁都多,除了会耍些小心眼子,他也不会别的了。
柴二嫂看柴二哥不顺眼,话里话外就带出来,柴二哥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两口子看着四房赚钱自己倒关起门来掐架,掐的才叫一个热火朝天。
柴芳青让自个儿娘给笑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娘你笑什么呢,大清早的怪渗人的。”
柴二嫂挑帘子进了柴芳青的屋,白了她一眼,话说到一半又让柴芳青给打断了:“天晴了,四婶总算盼来了。”
“哼,尽耍小心眼子赚钱,偏她干点儿什么就一路不顺,连天都不帮她,你没看把她给愁的——”
“现在是雨季,下雨不太正常了吗?”柴芳青穿衣裳起来准备跟着大伙儿做饭,最近她也是让柴老太太盯的狠了,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就到了快出嫁的时候,旁的她都可以不听,但柴老太太说买猪看圈,谁家定亲都得打听街坊四邻,不勤快连亲都不好结,是真把柴芳青吓着了。
她其实也不求嫁的多好,可也不能嫁不出去让人笑话啊,几天下来她倒是习惯这个点儿起来了。
“娘,”她突地压低了声音,“这些天海棠不是成天窝屋里绣这绣那的吗?我就怀疑是奶奶暗里给了她钱,以前她可没买不起那么些好东西,那些钱什么颜色都有,可漂亮呢——然后我就缠着她问,终于让我给问出来了。”
“你奶奶就知道偏心眼儿自己闺女!”柴二嫂忿忿地道。
柴芳青本意是停顿一下,喘口气卖个关子,谁知道就让柴二嫂给岔到了爪哇国。
“你听我说啊——那哪是奶奶给的,那是四婶给的——”
“你四婶?她咋那么有钱?!”柴二嫂惊诧,有钱是这么散的?当散财童子呢?
柴芳青抓狂,“你能听我说完吗?人家一说话你就打岔,再这样不和你说了。”
柴二嫂推了闺女一把,笑道:“你说你说,我这不是惊讶吗?谁知道你四婶现在这么有钱,连小姑子都打兑的这么好,怎么就不见她给她嫂子们花点儿?”
“人家那可不是白给花的。”柴芳青翻了个白眼,拢拢头发,就着柴二嫂打来的水就开始洗脸了,一边洗一边说:“我听说是她给四婶帮忙,以后像是要往她晾的皮上绣东西,要是卖上价就给钱,卖不上价就权当帮忙了。可我问了半天给多少钱,她都说看着给,没给我交实底。”
“娘,你说,我也给四婶帮忙赚些钱怎么样?”柴芳青抹干脸,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四婶出手大方,给的钱肯定不会少。”
柴二嫂一听就不乐意了,“我闺女凭啥给她干活,娘差你钱吗?”
“谁还怕钱多?”柴芳青看上去像是在商量,其实心里早打定主意了。“说的好像你比四婶有钱似的——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意。”
说完人家一甩手推门就出门了,把柴二嫂自个儿扔屋里了。
“你这死丫头片子,我跟你说,不行啊!”柴二嫂连忙追出去,这都是顾洵美给带坏的,和柴海棠就知道攒钱攒嫁妆是一条道上的,可她家闺女多乖巧的一个小孩,现在也学着她们见钱眼开,小小年纪就钻营起赚钱的事来。这是她该琢磨的吗?那要以后的夫家有何用?
