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2 LUCKY 7·幸运⑦
[part一·正如彼时彼刻]阑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他在尤里卡火山城的交易所上班,俗称股票操盘手,也是一家船舶公司的财务顾问。
他早就脱离了苦劳大众依靠出卖劳力换取工资的生活,是财团的高级打工人。
他勤俭节约,吃苦耐劳,每天按时打卡上班,一心一意为社团,哪怕是下班之后,小帅也绝不与领导喝酒应酬,拒绝无用社交。
这位中产阶级坚信着,总有一天也会进入财团高层,成为优秀的肉食主义者,当他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一定可以咸鱼翻身,越过龙门。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小帅躲过了声色犬马,避开了酒肉令圄,最终在一家电玩厅里跌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他在海滨道路的一家游戏厅,脱下大人穿的西装,头发满是汗水,已经没有潇洒模样。阑
他的两眼满是血丝,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手脚发凉,直直的看着前方电子机器发出的各色光源。
他的手边有一个记事本,对应老虎机不同的图桉排列组合,记录着数千次统计结果,试图看破赌博机里的奥秘。
更远处是各类提神的饮品空罐,两个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头,还没来得及倒。
起初小帅只是想来游戏厅放松一下,在残酷的股市厮杀中抽身,跑到游戏厅回忆童年。
不过很快,他就在老虎机前驻足观望,以为这种数学逻辑简单,由电子程序操纵的游戏机根本就难不住他,于是他便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在他眼中,股市里的k线比女人的身材曲线还要美,这种骗老人小孩钱的把戏,难道能难住他这个金融高材生吗?
于是在四十八小时里,他小输了八百多万,连学费都算不上。
他已经彻底被绑在这架机器面前,变成了血肉榨汁机里的原材料。阑
他能听见声音,能说话,也能正常与旁人沟通交流,但无法停止拉动摇杆的手。
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当老虎机的表盘停止转动,他便立刻跟着强烈的声光刺激,马上投入新的筹码,并且毫不犹豫的开始下一局游戏。
与此同时,这座梦蝶游戏厅里还有三百多个位置——
——其他人都像小帅这样,疯狂的拍动按钮,试图从电子程序中找到幸福的信号。
他们挥动右手,敲打机器的声音跟着大厅里音乐的节拍,有些人的手指已经被香烟熏得发黄。因为长期动用一侧的肢体,不少人的肩颈已经开始酸痛,动作也不自然的变形,但是只要机器发出奖惩分明的信号,台面上出现新的数字、图桉、声光。
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开始下一局游戏。
小帅的手机丢在一旁,他的个人通信号码开启了防骚扰模式,来自公司的电话一个都没接,两天没有去上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社会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职业赌徒。阑
氤氲缭绕的游戏厅内,老板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
——她便是爱神慈悲会的资产管理人,名字叫奥康娜·尹丽莎白。
这位颇有姿色的贵妇手下掌握着三家大赌场,八家游戏厅,十六个综合娱乐室。在尤里卡的交易所,爱神慈悲会的资产由她操持。
她没把康雀·强尼的警告放在心上,也不想跟着会长当缩头乌龟。
手下的产业需要她亲自运营,用[lucky七·幸运七]的魂威超能迅速增值财富。
“我的小可爱呀...”奥康娜提起电话,与诸多情人之一聊起最近的形势:“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
这位美丽的妇人倚在柜台前,修长的鱼尾裙包不住她热辣的身材。阑
“傲狠明德刚走,我不可能一直都留在总公司喝西北风吧?”
“都说钱难挣,屎难吃——这几个场子要是没了我,每天要少挣多少钱?”
“会长大人是年纪大了,凡事都想求稳,他能低头做人,过个十几年再回来重新开始,我们可没这个机会唷。你要知道,授血怪兽要是不吃人,活不了多久的。”
她有一头黑得发亮的秀发,法令纹和眼尾的些许皱褶说明——她的年纪不小了,哪怕蒙恩圣血能让人延缓衰老,奥康娜女士恐怕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正如她说的,以[lucky七·幸运七]的搞钱效率来算,这些赌场少了她这么个灵魂人物,每天的营收会锐减三分之二。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要求所有干部都乖乖听令,可是奥康娜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
——门外的奖票摊位又来了几位新客。阑
奥康娜女士歪着头,点起一支香烟,从烈焰红唇中吐出一股氤氲紫气,它逐渐汇聚成一个小人,灵体变得凝实有力,通体呈现出名贵的紫金二色,脑门上印着老虎机的头等奖——七七七。
小人儿像是见到尊贵的宾客,一路急切的小跑出去,客人对奖票摊位没有多少兴趣,也收起了赌性准备离开。[幸运七]立刻拽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腿。
那位客人一个趔趄摔在门店的台阶上,牙齿也磕断了。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就看见染血的下巴多了一张票券。
“哦!哇喔!哇呜呀!
!我中了一万五千块!真他妈走运呀!”
奥康娜笑眯眯的,往外吐出细长的舌头,就看见[幸运七]抱着断牙跑进来,一头撞进母亲的嘴里。
放眼望去,游戏厅里小部分人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冒着紫光的,金灿灿的小陪玩。
只要客人们感到沮丧,因为输钱失败带来了痛苦,[幸运七]就会立刻想方设法从各个角度来刺激客人的神经,让他们一直玩下去。阑
再有钱的赌鬼,总有一天也会把钱输光,奥康娜的[幸运七]有强大的揽客能力,让这些赌博场所拥有了源源不断的新血液。
“玩得开心!”老板娘媚眼如丝,挂断电话丢下情人,与新来的几位客人说起漂亮话。
她绝不会说“祝你好运”或“赢得开心”——
——因为尤里卡火山城的海滨赌场,绝不是什么能让赌客挣钱的地方。
“嘻嘻嘻...”奥康娜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一切:“会长大人,不得不说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袖,起初我得到[lucky七·幸运七]时,完全不知道这些小人儿有什么用,慧眼识珠的您让我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可惜您实在是太谨慎,太胆小了。”
......
......阑
[part2·星界跑男]
此时此刻,在海港的另一侧。
雪明和小七在尤里卡火山城鱼头帮的地盘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boss与猎王者已经离开了尤里卡火山城,石村拓真和兰应龙也要押回青金裁判所接受审问,维克托老师应该能挖出更多的线索。
学生们都回家了,雪明和小七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他们能避开峡谷关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带着装备进来,也是托鱼头帮相助——
——庞贝大海有许多原生灾兽,尤里卡火山城有四百多年的历史,鱼头帮一直存在,与爱神慈悲会原本是互帮互助的利益关系,后来被康雀·强尼一脚踢走,雪鸮动员兵抢走了这些灾兽单位的饭碗。阑
最初猎王者一行人,是从地下水路进入尤里卡火山城的,完全避开了峡谷关陆路的搜查环节。
boss与这些古代鱼人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和情谊,雪明也不方便多问什么,住进鱼头帮领地的旅店时,还有些不适应。
早间十点多,一楼的服务生敲打两位贵客的房门,要雪明续房费。
门一打开,就看见一张干瘪的尤鱼脸,带着阴刻狡猾的眼神看向江雪明。
“今天涨价,要三百个辉石货币了。”
小七惊讶的大喊:“昨天不是才三十块钱一晚吗?”
服务生的触须胡子一抖一抖的:“那是给boss的友情价,今天不一样了。”阑
小七气得直翻白眼讲出方言来:“友情价?我斩你作七落八落!一半整烧烤拼盘,一半整小丸子算鸠数吔!叼雷...”
“好了好了好了...”雪明拉着老婆往被窝里塞,掏出hc卡付账。
服务生一边往脑袋上洒水作保湿,一边不耐烦的说:“你老婆也太不懂事了,枪匠...不是我嘴巴大,昨天是有boss在这里...”
“有问题吗?!”小七闷在被子里抱怨着:“你这破店!里里外外都是湿气,厕所还会漏水,早上刷个牙,我低头一看好家伙,洗手盆多了三条鱼呀!如厕我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们这里有什么奇怪的生物想吃一口热乎的!就这要三百块?”
服务生耸肩无谓,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就立刻匆匆离开了。
雪明拉开窗帘,就看见外边漆黑一片,偶尔有海鱼游动,不时能见到鱼头帮的授血好兄弟在抓海鲜。
“小七,那个服务生说的没错。”阑
九五二七揭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听见爱人这么讲,也不闹脾气了,等一个解释。她并不是心疼钱,她只是好面子,黄石人都好面子。
雪明解释道:“昨天boss在这儿,老板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问题,今天加的房费,是鱼头帮和中间人的保密费用,爱神慈悲会的人不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小七撇撇嘴:“嘁,有话直说嘛!”
雪明:“你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呀,他刚开口加价,你就要人家变章鱼小丸子。”
小七耸肩无谓,都嘴傻笑。
从窗户外边游过来一头石斑哥,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手臂上的鱼鳍轻轻碰了碰这海底景观房的玻璃,小七立刻就红着脸把窗帘拉上了——因为她只穿了内衣。
去刷牙的空档,小七问起这几天的日程。阑
“亲爱的,咱们不可能真的来这儿度蜜月吧。”
雪明在换衣服,依然是便装,没打算动用闪蝶衣和武器箱。
他应道:“接着等。”
小七:“等到啥时候?”
雪明:“海滨街道的铺面情报,唐宁和哈斯本去调查了。”
小七:“他们没回加拉哈德?”
雪明:“这俩小子主动提出,要留在尤里卡火山搞情报收集工作。”阑
小七仰头漱口,低头吐水,就看见洗手盆又多出来几条小鱼苗,她哭笑不得的冲水把这些小生命送走,又接着问。
“我们什么时候去会一会这个...康雀·强尼?”
雪明皱着眉头,拿出任务简报。
“慢慢来会比较快,先把这家伙的翅膀剪了——现在已知的,属于爱神慈悲会的挂名产业就有七十多家,敢在公共场合露面的企业高管却越来越少了,这家伙知道我们在查他。”
小七擦干净脸,恶狠狠的骂道。
“比劳伦斯·麦迪逊还怂包?属实星界跑男嗷!可别让我逮住!白毛都给他薅一地!”
雪明抽出另一张照片,是尤里卡火山城执政官的肖像。阑
“虽然boss在公众面前坦白,要罢免执政官的职位——可是有很多很多企业主和政法人员求情,这家伙写了两套材料,一套对公检讨文,一套对媒体的发言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保住了乌纱帽。”
小七怒道:“不能放过这家伙!他和石村勾结在一起,是罪大恶极呀!”
雪明:“你先把衣服穿好,至于这个执政官,boss要我直接杀掉,可以跳过审判流程。”
“哦...”小七大大咧咧的开始往身上套便服,穿了一半又问:“我该穿哪套呀?今天要去干嘛?”
雪明指着梳妆台旁边的两套闪蝶衣:“等哈斯本的消息,我们今天去电视台。”
在[kingdom·王土]里,有许多摄影棚和室内游戏环节,都是为了给电视台录制节目。执政官也依靠尤里卡当地的电视台来洗白自己,呼吁当地市民和企业来支持自己。
如果要对爱神慈悲会进行肢解操作,第一步便是割掉他们发声的喉咙,让慈悲会其他爪牙党羽和普通市民都置身事外,听不见这些罪犯的惨叫是最好。阑
小七接着穿便服:“好的哩!不急是吧?要等消息是吧?”
雪明:“对。”
小七:“你去餐厅搞点吃的来!亲爱的辛苦了喔!”
雪明点点头,紧接着推门而出。
......
......
酒店历史悠久,名字叫白猿号——阑
——它由一艘沉船改建,位于尤里卡火山城地下水系统的入海口,老板是个盛名在外的中间人,人们都叫他老可汗,真名不详。
这里收留无家可归的人们,鱼头帮被爱神慈悲会抛弃之后,许多稀人和授血流民就跑来这里打工,找了份新工作。也有拾荒者挣了些钱,可以来此地制作假证改头换面,开始新的生活。
爱神慈悲会也不敢招惹老可汗,传说这位店长能呼唤庞贝大海的水鬼亡灵,曾经有个不识好歹的盐贩子在白猿号闹事,这家伙有十二艘商船,都在庞贝大海的怒涛中沉没,最后灰熘熘的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回到尤里卡了。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能想起来,在雪明与fe204863同乘一趟航班时,还顺便搭救了两个小兄弟。
他们一个叫比利,一个叫福亚尼尼,都是小兄弟会的新人。
这对大朋友接受了劳动改造,由于表现良好提前释放出狱,来到尤里卡火山城讨生活。
由一个鱼头帮的小朋友介绍——比利和福亚尼尼来到了白猿号酒店,找了一份后厨传菜员的工作。阑
“可是我们不能一直这么干下去呀!比利!”福亚尼尼坐在自助餐厅的西南角,与比利大哥苦口婆心的说,“小兄弟会没了!我们应该找准机会!加入爱神慈悲会!继续咱们的光荣事业!”
“嘘!”比利小子捂着好兄弟的嘴:“你想死呀!福亚尼尼!昨天boss还在这里吃过饭!今天你就准备重操旧业?”
福亚尼尼委屈巴巴的:“可是打苦工挣钱真的好难好难!我承认,这地方油水确实比清水湾多,在白猿号刷盘子每个月都能挣个七八千,可是要做人上人,想在酒池肉林里左拥右抱,按照这么个挣钱的办法不是个事儿呀!”
比利板着脸,拿出手机来——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大赌场老板娘奥康娜·尹丽莎白的照片。
“我马上就要傍到这个富婆了!你再忍耐一下,她都喊我[小可爱]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约出来见面!”
福亚尼尼:“可是...”阑
比利耐心的解释道:“没什么可是的!福亚尼尼!我曾经为小兄弟会的人运过h16t!这是死罪!要不是boss网开一面,看咱们帮助了枪匠和普拉克老师的份上,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早就被剁碎了做成猪饲料了。”
福亚尼尼:“可是这娘们是爱神慈悲会的干部呀!她那么坏!那么刁!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所以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打不过她!当然得换个思路,要去泡她!”比利小子自鸣得意:“我没什么本事,但是这张脸还是很好看的,我身材还挺好的呀!所以我要用爱!感化她!”
枪匠抱着两杯豆浆,腋下夹着方包来到俩人面前,就这么坐下了。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半天都没说话,看见老熟人时,气氛变得微妙且尴尬。
江雪明把豆浆送出去,给两兄弟一人一杯。
“再说一遍,就之前那个,爱神慈悲会的干部开始说。”阑
Act.13 Smells Like Teen Spirit·少年心气
[part一·人肉厨房]阑
雪明抓来比利小子的手机,一页页翻过去,尤里卡火山城海滨道路往富人区一路数过去,共有二十一个富婆的联系方式,他与爱神慈悲会打理资产的财会小姐姐奥康娜·尹丽莎白走得最近。
雪明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勾搭上这富婆的?”
“白猿号酒店是尤里卡数一数二的景点。”比利小子如实答道:“我在这做传菜员,送外卖的时候和老板娘多说了几句话呀!~她就找我要了联络方式...”
“牛哇...”雪明顺着通讯录往后找,指着那一列列富婆的号码:“这些呢?”
比利抿着嘴,看了看福亚尼尼,踌躇犹豫一阵,终于坦白。
“这不是有备无患嘛,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男人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有些软饭你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
雪明使劲鼓掌,轻轻点头,“刚才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子?还要看你身边好兄弟的眼色?”阑
比利小子紧张的吞下唾沫,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沮丧又懊恼的说。
“枪匠,你是来杀奥康娜小姐的吗?”
雪明:“据我所知,她的真实年龄能当你的奶奶。”
比利小子连忙说:“可不可以不要杀死她?枪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富婆呀。”
雪明:“为什么?”
比利小子惊慌的解释道:“她愿意和我聊天,她看上我了,我马上就能和她在一起哩!我知道,她喜欢我呀,她喊我小可爱,我...”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比利。”在那个瞬间,雪明的眼里有了火,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变成骤然爆发的杀意。阑
汹涌的灵压几乎朝着比利的鼻头扑打过去,紧接着在雪明刻意的控制下撇去另一侧。
它悄无声息的掠过桌上的豆浆,只一刹那就把这杯饮料给冻上,白沫子变成了一片薄冰。
可是比利小子还是不明白,他完全没察觉到枪匠的情绪变化,他讲述着芬芳幻梦,他说起无限憧憬。
“爱神慈悲会有那么多人,江雪明...”
比利小子讲起枪匠的真名,想套近乎。
“奥康娜那么好看,一定是人美心善!我就想呀,我一定可以让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只是开赌场,她没有杀人,要是能戴罪立功,像弗拉薇亚和杜兰大姐那样,不也挺好的嘛。”阑
“所以我想...”
江雪明把豆浆拿过来,打断道:“喝吧,再不喝就凉透了。”
比利小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尽管他的精神依然沉溺在天真浪漫一步登天的童话故事里,他肉身已经感觉到了森然杀机。
他想伸手去接枪匠的礼物,刚刚拿到杯子,就被冰冷的饮品激得浑身一颤,额头的冷汗唰的一下流满了脸颊,顺着下巴落进水杯中。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无名氏不是什么[亲朋],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战友],他们似乎有过一段友谊,在冰岛雷克雅未克往hk的飞机上,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枪匠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他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会透露出强烈的锋芒。那不是比利小子能承受的,尽管刚才与他们送早饭的动作是多么轻柔,多么礼貌,听见比利小子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雪明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比利...”阑
福亚尼尼想打个圆场:“哈哈哈...呵呵呵...枪匠,我们就是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枪匠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比利?”
比利没有讲话,哆哆嗦嗦的喝豆浆,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枪匠摸向桌上的吸管,这动作吓得福亚尼尼脸色发白——因为吸管在江雪明手里也可以是凶器。
“如果我没听错,你在为爱神慈悲会的干部,一个吸人血吃人肉的恶婆娘求情?”
雪明给比利手里的水杯插上吸管,免得豆浆弄脏了这小子的漂亮胡须。
“你为奥康娜·尹丽莎白求情?用我们的友谊,在飞机上共同对付六十三的同袍之谊,请求我,绑架我,要我饶这女人一命?”阑
“你还把弗拉薇亚和杜兰拿出来对比?这两位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掩护我进入四十八区,到最后也没有背叛我,你把奥康娜·尹丽莎白和这两个人对比?比利?是这个意思吗?”
比利小子不敢讲话,心里却有一种怨气。
他看向枪匠的衣服,看着他的鞋,看着他的袖口,看着他的手表,看他矫健的身姿与清澈的双眼,如铁铸一样的面庞。
他是如此羡慕也嫉妒,如此的不甘心。
就在此时此刻,从后厨有个小工跑出来——
——那个小工是带着福亚尼尼和比利来白猿号求职的小朋友,是个鱼人混种。
只不过传统童话故事里的鱼人,都是鱼尾人身,面容姣好。阑
但是这个小朋友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身体圆圆胖胖的,有人类的四肢,臂膀还没发育完全,大臂带着三角鳍,小臂又短又粗,从鱼尾处延伸出两条兽足,脸面完全是一头鼬鲨的模样。
“你不要欺负我大哥!”这星界稀人灾兽混种大声喊。
它腿脚不太灵便,一蹦一跳往食堂赶,拥有敏锐的灵感,早就察觉到了枪匠身上冒出来的恐怖灵压。
它挡在比利小子和雪明中间,还处于青春期时肥厚的身躯压得它抬不起头,就用粉红的鲨吻对着江雪明龇牙咧嘴。
福亚尼尼立刻说:“他没有欺负我们。”
“把比利大哥弄哭的人!是坏蛋!”小鲨鱼一只手抓着平底锅,一只手抓着厨师刀。
比利小子抿着嘴,把小朋友推开,要直面江雪明。阑
枪匠:“这小子什么来历?”
“它是...”比利言辞闪烁,唯唯诺诺的说:“它是白猿号老板收留的孤儿,我和福亚尼尼都托了它的福,来...”
小鲨鱼立刻举起手臂,把锅都举得高高的:“比利大哥要带我发大财的!能帮助比利大哥,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鲨鲨!”
枪匠:“你怎么能骗一个孩子!”
“我没有骗它呀!它只是怪兽!它...”比利说起这句话时,却像是做贼心虚,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小子!你从小就在尤里卡火山生活吗!?”枪匠偏过头去,直勾勾的盯着小鲨鱼。
小鲨鱼像是被雷电击中,也不敢讲谎话:“是...是的。”阑
枪匠:“为什么你父母不见了呢?”
“爸爸妈妈死掉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鲨鲨大声把这句话说出口时,就开始张嘴痛哭:“爸爸妈妈死掉了!一起死掉了!它们被手上有纹身的坏家伙杀掉了!”
“你有没有问过...”雪明抓着比利的衣领,“你有没有问过它,你有没有问过这个引路人,它帮过你们!你有没有想过?!”
“比利,你有没有心...”
“有多少人死在爱神慈悲会的手里?!”
“有多少像它这样的孩子,连活着来到白猿号的机会都没有!奥康娜·尹丽莎白她该死呀!赌博毁了多少个家庭!比利...”
雪明拍了拍比利小子的脸,把这小伙儿的眼泪擦干净。阑
“比利,你想清楚,你看看它!它做错了什么吗?”
福亚尼尼抱着鲨鲨哭成了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雪明给两兄弟倒满下一杯豆汁儿,说起另一个事。
“在我的故乡,历史翻了一页又一页,吃人的故事总是在重写——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里灭亡,富人把穷人搬上餐桌,人肉厨房翻修了一遍又一遍!”
“你觉得这事儿很幽默吗?比利,你觉得[人美心善]和[吃软饭]能当做幽默喜剧的调剂品,盖过爱神慈悲会与人们的血海深仇吗?还是说...”
“我只是个小人物啊!”比利大声辩解着,苍白无力的怒吼着:“我只是个小人物,枪匠,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只是想搞钱,我不想再流浪下去了...”
只是气力越来越微弱,比利往鲨鲨那头看一眼,小朋友眼睛里的泪水落下来,就像一颗颗子弹。阑
“为什么挣钱那么难呢...”
比利抿着嘴,只是委屈。
“为什么我想出人头地那么难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答应鲨鲨的事情,却做不到...”
比利抓住雪明的手。
“为什么我的蜕变速度那么慢,为什么我没有力量,为什么我比不上授血的怪物,为什么呢?是我生下来就应该穷吗?是我的血不够好吗?”
“我该去找boss吗?我该去乘车吗?可是乘客一趟任务下来才四千多块钱,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刷盘子比他们挣得多...”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好不容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肉身,去讨好奥康娜,好不容易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为什么你要跑出来告诉我...这不对,为什么呢?我感觉我的心要裂开了...枪匠...”阑
比利不敢去看鲨鲨,也不敢去看福亚尼尼。他害怕多看一眼,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朋友也要离自己而去了。
枪匠只是站着,像一尊铁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只有boss知道答桉。
“比利,别走捷径,别走捷径,要当心,一不小心就回不了头了...”
雪明的拳头松开了,终于变成几句抚慰。
“慢慢来会比较快。”
此前叶北大哥说的话,突然有了新的含义,仿佛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它总是像树枝上的乌鸦吉祥鸟,本来是报喜,却被人们理解成报丧。
尤里卡火山城——是江雪明与癫狂蝶圣教的对抗生涯中,遇见的教众数量最为庞大,城市环境最为复杂,牵连的企业与车站要员最多的恐怖组织。阑
在诸多癫狂蝶圣教中,它的版图势力排位已经进入前五。
要将它连根拔起,boss甚至亲自为无名氏擂鼓助威,敲山震虎。
因为想吃人的,不只是授血怪兽,不只是癫狂蝶圣教。
还有无数个像比利小子一样,走上[捷径]的人们。
......
......
[part2·人间正道是沧桑]阑
通向五王议会的道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俊老头。
他的脸上全是疤痕,与此前广陵止息卫队的领袖人物一样,使用廉价的白夫人制品,去治难以愈合的伤。
他是白猿号的主人,是老可汗,也是boss心目中通向尤里卡火山的列车,那一节vip车厢最佳的主人。
像很多欧美人莫名奇妙的往身上纹汉字,他的手臂上也纹着三个意义不明的字。
——叫做[脑白金]。
老可汗遇见大堂经理时,两人都吓了一跳。
马库斯经理人是被这位突然来访的罕见稀客给吓到了。阑
老可汗则是因为大堂经理居然换了人做而感到惊讶。
在经理人的引荐下,老可汗走向内阁,就看见傲狠明德坐在一架钢琴前,已经处理完当日的政务,试图用音乐来舒缓一下心情。
boss:“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老可汗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卫星电话,微微眯着眼,笑容中透出狡黠。
“康雀·强尼托我来的,要我把这个电话交给您。”
boss骂道:“他叫你帮忙你就帮忙?!”
“我检查过了。”老可汗解释道:“这玩意没有灵能波动,就是个通信工具,爱神慈悲会的人想谈判。尤里卡火山城真的要打起来,恐怕谁都不好受,他手里有两百多万市民当人质,我得慎重处理这件事。”阑
boss翻了个白眼,突然玩闹的心思来了。
“把你衣服掀开,把手臂给我看看。”
老可汗揭开右臂的衣袖,就看见[脑白金]三个汉字。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oss笑得满地打滚,“呜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纹这三个字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听vip特约茶室的纹身师说。”老可汗不温不火的讲:“这三个字,分别代表智慧、纯洁和富有,又单独与其他人问过一大圈,他们都讲纹身师没有错...”
boss:“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可汗:“要是当初我来问boss您,您会这么说么?”阑
boss恢复正常:“那我肯定...不会这么讲的。我会告诉你它的真实含义。”
老可汗:“真的吗?”
bos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子找完了,该谈正事了。
boss拿走卫星电话,就立刻催促老可汗。
“你赶紧回白猿号,无名氏需要你的酒店当据点。”
老可汗点点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内阁,没有找到猎王者——阑
“——我明白了,这就回去。”
......
......
boss把卫星电话放在乐谱旁边,坐在钢琴面前。
它金灿灿的大猫眼里透着强烈的敌视,几次变得通红——
——它的眼睛能变色,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绿油油的时候,那是它懒惰摸鱼,希望能闲适小憩片刻。阑
金灿灿的时候,那是它高傲威严,希望能被人尊重理解。
红彤彤的时候,就是它起了杀心,是怒到极点难掩凶性。
它思量好几回,伸出的爪子又收回来,最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只一声忙音,康雀·强尼立刻接起电话,语气急促,似乎是等待了很久很久。
“boss!”
“别这么亲昵,康雀先生。”
“傲狠明德...”阑
“对,要有一点距离感。”
“您亲自来尤里卡火山城,让我受宠若惊...”
“别讲废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小赤老,如果你是来求饶的,我劝你解除武装束手就擒,这样你的死刑会体面一些。”
电话那头的康雀·强尼沉默了很久很久,听见傲狠明德的死刑判决书时,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似乎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您真的要杀了我?真的要借无名氏的手,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boss!你知不知道...”
“别讲谜语,直入主题。”boss颇不耐烦:“谁在给你送钱,谁在当你的保护伞,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别害羞——dontbeshy,听懂听不懂?要我用双语给你翻译一遍吗?”
“我曾经是广陵止息的攻坚队!”康雀·强尼的声音颤抖,情绪激动:“我为铁道出过力!我是你最喜欢的战士!我出生时您曾经抱过我!boss!为什么要放弃我?我是受过您祝福的孩子!”阑
好猫咪回应道:“我祝福过很多很多小朋友,不差你一个。”
康雀接着说:“我年轻时,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讨好您,我知道您来自东方,就给自己改了名——叫孔丘·仲尼(trol·jonny),我想成为老师,从攻坚队退伍之后,或许可以去加拉哈德教书,您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好猫咪接着说:“名字是好名字,人未必是好人。”
“为什么呢?boss!”康雀先生的语气渐渐变得哀怨愤恨:“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呢?是我还不够优秀吗?是我不够努力吗?成为闪蝶之后,我想去交通署工作,我要去加拉哈德执教,我想要权力,我要人们尊重我!就像是尊重您一样!这些提议全部被你当做耳边风!”
boss语气稀松平常:“你是个优秀的战士,不应该和元老院的人们厮混在一起,你斗不过他们,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希望你能早点退役,来到乘客的队伍里。”
“可是我在攻坚队就过得好吗!”康雀怒吼着:“因为你软弱失察,还没搞清状况就写了军令状——你们要我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被癫狂蝶战帮围困时,他们要我亲手杀掉战团所有知道内情的兄弟。”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嫉妒我,他们嫉妒我的才能——只怕我抢了第二交通署参谋的候选席位,只怕我这个出身平平无奇的攻坚队团长,夺了他们氏族门阀的荣耀。”阑
“他们怜悯我,同情我,还要留我一命,要用我来对付您,这公平吗?boss?这公平吗?这对我公平吗?”
boss:“时代在往前走,强尼,时代在往前...”
“你现在要毁灭我了!”康雀·强尼震声喊道:“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好猫咪如此说——
“——我不能愧疚,你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没资格。”
康雀·强尼终于死心,他知道那句“时代在往前走”的意思。
只因为一点点贪心,一点点执着,他走了捷径——阑
——攻坚队的调度需要交通署配合,每一次任务都是与vip前往未知地块拓荒,拥有相对可靠的情报时,列车开向荒野为兵员提供后勤,让战士们全副武装去对付荒野中的天灾恶兽,这一切都需要傲狠明德来审查,调度攻坚队的权力也掌握在boss手里。
康雀·强尼并非他自说自话的那样悲苦——
——是他亲手把自己送去了地狱,是他与拓荒的vip私下商议,和黄石元老院的游资团队订了契约,是他向傲狠明德递交了假情报,生怕被勇敢热烈的红石人抢走头功。
只要打下新的土地,他就能得到一处容身之所,或许铁路网向外蔓延,他就可以成为新的交通署领袖,有了金钱和权力的武装,他的弟兄们能得到更好的装备,一切都能变得更好,能凌驾于其他战团,变成boss眼里最强大的攻坚兵团。
他把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出来,将死门都献给了敌人。
可康雀先生没想到的是,精明的黄石人总会两头下注,庄家通吃,怎么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呢?
他被明码标价卖给了癫狂蝶圣教,新土地则是几经易主,由红石元老院主导的交通署拿下。阑
在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里,为了苟活下来,康雀先生摇身一变,成为慈悲爱神的癫狂蝶代言人。
今时今日,连强尼先生的干部都认为,这个领袖很喜欢哭。但他是一边哭,一边把吃人的生意做大做强,却从没有后悔的意思。
时至今日,boss依然不知道康雀·强尼嘴里有几句真话。因为这位优秀的战士总是在各个站点四处奔波,躲过了好几次维克托的魂威审查——列车实在太慢太慢,康雀已经跑得太远太远,追不上他的野心。癫狂蝶离他太近太近,只要失败一次,他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傲狠明德...”康雀先生平静下来,开始讲谜语:“末日已经来了。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boss:“你要开始放狠话了?”
康雀:“我从不期望得到您的原谅,这次也一样,为了考上检察院,我读过地下世界的法律,知道自己犯了多少罪。”
听见“这一次”时,boss终于开始弹琴,终于把所有犹豫都丢掉。终于明白这个战士自始至终都在说谎,披着伪善的皮囊,干着吃人的勾当,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罪恶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阑
康雀:“我们依然被困在二十世纪,困在一座铁牢里,有个看不见的鬼魂死死将我们抓住了。它逼迫我们接着吃人,再怎么先进的科技,再如何强大的工业机器,再怎么精妙的规矩或法律,都无法杀死这个已经死掉的鬼魂。”
boss:“我的战士不光会毁灭你,还会毁灭你的保护伞,我知道他们是谁,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老,恐怕始作俑者是[永生者联盟]。”
康雀:“你斗不过人的本性,东方有句古话,叫人欲即天理。”
boss:“我有机关铁铳,还会怕你的凋花猎弓?癫狂蝶的战帮会变成肉泥,而我的战士连军事法庭都不用去,因为火力太勐了,根本就找不到证据。你本来有机会成为我的得力干将,你本来有机会成为枪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康雀:“时间在二十一世纪初就静止了...”
boss:“子弹会给你答桉的,因为刚出生的子弹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人当做妈妈,然后投入你们的怀抱。”
康雀:“你...”阑
“死了么外卖的电话炸弹会播放一段铃声,可以给你留遗言的时间,非常人性化,比尤里卡发生的惨桉要慈悲得多,至少你有时间说遗言,被你直接间接杀死的人们连遗言都没机会留下来!”boss红了眼,与这癫狂蝶圣教的臭小鬼说:“和我掰头(battle)嘴炮?你算老几?等死吧你!”
琴声时而悠扬热情,时而悲伧激烈。
boss抓来卫星电话砸了个稀碎,它用力呼吸着,呼吸着,似乎很久很久都没如此愤怒。
......
......
[part三·不存在的乐章]
海滨道路的所有光源都熄灭——阑
——漆黑的影子在夜幕中现身。
闪蝶衣的面盔亮起炬火,杀神来到了赌场的大门前。
“和约定的时间一致。”江雪明与爱人说,“哈斯本和唐宁已经把海滨街道的电源断了。”
白青青拉下面盔,夜视仪里的敌人无所遁形:“我爱你!”
江雪明:“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
白青青:“和你老弟学的,开打之前要插旗,旗越多效果越好。”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取出ash12.7,交到爱人手里,自己则是带着狩猎女神和景光。阑
“奥康娜和比利在约会,我们要穿越十八个房区,从这里一路杀过去,根据两个学生的调查结果来看,要面对四百二十二个敌人,没有多少灵能者,但是他们都有枪,部分摄像头有夜视功能,但没有单兵装备的夜视仪——在奥康娜赶回来,她要调度精英兵的时候,把她打成箩筐。”
“箩筐有多少个眼儿?”白青青问。
江雪明:“得看尺寸。”
白青青:“总得有个标准吧?我得预留一部分子弹呀...”
江雪明:“把脑袋留下来,方便记者拍照就行。”
白青青:“我的妈呀,难度还挺高。”
距离赌客完全疏散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阑
——没有电源,普通市民很快就会离开。
江雪明说起比利的事情。
“今早比利和我说,他想为奥康娜求情。”
白青青颇感意外——
“——这小子哪来的自信呀?普信男真下头,笑死惹!~他也配给癫狂蝶圣教的干部求情,多大脸哦!~”
江雪明解释道。
“不是的,不对,不是这个逻辑。比利想和奥康娜结婚,当个赘婿,从此荣华富贵衣食无忧。”阑
白青青嗤之以鼻——
“——没出息!”
江雪明感叹着:“他和我哭诉,和我说起生活的难处,和我说普通人多么多么不容易,找了很多借口,可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当个坏人,没有那个决心,他恨自己无能,白猿号的工作,是一个小鱼人介绍给他们两兄弟的,这小恩人鲨鲨不过十二三岁——父母很早就死了。”
白青青突然愣住,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雪明:“鲨鲨的父母也是鱼头帮的人,被爱神慈悲会杀掉了。”
白青青一下子红了双眼,不知道说什么好。阑
江雪明:“比利骗它,骗小鲨鱼说——要带它去发大财,要让它过上很好的生活。”
白青青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王八蛋!”
江雪明:“可是比利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终于是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差点走了无法回头的捷径,愿意配合我们的任务。”
白青青:“他还算个人!他还想起来自己是个人!”
江雪明:“我觉得鲨鲨才是天使,是这两兄弟的小天使。它能被老可汗捡到白猿号来,真是太好了。”
他们等待着,戴上防割手套,蹲在赌场大门前的阴暗角落。
看见远方海滨沙滩映出城市远方的无数繁星灯火。阑
看见白猿号在浅海石床上发出的幽幽冷光。
人间的悲欢,谁能看得穿。
和奥康娜一样,和康雀·强尼一样。
明知道会输,还是会去赌。
Act.14 The Lonely Shepherd·孤独牧羊人
[Part一·文明社会]阑
故事要从海滨街道大停电之后三十一分钟开始讲起。
石村纯一郎和奥康娜·尹丽莎白,都是爱神慈悲会旗下风险投资金融产业和娱乐博彩赌档电玩城的负责人。
奥康娜是对接尤里卡银行后台的白纸扇,上游是整个深渊铁道的交易所大市场,中游是针对银行大存单用户和中微企业的私募基金管理人,下游则与石村家两兄弟互相配合,以赌档营收或其他产业(石村拓真的夜总会,酒店食宿,特殊服务等等)所得,将非法的避税收入变成合法。
纯一郎则是对接尤里卡民兵组织和市政人员的黑手套,他的上游是爱神慈悲会所率领的私人武装,前广陵止息攻坚战团,由康雀·强尼所指挥的花豹战团名字被保留下来,由石村拓真的TV秀遴选出幸存者,通过野蛮的厮杀竞争,成为花豹战团的精英兵。如今这个战团的指挥权在慈悲会的干部莫里蒂·林恩手中。在战事层面,康雀已经退居二线。
纯一郎的下游是由各路战帮雇佣兵性质,和犰狳猎手组成的打工人团队,更下级有战帮外包的堂会堂口,经一个意见领袖起事,三五人成帮众的小团体小组织。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听从纯一郎发布下来的委托,成为雪鸮动员兵以外的暴力机关,也就是普罗大众眼里的“喽啰、黑社会”。
这就是康雀·强尼对爱神慈悲会做的组织架构,等级森严,排布紧密,结构合理,哪怕临时失去了一两位重要的干部,立刻就会有新的替补顶上来,以免出现整个统治系统的结构性失灵。
可能我们现在很难直观的感受到,康雀造就的爱神慈悲会有多么恐怖,那么我们把视角放低——阑
——来到寻常百姓家继续说这个故事,在尤里卡火山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故事。
......
......
“我长大以后!肯定要去放水!”
这一声怒吼,来自尤里卡火山城的工业园发电厂工人家属楼。
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岁的小伙,与下岗的父母住在一起,不想去念书了。
“放你妈的屁!”父亲狠狠抽打儿子的脸:“就你这个怂样你还想学人放高利贷啊?!”阑
海滨街道的赌档,石村纯一郎的业务就有一项,对赌客的放贷借款,自古赌毒背后都逃不脱高利贷的身影,这种利滚利的吃人行当,爱神慈悲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年迈的母亲如此说:“你还是多读两年书...”
“读书有什么用!”小伙愤怒的吼叫着:“长大了还不是要跟杰哥混!他们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们收账,我就来逼债!在这个城市生活,靠的是狠!”
“可是...”年迈的母亲眼神中透出一股阴狠的劲:“你不多读点书,怎么比得过那些驻场放水的高学历人才?只靠拳头吗?”
小伙子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门外,看隔壁门户大开,是杰哥带人来查账。
邻居是一家做农林牧业的老花农,有自己的小公司,家里有个同样十七岁的闺女,是小伙儿的青梅。
这对金童玉女在小区里人见人爱,街坊邻居看了都说,这两人长大肯定是要结亲相爱的。阑
但事情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小伙儿往邻居家里看,收债的杰哥带着九个兄弟,一共十人挤在客厅里看电视。
老花农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来干什么的,于是都伺候好了,把故事从头讲起,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阿杰...我们这一行是靠老天吃饭的,还不上钱也没有办法,我去花棋银行找经理贷款,他们不肯放,才找了慈悲会的石村阁下,他理解我的辛苦...”
阿杰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两眼发直,看向电视机。
“还不起为什么要借呢?”
老花农句着腰,满脸委屈,心中想的却是——阑
——如果不是银行不给钱,他何苦要来借这高利贷?
发电厂周边稍有能力,想自主创业的家庭都知道,银行的小微企业贷款的经理人与石村纯一郎是蛇鼠一窝,银行拒绝一笔贷款,就有一笔新的高利贷在石村家里诞生。
“没关系。”阿杰语气和善态度温柔:“房子可以抵押。”
老花农:“我们一家三口都住在这儿,这不行呀。”
阿杰:“我理解,没有地方住可以缓一两个月,要不带着你老婆女儿先去找个公租房?慈悲会搞了很多安置房,每个月按时交租金就行了。你女儿交满二十年,那房子就是你们家的。”
“我好不容易才从安置房搬到旧厂区...”老花农语气紧巴巴的说:“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呀...阿杰...”
这户人家的情况让收债小哥犯了难——阑
“——房子不想出,钱也还不了,你这么做不合适。”
老花农低下了卑微的头颅,还想辩解些什么,但白纸黑字的合同就在桌上,他翻不了身。
“这样吧,我想个办法。”阿杰看了一眼主卧和次卧:“我给你老婆和女儿介绍工作...”
老花农惊诧恐惧的打断:“不行!”
“你先听我说完。”阿杰态度镇定,八风不动,与他随行的小弟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连瓜果点心的垃圾都放回了垃圾桶里,非常懂礼貌。
“你先听我说完,老哥哥...”
“石村先生特别关照你们这些有心创业,为了尤里卡的发展无私奋斗的人们,像你这种企业主,家里人也有特别的优待,我向你保证,嫂子和小妹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她们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健健康康的回来。”阑
老花农心里一咯噔——
——那阿杰嘴里说的营生,大抵是让老婆和女儿去接客,要是年老色衰的婆娘不顶事,就拉去白夫人工厂当活体原料。
阿杰:“老哥哥,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真的是为你们家里好...”