127 分羹
皮毛不能直接在太阳下暴晒,贵妃照书上所讲,找了个旧被单盖到了上面,紧跟着洗了把脸就赶紧赶到前院帮忙张罗早上一大桌子饭菜。
每天都是这样的开始,贵妃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像是已经干了几百年一年,渐渐的驾轻就熟,只不过她做菜的味道还是那么令人闻风丧胆,以致于只要不是被柴老太太罚,她都是做打下手的工作。
自从贵妃赚了钱给各家都买了些小东西送过去,不知是不是吃人嘴短,还是借着那些吃的感受到了她的诚意,一家子气氛不像他们初时要单出去打猎,不参与种地的时候那么剑拔弩张。
贵妃打了水要洗菜,就见柴芳青捧着个两根黄瓜就挤过来,未说话先露出五六颗小白牙咧嘴笑,一看就是有事要说的样子。
“四婶,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
果然。
“你说,芳青。”贵妃打好水顺便把柴芳青手里的黄瓜接过来放进去,笑盈盈的一张脸,阳光洒在脸上细腻的连汗毛孔都看不见,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我听海棠姑姑说,她帮你绣花样赚钱,”柴芳青没有任何方式方法,直接了当地开门见山:“我也想像她似的赚点儿零花钱,四婶也用我呗。”
这用木墩儿的话说就是招商引资,她这名头还没打出去,就有人慕名而来了。
贵妃惊诧,柴海棠人家是有真才实学,她给钱不是白给的,问题是这柴芳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比她强些有限,也没见她绣花绣草的,一看海棠跟她近乎了,也跟着上来想分一杯羹了。
有柴大嫂掌勺,柴海棠也是退居二线的份,切完菜把刀一放就冲这边过来了,边笑边说:“我都说了是帮忙,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会绣啊,还是会缝啊?就你那手艺,也能见得了人?四婶的东西可是要往外卖的。”
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择出去了,而且向贵妃表白她是没漏了她们的底。
贵妃心领神会。
“我不会我可以学啊,你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柴芳青不甘示弱,“你说是不是,四婶?”
“你学?”柴海棠扑哧笑了,“二嫂都盯着你学多少回了,哪次你不是半途而废?”
“我现在想学了啊。”
“——你可别得瑟了啊,你当你四婶什么人都收,她有多少钱?”柴二嫂盖上锅盖就看到自家闺女上赶着给人干活,结果让人家姑嫂两个这顿给挤兑,看得她立马火就上了头:
“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就知道凑热闹。”
“我这不是凑热闹,你们不是一直让我学吗?我现在要学,又一个两个地数落我!”柴芳青气鼓鼓地道:“四婶,你就说用不用我吧?”
这是问?
她怎么觉着一个回答不好就有生命危险呢?
一个柴海棠取笑她,一个她亲娘吆喝她,她哪个也不冲着去,反倒气哼哼地冲她来了,看她好说话是怎么着啊?看人下菜碟是不是太明显?
贵妃什么人没见过,就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留意的眼神兰妃就和她结下死仇,掐的跟个乌眼鸡似的,直接导致兰妃一看见她气喘病就犯,她越风光兰妃就越憋屈。她是没有兰妃那种拿别人的态度折腾自己的癖好,不以为意地笑笑:
“芳青啊,你既是想学那就好好跟着学,海棠我还让她现在一直在家练呢,等成了手才能拿皮子让她上手——你要是有心学,现在就跟着海棠一起练,海棠说是帮我的忙,我也不能白了她,她是成手我就给一两银子,你练好了我先给三百文,等以后你能独挡一面,我也给你一两,你看行不?”
柴芳青虽说一听柴海棠能得一两银子,眼睛都要绿了,可一听贵妃说的也在理,人家挣的多也不是全无道理,不像她什么都得从头学,这一下子就给她弄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和柴海棠一起学刺绣,她现在不也能赚一两银子了?
“行——”
“柴芳青你个死丫头,傻乎乎的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柴二嫂认准贵妃是巧使唤人,忙里忙后指不定到最后一句没卖出那么多钱,每人给个几文钱打发了,死命地拦着自家闺女吃亏上当,让人一跺脚就把话头给截住了。
“我的事儿你别管!”柴芳青一甩大辫子走了。
柴二嫂气了个倒仰,一记眼刀子就冲贵妃来了:“弟妹——”
“二嫂,你也别气。”贵妃可不想把战火引到自己个儿身上,谁都知道柴二嫂拿这宝贝闺女当眼珠子,她宁可和柴二嫂斗嘴两人气个半死,也不愿意惹柴二嫂那心肝肺。
“我都听二嫂的,你不同意,我肯定不答应芳青——”
“你能不能别什么都管着我,”柴芳青远远听着贵妃在那儿跟柴二嫂指天盟誓做保证,扯着脖子就喊开了。“咋那么烦呢?”
“我不管你管谁!”柴二嫂这回没功夫和贵妃闲扯,直接就冲自家闺女就去了,揪着柴芳青的耳光就给拎回了后院训话,一边走还一路听柴芳青在那儿埋怨。
经她们娘俩这一闹,屋里睡觉的男人们也都给吵醒了,柴老爷子瞅了后院一眼直摇头。
“又咋了?”柴双拎起洗好的黄瓜咔咔几口就下了肚。
柴大嫂眼皮也没抬,“教训闺女呢,一大清早的就扯个脖子喊,也不管别人睡没睡觉。”
“她们醒了,就只当全世界都醒了。”柴武从西屋抻着懒腰出来,“有其母必有其女——四婶,书上是有这么句话吧?”