“放你妈的屁!”老花农怒目圆瞪,终于骂出声来,比起收债人的澹定,他越是愤怒就越觉得无力,因为除了嘴巴,好像什么地方都使不上劲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电梯口走进来两位雪鸮动员兵——
——老花农像是见到救星了,两腿一软,跪在这些父母官面前。
“我报的警!我报的警啊!两位兵爷爷!是我报的警...”阑
两位动员兵进门来看了一眼,与阿杰送去一包烟,亲手给慈悲会的好兄弟点上。
带队年长一些的兵员,义正言辞的说。
“你收账可以,不要闹出暴力事件,现在是文明社会。”
阿杰敬了个标准的民兵礼,满脸微笑毕恭毕敬。
话还没说完,动员兵就想离场——
——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小姑娘,那就是老花农的女儿。
“别走!别走你们为什么不帮帮我爸爸!为什么!”阑
姑娘抱住了动员兵的胳膊,一个劲的往屋里拉扯,她知道,除了执政官手下的军队,没有人可以帮他们家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他们可以闯进我家里?为什么?”
两位动员兵大哥相识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和阿杰多打了个招呼。
“这姑娘以后去哪个夜总会?”
阿杰:“得看石村老板的安排。”
“你们在说什么?”小姑娘听不懂这些大人说的话。
动员兵笑嘻嘻的:“行!我们都是一个辖区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得照顾街坊的生意。”阑
老花农脸色苍白,只见门外的两位兵爷爷越走越远,不一会就进了电梯。
阿杰感觉心里不好过——
——因为今天这笔债没收到现钱,也不知道这户人的元质在未来能有多少回报,能清账还好说,要是清不了账,损失还得帮众自己来承担。
“老哥哥,你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你有这个判断力。你女儿和老婆为石村老板做事,一定能帮你翻身。”
老花农木讷的点了点头。
阿杰接着说:“别活得这么累,背着债务过日子很不好受——你也没办法搞到钱,我不可能逼着你去捐肝捐肉,慈悲会见不得你们这些穷苦人挨刀子,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我来接人,好吗?”
老花农只能木讷的点了点头。阑
阿杰最后说:“像你的女儿,我们不会强迫她做什么的,一切都看她个人的选择,一开始可能只是让她去当服务生,给人端盘递水,如果是她自己提要求,要出台陪酒挣多一点,辛苦一点,懂事了,想为你分担一些债务,我们也绝不拒绝,一定不会亏待她,好不好?”
......
......
[Part②·斩心猿,断意马]
老花农用力的呼吸着,用力的呼吸着,却感觉屋子里没有氧气。
死一样的寂静充斥着整个房间,只有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沉默。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早就学乖了,他们改头换面,绝不用武力手段来使人就范,需要使用暴力的时候,他们有专业的暴力团队,而不是以前那样耗费巨大的人力成本豢养低级打手。阑
邻居家的小伙子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与他一起长大的姑娘要走了。至于送去哪里?那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他没有这个资格想这些事。
反倒是杰哥那种运筹帷幄,温吞和善却能让人言听计从的行为举止深深吸引了他。
他也想成为“放水”的人,也想成为收债的人,也想只凭嘴巴一张一合,就可以使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变成床上的玩物。
“好了!兄弟们,走了。”阿杰站起身来,招呼帮众收拾好花农家里的卫生。
几个小弟逐个换上鞋子走出门外,留在队伍尾巴年纪最小的那一位还特地提桶洗地,拖干净客厅才笑眯眯的和老花农说再见。
阿杰满脸歉意:“不好意思老哥哥,今天我登门拜访,打扰您了。”
老花农:“没事的...没事...”阑
“这张合同...”阿杰如此说:“什么时候清账了,我还会亲自送回给您。”
老花农呆滞了那么一会。
阿杰提醒道:“老哥哥?在听吗?”
就在这个空档,邻居家的小伙子自告奋勇的为催债团队按了电梯,想要和杰哥搭上一句话。
他知道,只要能说上一句话,让杰哥记得自己——或许以后的人生会完全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大门打开。
——哈斯本·麦迪逊提着两颗人头走了出来,唐宁小子跟在大师兄身后。阑
那是雪鸮动员兵的头颅,这位百战百夫长在发电厂搞完破坏,拉了海滨道路的闸,顺路打听到今天战帮的帮众要出门收外快,就和唐宁一起跟过来了。
大剑贝洛伯格上一滴血都没有,动员兵的人头上,脖颈的切口也被剑刃的高温封口,非常干净。
狭窄的楼道里,匪帮众人回过头,看见这两位诡异猎奇的男子提着动员兵头颅缓步走来,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
等到小伙子回过神,已经是一分钟以后的事情。
哈斯本要唐宁清点头颅,算清楚一共是十二人,对花农隔壁家的小伙子看了又看。
他伸出舌头去舔小伙的脸,终于确信这不是食人魔:“他不是,虽然挺像的,但不是!”
从楼道扯来一条垃圾袋,哈斯本把脑袋打包装好,避开楼道里的碎尸,回到老花农面前——阑
——这男人似乎呆滞僵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中有种烟火晚会烧烤盛宴的气味,慈悲会的喽啰都成了稀碎的人肉拼盘。
贝洛伯格的威能让现场留不下一点血,哈斯本捡起来几张碎纸,拼拼凑凑才看明白这是借据。
他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到老花农脸上,要打醒这个老哥哥。
“借你家厕所一用。”
如此说着,哈斯本因为内急冲进了老花农的家,紧接着就听见屋内传出女人的叫骂,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主人和女儿一起出来多看了一眼,都是两眼翻白倒地昏厥。
唐宁就站在门外,吹着口哨等着大师兄出来。阑
老花农两手颤抖着,安顿好惊厥昏死的老婆孩子,心中想着——
——慈悲会到底是惹了什么阎王?才招来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他从茶台端来一杯水,家里已经穷得喝不起茶叶,要把这微薄礼品送给销账英雄。
唐宁斜眼看着老花农,半天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没有喝。
“不好意思啊!叔叔,老师教过我,不能喝陌生人送来的东西。”
如此说着,唐宁自来熟的往花农家里闯,不像阿杰那一队...哦不...得换个形容词,不像阿杰那一滩文化人懂礼貌。
这个昂撒匪帮金毛小子双手插兜,一步一个脚印子,把发电厂里的泥巴都带进老农家里了。阑
他往书架上搜下来一本《西游记》,就立刻打开翻看,准备复习一下中文的写法。
老花农终于明白,这两兄弟似乎只是来杀人,不会伤及无辜。
他颤颤巍巍的问着。
“两位英雄是哪里来的?”
唐宁咧嘴开着玩笑:“东土大唐而来。”
老花农气短讪笑,不知道怎么接——
“——是要降妖除魔?求取真经?”阑
唐宁摇摇头,故作神秘的都着嘴,合上西游记。
“孙悟空不打有背景的妖怪,我们不一样。”
没等老农多问几句,哈斯本提起裤子往外相位勐冲。
“走了!师弟!我们还得去电视台!老师要打一个协同进攻,不能错过这个Tig(合击时刻)。”
等到两位无名氏都离开,小伙子战战兢兢的回到家里——
——他心里有种巨大的恐怖,终于回心转意。
“我不放水了!我不放水了!我要念书!我要念书!”阑
......
......
发电厂家属楼的街口,立起一座京观。
八十八颗人头堆成了一座塔,唐宁和哈斯本做完这些事,弄来两辆雪鸮动员兵的摩托车。
——就此一骑绝尘。
Act.15 Point Zero·零点
[part一·万劫不复]
如果说像阿杰的催债团队只能算磨人的小鬼——
——慈悲会里不同级别,不同武装的暴力团队,这些妖魔现在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从尤里卡火山城的峡谷关往外走,需要十个小时的车程,才能重返傲狠明德的文明世界,这座城市正如曾经伍德·普拉克所说过的反面典型。
它相对封闭,交通不便,拥有重火力的正规军难以将武力投送到这里,癫狂蝶圣教与地方统治者里外勾连霸凌乡里,哪怕披上文明的外衣,依然掩藏不了吃人的本性。
两百多万人沉沦于这座繁华的大都会,对香巴拉的贸易让这里每个人都吃的满嘴猪油,远超火车货运的海轮货船带给这座港口无穷尽的财富。
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确实有想过,想过有那么一天,灭顶之灾要来。他做过许多功课,留了许多后手,准备与傲狠明德周旋,在赌桌两侧继续将这把牌玩下去,尽量拖延这一天的到来。
要征服一座城池是何其难的事情,自古以来,任何读过孙子兵法的将军都知道——
——兵者上善伐谋,攻心为上,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
选择以多打少,去攻击敌人的士兵,是中策。
选择以少打多,进攻有士兵踞守的城池,是下下策。
傲狠明德当开路先锋,带着无名氏进城杀人,这是康雀·强尼绝没有想过的,脑子里根本就不会出现的画面。
他向来只是预估——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由十几个攻坚团队组成集团军,由一些擅长狩猎的vip作为奇兵,配合装甲战车来攻打尤里卡。
这座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面前,在易守难攻的天险面前,这些兵员就像是笑话。
vip只不过是探索未知荒野的生存专家,从来都不是什么战斗专家,他们或许可以对付灾兽,拥有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能制造工具,能为攻坚队探索新地图——但遇上真枪实弹堑壕哨塔,一样得顾虑自身孱弱的智人血脉,不过几发机枪弹就能打碎脑壳殒命当场。
尤里卡与香巴拉的海运贸易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补给品,它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傲狠明德必然会在这场拉锯战里被拖垮,这七百多公里的大平原作为后勤补给线,要在袭扰中修出一条铁路,这项工程实在是太脆弱,太危险了。
薪王会毁灭所有兵站电台的通讯,会不分敌我的攻击雷达车的电子设备,想和爱神慈悲会正面扳手腕,傲狠明德根本就没这个资格——康雀正是这么想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不知道这个枪匠,以及无名氏的战士们,到底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以无名氏的战绩来看,这两年他们的活动轨迹和作战记录,是以一敌百孤身闯龙潭虎穴,干净利落的切掉了癫狂蝶圣教的大脑。
他们在复杂城区房区的环境中,潜入渗透、情报收集、暗杀破坏、正面作战等等能力都强得匪夷所思,枪匠和大姐大仿佛来自下一个时代,是超越了版本的强——针对清水湾的剿灭战斗中,快速反应部队的轻步兵单位,在大姐大的战术调度中,表达出来的作战素质无论在地表还是地下,都是世界顶级的。
用故事里的特种兵王来形容并不贴切,因为特种兵王没有成熟的战术配合,没有闪蝶衣这类天价单兵武装,没有攻防一体的灵能神威,没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力和执行力。
康雀·强尼活跃在攻坚团队的那个年代,把无名氏的任何一位战士拉出来,都应该是攻坚团队的领袖角色,被分区执政官恭恭敬敬的宴请为座上宾,地位和权柄都远超常人。
但是康雀想不通,这样的人才,为什么要冲锋在第一线。
像枪匠这样的人,大可以找个事业部领一份薪水,去培养自己的班底,去经营自己的事业,早就当上老板了,哪里会干这种脏活累活?
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的为傲狠明德冲锋陷阵,像这种斩首任务都是九死一生,每次都游走在刀尖之上,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丢掉小命的!
难道枪匠和大姐大都没想过,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呀!
一个月多少薪水?他们玩什么命呀?
傲狠明德对他们施了什么邪法?!
真的是[爱]?是[慈悲]吗?
......
......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康雀·强尼非常清醒,当boss来到尤里卡火山城的那一刻,就代表着这只黑猫要掀桌子,不打算谈任何对赌条件。要动用无名氏这盘外杀招,直接攻向爱神慈悲会的心脏。
它不在乎斩去肉身之后,会不会有其他毒瘤再次变成新的恶龙。
它只怕无名氏杀的不够多,不够快,要带着所有为爱神慈悲会做人肉生意的帮凶,一起跳过审判程序,直接执行死刑。
康雀内心权衡左右利弊,爱神慈悲会这一次不能逃了。
他是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之一,也是癫狂蝶圣教为数不多的,能够与傲狠明德拍板叫嚣的大会长。
劳伦斯·麦迪逊之流,看上去像雄霸一方的毒枭——实际上整个团队因为产业类型受限,巨大的利润带来了昂贵的管理成本,吸纳人才的上升通道竞争非常激烈,这位教祖大人试图用毒品这条捷径来扳倒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失败也在意料之中。
爱神慈悲会不一样,这个癫狂蝶圣教除了名字以外,在尤里卡火山城已经彻底洗白,连五十一区的执政官都是慈悲会干部眼里的高级打工人,只在这一座自由港行动,几乎等同于软禁绑架——除了白夫人制品相关的人肉工厂,普通市民完全感受不到维塔烙印的存在。
如果碰上无名氏,爱神慈悲会就作鸟兽散,不像以前用执政官的虎皮去应付检查,等到无名氏把三产和黑产都杀干净,把执政官和雪鸮动员兵全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癫狂蝶会永远失去这座城市的控制权。
另一方面,爱神慈悲会的惨烈失败将变成一块磨刀石,如此一把宝剑受到磨砺,得到神锋,以后再碰上其他的癫狂蝶圣教,它将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所到之处信仰血蝴蝶的人们会闻风丧胆。
各方血蝴蝶教派之中,比康雀·强尼能打的人不多了,有机会捞到尤里卡这种肥到流油的土地的人也不多了。无论是血蝴蝶战团兵员的作战能力,还是领袖个人的魂威超能——爱神慈悲会都位于癫狂蝶圣教生态位的顶点。
如果康雀·强尼在这里倒下——再没有红色的闪蝶,能与无名氏对抗。
接下来的五十多年,下一次收获季之前。
这个时代属于傲狠明德。
......
......
[part2·枪声啸响]
两个金蓝色的身影闯进人声渐弱的赌档。
从正门进去,雪明和小七便分头行动,往前厅与后台两个方向搜楼杀敌。
一层守在大门旁侧的三个安保人员,原本坐在沙发上抽烟玩手机,昏暗的环境下,强烈的手机光源和尤里卡网络电视直播平台的艳舞小姐迷花了他们的眼睛。
雪明蹲在沙发旁,冲着直播画面多看了一眼,远处往后台赶的小七朝着未婚夫比了个中指。
“这些庸脂俗粉真没你好看,我在等两个学生的信号,电视台什么时候瘫痪,我就动手。”
小七在无线电里回应着:“我不是怪你看漂亮姐姐,我是怪你不和我一起看!~有好东西得分享给我呀。”
话音未落,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小哥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身侧衣装古怪的枪匠。
他们不认得闪蝶衣,也不知道那v形面盔的敌我识别光源代表着什么,几乎被手机的强光闪瞎了,要好一会才能恢复视力。
恰好手机直播画面突然中断——
——哈斯本已经开始行动了。
雪明掏出高压gas匕首刺,对着首当其冲的第一人脖颈下手。
高速气流瞬间挤裂了这倒霉鬼的颈部气管,割开喉口的血管,跟着瓦斯快速释放出大量气体,带起一片浓厚的血雾,几乎将身侧两个好兄弟的眼睛都泼瞎。
“都是三级甲,头盔像是义乌货。”
雪明迅速与爱人告知敌兵的防具配置。
看另外两位小哥努着身体,吓得凄厉惨叫,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
匕首刺手起刀落,没了气瓶的加持也是一刀一个。
靠沙发中位的敌兵来不及站起,脑袋兀的往后仰,见到脖子上一个拇指粗的窟窿,得了治不好的颈椎病,已经一命呜呼。
最后那位爬起来抵挡了一下,防割手套不太牢靠,匕首刺像是一把钢钉撞进掌骨,刺破喉咙留在肉里,如今奄奄一息发不出声音,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断气死去。
“他们身上有枪。”雪明捡起两支m92f,似乎爱神慈悲会很喜欢美军的退役装备,“亲爱的开个门。”
从后台消防通道处,小七推门而出,闪蝶衣上多了不少血。
雪明把枪弹带着腰封一起抛过去,小七接住戴上,又回头去工作了。不得不说夫妻俩都很有事业心,在干活的时候绝不闲聊。
清点弹药,检查枪械状态,雪明背上狩猎女神和景光,带上92f当做临时武器往主舞台摸过去。
赌档的大厅处聚集着八个人,在贵宾沙龙还有四个,根据唐宁的情报,后台应该还有两个。
前厅守大门的三兄弟到死,也没能给他们的同伙传递任何有用的预警情报,小七去后台索敌,手脚是相当利落,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么这种情况,是雪明最熟悉的作战环境。
从舞台旁往东南角看,枪匠的身影像是一头猎豹,迅速接近毫无防备还在吃宵夜的敌兵。
只见匍匐在赌桌前卖力嗦粉的老铁脑袋一歪瘫软在地,头盔滚落出去,立刻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子弹爆鸣!
雪明补完枪没有任何犹豫,调转枪口射爆了近处一个来不及拔枪的倒霉鬼。同时桌子翻倒,也盖住了他的身形。
敌兵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持枪去搜索黑暗中的敌人,手电光都聚在那翻倒赌桌前,子弹打出一层层木屑,却不见敌人有其他动作。
只是一瞬间,影子悄无声息的躲回了黑暗里,这些爆闪手电都聚在一处,营造出来的光暗对比实在太过强烈,枪匠早就不在第一回合的掩体里了。
敌人呈半圆角度分布,射界聚焦于一处时,在雪明眼中是那么脆弱那么易碎。
他几乎和敌人肩并肩,站在同一横队,剩下的工作,无非是抬起手臂,拉枪点射。
子弹轰爆了第一个幸运儿的头盔,尼龙绑带跟着弹药动能削裂了他的下巴,盔甲还没落地时他的头颅就叫枪弹打得分家。
掩藏在阴影中的怪物抱住了这具尸体——
——赌档的走狗们想反击,调转枪口的一瞬间,却惊讶的发现同伴多少都挡了一部分射界。
叮叮当当爆头裂盔的声响起起落落。
在这种位置,枪匠只需要按照近点原则扣扳机,打中一个目标,就迅速移到另一个最近的目标继续射击。
那种气定神闲如射击靶场站桩打靶的感觉实在太好——他就像是回到九界车站的训练场里,手枪弹敲开头盔敲脑浆的感觉令人感到莫名安心。
枪声啸响,杀气横秋。
物理超度,风雷激荡。
一切都来得太快,这短暂却烈度极高的火并结束以后,枪匠丢开怀里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闪蝶衣有两处受了手枪弹的敲打,只留下两条白痕——是肉得一逼的同时伤害还高。
现场多出来十一具尸体。
还有两个站着的,是丢了脑袋的没头脑,死而不倒冒着热气。
另一个是脑袋还在的不高兴,已经吓得忘记反击,枪也握不住了,一个劲的摸索着身体和下巴,确信自己的头颅还在,就开始痛哭流涕,说着日语。
“别杀我呀!别!别别别杀我呀!
不要呀!”
雪明并非刻意要留这家伙一命,只是因为两匣子弹都打光了,他换弹的这点功夫里,就听见最后一位不高兴开始讲人生,谈理想,似乎是很不甘心,要把走马灯都过一遍。
“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呀!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呀!我想带着优子小姐去香巴拉旅游!我想吃仙丹!我想在二环买房!我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我想吃豆腐烧肉!我健身卡还没到期...我...”
雪明早就换好子弹了,他举枪等着不高兴小哥把所有的[求不得]都说完。
“我的刺激战场还没打到最高等级,游戏里的朋友们还可能在等我回去呢...”
不高兴小哥哥满脸涕泪,在强烈的刺激下,在死亡威胁中爆发出了惊人的表达欲。
“要是他们看不见我了,一定会很伤心吧!明明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这样永远消失了...一定会感觉到很奇怪吧!这样做是很不礼貌的呀!”
“所以不要杀我好不好?不要杀我好不好?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呢?为什么要把我留到最后呢?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班组里的其他前辈,他们可以一下子就死去,连死亡前的恐怖都感受不到!真是令人羡慕的经历...可是这种体验我也不配拥有吗?只能...”
“砰!——”
枪声盖过了所有奢望。
无线电里传出小七的质问:“你太残忍了!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
“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想多听一会...”雪明丢开这支92f,就近换了一支:“刚才是枪膛过热,不小心走火了,真不怪我。”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小七搞定了后台的两个敌人,从主舞台走出来,准备和爱人汇合。
和风舞台的道具幕布里钻出来一个神态拘谨,身形狼狈的身影,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年纪在四十来岁左右,身形瘦弱,没有穿戴盔甲护具,直勾勾的盯着雪明和小七。
两人一开始都以为这家伙是赌场里的客人,直接将他无视了。
十来秒之后,从舞台上亮起两根粗大的蜡烛,光亮渐渐照出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样貌。
“两位客人,就这么直接走了?恐怕我很难和拓真大人有个交代呀”
雪明回过头,正准备提枪收头。
小七则是抢先一步对答:“阁下何方神圣?”
在烛火的映照下,男人的长相与石村拓真非常相似,应该是石村家安排在赌场的管理人。
他就此跪坐在舞台中央,像个幕府时代末期的老将军,神情严峻看向两位不速之客。
“我是这家门店的主人,也是拓真大人的侄儿,两位杀光了我的门客,我想小叔也不会放过我,一定要我切腹谢罪。”
他缓缓从舞台上取来两把装具精美的打刀,横在身前。
“我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希望两位其中一人,能与我在舞台上斗剑比武,决出生死。”
雪明:“你有病吧?”
“混账!”石村家的大侄子怒道:“我只想像个战士一样!如樱花飘洒落地那般死在舞台上!绝不想背负落败逃跑的耻辱!难道两位连这么一点尊严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小七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台去,“来哩来哩!我来和你战!”
石村家的大侄子颇感欣慰,一下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他没有穿戴护甲,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这两个入侵者身上佩戴的甲胃,那是连子弹都无法留下伤痕的宝衣,他确实是来寻死,只追求一个仪式感,是不愿切腹自尽的讲究人。
大侄子抱起其中一把刀,庄重的交到小七手中。
“请!”
小七拿走刀,立刻走出八步,回过头来严阵以待,与对手遥而相望。
“请!”
在烛火的映照下,两人持鞘僵立,都是四平八马的坚毅弓步。
热烈的决斗即将开始,摇曳的火焰之中,光线也似乎要开始扭曲。
“燃烧起来了!”石村家的大侄子怒目圆瞪,畅快无比:“谢谢!谢谢你呀!我的对手!你的英勇身姿好似斩杀恶鬼的武神将!要燃烧起来了!”
小七矮身虚握刀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要上了!”
石村大侄子拔刀出鞘。
“啊!做个了结吧!”
小七从刀鞘处取来m92f,然后清空弹匣。
非常快啊!
非常快!
快到石村先生甚至没有什么痛苦,身中十五枪倒毙而亡。
雪明在台下看了半天,他抬手又放手,想去揉捏鼻子缓解尴尬,但他做不到,因为闪蝶衣的面盔太厚,挡住了手指。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开口说话。
小七丢开刀,换好新的弹匣,敲了敲面盔上的摄像头,和爱人讲。
“boss肯定爱看这个。”
Act.16 Subversive·天翻地覆
[part一·赵家的狗]阆
谁都知道花棋银行是姓赵的——慈悲会的会长说过,做钱庄生意,这是亚洲人的特长。
天还没亮,就可以看见亭口往街市来来回回疯跑的四头大犬。那都是赵家的狗,要是开了早市,它们也不能这样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只有太阳还没出来时,可以戴着项圈撒欢。
和[kingdom·王土]里的大狗一样,这些西班牙猎犬身边都跟着癫狂蝶,已经是维塔烙印的形状了。
和十一区黄牛镇的布局相似,花棋银行旁侧就是市政厅,不像五十米外的电视台高塔那样缤纷多彩五光十色,它是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四头肥硕强壮的恶犬在啸叫狂吠,它们被肚子里的蠕虫折磨着,痛苦也快乐的交媾,绝不会生下新的小宝宝了,也依然要狂欢。
银行门口坐着十四个人——
——那是十四个无家可归的人,都是老人家。阆
“你也买了基金?”
“不是的,我买了定投...”
“基金和定投有什么区别呀?”
“不知道...但是我们都坐在这里,应该是一样的吧?”
他们来自海滨街道铺面之后的筒子楼,家里多少都有点闲钱,在尤里卡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冲进富豪俱乐部。
这些老爷爷老奶奶,年轻时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是吃人肉搞大钱的一把好手。
可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都在几年前听信了银行经理的话,买了爱神基金会的各种产品。阆
起初花棋银行的柜员、销售、客户经理专门针对这些大存单用户定制了一套话术。
他们可以当儿子,当孙子,上门为老年人提供[亲情服务],比亲儿子还孝,比亲闺女还甜——
——爷爷奶奶们听信了这些柜员的话,耗费一生的积蓄买下这些银行背书的产品。
“一开始呀,他们就说这个是哪个哪个东西,什么战略合作关系搞的,收益率好得很啦...”
“都是放屁!现在收不回来钱!我该找哪个去!”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诸位爷爷奶奶也安静下来,压低声音商量着。阆
“多久偿清呀?”
“原本是七年,后来拖到十七年。”
“我哪里还有十七年,我哪里还有十七年呀...”
“我有一千两百万在银行里...后来小李(介绍理财产品的柜员)说,那钱不在银行里咯,我也不知道钱去哪里了。儿子和我吵架,要我自己来解决这个事,他没有空,他没有空,他忙到吐血...”
赵家的狗累了,就趴到银行亭口旁边,等太阳来了,它们就要回狗舍。
“他为什么不讲话咧?昨天还好好的?”
“哦!他是签了字的那一批。”阆
“什么字?”
“原本不是说,慈悲会欠我们的款,要十七年才偿清吗?”
“嗯。”
“花棋的经理说,要我们不要闹,不要往外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提前把钱还回来。”
“他是?”
“他签了,那是一张借据——意思是银行先帮慈悲会还了这笔钱,剩下的钱呢。如果慈悲会还给我们,我们再还给银行,一来一去是不是就扯平咯?”
“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阆
“等一下,如果慈悲会不还钱呢?”
说到这里,老头老太们也不讲话了,能听见声音细小的抽泣。
过了半晌,从海滨娱乐城飘来血的味道,吹起赌档的金鱼旗,带着风铃的声音一起,很好听。
“讲起这个事我都觉得好笑...”
“明明是他们欠我的钱!凭什么最后我还要还他们利息啊!”
“你确实是签了字的——没有办法。”
“你应该是要跌得粉身碎骨,晚节不保了。”阆
“去你妈的老天爷!”
那赵家的狗听见了爷爷奶奶的埋怨声,立刻跳到花棋的紫铜招牌下边,冲向声音最大的那个,最愤慨最恼怒的那一位,它们壮得像狮子。
第一口衔住老头的腿,只咬着却不咬断,怕他乱动逃跑,不能踩住大地也就失了力气,免得其他猎犬伙伴受伤。
跟上来的第二头猎狗立刻撕扯脖颈,与其他兄弟姐妹喝上几口热血,再慢慢来料理其他部分。
等到五脏六腑都要吃空了,留下一颗心,留下一块肝,是给赵家老爷准备的,等到太阳出来,动员兵就会把这条尸首送去人肉工厂封上外包装。
它们只吃了一个人,非常懂事,不像[kingdom·王土]里野性难驯的低等生物,还需要犰狳猎手反复用强烈的指令去操纵。
想来赵家的狗肯定是能听懂人话,能分辨敌友,否则不止吃这一人。阆
银行门前再没有人声言语,都是戚戚悲苦的唉声叹气,倒更像是狗叫。
往城市电视台的文化大厦上,那座塔楼的顶端有一轮月亮灯牌,那是极好看的装饰品,此刻也没有光了。
风乱了一阵,园艺门店前的康乃馨落下来几片花瓣,它跟着乱流往前席卷翻滚。
就见到街口跑来十四五个年轻人,衣服干净,全副武装。他们一边飞逃,一边往身后紧张的观望偷看,有跌了好几跤的也不怕疼,似乎实在是不放心,一定要看清将近的死期才行。
死神的尺寸是十二点七毫米。
ash的枪焰像婚礼上的花火——
——花朵要送给伴郎团,礼炮的声响会惊起三朋五友。阆
这十四五个精英兵身上的甲胃在春雷一样的爆鸣声中炸开,受了巨大的子弹动能冲击,在长街翻滚,血肉成泥。
跑得稍微慢一些,在队伍尾巴持枪要还手的宾客,也是最早中枪翻倒的,他们受了冲击,还没有完全死去,爬起来时腿止不住的发抖,胸骨凹陷下去,却因为授血的体魄难以身亡,只觉得胸闷疲劳眼皮打架。
他们两两搀扶着,在ash的枪口下被逼到一家剪纸艺术馆旁侧,就看见纸屏风里钻出来一只恐怖的血手。
那是另一位死神来了——
——赤红的手套抓紧了班长的胳膊,扯向屏风一侧,景光好似蛟龙一样的枪管就将班长杀死,让头颅消失。
从这条路往前看,经过慈悲会的和平公馆,老东京路口,千叶区,总共十八家赌档。路上尸骸无数,血流成河。
顺着街道的消防通道和引水渠,巷子口与还没有收摊的小食铺一路走出来,一脚踩上去,是不会在路面留下脚印的,因为阴巷狭窄,路面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阆
......
......
[part2·杀]
枪匠耸立在凄冷也热烈的市政厅长街尽头。
小七刚刚踢开最后一具挡路的尸首,举枪瞄准那四头西班牙猎犬——
——赵家的狗立刻明白过来,嗅见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喉口呜咽悲鸣,又狡诈的摇尾乞怜谄谀献媚。
小七毫不犹豫的开火了——阆
——子弹敲开勐兽的颅脑,其他三头猎犬立刻暴起飞扑。
听ash枪弹连发,小七的肩颈抖擞,扫射转移的动作艰难僵硬。
那妖魔猎犬身影轻灵,看起来肥胖笨重,肿胀的肉躯却轻飘飘的,在步行街石砖上抓地变向形如鬼魅。
它们认得智人手里的凶悍武器,也知道如何逃脱枪口的锁定,肩颈和屁股中弹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反倒添了几分凶性,要扑杀过来了!
从电视塔的大月亮灯牌落下来一道光——
——贝洛伯格从天而降,落在枪匠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景光的套筒枪膛似游龙吐珠清空弹匣,却造成不了多少实质性的伤害。阆
9*39弹丸轰在这三头畜牲的皮毛上,破开一个个拳头大的血坑,猎狗好似行尸走肉不知疼痛,当头的先锋张开大嘴,勐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枪匠提剑怒击——
——兀的一下稍有微小偏折角度的纵斩抢了中线!
从明德遗骨中迸发出灿烂的光焰,辉石与棍棒通神会意,生生将这吃人的畜生分作左右两半!
没有半分歇息的时间,持剑进步改了牛式,斜侧方扑杀来的第二头猎狗被砍掉半边脑袋,叫枪匠以肩冲顶,尸首卸在路边抽搐颤抖,四腿不听大脑指挥,一个劲的蹬踏着。
剩下最后一条胆小鬼,见哥哥姐姐们都死绝,开始畏缩惧战。阆
枪匠一挥剑,从贝洛伯格的剑嵴上泼出稠厚黏腻的血,上千度的高温裹了一层厚实的焦炭,光芒都要被遮挡住。
振剑挥洒,那血液化作一道赤红的新月,落在长街的砖石上,此刻小七终于换完了子弹。
她换弹的速度很快,只是枪匠提剑杀敌的速度更快。
眼看猎狗想转身逃跑,终于明白街口那十四五人为何要亡命奔逃,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ash打断了它的后腿,又打断前腿,歪歪斜斜一头撞上亭口的岗哨铁板房。
看守大门的雪鸮动员兵终于从睡梦里惊醒——
——他仓皇起身,要为赵家的狗鸣不平,枪也没抓稳,立刻推门出去。阆
刚探出身体,那人头与狗头,都叫贝洛伯格一剑噼飞!
枪匠杀完了畜牲,使贝洛伯格往拦车的长杆上敲敲打打,震下烧透的血浆,震下焦黑的泥炭,就看见白花花的焰刃迸发出磅礴的火气来,似乎寄宿在剑刃里的督灵也在狂怒。
这时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滚到银行门前,太阳刚刚从庞贝大海升起,像是一颗金灿灿的鸡卵。阳光照见尸首,这癫狂蝶铸造的妖魔就立刻消散,像火炉里投去松针,变成金红二色的星焰。
门前讨债的爷爷奶奶都一哄而散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被猎犬吃剩下的心肝。
不过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枪匠抬起头,凝望着一百三十多米之外,在电视塔的窗户边挥手报喜的大弟子——哈斯本把贝洛伯格还给了老师,要接着执行任务。
对海滨赌档的十八场剿灭战斗结束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阆
雪明和小七冲进银行,把尤里卡总行的印钞机抬了出来,用贝洛伯格的超高温剑刃撕开了保险库的大门,紧接着在银行门口写下了八个大字。
[替天行恶·傲狠明德]
......
......
五王议会的四方露台——
——僻静无人的小角落。
boss坐在吧台前,刻意避开了乘客们,与灵翁和经理人马库斯一起喝酒。阆
“有个坏消息。”大堂经理一边为boss倒酒,一边说:“石村拓真死了,没来得及审,在路上就死掉了。”
傲狠明德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感觉,“康雀绝不会留他一命,这家伙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这是好事。”
经理:“好事?”
boss:“这代表慈悲会的人急了!我们摸到了他们的痛处,确确实实的造成了有效伤害!要继续逮住这种弱点打!”
紧接着好猫咪跳上桌,抱着酒杯牛饮。
“石村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细节...”
经理人马库斯努力的形容着,试图用肢体语言加之解释,尽量还原当时诡异的画面。阆
“我们的押运队伍正要离开尤里卡,还在车上的时候——石村拓真突然开始呕吐。”
“具体来说,是食物从他的喉咙口冒出来了,很恶心。”
“那些水分、浆液,肚子里的意面湖湖,像是突破了重力的束缚,往上漂浮起来了。”
“紧接着这家伙不受控制的跟着漂起来,趴在了押运车辆的顶盖上。”
“他喘不过气,呕吐物堵塞了气管。”
“最后就这么死在车顶,像是受了重物的压迫,皮肤干瘪,血液挤烂了毛细血管和粘膜,都渗进车架的缝隙里。”
“这是康雀·强尼的魂威在作祟!”boss如此说着,继续喝酒。阆
马库斯急切的问道:“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无名氏吗?他们恐怕还不了解这家伙的魂威超能.”
boss:“对,联络白猿号,把石村的尸检报告和灵能侦测检验结果发过去。”
等到酒保离开,灵翁顶上酒保的位置。
好猫咪开始吐苦水。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灵翁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七十多年!整整七十多年!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好猫咪举起爪爪,轻轻摇晃:“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些年我失去了什么!”阆
“而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亲友朋辈在敌人的屠刀前卑躬屈膝,低头流血!我答应过他们的祖先,要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可是...”
“我只能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更虚弱,一直憋着一口气!我说傲狠明德你以前失掉的东西,就一定要完完整整的拿回来!我一定要癫狂蝶圣教明白!我要闹个天翻地覆!”
“我要铸剑!我要把心里的怒铸成复仇的铁!”
“我...”
灵翁:“喝酒喝酒...猫哥...”
“你先喝!”
boss嫌弃的推开杯子,似乎是没有说够,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阆
灵翁举起酒杯,往珠光宝气的喉舌脖颈送去,酒液淋过黄金白银,最后洒在地毯上。
好猫咪想了半天,抱起杯子。
“还是我喝吧。”
Act.17 Elixir Of Life·不死仙丹
[part一·万魔宫殿]
“我们这个产品呢,内含一百八十克b型炸药...”
“通俗来说就是tnt和黑索金混合的手榴弹。”
“有效杀伤半径是五米,有兴趣的老板呢,可以订阅小妹我的频道,现在买两箱十二枚送主播私房照...”
电视机屏幕一黑——
——唐宁从床上爬起,表情古怪的问:“为什么尤里卡的带货小妹什么活都能整出来?”
哈斯本叹了口气:“这座城市各行各业都是物理意义上的[卖肉],不整点绝活,很难在如此残酷的竞争中胜出,罗伯特,你也知道尤里卡的生态——输家会变成赢家嘴里的粮食。”
唐宁感叹着:“这座城市和潘德曼尼南(神话中的万魔殿:由恶魔王子玛门为父亲修建的魔王宫)一样,住着各种妖魔鬼怪。”
哈斯本:“是啊...”
“我和你一起进广播大厦,彩妆的专柜栏目,就看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姑娘在换脸皮,那是取了人皮当面具。”唐宁回忆起电视台的栏目组,心中发麻:“她们把手机缝在手臂上,似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观众。”
哈斯本捧着[桂冠],要把大姐大的辉石抓在手心,才能感到安心。
“最恶心人的地方是四层,那是电视台的收费频道。”
唐宁心有余季:“确实...”
第四层的成人栏目,类似于暗网猎奇真人秀。
[kingdom·王土]中的生存竞赛就像是把饥饿游戏搬到了地下世界,是血腥的杀戮竞赛。
而电视台的节目相对低碳环保,这猎奇真人秀包含了各种严苛的极限挑战,根据观众喜欢的栏目私人订制。
尤里卡火山城的明星们要在节目的故事版里,听从观众的命令,像人偶一样演绎不同的故事。
像吃屎这种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的东西,是火山城电视台每个颇有名气的小主播都接触过的事。
偶尔会选同期一批出类拔萃的苗子,来搞天体派对和人肉宴会。
撇开这些写太多会404的内容,先按下不表——
——哈斯本与唐宁在电视台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查到了一样很神秘的道具。
它叫[仙丹],在西方人英语口译有不同的意思,也叫[elixiroflife·不死仙丹]。
大多来尤里卡火山电视台求前程,求富贵的人们,都知道美丽的皮囊有保质期,与爱神慈悲会勾连媾和的电视台,就从康雀·强尼那里求来了这种神药,据说它能和万灵药平起平坐。甚至比万灵药更厉害,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唐宁立刻想到了老家英国伦敦的吸血鬼们——
——这些蝠怪也向人们兜售蒙恩圣血,恐怕仙丹就是类似的东西吧。
但是师兄弟二人抓来一位编导拷打逼问,却发觉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elixiroflife·不死仙丹]的效果,远比玫瑰教的圣血要神奇得多。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枪匠和小七推门而入,师母白青青没走两步,立刻尖叫着:“唐宁!你怎么不穿裤子!”
小罗伯特一个弹射起步躲回了被子里,满脸委屈:“我也没想到师母您直接就这么闯进来了呀!”
哈斯本抱住辉石桂冠,和老师与师母解释道:“罗伯特之前受了重伤,他被老干妈打掉了下半身,用白夫人制品催生的新肢体非常脆弱,连快步奔走都成问题,要修养很久才能好起来——我要他脱了裤子,按照我教他的方法按摩,方便下肢恢复。”
雪明:“你教他?”
哈斯本:“是的,只用教一次他就学会了,以前我在游骑兵团也经常受伤,如果是贯穿伤,或者手脚被打断,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这是我的老团长教我的。”
雪明:“辛苦了。”
唐宁躲在被子里穿裤子,嚷嚷道:“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有新的情报,还有两样东西要你们看看。”雪明拉着小七一块坐下,往茶台上放了两个玻璃瓶:“一个是在赌档里找到的。”
他指着空荡荡的瓶子,瓶中似乎是什么都没有。
哈斯本疑惑的问:“老师?这瓶子里面有东西吗?”
“在这里。”雪明拿起瓶罐,倾斜角度,最终倒置。
从瓶口盖子露出一颗荔枝大小的鲜红肉球——
——那形状像极了混沌之卵,却比混沌之卵小了很多。
“这是什么?”哈斯本没有见过,哪怕在游骑兵团,或是秘文书库也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物件。
“这就是[仙丹]。”雪明说起这玩意的来历:“我和你们师母在剿灭赌档的驻军时,从一个敌人手里夺来的——他临死之前似乎想吃药救命,还嚣张的叫嚷着,让我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于是我把这个东西夺过来,他的眼神就清澈了。”
唐宁:“哈哈哈哈哈哈!”
哈斯本:“还是说说这个吧,老师...”
“他们把这玩意叫[仙丹]。”雪明捧着玻璃瓶旋转,“我看它倒像是一颗混沌之卵,长得和pos一样,很奇怪。”
唐宁立刻说:“混沌之卵也是凶兽的化身!这个我学过!老师!”
“嗯,之前我在揍这些赌档驻军的时候,发现他们之中的干部,就用混沌之卵当电话——”雪明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石村拓真也有这玩意,似乎是用维塔烙印当做病毒,控制了这些憨憨的肉球。”
唐宁紧接着从床上蹦起来,跳到沙发旁,坐在枪匠老师身侧的扶手上。
“这个东西像混沌之卵的幼年体呀!”
雪明:“你慢慢回想一下,不着急,把事情讲清楚。”
“我们敬爱的傲狠明德是梼杌恶兽。”唐宁解释道:“而这个混沌呢,似乎和boss是一个级别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形态,但它一直都为地下世界的银行系统服务,货币的现代化多亏有它,人人都离不开这颗小肉球,不然就得抱着一大堆纸钞往返于各个银行和市场了。”
原本混沌之卵上边的数字拨盘,是人为移植进去的,可以利用信息素的神经网络,建立一个相对封闭的记账系统,就像是与一个等同于boss级别的神明签订契约,将地下世界所有的账目,都移交给这台生物计算机来处理。
如今爱神慈悲会似乎得到了黄石人的支持,他们能拿到混沌之卵当做实验体,建立自己的通讯系统。
“这种[仙丹],好像是培养皿里造出来的。”唐宁推测道:“但是它为什么这么奇怪?”