贵妃和柴海棠对视一眼,笑笑没吭声,这柴家的战场她还是能不下就不下作壁上观的好,毕竟她在岁数小的里面是长辈,在长辈里头岁数又最小和她们的孩子差不多大,就她这状况,和同辈份的掐吧,说她没大没小,赚了几文钱尾巴就翘上了天;和同年纪的打嘴仗,又说她以老卖老仗着辈份压人,最明智的就是把嘴牢牢闭紧。左右不占便宜,就捡捡笑当捡便宜算了。
现在首要目标是赚钱,这些家里鸡毛蒜皮的斗法贵妃是全无兴趣。
柴芳青和柴二嫂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就不管了,整副心思都放在了貂皮的晾晒上,每天除了忙做家务就是守着貂皮前后忙活,老母鸡抱窝也没她这么上心的。
最后的最后终于是完成了,贵妃关起门来收拾收拾残余的皮脂,捧着成品的貂皮毛柔色亮,激动的眼泪几乎没喷出来。
“……娘娘,您悠着点儿,眼泪喷上去再反了潮。”木墩儿隔空捧着手,像是她眼泪下来他随时就扑上去要接住一样。
贵妃:“……”
滚!
128 不打不相识
要不是眼瞅着贵妃眼泪在眼圈转,激动的鼻子头儿更红了,木墩儿还真当她全程淡定,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见惯了繁华,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
直到看见眼泪,才惊觉原来这位娘娘是深藏不露,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连情绪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没亲眼看到百分百的成功都不带给自己一分的希望。
果然宫里混出来的,不只揣摩人心算计别人手到擒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很有一套。
但他不是啊,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他看见任何赚钱的机会就各种心潮起伏各种不淡定,连疼了快半个月的嗓子都好像瞬间不药而愈了。
那是他亲手硝制出来的亲力亲为,费心劳力,忍着各种味熏出来,虽说整张貂皮扒完晒干了做个屁帘子都嫌缺边少角,可、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貂、皮!那可能是将来白花花银子的空头支票,更可能是他们踏上发家致富道路的一块坚实的踏脚石!
“……谁能告诉我,这……算是好的吗?”
柴榕骑驴刚溜回来,喂完驴喝水,他想起来自己也有些渴,回屋就见看见木墩儿颤巍巍地小身子抖的跟筛子似的,一下就把他给吓着了,一把抱起木墩儿:
“这算是好的,是好的!”他拍拍木墩儿后背,“乖儿子,你别害怕抖个不停,这是好的!”
贵妃忍不住扑哧一笑,几乎肉眼可见木墩儿脑门上层层叠叠的黑线。
“阿美,你笑啥?”
贵妃摆摆手,“一会儿我们去趟县里,铁牛教你怎么套驴车的,你还记得吗?”
柴榕一听也不渴了也不饿了,把木墩儿往炕上一放撒欢儿就蹦哒出去了:“我会,阿美!我现在就去套驴车!”
……真是亲爹。
木墩儿悲从中来,自从有了驴,他的地位又直线下降都排到驴后面了。刚才还紧张兮兮地乖儿子,一听驴就全把他抛脑后了,他也是醉了。
不用贵妃解释,他就完全吃透了她的意思,窝家里一大家子人就没半个懂的,问自己膝盖也是差不多的效果,她是打着去县里的主意跑一趟让专人鉴赏,毕竟人家是专业的,问明白他们心里也有底。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柴榕蹭了满身的灰兴冲冲地就进屋了,抱起木墩儿就往外走,好悬没把他的小嫩腰给闪折了——
“爹啊——”
“阿美,快点儿。”柴榕蹭蹭迈着大长腿,两步就出了屋,三步并两步穿房越脊就出了院子坐到了驴车头里,把木墩儿晃的头晕脑昏,坐飞机都没晕的人生生让他这位傻爹给整的晕了人。
这就是电视剧里面让男主角抱着晃悠的感觉,亏得女主角摆得出一张风含情水含笑的脸,没吐人一脸都算有涵养!