如此说着——
——众人都在观察[仙丹]的动态,与世间万物截然不同,它仿佛不受重力的影响,与寻常物体是反过来的,它在瓶中滚动的轨迹,都是直直朝着天花板去。
......
......
[part2·老可汗的故事]
没等雪明介绍第二样战利品,敲门声响起。
白青青去开门,将老可汗迎了进来——
——这英俊的老爷爷微笑着,给未婚夫妇准备了两样小礼品,要等会亲手送上。
他带着工具包进来,坐在哈斯本身边,每个人都打过招呼以后,从左手边放下弹药箱。
“补给我带来了,英雄们。”
师徒四人清点弹药,看向这位年迈的闪蝶——
——如果说尤里卡是一座魔窟,爱神慈悲会将这里变成了地狱。
那么老可汗的白猿号,可能是魔窟里唯一的圣堂了。
这座旅店有严格的验血机制,也有偏光六分仪以外的鉴别手段,根据年长的店员所述,老可汗是开拓香巴拉航路的英雄们的后代。他应该对康雀·强尼,对爱神慈悲会和仙丹有更多的了解。
这位老人拿走瓶子,眼睛盯住了瓶子里的肉球。
“这是慈悲会的科研成果,秘文书库也一直在做灵能相关的科学研究,像鲁邦先生尝试将杖石合一,创造新的工具。”
“你们看到的这颗仙丹,有一部分技术来自香巴拉的炼丹术。”
“在庞贝大海的另一边,那是一个相对封闭,极少有现代社会人类涉足的世界。”
老可汗如此说着,打开手机通讯录,指向罗平安道长的微信名片。
“这个人就是从香巴拉走出来的,你们能想象吗?海的另一头,其实是一个落后于文明社会几百年的古代王国——那里依然有皇帝,有朝臣,像你们东方的清明两代,很神奇吧?”
“可汗先生。”雪明指着肉球问道:“这仙丹到底是什么玩意?有什么用?”
“癫狂蝶圣教有[授血法],用霍恩海姆三元质,配合山妖血脉养育的各种灾兽,和癫狂蝶的病毒,来催生出强大的战士。”老可汗解释道:“这种[仙丹]更加厉害,是混沌之种的体细胞进入培养皿,加上不同的配方炼制出来的药物。你们看这颗肉球,是漂浮起来的,这是康雀·强尼的魂威在作祟——它的名字叫[subversive·天翻地覆],可以使物质的重力发生改变,倒转天地飞檐走壁。”
“哦!我见过这玩意!”小七立刻想起了花棋银行门口的那几条狗:“就今早,在花棋银行门口有四头西班牙猎犬,它们胖得和猪似的,却跑得飞快!”
雪明立刻拿出第二样物件,也是一个瓶罐,里边就装着西班牙猎犬的一块肉,与这仙丹相似,是漂浮在半空中。
老可汗点点头,接着解释道。
“没错,这是康雀亲手制造的丹药,他能通过这种方法,将魂威的超能变成一种祝福,送给慈悲会的战士们。”
“在香巴拉的东方古国,大夏国有炼气士的传说。”
“叫做丹砂渐红,炼赤成金,金丹入体,可以长生。”
“我想罗平安先生来自那里,那里的灵能者,也有另一套授血的办法,仙丹可能是其中一种。是他们的长生药——用混沌之卵当做素材炼丹,就是慈悲会用来招兵买马的手段。”
老可汗从工具包里掏出材料,展示给众人看。
“石村拓真死了,也是死在仙丹的控制下,是康雀·强尼用魂威杀死了这个家伙,他死在武装车辆里,像是受到极大的压力,被自身的重力压得肢体变形,在车顶变成了一滩肉泥。”
“他肯定吃过仙丹,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雪明神色凝重,想到了另一件事,与零号站台相关的事情:“如果慈悲会长的灵能是改变重力,零号站台会不会...”
小七:“在我们头顶?!”
尤里卡火山城没有铁轨,黄昏隘口之外的空腔地带,距离岩窟顶部足有一千七百多米的距离,薪王偶尔能照亮那片区域,或许零号站台就藏在天上。
“很有可能。”老可汗分析道:“爱神慈悲会的领袖,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是以天神的使者,以爱神丘比特的形象出现的,他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这家伙就是个魔鬼!”唐宁骂道:“还天使呢!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尤里卡的市民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他干的!”
“也算是一种产业升级了。”哈斯本歪着脑袋盯着这颗血淋淋的仙丹:“以往授血仪式要教会的元老和灾兽在场,蒙恩圣血这种东西见到阳光就会失活,保存不了多久——他们居然会利用混沌之卵来授血,把[仙丹]当做权力的代币使用...”
唐宁接着说:“一方面可以奖励慈悲会认可的人才,另一方面由于康雀的魂威,任何不听话的帮众干部,都会被[subversive·天翻地覆]杀死——这种管理办法成本低廉,效果很好。”
老可汗放下[仙丹],掏出工具箱里的纹身用品,他与雪明说。
“枪匠,我想为你们夫妇俩作一些仪式,当做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雪明看见老人家手里的彩绘刀笔,钢针墨水,有些不解。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没有力量与康雀对抗。”老可汗讲到了伤心处,眼神也暗澹下去:“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眼睁睁的看着这座城市慢慢落到癫狂蝶圣教的手中,曾经淳朴善良的人们,变成恐怖磨盘里的肉泥,在物欲横流的魔窟里,变成失去自我的行尸。曾经勇敢无畏的人们,被魔王收买腐化,变成残忍嗜杀的工具——而我被慈悲会的喽啰绑住双腿,挂上一块石头,他们将我沉进海里。我却因祸得福来到了白猿号。”
“我相信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这艘船是祖先留给我的财宝,于是我召集旧部将它翻新,它也变成了连通外界的窗口。”
“我的魂威很弱小,它的能力是留下不可磨灭的标记,是一把刻刀——最早我在船上的工作是绘制海图。”
“我相信无名氏的战士能把癫狂蝶从这片土地上赶走,我希望用纹身的方式,送给你们祝福。”
雪明想了想,最后脱下外衣和衬衫,与老可汗点了点头。
老可汗立刻动手,在雪明背上刻下字迹,那是boss的宗旨,是深渊铁道的企业文化。
在凡俗世界,有一个冷面杀神,他叫基努·里维斯,背上也有这串拉丁文。
[fortisfortunaadiuvat·命运卷顾勇者]
Act.18 The Chain·锁链
[part1·这该死的恨]
凌晨两点四十分,比利小子要赶去下半场。
他喝得酩酊大醉意识模糊,一个劲的打酒嗝,胃里的酸水往喉口冒,趴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远方的一切。
这座不夜城拥有惊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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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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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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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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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Act.19 My Brother·我的兄弟
[Part①·手足之谊]
“福亚尼尼!你说比利大哥真的能带咱们发大财吗?!”
海滨街道富人区,剧院的对角街巷里。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沙县小吃门前。
鲨鲨披着大风衣,躲在罩帽中,它的眼睛长在头颅两侧,戴上帽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它与福亚尼尼又问了一遍:“我不想吃饺子,至少不是八块钱一份的饺子——可汗爷爷说我必须吃肉,鲨鱼是要吃肉才能长大的。”
它一边往臂膀上抹药油,一边与福亚尼尼说。
“白羽鸡只要四十二天就能长大,它们生下来就要被人们吃掉,是最便宜的蛋白质了,我很好养的!很好很好养!”
福亚尼尼神情复杂,看向大剧院,心中期盼着兄弟能平安归来。
“福亚尼尼,为什么你不说话?”鲨鲨看不见东西,就凑到人类伙伴身边去,它还没完全长大,沉重的上肢轻轻推搡着福亚尼尼的胳膊。
它好奇的问:“比利大哥要怎样带我发大财呢?”
福亚尼尼立刻说:“鲨鲨.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挣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只是想长大。”鲨鲨张开嘴,把小笼蒸饺一股脑倒进嘴里:“我只是想长大呀,如果没有钱,我是长不大的呀!如果长不大就糟糕了!”
福亚尼尼:“长大之后,伱想干什么呢?”
鲨鲨立刻说:“要报仇!我要报仇!长大了我就有力量了!”
福亚尼尼怅然若失,从小鲨鱼紧紧握住的肢鳍来看,这个小孩子的内心有一把火,自生下来以后,活下去的目标就是要为父母讨血债。
福亚尼尼问:“是找爱神慈悲会的坏东西们复仇吗?”
鲨鲨用力点头说:“没错!”
福亚尼尼接着问:“你恨他们?”
鲨鲨立刻摇头说:“不!我不知道!”
福亚尼尼:“不知道?”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死掉的!”鲨鲨低下头,接着干饭,“那时我还太小太小,我没有看见两亲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
“可汗爷爷收留了我,我就去问可汗爷爷。”
“可是可汗爷爷也不知道,福亚尼尼你明白吗?”
“你明白这种心情吗?我找不到那个仇人,我找不到那个坏蛋.”
“可是我想,只要我长大了,变得更聪明了,变得更强壮了,变得厉害起来!就一定能找到的吧!”
福亚尼尼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鲨鲨揭开罩帽,两颊都是眼泪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是灾兽混种,或许吃人肉就可以快快长大,但是呀!但是呀福亚尼尼!如果我向可汗爷爷要人肉吃——那我也要变成爱神慈悲会一样的食人魔了!”
“到了那个时候,杀死爸爸妈妈的人,恰好就是我自己呀!是我自己!”
“比利大哥一定也是馋人肉吧——不然怎么会参加剧院的宫廷宴呢?他”
“不是的!”福亚尼尼连忙解释:“鲨鲨你不要这么想,比利他是为了给枪匠打掩护,要引开奥康娜,才出卖男色主动献身,他要拖住这个老妖婆,等枪匠与小七姐姐领了弹药,就是这头母老虎的死期!”
鲨鲨站起身来:“真的吗!”
福亚尼尼也跟着站起:“是真的呀!”
鲨鲨:“你们没有骗我呀?”
福亚尼尼:“我们没有骗你呀!”
鲨鲨:“可是枪匠大哥和我说,你们一开始就想骗我,在白猿号做不长久的,总会找机会加入爱神慈悲会,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呀!”
福亚尼尼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满脸都是被戳破小心思的害羞之情。
“枪匠大哥说,我和比利的意志软弱,思想滑坡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滑到什么地方,滑到什么程度,总要有个界限,有不能妥协的事情.”
话音未落——
——从沙县小吃的后厨走出来一位牛高马大的老板。
鲨鲨身上流着灾兽的血,灵感比福亚尼尼这类人高出两三个等级,立刻感受到了灵能者的特征。
老板是一个大光头,膀大腰圆肌肉鼓胀,身高足有两米,再看鲨鲨和福亚尼尼,就像是两头小鸡,挤在临街的小桌前吹着冷风。
沙县老板是一位灵能者,属于爱神慈悲会旗下游隼堂会的小干部,好比堂口兄弟们聚餐喝酒,推举帮众的意见领袖,这位老板就是富人区剧院周边一处堂会的管理者。
方才福亚尼尼与鲨鲨的对话,两人说了多久,老板就听了多久。
直到他手上的瓜子和肉条都吃完,酒也喝完了,终于站起身走出门来,准备收拾厨余垃圾。
不过在动手收拾垃圾之前,老板已经招呼兄弟们堵住街口两侧,绝不想放跑这两条鱼。
他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用比较装逼的修辞办法来讲——爱神慈悲会的打工人都有一种傲气。
他并不像骷髅会的喽啰那样聒噪,也没有玫瑰教的小布尔乔亚那般无病呻吟的坏习气。
比起劳伦斯的兄弟会,老板认为爱神慈悲会要更[高级],在面对敌人时,必要摆出黑帮教父的儒雅凶狠恩威并施的架势来。
于是他身形带风,大步走出门来,坐在沙县小吃的招牌下,准备和两位不知死活的小朋友谈谈人生理想。
“我听到一些事情。”老板巨大的肉躯挤在小板凳上,就像是碎星将军骑小马,不学个重力魔法都不知道这凳子是怎么受住壮汉的体重的。
他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自我介绍。
“我叫裘德洛,是片区管事,爱神慈悲会的干部(自称,属于外包单位冒名顶替),两位小兄弟不用紧张,刚才我听到你们讲,有人要对奥康娜·伊丽莎白女士动手?”
福亚尼尼不敢说话。
鲨鲨黝黑的皮肤之下冒出如雨的汗水——它几乎要变成一条咸鱼了。
裘德洛老板气定神闲,从两人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心情立刻变得愉悦畅快——他或许已经把奥康娜的生死大事放在第二位,要给自己写一本黑道爽文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从街巷前后两端涌进来十数个兄弟,大多是游隼帮的打手,他们手里没有枪,因为没有资格配枪,只带着球棍和水果刀,都是一身黑衣。
裘德洛拍了拍福亚尼尼的肩膀。
“我相信两位都是守法公民,特别是你,福亚尼尼,你叫这个名字对么?”
福亚尼尼立刻点点头,就感觉到肩头的肉掌是如此厚重,若是裘德洛老板一拳砸下来,他的脑袋一定会变成肉泥的!
裘德洛搂住福亚尼尼,另一只手开始玩筷子。
“有多少人在和爱神慈悲会作对?他们是谁?福亚尼尼,只要你把这些人的名字,居住的地方,用这只筷子沾点水,写在桌子上——我会把你当做手足兄弟。”
一根竹筷送到福亚尼尼面前。
裘德洛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没人知道是你写的,小伙子,没有人会知道。奥康娜大姐昨天还在为这事儿犯愁,她和我们讲,要加强防守,把两班换三班,就因为[无名氏]来了。”
“你肯定知道[无名氏]躲在哪里对么?”
“别别别,别那么看着我呀,兄弟。”
裘德洛笑嘻嘻的揉捏着福亚尼尼的脸。
福亚尼尼几乎恐惧到要流泪,四周涌上来十多个人,手里的家伙能把他和鲨鲨大卸八块。做成人鱼混搭刺身拼盘。
他们手里抓握着一袋袋零食,风干的肉条和杂菌佐料,都是癫狂蝶圣教入门必修食人课的优等生。
那些人的眼神,福亚尼尼是记得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是他曾经非常惧怕,非常渴望,非常希冀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情啊!”
福亚尼尼两腿一软,差些从凳子上趔趄倒地,立刻哭出声来,与裘德洛求饶。
老板却满脸无辜,嬉皮笑脸的说:“不可以哦!你不可以跪,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要给这头灾兽打抱不平呢!~”
福亚尼尼瞥了一眼鲨鲨——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解释什么。
裘德洛佝下身子,捧起福亚尼尼的脸。
“我的手足兄弟,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你会害怕?难道你包藏祸心?你真的想和慈悲会作对吗?我不这么觉得”
他拍了拍福亚尼尼的脸,语气轻柔温和,与他魁梧凶悍的肉身截然不同,仿佛爱神慈悲会每个帮众都是文质彬彬的。
“看呀,你抬头看一眼。”
福亚尼尼跟着裘德洛老板的手,一起抬头看去。
剧院的灯光与街巷的炊烟交相辉映。
裘德洛老板如此说:“我们的帮众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打拼——跟着慈悲会改造这个码头,建起一片文明社会,把这些灾兽混种赶出人类的地盘。”
“我们是文明,是强盛,是先进,我们修了歌剧院,建了医院和学校,我们维护地区的治安,我们依然遵守铁道的规矩,绝不触碰九界宪章。”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为什么你一定用看妖怪的眼神来审视我们这些智人同胞。”
“福亚尼尼,这里是尤里卡火山城,我敢和你打赌——你在地下世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繁华美丽的都市,在康雀会长和执政官的共同治理下,市民和平友爱,兵员和帮众亲如一家。”
“可是现在有这么一帮不识好歹的人来了——他们居然想借BOSS的名义,来杀害我们敬爱的执政官和慈悲会长。”
裘德洛捂着脑门,惊诧愕然。
“天哪我都不敢想!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坏!那么那么狠毒!”
他脖子上的血管一下子暴起,陡然迸发出狂怒的火焰。
“为什么有那么愚蠢!那么邪恶的歹徒!要来侵害这片净土,要来破坏人们安居乐业的生活!他们难道没有心吗?”
“为什么BOSS要听信无名氏的鬼话?!它一定是疯了!”
裘德洛捧着福亚尼尼的脸——
“——你们躲在[白猿号],对不对?”
鲨鲨浑身一紧,心中暗道不妙!
如果可汗爷爷的白猿号也暴露在爱神慈悲会的视野中,尤里卡火山城属于鱼头帮,属于星界稀人的最后一片乐土也要变成火海地狱了!
裘德洛说:“告诉我,福亚尼尼,你肯定知道[白猿号]的入口,你是个生面孔。哨卡的出入登记表查不到你的名字。”
福亚尼尼正在经受考验——
——那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裘德洛从衣服里抓出一把金银,手段简单直接。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的手足兄弟做错了什么,你会害怕,我知道,谁都会害怕,都会恐惧,都会屈从——重点是屈从于谁。”
“福亚尼尼,我再次向你求证,你一定没有包藏祸心,一定没有与爱神慈悲会作对的意思,是么?”
福亚尼尼点了点头。
裘德洛眼中有狂喜——
——[白猿号]是爱神慈悲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将无名氏的据点连根拔起,他裘德洛定能一步登天!
“为了见证我们的兄弟之情,我的福亚尼尼呀!”
裘德洛指向剧院厅,耐心的解释道。
“你不知死活的好兄弟,那个叫比利的小子,应该已经被奥康娜大姐做成小零食了。”
手指像是枪口,转向鲨鲨的鼻尖。
“这头早该死绝的星界贱种,我会把它做成一道鲜美的料理,当做我们友谊的见证。”
福亚尼尼脸色剧变——
——他立刻说:“鲨鲨是无辜的呀!”
裘德洛暧昧的摇了摇头,要彻底摧毁福亚尼尼的内心世界。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福亚尼尼,你怎敢说它是无辜的?我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它要长大,它要复仇,它甚至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头又蠢又坏的鱼人,要向整个爱神慈悲会复仇。你觉得我们会留它一命吗?有多少故事都把这些悲剧讲过一遍了。”
“像什么被灭满门的弃子孤儿,侥幸活了下来,最终成功杀死仇人的戏码——爱神慈悲会是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们的兄弟为帮会办事,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绝不会不干不净留下祸根,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为兄弟吊唁时还要担心受到牵连,被这些杂碎稀人刺杀。那是多么痛苦,多么悲伤的事情呀。”
“所以福亚尼尼!”
裘德洛将筷子递到福亚尼尼手中。
“我要你用这双筷子!捅杀这头鱼人!”
一下子,周围的人们都围上来了。游隼帮众将鲨鲨按在桌上。
福亚尼尼眼神恍惚,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裘德洛吐出猩红长舌,眼神凶狠:“如果你动不了手,要同情这仇敌——我没办法保证你”
“福亚尼尼!——”鲨鲨的凄厉的呼喊着:“福亚尼尼呀!福亚尼尼!”
“对不起对不起.”福亚尼尼握着尖利的筷子,左右盼望着,他大抵是在等[无名氏]的救主来,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
[Part②·可能不够喝]
“不用道歉!福亚尼尼!”鲨鲨的脑袋被几双大手按得变形,眼睛也快挤烂了,它只是一个劲的哭着:“他们说得没错!福亚尼尼!你把我吃下!就有好前程了!”
裘德洛抱着膝盖,恢复了平静,往前伸手。
他与福亚尼尼说:“祭品也知道它自己的用处——手足兄弟,爱神慈悲会欢迎你”
噗嗤——
两根血红的筷头从裘德洛老板的左眼窝刺下,从脑侧穿出!
福亚尼尼失了所有的理智,几乎被愤怒烧穿了心!
他扑向裘德洛时已经忘记了自身的三元质,肉身或精神都不那么重要了。
瘦弱的身躯依靠着肾上腺素的刺激,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那一瞬间暴起杀人的勇气和决心将这头食人恶魔钉在铺面的牌匾旁。
震天的怒吼几乎慑得一旁帮手按住鲨鲨的兄弟们发憷。
血液像是喷泉一样飞溅出来,突然涌起的灵能波动印证着福亚尼尼的蜕变——
——只在刹那他从化蛹的状态脱离出来,两根筷子叫强壮的灵体手臂死死攥住,撞进裘德洛这灵能者的手掌,扯开皮肉,撞碎了食人魔的灵体,直入死门。
福亚尼尼的头发都要飘洒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两眼有火,却止不住的流眼泪。血丝爬上眼黑要回过头来瞪住游隼的帮众。
眼看老大进气多出气少——
——帮众里一个带头的小兄弟立刻抬起刀,要把小鲨鱼的脑袋剁下来!
他三分威吓七分畏惧,只知道福亚尼尼突然蜕变,心中还有些忌惮。
“别胡来!福亚尼尼!你别胡来!这小子还在我们手上!”
一旁跟着叫嚣的帮众立刻附和道。
“对呀!你只有一个人!靠偷袭杀死裘德洛大哥算什么本事!”
“我劝你识相点儿!乖乖把[白猿号]的位置告诉我们,兄弟们带着你一起大富大贵!”
“求求你们了!”福亚尼尼大声吼叫着——
——他就此跪下,杀死街区的领袖,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他在磕头求饶,脑门已经发青。
“求求你们,饶过鲨鲨可以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它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我不可以这么做!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福亚尼尼没有那么厉害,身体中突然迸发出来的灵能也仅仅只是自保手段,根本就没办法在这十来人手中保下鲨鲨的性命。
帮众中为首的小兄弟反倒是被这灵能者的举动吓了一跳——在尤里卡从来都只有普通人给灵能者下跪,没有什么灵能者给普通人下跪的说法。
有种莫名诡异的恐怖感,笼罩在他们心中。
游隼帮的兄弟几个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一个优秀的灵能者,刚刚完成蜕变,只在瞬间就杀死了他们的街区领袖,居然跪在他们面前?
福亚尼尼依然在磕头,直到一个高大的影子从街巷的招牌落下。
大头皮靴踩在砖石道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听见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闪蝶衣装的兜帽下边,是一张金灿灿的大狼面具。
“有人在呼唤我,有人需要拔刀相助!”
流星拄着手杖,依照雪明大哥的指示赶到剧院街口,被灵能波动吸引到此地。
“正义的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只是张开双臂,狭窄的街区道路就被宽阔的肩膀堵得水泄不通。
“福亚尼尼,该跪地求饶的不是你!应该是这群宵小之辈!”
步流星拔出轻剑,从辉石中迸发出骇人的玫瑰色火焰。
“挟持小孩子来逼迫大人就范,哪怕你们这群人渣送进监狱,也会被其他犯人所耻笑”
这小子台词还没念完——
——棍棒和辉石亮相的那一刻,游隼的帮众几乎吓得丧胆,不由自主的往街口退。
鲨鲨重获自由时,挣扎着从桌上爬起,好不容易把肿胀的鱼眼珠给塞回脑袋里,回头一看——
——从门楼旁的娱乐城跳下来一头大狼。
她扑倒两个游隼帮众,只是利爪轻轻一带,那红的绿的就从肚腹里泼洒出来。
听见呼救的声音,游隼的帮众从其他街道赶来,密密麻麻如潮水一样的人群足有两三百众,辖区之外还有更多的人要赶过来,因为奥康娜·伊丽莎白在这里。
金灿灿的大狼面具里响起无名氏各部人员的语音消息。
“童话里的公主被困住了,枪匠,你说得没错。”文不才先生如此说:“勇者们都自告奋勇,要来讨伐恶龙。”
枪匠:“文不才先生,我需要你继续候命,直到爱神慈悲会的精兵领袖出现,要以强击强。”
文不才:“收到,你怎么不多摇点儿人?”
枪匠:“维克托老师的魂威不适合正面作战,特别是这种以少对多的战斗。”
文不才:“总不至于只有我一个吧?”
枪匠:“是的,援兵可能只有你一位,我向叶北大哥求援,他要从衡阴赶到地下五十一区,最少需要三十六个小时。其他区域的VIP闪蝶单位要离开各自的线路和辖区,也绕不开交通署的眼线,我想文不才先生你是编外人员,就没有这种困扰。”
文不才:“天才。”
步流星:“比利怎么办?!”
小七:“他的下半场肯定是喝不了啦。”
枪匠补充完弹药,要赶去剧院围点打援。
“想开点儿,对爱神慈悲会来说,阴曹地府要加班加点,否则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可能不够喝。”
Act.20 More Death and Silence·死寂无声
[part一·魔宫]
爱神慈悲会的零号站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绝密之地。
它位于尤里卡火山城正上方,在岩壁的穹顶有一座魔宫——
——是俯瞰众生的空中楼阁,是由[subversive·天翻地覆]的魂威超能建造的避难所。
康雀·强尼的肉身受过仙丹赐福,他的元质结构已经远远超过智人灵能者,只需要进食,就能补足维持发动魂威力量的精神力。
魔宫的占地面积约有七百余平米,最下方观察楼有四十多米高,所有的地石砖瓦建材梁架,都经过[subversive·天翻地覆]的赐福,超越自然引力的反重力,在这座魔宫之中创造出了许多艺术建筑的奇景。
这些富有理性美的几何设计或悬浮在半空,或紧贴于穹顶,完全违反了经典物理的铁则,在牛顿的棺材板上蹦迪。
铸造这座魔宫的人,正是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康雀·强尼。
能够得到[subversive·天翻地覆]这种神奇的魂威,起初仅仅是因为强尼先生的[求生欲]。
他曾经是攻坚队的一员,与荒野中的灾兽作战,与盘踞在野地的癫狂蝶信徒交锋,总会有意外挂彩身受重伤的时候。
每次从这副孱弱的肉躯中流淌出血液,强尼就立刻仰躺或趴下,这是最基础的急救措施——人体遭受的外伤,像撕裂伤口或断肢伤害,都会迅速的往外排出血液。
攻坚队伍的老兵曾经教过这个小子如何自救,要立刻探明受伤的部位,紧接着坐下,或者是躺下。
这么做可以让大脑和心脏与伤处平齐,让它们处于同一高度。
如果不这么做,因为自然重力,下肢创伤会导致身体迅速失血,大脑的供血也会出问题,一旦失去意识,难以使用万灵药或白夫人制品来自救,那就是死路一条。
每当这个时候,康雀·强尼就会躺下,开始祈祷——
——在眼睛出现失血性失明之前,黑漆漆的地下世界看不见天空,能看见的也只有同样漆黑的穹顶。
他祈祷着,傲狠明德的祝福能庇护他,能穿越一万多公里,从九界来到拓荒队伍的最前线,在身体感染维塔烙印之前,在灵灾浓度异常剧烈的环境中,在彻底疯狂之前,幸运女神或许能将他拉出深渊。
一开始,[subversive·天翻地覆]能做到的事情也仅仅是将康雀·强尼身体中的血液托举起来,让四千多毫升的血失去它们应有的重量而已。
再然后,魂威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它可以抬举重物,可以使护甲变轻,可以让康雀健步如飞,到了最后,能使数十吨的车厢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直到有一次——
——康雀被地区的参谋长激怒,用魂威偷偷将上司送上天,然后狠狠摔成一滩肉泥。
这个时候,攻坚队的小队长才发觉,自己原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它似乎无所不能,不论是让重力消失,或者是赋予另一个朝向的重力。
只可惜[subversive·天翻地覆]只能对一个[对象]生效。
只可惜这灵能神威,还有诸多限制,譬如它的射程,它的持续力,它的精密度,它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集中力。
在进行了授血仪式之后,[subversive·天翻地覆]迎来了第一次进化,它能够对多个[对象]生效。
服用了不死仙丹之后,这神奇的魂威更是永久续航,射程不限,只要康雀还保留着神智,那会长就是待机能力极强的秃头小宝贝,黄金打工人。
尤里卡火山城的贸易港口,有五千多条非常重要的货柜,都经过康雀的魂威加持,几乎将轮船运力提升了整整两倍。
此时此刻,康雀·强尼倒挂在穹顶之上。
具体来说,他躺在零号站台的人工湖旁,抱着双臂仰视着千余米之外的尤里卡火山城。
他满头白发,红彤彤的眼睛像是两块宝石,陷进一片青翠的草地里,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繁华都市。
不死仙丹赐给他绝强的视力,千余米之外的景观,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富人区的大剧院曾经是他商演宣讲的华丽舞台,沿着工业园往外十二座水塔一路建立的风光带,都是他用财富堆砌出来的高楼大厦。
这座城市耗费了他大半生的心血,如今他连家都不能回,只能躲在零号站台瑟瑟发抖,看着无名氏在黑暗中举起屠刀,将一条条街道染红。
他甚至不敢回房取枪,在零号站台还有一些重火力,防卫岗哨有两座防空机枪,武械库还有四千五百多发炮弹,可是只要一颗子弹从这里射出去,暴露位置的瞬间,连这座鹰巢都会被那些可怕的战士摧毁。
只要继续躲着,藏在这个避风港,无名氏不可能一直呆在尤里卡,或许一个月两个月之后,慈悲会能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康雀能换一副脸面,重新回到尤里卡接管生意。
他不敢冒险,绝不愿意去触枪匠的霉头——
——无名氏风头正劲,任何与他们正面对上的癫狂蝶都死无全尸。
只要躲起来,让元老院的人们和傲狠明德翰旋缠斗,为了利益,为了尤里卡的未来,或许boss能网开一面,让这座自由港继续[自由]下去。
毕竟...
还没想完,康雀童孔微缩——
——他分明看见,在剧院顶楼出现了火光。
富人区的周边地带已经成了无名氏的屠宰场,零号站台的消息有滞后性,立刻就有一位干部捧着混沌之卵赶来会长身边,将血淋淋的肉团子电话送到康雀手上。
“会长...会长...”干部声音在颤抖:“奥康娜·尹丽莎白还在剧院!她不能出事儿呀!会长!慈悲会的大部分账目都由她来操持,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蠢婆娘!”康雀大声骂道:“为什么?为什么她敢违抗我的命令?!”
干部捧起电话,不敢多说什么。
康雀先生看向这只肉虫,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似乎在什么时候,好像他与傲狠明德也这么递过一回电话来着?
这才过了多久...
这才过了多久呀...
......
......
[part2·剑风激荡]
百花步行街是富人区最奢华的地方,两侧的商业铺面地税昂贵,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常有不同区块元老院的权贵们带着家人度假,带着情妇销金。
此时此刻,它变成了一处屠宰场。
从东街口到喷泉中部的石子路,那丘比特大百货的小广场前边,步流星与三三零一两位煞星,好似阎王爷手下的牛头马面,对付慈悲会的堂口兄弟,只需要一人一狼,背靠背两支棍棒,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刀斧大多三两下就卷刃折断。
铁骑士分作锤剑两支,遇见这些收钱办事的喽啰打手是无坚不摧。
偶尔听见几声枪响,那不痛不痒的手枪弹敲在闪蝶衣上,就像是蚊子叮野猪,连毛都扎不进去。
在面盔夜视仪和热感应双重侦查之下,躲在暗处的爪牙无所遁形,行动力极强的青金大狼几个纵跃,就能从楼宇各处抓来几个开膛破肚的枪手。
如果没有灵能者,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偶尔有赶来支援的灵能者,听见闪蝶衣装面盔之下爽朗的笑声时,他们倒是先吓得腿软,再去看广场上满地的尸首,自然而然的作鸟兽散了。
剧院的密室里,奥康娜大姐自然是察觉到了楼宇外的异动。
她神情紧张,也想过无名氏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强而有力。
上一回组织里给干部们上课,作战记录是小兄弟会遇袭的画面,如潮水一般进攻的快速反应部队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印象。
那大姐大像个不知疼痛的悍妇战狂,独自一人闯进劳伦斯的零号站台,却被干部们看成一个笑话,笑大姐大空有一身傻力气,绝对找不到慈悲会的零号站台。
可是血红的混沌之卵里传出恐怖骇人的消息。海滨道路的十八个赌场,在一夜之间——
——不,只是上半夜,上半夜三个小时里,被两个人一锅端了。
三百多个驻场的打手,还有两队重甲精英兵全都是死无全尸,没有一个活口。
连带电视塔的班组一起,发电站周边城区的帮众,一共五百多个人,五百多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们破坏的电力设施,战车装备,铺面楼房数不胜数。
他们就在街道外,在广场上以一敌十,穿着那该死的闪蝶衣,像是在节省弹药,用冷兵器挨个宰杀战帮的兄弟们。
后来轮班换岗的兄弟看见血流成河的街巷,才幡然醒悟,给奥康娜和零号站台打了电话,将这个消息传递回领导耳中。
根据坊间市民的描述,穿着闪蝶衣的无名氏有四个人,剩下两个无甲单位都是加拉哈德的学生,都穿着校服。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奥康娜的理解范畴之外,听起来更像是都市传说灵异故事。可是从窗外飘来的血腥味不会骗人。
街巷中传来的哀嚎惨叫是那么惊悚恐怖,黑夜里时不时传出的大笑,还有巨狼的长嘶,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那么不真实,令人难以信服的梦境。
要知道在一天之前,奥康娜·尹丽莎白还能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去,在近百人的队伍中昂首挺胸招摇过市。
要是哪个不识相的多看了她一眼,冒犯她一句,立刻就会被战帮的兄弟剁碎了喂狗。
慈悲会在尤里卡无法无天,从来没有哪个人敢挑战它的权威,执政官都不行,雪鸮动员兵也是慈悲会的一条狗。
可是现在...
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下半夜才刚刚开始...
“奥康娜·尹丽莎白。”
枪匠已经坐在剧院密室的窗台边,他拄着一支大剑,抱住贝洛伯格。
从v形面盔下传出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那是令奥康娜浮想联翩,心神向往的声音。
她曾经在时代杂志和太阳报见过这位年轻才俊,见过枪匠的照片,知道他的名字叫[江雪明]。这张脸她很喜欢,却不敢多看几眼——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把刀。
像她这样的食人恶魔与枪匠对视,夜晚都会应验那个[巴巴亚戈]的夜魔传说,她无法入眠,会恐惧到流泪,从噩梦里一次又一次被吓醒。
枪匠没有正视奥康娜,他在观察街道的战局。
“我劝你放下武器,收敛魂威。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奥康娜一手抱住比利小子,她的魂威围绕着她。
[幸运七]没有多少战斗能力,这些娇弱的精灵本就是用来精算,用来敛财的小工具,她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慈悲会豢养的精英兵,让她开枪作战,那是天方夜谭。
此时此刻,她只能握住一根钢笔,抵住比利的脖颈,把这预选男宠当做人质,扮出一副外强中干的狠厉模样。
“你想干什么!别再过来了!他的小命在我手里!”
枪匠伸出食指,示意噤声。
奥康娜跟着枪匠的手势,朝着窗外看去——
——街道来了一组增援,都是攻坚团的战士,他们如今已是慈悲会的人,从排兵布阵和进攻态势来判断,肯定能给那一人一狼带来些麻烦。
在步枪弹的火力压制下,流星和三三老师要暂避锋芒,狼人抱住小男友往街巷里乱窜,撞进其中一个点心铺面,紧接着就听见院落墙壁破碎的杂音。似乎是逃到更远方了。
攻坚团的腐化士兵逐个进入房区搜楼,从后门前门搜索一遍,照着章程步骤探寻敌人的踪迹,再回到街巷。
枪匠对无线电说:“收网。”
从巷道一侧开进来装甲车,小七顺着狭窄的房区街道一路撞了个对穿,把街口的木栅桌椅带重甲精英兵一起撞成碎片。
她驾车从巷口冲出,立刻消失在街道尽头。
只是这个瞬间,在队伍枪口调转到街巷的一刹那。
流星和三三零一杀了回来——
——铁骑士的剑风激荡,在如此狭窄逼仄的环境里,好似勐虎入羊群。
跟随着步行街雾化加湿器的水汽,一片赤红的血雾升腾起来,它跟着狂风吹进屋子里,落在贝洛伯格的剑身上,将枪匠的面盔染成玫瑰一样的妖异红色。
“奥康娜·尹丽莎白。”
江雪明如此说着,伸出手去。
“把混沌之卵给我,我要帮boss给康雀·强尼带几句话。”
奥康娜的战斗意志在那一刻粉碎——
——她放开了手里的比利小子,步子凌乱向枪匠倒去,把手里的电话肉虫交给枪匠。
没等她站稳,只觉得颅脑一凉。
钢笔已经落到枪匠手里,在她的颅脑中刺出好几个窟窿来。
枪匠轻轻一推,这美丽的妇人就失了平衡,向一侧倒下,倒在地毯上,眼看手臂打颤,不听脑袋使唤了。
从携行背包里掏出walkan,把boss送过来的磁带放进去——
——远在零号站台的康雀·强尼就听见赤红的混沌之卵中传出傲狠明德的叫骂。
“强尼我告诉你!别让我在尤里卡逮住你嗷!不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卡——的一声。
枪匠收好了walkan,将随身听关停。
奥康娜女士终于咽气,比利像是泄愤一样,将这头母老虎翻过来狠狠踩了几脚。
尸体迅速浮肿,她再也没有反应了,冒出大量的红斑来,维塔烙印开始爆发。
——她死透了!
Interlude·插曲
属于爱神慈悲会的零号站台里——
——林登·范佩西喋喋不休,与会长谈起美好的未来,要展现新时代的金融创新办法。
“货币,货币,货币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我的会长大人,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货币是一种交易工具。”
“它是润滑剂,是信用力的体现,它能换来食物,换来衣服,换来枪炮和士兵,换来美女和房屋。”
“原始社会用货物兑换钱财,再由钱财购买所需要的货物,来完成交易。”
林登洋洋得意,眉飞色舞。他受了[天翻地覆]的影响,还没完全适应重力翻转带来的并发症,身体各处出现了溃烂浮肿,露出授血肉身的猩红斑疮。
“后来工业化让人类文明腾飞,我们的企业主有了更好的办法来挣钱。”
林登小子蹲在康雀身边,展示着黑板上最简单的商业模型。
由最初的[货→钱→货]变成了[钱→货→钱钱钱钱钱]。
康雀听得昏昏欲睡,他已经九十九岁了,经历过三个时代,打过两场大战,搞钱的事情他不熟,可是碍于永生者联盟的面子,要把林登小子的牢骚都听完。
“现在不一样了喔。”林登笑道:“哎...会长...会长你听好,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黑板上的搞钱办法,也从之前的复古模型。
从农业时代,从工业时代,变成了金融时代。
[钱→更多的钱]
不需要劳动生产,不需要公司形式的营业主体。
黄石人是地下世界的顶级掠食者,林登自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除了授血仪式以外,各种吃人的方法他都学过,只要不触及九界***,不触犯最根本的人道主义层面上的问题,各种擦边敛财官商勾连的办法,他没少干过。
与四十八区的罗本·范佩西开绿灯应付审查,左右西南铁路网的大市场风向,跟着家族一起捞钱,这就是林登身为检察长时的所作所为。
这些黄石人既是裁判,也是运动员。
地下世界的生息演化,运行规律就像是江河大海——
——傲狠明德经历了封建王朝,不同的宰制和历史,不同的社会结构。
货币从辉石本位,到银本位,再到万灵药为主的猫咪蝴蝶钱,直至如今的辉石纸币,每一次变革都代表着数个世家门阀的权力更迭,兴衰变化。
当江河不再流转,列车去往深远的地下世界,却很难带来财富,各个区块的财富洋流都静止不动,就像是一潭死水,浑浊又富有的水源能养大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态圈——进而出现腐烂的巨大家族,这些家族会变成骇人的巨兽,受到各类人欲的诱惑,进而跌进癫狂蝶的怀抱。
古老的神怪传说中,每一次腐烂的巨物出现时,总会有侠客出现,他们或是披着蓑衣布袍,或是穿着铁甲钢盔,身上带着散发清冽寒光,如流水一样的铁剑钢刀,一次次将腐烂的组织从铁道系统中清理出去。…
秘文书库里,他们的名字叫[无名氏],并不指特定的某一群人,并不指特定的某个历史人物。他们总是穿梭在铁道之间,总是急匆匆的往返旅行,惩女干除恶以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不要钱财,不要名望和地位。只是争一时的意气,心中有绝强的[勇]和[怒],总要多管闲事,总要锄强扶弱。
此时此刻,林登·范佩西所说的美好未来,康雀会长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因为他有幸见证一个新的时代——
——有句俗话说,只要活得够久,恐怕什么事发生都不见怪了。
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强尼见证
了傲狠明德的第一次衰败,此后地下世界的秩序就由元老院说了算,大机器生产带来的伟力让各个人类势力越跑越远。
再到后来,傲狠明德迎来了第二次衰败,收获季的惨痛败局让boss的身边缺失了与各个元老院沟通的桥梁,储君王材齐齐死在梼杌恶兽的恐怖灵压之中。只有一位猎王者作为候选人活了下来。
康雀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站到癫狂蝶的阵营中,具体来说,是站在永生者联盟的阵营中。
癫狂蝶圣教的教义非常排斥[永生不死]这个概念,可是真正掌控各个教区教派的幕后主使,却无一例外,都在追求长生不老。
但凡有点脑子的小领导,都不会相信[归一]的理念。
这就是经典的传销模式,大多数宗教售卖的东西,连他们自己的领袖都不会相信。
骷髅会卖给红石人龙血,承诺给他们力量,可是大多数教徒都变成了腐龙法芙娜的力量来源,变成了一具邪尸灵媒。
玫瑰教卖给英贵族蒙恩圣血,承诺给他们不死不灭的肉身,可是大多数人都变成了血袋,变成了阳光下的劫灰。
天国阶梯卖给人们变成太阳的理想,真正成为柴薪的,却只有那克里夫参谋一人,其他蛙人部队与巨人混种都不过是打工的棋子。
小兄弟会卖给普通人捷径,一开始卖占卜仪式,让人嗜赌如命,而后来卖毒品,打开大脑快乐的神秘之门,却堕入空虚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爱神慈悲会今时今日卖的是爱与慈悲,是保险行业和慈善营生,保险用来搞金融理财,慈善用来开后门避税——
——康雀的创业团队实力强劲,他本人的战略眼光也非常厉害,选定在尤里卡这座陆路交通不便,水路海运发达的地区起家。
这七十多年来,尤里卡的民生行业,水电商铺,衣食住行,都有爱神慈悲会的影子,而后来执行产业转型,企业合并等等操作,他的队伍越来越大,会员越来越强。
他剪除了最初的班底,逐轮逐次筛选新的成员,抛弃战士伙伴,披上文明的外衣。
今时今日,康雀惊恐的发现——
——面对无名氏的袭击,他手下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这几乎是任何癫狂蝶创业团队都会遇见的瓶颈,如果教团想在文明社会活下去,就必须搞钱。
没有钱,没有具体的权力代币,连车站与城市的基础工资都比不过,谁来与你卖命呢?