特么折磨人呢吧?
要说自家有车就是方便,套上就能赶着走,贵妃施施然去前院和柴老太太知会了一声,出来就让柴榕又返身回去把这几天打的猎物除了留下三五只留做皮毛的,剩下一些全都扛上车去县里卖了。
那驴本就比马温驯许多,这些天让柴榕指驴为马牵出去天天骑,倒像是一人一驴心意相通了,柴榕赶车基本不用靴子,纯放手里甩着玩儿,柴榕喊右它就往右,喊右就往右,一喊驾嗖嗖就往前跑,木墩儿这儿子也没驴听话乖巧。
人都说啥人玩儿啥鸟,他爹算是玩儿驴的高手了,木墩儿心道。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近晌午,等到了永安县的时候正是太阳正烈,贵妃早有准备,她这是专车专用,要防晒防雨顶好是加个棚,像租车行的驴车一样扣个帐篷,可这车他们还要用来装运猎物,要是半封闭式的东西和人挤一处那味儿就不用闻了。
贵妃索性在驴车上支起四个角,搭了个顶蓬既遮阳又避雨,想放猎物直接往上一堆还通风。
守城士兵一看就乐了,“这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啊,”说着上上下下打量还泛着新车味儿的驴车,连篷顶颜色都还艳着呢。“你们上次可把我们一班兄弟给坑苦了,让你们等着,我们转头再找人没了!”
大中午的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少,这士兵四十来岁,顶着一脸胡渣子满头的汗就和贵妃拉开家常了。
“那是碰着杭公子了,他非要我相公请他吃饭。”贵妃一张无可奈何脸,可不管这话说出去,对方理解成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们几点轮岗,就没再等了。”
杭公子?请吃饭?
……好大的信息量,他成天守着城门究竟错过了什么样的好戏?
“今天又有什么好货了,这回先可我们挑挑吧?”老士兵探头探脑地往车上瞅:“你不用怕,大姐,有你男人在谁也不敢骗你。再者,你以前卖过这些东西,也知道大概的价——要不,先让我挑挑?”
他眼尖一眼就盯上贵妃怀里抱着的那布包:“大姐,你包里装的什么好东西啊?”
让个比便宜儿子还大的老大哥一口一个大姐的叫,贵妃饶是见多识广脸皮厚,身上也不禁泛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脸迎人,“这是学人硝制了件貂皮,来给懂行的人瞧瞧——”
“呀,大姐厉害啊,来我瞅瞅!”老士兵一把就扯过来,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直接就打开了,“哟喝,不错!我家岳父老泰山以前就是做这个的,他弄出来的十件有三四件都卖不出去,有味儿……”
他凑上去闻闻,“你这比他弄的强多了,味儿小,再几道工序,味儿一盖就齐活。”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拎了拎,一脸嫌弃,“这也太少了,弄个小搭子都不够,垫屁股底下吧又白瞎了好东西。”
贵妃丝毫不以为意,“我就是让懂行的人看看,行的话我们就自己在家批量地做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也不懂冒然行事。”她道:“我今天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是些野鸡野兔子卖着吃肉的,兵大哥若是不嫌弃,就拎两只野鸡回去炖了吃。”
老士兵一听喜色还没等露出来就给憋了回去,“还是算了——该给多钱给多钱,大兄弟也不容易。”
明晃晃地就是怕柴榕一个翻脸把他给打翻了的意思。
贵妃抿嘴一乐,她带着柴榕满世界招摇看起来还对了,他的存在就是对所有恶势力最简单粗暴的震慑了。
“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家相公没那么小气,您就只管挑吧。”
老士兵呵呵一笑,一边挠头一边就上去把麻袋里那五只野兔子给包圆了,不过说什么也不白拿,贵妃便按市场价又每只便宜他五文给卖了,最后还大方地免费送了他两只野鸡,把老士兵给打兑的喜笑颜开,直夸贵妃两口子心善,后福无边,像是把上次无故挨了顿胖揍的事全都给抛到了脑后边——
那其实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人家小俩口的错,还不都赖县令家的儿子起刺,搅的他们两边不得安生?
结果到最后,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自家老爹给揍了二十来板子不说,割地赔款还认了师父师娘。
师徒如父子——这连爹都叫上了,县令家的公子辈份也算是跌到地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