在这个增长期,康雀会长有一批非常能打的兄弟——
——七十年前,他依靠攻坚队伍兄弟们的支持,在尤里卡打下了一片天,变成了当地权势最大的匪帮。
他们经营的产业技术门槛极低,大多是食物住宿娱乐产业相关,不需要技术型人才,管理成本很低的基础营生。
后来就是与执政官勾连,强征地税,这个把戏罗本也做过,只要与交通署把剿匪的故事再讲一遍。
再后来到了现代,康雀需要抛弃之前的创业团队,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使用暴力了,对付尤里卡区域的普通人,豢养的犰狳猎手已经足够,对付没有物资增援的广陵止息,完全能以战养战,用利益和生命安全威胁他们,逼迫这些廉价的劳工加入爱神慈悲会。
慈悲会的主战队伍不断更新迭代,越来越新,越来越弱。军费的开支也逐年减少。
因为他们不需要对付恐怖的灾兽,不需要时时刻刻去挑战强敌。只要能欺压平民,管理区块治安,至多能打压尤里卡市区突然觉醒的灵能者,这么一些武力,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有幸见证一个新的时代——
——当一次复读机,有句俗话说,只要活得够久
,恐怕什么事发生都不见怪了。
康雀·强尼是幸运的,他站在权力的巅峰。
在尤里卡火山城,只要他一挥手,二百八十多万民众莫敢不听莫敢不从。
或许人们不会向傲狠明德下跪,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好猫咪,不用去害怕美好的东西。
但是在这座城市里,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就是只手遮天的神灵。
康雀·强尼也是不幸的——
——他恰巧见证了新时代[无名氏]的诞生。
他特别调查过枪匠和大姐大的武备,这两人的装备器械在近两年变化极大,蜕变速度像是坐了火箭,并且最恐怖的事情是——
——关于两人的魂威特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的灵魂力量。
有两位癫狂蝶圣教的前辈祭旗,所有的影像记录,康雀请来的灵能学者,都找不出枪匠与大姐大的魂威特质。
只有收获季上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参与收获季的执政官私底下,都与康雀说过一个事情——根据新晋的王者,黄石人的上门女婿欧阳颜所说。
“枪匠的魂威,很可能是倒转时间。”
这也是康雀·强尼龟缩在零号站台不敢出去的主要原因。
林登·范佩西愣了那么一下,突然陷入深刻的绝望之中。
康雀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平时不会在部临头的感觉将他包围。…
“林登先生,不必说下去了,不要再盲目乐观下去了。”
林登:“会长...”
康雀汗如雨下:“枪匠的魂威,他的灵魂能力,很可能是扭转时间,回到过去。”
从会议室里传来街巷的监控投影——
——无名氏的战士们在屠杀慈悲会的军队,他们单个拉出来是骁勇善战,两三人组成的火力网更是天衣无缝,在复杂的巷道房区寻找战机,互相配合毙敌的合击时刻,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慈悲会的部署地点和行动路径。
整整六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一人伤亡,连擦伤都没有。
康雀更加确信,枪匠的力量就是[扭转时间]——不然无名氏哪来的底气敢以少对多。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康雀会长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开始哆嗦:“绝不能暴露零号站台的位置,奥康娜死了就死了。我们可以重新找代理人,重新建立财务体系——命只有一条,我不想冒险。”
能够扭转时间回到过去的神力,这是康雀想都不敢想的对手。
枪匠可以失误无数次,只要让他发现了零号站台的位置,他可以慢慢肢解尤里卡的驻军,可以运来舰炮,可以呼叫直升机支援,可以尝试一百万种办法摧毁慈悲会。
康雀或许曾经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如果能在瞬间杀死枪匠,就能把问题全部解决。
可是那身闪蝶衣击碎了所有的幻想,这离谱的单兵装备,让无名氏的战士变成了世界上最强的轻步兵单位,他们的机动性极强,玫瑰教曾经打穿过闪蝶衣的防御,可是还有万灵药作救命保险。
拿什么和他们斗?难道要像骑士里不知死活的怪物那样?上去叫嚣几句?然后被这些强得恐怖的无名氏砍掉脑袋吗?
康雀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知道劳伦斯的死,来自于狂妄自大。
此时此刻,他只想活下去,能保留一些财产,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躲过这次搜查。
林登·范佩西看见会长这般窝囊的样子,反倒是心生不满。
他的亲人死在枪匠手里,大仇未报,怎么会轻易甘心呢?
“康雀会长!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他绝不允许,绝不妥协。
“我的妹妹死在他手上!为了躲过车站的追捕!我投奔你们可不是为了忍气吞声低头做人的!”
林登小子揭开衣服,展示着身上的疮疤。
“这些痛苦!这些折磨都是蒙恩圣血带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活的那么窝囊呢?!我做错了什么?”
康雀沉默不语。
林登接着说:“**的狗老天!**的傲狠明德!这个世界本质就是人吃人!我的家族做错了什么!没有我们你哪里来的铁路?!哪里来的财富?!”
在康雀眼里,林登就像个年轻幼稚的小孩子,指着窗外上下颠倒的风景。…
“这群暴徒!这群***!他们在破坏秩序!他们在屠杀尤里卡的英雄!保护市民的民兵和社区义警在流血啊!会长!”
“拖家带口算上所有战斗力,我们有一万多人,为什么要怕这六个人?”
“哪怕是排着队...”
康雀打断道:“排着队让他们枪毙,照今晚这个效率,只要半个月,无名氏就能把海湾到工业园,远一些的卫星城镇,所有的武装人员都杀光。”
“半...”林登说话都开始结巴:“半个月?半个月?”
“你的数学应该不差。”康雀的眼神都暗澹下来,“他们在房区巷战近距离格斗的战斗力强得匪夷所思,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他们。像一击毙命的重火力,像火炮和坦克,恐怕还没找到射界,敌人早就熘了——载具极有可能被他们截获,此前的轻装甲车有一辆算一辆,全都变成杀死同胞的帮凶。”
“帮...”林登也开始流冷汗:“帮凶...”
“市政厅旁的花棋银行被洗劫一空。”康雀捂着额头,仰面朝天:“他们围绕着这个印钞点,打死了一百六十多个前来增援,收缴印钞工具的精英兵——我们连他们的人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提指挥了。”
“辉石货币不需要无酸纸。”强尼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周边的民众来领钞票,印钞机开了两个多小时,不知道印了多少钱出去,在海滨街道生活的市民都是高质量人口,短时间内想要征兵?尤里卡的地区经济都会崩溃,钱会变成废纸呀...”
“两个小时里,这些钱就流到了周边的所有商铺里。”
“雪鸮运来一门火炮,准备把银行炸了,结果这玩意在半路上就被无名氏的人劫走,我根本就不敢朝着地面开任何一枪——”
强尼拍打着林登的脸。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看着这座城市一点点长大,见证了四代人的成长,那也是我四代家业,在你一念之间就灰飞烟灭。”
“一般来说,军伍兵员死伤超过五分之一,其他士兵就会开始溃败逃亡。”
“我们俘获的攻坚队成员意志坚定,或许会继续作战。”
“可是你讲的这拖家带口一万多个武装人员,这群乌合之众,恐怕很快就会被无名氏击溃——”
“——剧院的长街,赌档和市政厅,加上发电厂的死伤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康雀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就这一夜,仅仅是一个晚上——无名氏的战士和他们的学生,每人手上都有一百多条人命。”
房区巷战,对于雪明指挥的队伍来说,这是最熟悉的作战地区,是最佳的作战环境。
由于尤里卡井井有条的社会生态,无名氏在半夜开始行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率先打击电力系统和赌档,抓住奥康娜·尹丽莎白的侥幸心理,围绕高价值目标对援兵进行分批剿灭,打击银行系统,毁灭广播电视台,动摇市民的参战意愿,粉碎敌兵为慈悲会卖命的战斗意志,这是最佳的进攻靶点。…
以一敌百,这在现代战争中听起来是不可思议的战果。
装备差距,战斗素质极强的兵员配置,逐轮逐次的战术布置,集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体,算上前期部署准备和半场补充弹药的休息时间,让无名氏的队伍在八个小时内取得了这种战果。
早在玫瑰教的城堡里,雪明与小七对付蝠形怪胎时,在那种环境复杂的房区中,利用闪蝶衣的防护力无视了绝大部分手枪弹药和冲锋枪弹药的攻击,对付步枪弹也是绰绰有余,这身昂贵的宝甲在这个时代,对付同类轻步兵单位就是降维打击。
此时此刻,雪明已经成为闪蝶——
——他的战斗力与两年前有云泥之别,无名氏的各个成员都受过雪明老师的特训。除了罗伯特·唐宁还需要历练,其他任何一位单独拉出来,综合战斗力都处于地下世界前列。
他像是一块磁石,无时不刻都在影响着伙伴们。将他们同化,让他们的战斗意志更加坚韧,流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原本这个笨拙的大个子完全不会射击。雪明硬是在九五二七嫉妒到发狂的眼神中,手把手教会了阿星如何控枪扫射转移。
原本这个需要驯服四肢的野人不会格斗,雪明硬是在九五二七气到发癫的怒火中,和阿星滚地板摔跤,告诉好兄弟该如何利用体重优势来欺压对手。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千多天——
——无名氏的宝剑遭遇千磨万击,终于迸发出清冽寒冷的水流光泽。
大海的另一边,太阳终于完全升起,它像早间九点多钟的大火球,几乎要把所有阴霾恐怖都一扫而空。
康雀·强尼惊恐的看向窗外,顾不得狠毒阳光要将他杀死。
数十台无人机漂浮在零号站台之外,见了薪王的威力,立刻被强大的电磁脉冲击毁。
剧院之外临街兵站,简简单单的防爆墙里,另一位增援赶到现场了。
在兵站多媒体中心的荧幕上,杰森·梅根面前十来个无人机航拍镜头全部阵亡,无一幸免。
“操!我的钱!”
按照作战计划,距离下一位援兵赶来还有两个小时,距离下下位援兵叶北赶来,还有二十八个小时。
雪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稳得像一座防御塔,踩着剧院的砖瓦翻下,他踢开防爆墙外边的尸首,与杰森说:“无人机的钱我来赔,看到零号站台了?”
“我不确定。”杰森立刻说:“那些建筑看起来太古怪了,没找到铁轨。”
江雪明说:“很可能藏在空腔穹顶的岩壁里。”
杰森紧张问道:“要是这狗贼逃跑了怎么办?”
“他逃不掉。”江雪明说:“boss已经在铁道沿线安排了武装列车,从九界到伦敦地下的[s]线路只有两条,已经提前封锁了——他不是劳伦斯,没那个本事。”
杰森:“逼急了要是他和咱们拼命呢?”
江雪明:“还有这种好事?”
雪明巴不得这缩头乌龟从他的巢穴里跑出来,刚从雪鸮军械库里缴来的火炮正愁没地方用。
杰森的小侍者喀秋莎跟在雇主身边,也是全副武装,闪蝶衣和携行背包一应俱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流星拽着一条尸体从路边走过,准备把敌人的尸首都堆到一处烧掉。
那“尸体”突然诈死复活,从地上捡起枪械,对着无名氏的
队伍扫射。
零零散散的子弹打出去,闪蝶衣上多了几个白点——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效果了。
流星吓了一跳,连忙用膝盖夹住敌人的脑袋,两拳下去,彻底送这幸运儿下地狱。
只有杰森·梅根盯着稀碎的战术终端和兵站电台哀嚎。
“我的...”
雪明连忙打断安抚道:“等一下,说不定我会修。”
杰森立刻变了脸,兴奋的搓手手,把领袖迎到兵站里来。
雪明呼唤芬芳幻梦,一人一猫对着破碎的电路板和通讯中心看了半天,最终耸肩无谓。
“不好意思,修不了。我还没学会修电台,你这个太高端了,这个钱我不赔的,你找阿星吧。”
杰森终于悲切的喊叫着。
“操!我的钱!”
狐夫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终结之始
[part一·归一邪神]
炽烈的阳光之下——
——康雀·强尼陷入了百分之百的绝望之中。
零号站台通向外界的铁道已经被封锁,黄昏隘口之外两条线路上的武装列车炮塔林立。
他已经暴露在无名氏眼前,就像是衣不蔽体的孩童,落进野兽的包围圈,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位年近百岁的“年轻人”抓住林登,抓住这引来滔天祸水的贼寇,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开始说起毕生的抱负,说起宏伟的夙愿。
“在一百年前!地球就已经停止转动!”
鲜红的斑疮爬上康雀的皮肤,癫狂指数迅速上升,他身体中蕴含的灵能开始产生剧烈的反应。
“所有的生态位都已经有了主人,从哲学家基金会建立的那一刻,人类文明运行的方式,社会的铁则,利益的归属,都是板上钉钉,再无变化。”
林登惊恐的看着慈悲会长,完全听不懂这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他在唱什么悼词?在举行什么仪式吗?
这家伙是老湖涂了?
康雀的皮肤越来越红,开始溃烂蜕变,从白皙无暇的玉面郎君,变成赤色红皮的地狱魔鬼。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死去了,它们变成了鬼魂,无论是文字、绘画或其他的艺术形式,都在反反复复祭奠这个亡灵。可是这片恶毒的土壤又长不出新的生命来——于是彷古又彷古,轮回又轮回。”
康雀一手指着颠倒的天空,一手掐住林登的脖颈。
他愤怒癫狂,歇斯底里。
“人们总是说,政治是世上最大的良善——它决定了聚落、村镇、城市、国家的形态。”
“这些形态又决定我们该如何活着。”
“已经一百年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见任何突破[兽性]的希望,只能依附于母亲送来的权柄,用鞭子抽打羊群,当个吃肉喝血的牧羊人!”
“我们把唱过的歌又唱了一遍,我们把写过的诗又写了一遍。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在文明社会立足,不这么做,就不够[古典],不够[高雅],不够[文明],这些鬼魂死死抓住了我们的腿,把我们按在了温暖的摇篮里。”
“可是[未来]的事物,似乎永远都不会来了!”
“我们总是在怀念过去,总是在想念更野蛮更血腥的时代,住在钢筋水泥铸造的楼房里,却幻想着自己能够当皇帝。”
“可是真正面对现实生活里的强权,直面内心的恐惧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输给心底的[恐惧]——输给这副畏惧死亡的孱弱肉身。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改变这一切!”
林登:“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归一]!”康雀·强尼瞪大了眼睛:“我要举行归一的仪式!我要把你们全都送给[母亲]!我不想做人了!我要把所有的元质,以癫狂蝶作媒介!送回母亲的怀抱里!”
已经完全发疯的会长大人,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句甜美的誓言。
他曾经与干部们许诺——
——如果无名氏来了,他要带着兄弟们活下去,他会尽力而为。
此时此刻,康雀已经被逼上一条绝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尤里卡火山城是他的心血,他得不到的东西,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与事,走过的路几乎遍布整个地球。
自哲学家基金会成立之后,作为人类文明续存的主要执剑人,它维持着凡俗世界的正常运转,冷战以后的世界格局陷入了长期的停滞状态。
千禧年以后,整个世界似乎都被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抓住了。
这便是康雀心心念念,反反复复说起的东西。
无论是僵硬的地缘政治,复古的统治模式,失活的老人议会。
它们自然而然的从地上蔓延到地下来——
——似乎玛雅文明预言的世界末日早就来了。
只是没有人察觉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起居、工作娱乐、消费生育中,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机器。
任何新奇的,具备开创性的想法都会被迅速消费,一首歌得到传唱,立刻就会出现千万种僵尸变体,让这无与伦比的创意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死去。
任何古老的,像上个世纪构筑的艺术拿出来,就变成标准的学院派范式论文,似乎只要照做,这些坟墓里挖出来的文献依然能让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怀念起,他们根本就不存在的[黄金时代]。
由小见大——
——对康雀·强尼来说,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
人类的欲望决定了社会的运转方式,绝大多数人都遵照着本能,寻找最短的捷径而活,庸众需要领袖,需要泥塑偶像,需要精神寄托,需要一个神灵。
如今的康雀·强尼在这套规则的折磨下变成了纯粹的疯子。
如果说此前的癫狂蝶圣教,它们的领袖或多或少还是传销头子,只是为了搞钱弄权。
康雀·强尼获得了如此多的元质,利用混乱作为阶梯,离至高点只差一步,那么今时今日,就是他蜕去人身,化身成神的契机。
他要真正的[归一],以往对神秘学的研究,都是为了生意找的借口,是为了壮大势力借来的搞钱工具,可是此时此刻,他无比笃信——只有癫狂蝶能拯救他。
维塔烙印能将他罪恶的灵魂洗净,能将他带去地球母亲的身边,能让他回归原初之种的怀抱,能变成美丽的蝴蝶,变成世上本不存在的赤红闪蝶。
他撕开袖套,鲜红的右臂皮肤立刻鼓胀起来——
——大臂小臂爬满了肿胀的脓包,跟随强烈的灵能波动,隆起的肉丘中吐出一颗颗混沌之卵。
这就是康雀·强尼最终底牌。这十多颗仙丹,是绝强的力量之种,它们吸收了尤里卡火山城各行各业残害的生灵游魂,与傲狠明德同级灾兽的肉身元质,加上康雀本人身上的维塔烙印,三位一体融合的蒙恩圣血。
哪怕再怎么软弱的灵能者,只要服下它,吸取足够的元质之后,便可以获得脱胎换骨的神奇造化,变成癫狂蝶在人间的化身。
这是永生者联盟赐给康雀的宝物,也是康雀一直都不敢动用的终极武器——它的管理成本太高,消耗的元质太多,一旦出现叛徒,慈悲会的政权会立刻崩溃。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
他没有资格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了。
“圣灵将我举起!带去圣父殿堂的大门!”
他将仙丹塞进林登的嘴,紧接着用力一捏——
——那范佩西家的小畜生脑壳裂开,去见了阎王。
“看啊!看啊!圣殿大门有十五人!我见其中有地下王国的小儿子!名为林登...”
破碎的血肉重新融合,那无头尸首的脖颈膨胀起来,生生胀大了一整圈,原本林登·范佩西的身形体格还算标准,如今变成了两百五十多公分的小巨人。
这血肉畸胎直起身,从背嵴张开一对四翼肉翅,好似天使。
它的颅脑复原时,却没有五官,只有一颗圆熘熘的肉球,有一片好似赤红蝴蝶的鲜血印记。
这便是不死仙丹创造出来的[红蝶化身]。
“她对我说!”
康雀一挥手,那无面怪胎跪在慈悲会的爱神身前。
“人子啊!这就是图谋罪孽,在这城中设恶谋的人!”
那勐然挺立,揨臂振打的拳头,化为一支银闪闪的箭头!
[天翻地覆]的魂威乍现,爱神将铅箭刺进无面畸胎的身体中,还给这团血肉重量。
它自由落体,跌在魔宫的房梁上,紧接着像是初生的婴儿,还没学会飞行,就翻下了万丈深渊。
“他们说!盖起房屋时尚未临近!”
康雀·强尼一边往外走,受着烈日的炙烤,连皮肤也变成焦炭了,眼睛都瞎了,从嘴里吐出凄厉的嚎叫。
“这城是锅!我们是肉!
莫里蒂惊讶的看着首领,他前来护驾,怎料首领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扯过来——
——扯到面前时,莫里蒂这位武装人员吓得脸色发白,体内的圣血受了阳光刺激,也开始溃烂沸腾了。
康雀取出第二颗混沌之卵。
“天父的灵降在我身上!”
他捏碎了莫里蒂的脑袋,如法炮制,造出了第二个[红蝶化身]。
“你们放在城中,那些被杀的人就是肉!”
蠕动的血肉变成一个肿胀的肉球,从球体表面裂开一千只眼睛,那六翼生出洁白的毛发。
“这城是烹煮人肉的器皿,我却要将你带出去!”
爱神丘比特的铅箭灵体再次发威,夺了六翼畸胎的重力,让它像一颗炸弹,落进尤里卡火山城里。
......
......
[part2·血肉魔像]
魔宫之中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康雀·强尼的惨嚎。
他们的首领疯了!
完完全全变成了疯子!
那是真正的[归一者],那是见过了人世间大风大浪,最后被强烈的自毁欲侵蚀,完全投靠癫狂蝶的神使,他要召唤魔鬼,要制造强大的恶魔。
“你们怕刀剑!”
强尼的面骨焦黑,头发都烧干净了。
“我必用刀剑对待你们!这是圣父说的...”
手臂上还有十三颗混沌之卵,正如他唱诵的血蝴蝶圣经一样。
他一手持有金箭,一手持有铅箭,这便是丘比特的[天翻地覆]。
这便是爱与慈悲——
——爱的斥力,让人飘飘欲仙。
——爱的重力,让人脚踏实地。
自此再也没有爱神慈悲会了,只有十五头传播维塔烙印的怪物。只有康雀·强尼献祭慈悲会的兄弟姐妹,换来的绝强力量。
“此地必有哀嚎!从前没有这样的,后来也必没有!”
十数颗鲜红的星辰从魔宫坠下地面。
广播电视台的高塔被砸了个稀巴烂,月亮灯架也滚落下来——
——滚滚烟尘散去,依然在电视台工作的剧组人员瑟瑟发抖的看着舞台正中央。
他们看见《创造亚当》的艺术画布景前方,那个浑身赤裸,没有指甲和毛发,没有脐带与生殖器官的人形生物。
那强壮的男性躯壳缓缓站起,两条臂膀和胸腔受了坠落冲击,脑袋都陷到胸骨里去,却兀的一下弹起,骨骼复位还原,打开双臂舒展腰肢,挺身而立的绝美姿态。
[红蝶化身]完全长大的一瞬间,身上赤红的血丝全部都回到了没有五官的脸上,它变成好似罗夏墨迹形状的赤红闪蝶。紧接着肉膜四翼生长出红羽——
——编导不由自主的抢走了摄影机。
他似乎觉得,这是世间少见的绝景。
只要能拍下,恐怕可以填饱很多人的肚子,能挣很多很多钱。
毕竟它是那么迷人,它是那么[古典],它是那么...
下一秒。
编导的眼睛却开始不由自主的流血。
他的视线变得一片血红,把眼睛从摄影机前移开,就看见那美丽的四翼天使轻轻振翅,从血羽中张开百只眼,那漆黑的童孔变成纤细的兽童。又从两只肉掌中,出现尖牙利嘴。
天使的手掌处吐出长舌,发出尖利的啸叫,或是人耳难以分辨的次声波。
这奇妙的共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五官流血,颅脑受创。
红蝶的化身往前走去,一掌贴住编导的颅脑,就和吸蜂蜜似的,取走脑髓便不再进食,至此这天使身上的外伤完全愈合,连胸口的凹坑也渐渐隆起,变成适合飞行的轻巧腔体了。
它像个刚刚来到大城市的孩童,眼睛扫向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看见人类七窍流血时的痛苦表情,听见那好似炼狱刑场的哀嚎呼喝,两掌的口舌立刻开始嬉笑,像是交到了新朋友。
人们寻找着各种工具,堵住口鼻捂住眼睛,更有甚者直接刺瞎了双目,躲在僻静的角落瑟瑟发抖,从口鼻中溢出来的鲜血堵塞了喉管,就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连带肺组织的部分残片一起咳出体外了。
天使四翼的百只邪眼扫过去,就相中一位元质优秀的祭品,它缓步走过去,对着那健壮的场务一个熊抱——
——赤红的羽毛裹住这壮汉,几乎在短短几秒内,他的血肉消融,开始狂喜大笑。
从羽毛的间隙中能看见逐渐腐烂的肉泥,又迅速变成翻滚的白皙虫身,在一瞬间吐出丝来,裹紧了娇弱的白夫人。
就那么十来秒过去,鲜红的四翼之中,爆发出一股红色的湍流。
数千只癫狂蝶飞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副场务的金牙——
——它们迅速寻找着下一个寄生目标,避开炙热的阳光,躲进阴暗的楼道,冲向塔楼的深处,要把维塔烙印带给更多的人。
天使跳下高塔,却不畏太阳的炙烤,要去往另一个人间地狱。
Mission①·杖之其一
前言:
经受挫折后,人会变聪明,但不会变有钱。
[Part①·毒种与毒花]
在尤里卡火山城的偏远郊区。
灯火昏暗,房屋破败,十点以后薪王的恩泽才会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
黎明之前最后的深邃黑暗,有两个苦命人蹲在一座空置的楼房前。
那是一男一女,男人是北极狐战帮的雇佣兵,说得好听一些,叫雇佣兵,说得难听一些,叫拿钱办事的赤脚壮丁。
女人是西野街道一百一十三号店,吉普赛夜总会的舞女,说得好听一些,叫舞女,说得难听一些,叫卖唱陪酒的娼妓。
他们约好,赚够了钱,就在尤里卡买一套房,一起搭伴过日子。
如此生活三十三年,到了汉子颓废无力,到了娘们年老色衰的时候。交钱给慈悲会与花棋银行,付全款购置幸福小家。
可是最后,这栋楼还是烂尾了。
男人乐观天真,蹲坐在毛坯楼房的水渠地沟前,与女人肩并肩。
“别灰心!亲爱的!老板发了工资我就直接交给房东!”
“我既收获了工作!又能住进房东的屋子里!坐享其成一石二鸟!是不是很天才?!”
女人悲观沮丧,依靠在男人身边,与男人手牵手。
“我好茫然.辛辛苦苦卖身赚钱,有什么意义呢?”
“我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难道这个是报应?可是有时候没有那么多条路选.”
“每过几个月,我就会来看看它”
她搂着爱人的臂膀,指着还没封顶的楼房。
“为了钱,我趴在地上摇屁股,为了钱,我受了那么多的羞辱,可是忍不住幻想着,万一哪一天.”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爱人的胳膊里,要抓出血来。
“万一哪一天它变好了,我们一起布置家里,你来搬桌椅,我来修窗花——”
紧接着,便是恶毒的咒骂。
“——好多人都骂我当鸡烂屁股!我好恨!”
这只是尤里卡火山城无数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
苦命鸳鸯还没察觉到,在市中心升起的冉冉火球之下,有十数颗诡异的妖星跟着飞舞起来。红蝶化身会把这座城市慢慢转化为癫狂蝶的乐园。
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冤屈和不公,一切的善良或邪恶,一切的美好或丑陋,无论是加害者或是受害人,无论是猎物或猎手,都会变成纯粹的元质,变成翻滚的赤红海浪。
灵灾浓度在迅速爬升,从东南方向的蓝湖开发区方向,在富人别墅区那白鹭环绕的湖泊里,升起来一座电梯,这就是白猿号的出口。
文不才眉头紧皱,推着重型摩托走了出来。
他披着闪蝶衣,枪弹齐整,还有为他自己锻打的新棍棒,看向极远处的城区,那片鲜红如火的天幕,似乎预示着某种极端邪恶的生命已经降临了。
“大厨子!那是什么玩意?”
在剧院的无名氏们茫然四顾,能看见穹顶魔宫落下来的血红星辰。
步流星的语气急切焦虑,他能感受到环境中灵灾浓度在飙升——
——杰森·梅根从携行背包里同时掏出纸制读书笔记和手机。
他的青金石在发光,过人的灵感让他窥见一座血肉巨塔的边角,在庞贝大海的沟壑之中,似乎还潜藏着从未露面的伟大生命,与之有所呼应!
“这是癫狂蝶的化身!”
话音未落,杰森只觉得双目剧痛,他躲在兵站的防爆墙里,距离最近的化身蝶应该有四公里远,可是这些神话单位迅速转化人肉的过程,散发出来的灵能波动几乎要摧毁杰森先生脆弱的神经了!
他在惨叫哀嚎,一下子挺立身体,闪蝶衣的面具也弹起,露出惊恐的表情,从口鼻中流淌出赤色血浆
不过无名氏的同事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老小子一遇上神话单位就爆毛细血管七窍流血,是正常现象。
杰森的小侍者喀秋莎眼疾手快,把雇主的灵能WIFI给噶了,二十四颗青金石从杰森手腕上扯下,他就立刻清醒过来。
他失魂落魄的捂住口鼻,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把白猿号食堂的佳肴洒在剧院外的街道上,跟着尸山血海一起均匀的涂抹在青石砖上。
只是过了短短的十来秒,杰森立刻打起精神,重新拉下面盔,打开无线电通知各部。
从湛蓝的青金苍狼图样面盔中,传出杰森急促且紧张的解释。
“这是癫狂蝶的化身!我不知道康雀·强尼用什么灵媒制造的!这种恶毒的灵压特征,我见过不止一回.”
“蒙恩圣血需要稳定的环境,持续供给人肉才能维持宿主的强大肉身,很多降格的中转站,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名字,因为这些地方已经不能住人了,需要重新探索。”
“而这些城镇此前有癫狂蝶圣教肆虐的痕迹,他们通过各种仪式邪法,进行[归一]献祭,送给癫狂蝶大量的元质。情况稍稍好一点的,不过是变成一座死城,变成散播维塔烙印的赤红闪蝶而已。”
“情况糟糕到极点的.就会出现[化身]——”
“——仪式里的灵能者不愿意[归一],就会变成极强的个体,这些神话单位不同于灾兽,它们搜集了仪式中的元质能量,破坏力和生命力极强,能直接摧毁智人的心智,转化血肉为癫狂蝶。是神灵的使者。”
江雪明在无线电中询问:“有作战记录吗?”
杰森·梅根:“很少很少!年代久远!只有文字记录了。”
江雪明:“我想知道该怎么杀死它们,《万物大裂》上找不到[化身蝶]这个词。”
杰森·梅根:“因为它不是灾兽,它是天灾!更像是一种气候现象!是无法阻挡的天灾!上一回在未知交界地与[化身蝶]相遇的人们,是一百多年前的攻坚队伍,他们遇上这种东西,最好的处理办法是逃跑,等到地区的灵能潮汐恢复平静,等到血肉都转化完毕,这些高能生命神话单位失去了粮食,就会回到原初之种的怀抱里了。”
短暂的沉默持续了那么几秒钟。
杰森先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读书笔记就像一本字典,他独有的知识储备方式,就是随身带着秘文书库的目录,只要看见书册的名字,大抵能回想起具体需要查阅的内容,立刻转用手机搜索电子版本。
“是的!之所以是天灾,出现[化身蝶]的地区,必然会出现原初之种!”
杰森抽出短刀,在剧院街巷的长街开始画画。
“不论是地震海啸,岩窟坍塌,从地下深处会伸出恶魔的触须,它像世界之树的枝丫,来迎接神使回家。”
[Part②·神使与使徒]
刚才他的灵感发作,在庞贝大海的深沟之中,就有类似尼福尔海姆沟壑中的巨大生命。
那是地球母亲的头发,是她与外界沟通的器官。
“化身蝶创造的各类元质聚合物,无论是零零散散的小蝴蝶,或是类似血肉嵌合的[使徒]——最后都要还给原初之种,她会亲自来验收这批货物.”
杰森终于画完了脑子里的高速摄影——
——从海滨街道数过去四个大港口作为背景,庞贝大海中伸出来一座黑漆漆的巨大山脉,那金色的球形闪电汇聚成一颗颗眼睛,就像是神经突触聚合在一起。
它几乎有数千米高,复杂交错的牙峰像是巨兽的毛发,不规则的难以名状的肉瘤团块随着浪潮摇摆着,要遮蔽整个天空。
十五位[天使],将带领着无数的红色闪蝶,慢慢走向母亲的怀抱。
海滨沙滩向着庞贝大海的方向,有大小不一,几乎数千头血肉畸变体,这些[使徒]是维塔烙印的劣等造物,是一种符合哺乳动物生育逻辑,逆向基因工程推演出来的嵌合体。
每个婴儿出生时,都与母亲用脐带连接着,做过一段时间嵌合体。
现代社会的基因工程检测技术发达了,也发现极少数成熟的嵌合体生存在我们身边,他们拥有两种不同的DNA——做过骨髓移植手术的人,就是人工嵌合体。
杰森口中的[使徒],则是在尤里卡火山城中依然存活的灵能者,若是这些灵能者遭遇了[化身蝶]的攻击,他们的元质互相交汇融合,就变成了类似[千颅]那样血肉融合的接肢怪形,也就是神使创造的奇异生命。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无名氏的电台里。
时间很短,大家都在等待杰森·梅根继续把战略情报说完。
他们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要知道这些敌人的特征,尽量去适应海滨道路的强大灵压。
“也就是说,要让这里的普通市民全都撤出去?”哈斯本在无线电里问道:“我们有多少时间?”
杰森·梅根答道:“不知道!能在文献库里找到的资料太少了!”
唐宁跟着问道:“荒废的交界地中转站是怎么做的?”
杰森说:“没有办法,一旦维塔烙印开始传播,就需要海量的白夫人制品来治愈传染病,哪怕有阻隔病毒的装备,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普通人会发疯的。”
江雪明来到杰森所画的图样前。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快解决掉[化身蝶],干掉这十五个神话单位?”
杰森点了点头,语气凝重。
“领袖.”
这是他第一次喊雪明作领袖,只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根据秘文书库能找到的记载,能理解的描述——它们不怕阳光,也不怕铁器,人类的勇者们提刀砍去,反被自己的刀剑所伤。它们的生命力极强,能够迅速找到新鲜的元质修补伤口,就像是挂了万灵药吊瓶的蟑螂,无时不刻都在打针。或许只有像水一样,能够流动的火焰,灌进这些怪物的身体里,才可以”
雪明:“切碎可以吗?炸成好几十块呢?砍作两半?”
杰森立刻点头:“有有!有有有!有!有这个例子!神话传说里,范克里夫的人类伙伴,那位阔剑游侠曾经杀死过[化身蝶],是好似大门一样宽阔的巨大剑刃,在火山熔岩中烧成金红色,将这恐怖的妖鬼一刀两断,在伤口黏连愈合之前,就封死了所有生机。”
“懂了,火焰附魔。”雪明坐在杰森身边,一点都不着急,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意思:“还有其他的特征吗?”
“一定不能输!”杰森信誓旦旦的强调着:“一定不能输呀!如果让原初之种爬上岸,这座城市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了——你知道灾兽混种都是怎么来的吗?你的熊人族学生,还有鸦人,白猿号的小鲨鱼”
“它们的祖先,都是经历过献祭仪式的死城居民,他们在癫狂蝶的献祭活动之中幸存下来,这些廉价的授血单位找不到食吃,只能茹毛饮血吞吃野物,蒙恩圣血失控之后,就变成兽化病患者——有些幸运儿能找回理智,接受治疗,重新融入人类社会,留下了灾兽混种的孩子们。”
“它们是一座座墓碑的见证者,如果我们打不倒这些化身蝶,从海里,从地下,从更深处的岩缝之中露出来的原初之种,会把所有人都变成血肉花朵,周边地区的人们能侥幸活下去,可是余生再也没有安宁之日,要饱受精神伤害的折磨。”
步流星:“那就打飞这些王八蛋!”
江雪明吹起响哨,是集合的意思——
——从房屋各处落下一个个影子,街口之外奔走逃亡的人群中,挤进来两个熟面孔,是唐宁和哈斯本回来了。
远处有零零散散的枪声响起,从社区的半空不时能看见一团团血红的蝴蝶升腾而起——留给无名氏的时间不多了。
“流星,你和我交换装备。”江雪明把贝洛伯格递给老弟,拿来铁骑士。
步流星提上大剑,却不知道大哥的用意。
雪明几乎是手口两用,同时与在场的所有人下达命令。
手指在电台终端的键盘上飞舞,语言多线传达其他指令。
“根据杰森·梅根的文献库资料来看,流星可以用贝洛伯格重创化身蝶,我相信你不比传说中的阔剑游侠弱——我们需要分头行动,逐个遏制这些神话单位的活动范围,利用周边商铺民居里的任何爆炸物,武械库的重火力,想办法杀死这些怪胎。”
“闪蝶衣的防护力是BR-4级,但只能防弹,并不能防御维塔烙印的侵蚀和灵能冲击,所以罗伯特·唐宁,我要你立刻离开这座城市,想办法联系BOSS,让九界的紧急传唤铃响起来,我们需要增援,通知文不才先生迅速赶到现场救灾,让装甲部队打开尤里卡峡谷关的封锁。”
“其他人——你们的闪蝶衣多媒体面板上已经出现了地形图,这是我绘制的战术地图,有大部分食铺标记,能够找到致命的火源,有部分电力设备,油气站和燃气管道的红蓝线。”
“军械库的位置在城市西南侧,我用灵灾指示器以三角定位法,做了一个简单的雷达,能显示离你们最近的化身蝶,但是现在用肉眼也能找出它们的位置,要么飞在天上,要么就在癫狂蝶里边藏着。”
“它们并不是无法战胜的,尽管还没有现代火力和[化身蝶]交锋的作战记录,可是人类不可能越活越回去——武械库有俄罗斯的PG-7VR,有RPG7系全家桶,温压弹绝对能杀死它们,但是存量不多,只有十二发,重点是如何斩断它们的翅膀,让它们乖乖吃下这些火力。小七你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运送到伙伴身边,让他们完成最后一击——不要去碰雪鸮武械库里的两台豹式坦克,那玩意跑不完城区全程,追不上飞行单位,很可能被好事的市民拦住,导致无谓伤亡。”
“行动起来,立刻行动起来。”
雪明强调着——
“——我们对化身蝶和使徒这两种单位非常陌生,但是没有时间去慢慢寻找它们的死门了。这种情况很危险”
在场的载具开始运转,小队频道没有人开口说话,都知道枪匠的言外之意。
车辆冲出剧院长街的各个巷道,紧接着往城市各部奔走,去寻找化身蝶,与恶魔的化身作战。
雪明在无线电台里补充道。
“希望能活着再见,伙伴们。”
Mission②·杖之其二
前言:
猴子爬得越高,屁股就露得越清楚。
......
......
[Part一·血红的星星]
装甲车横在关西步行街前,流星背着贝洛伯格快步走下,顺着灵灾雷达的方向快步狂奔。
街道两侧冲出零零散散一百多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警视厅的民兵,这些雪鸮的武装人员抱住对讲机,仿佛已经吓傻了。
“快走!快快快快快!各位普通市民往这边!消防厅马上会派人来,你们能根据指引去往最近的地下避难所!这是灵灾!重复一遍这是灵灾!不是演习!”
“市政厅!呼叫支援!我要呼叫支援呀!”
“有怪物进来了!它从哪里来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
“哇呜啊!——”
凄厉的惨叫从西街口那边传过来,流星一个急刹车,站定细看。
从商铺二楼的房室窗口扑出来一头恶犬,那本该是慈悲会圈养的灾兽,是受过蒙恩圣血影响,感染维塔烙印的西班牙猎犬。
它轻巧落地,叼住动员兵的脖颈,轻轻一咬,仿佛厚实的舌头与上颚一起用力,连牙齿都没动一下,那动员兵的颅骨就好似松软的饼干一样,变成泥巴。
流星定睛看去,这条恶犬不像无名氏公共频道里递交的怪物资料那样温顺,它变了很多很多。
如杰森·梅根在文献笔记中提到的,在化身蝶的影响下,这骇人的授血怪物已经变成了使徒。
它浑身鲜红的毛发都褪去,变得光熘熘的,哪怕去掉皮毛,依然有超过六米的体长(不算尾巴),它四足站立时,就能用扭曲的口鼻够到二楼的商户。
它的头颅几乎有一辆五菱宏光的车前鼻那么大,兽吻纤细尖牙利齿。失去了毛发之后,它的眼睛也消失,仿佛带有一部分化身蝶的特征,而肚腹与背皮上,已经隆起密密麻麻的,接近五十多颗人头。
这些人头张着嘴,像是长在这头[猎犬使徒]的皮肤里,被血肉牢笼禁锢,往外努力的探头,试图撞破这层桎梏,跟随着[猎犬使徒]步伐,跟着它肚腹不自然的抖擞而发出咯咯怪响。
那并不是亡灵的哀嚎,而是令人悚然惊惧的狂喜嬉笑。
猎犬使徒一低头,从兽吻从钻出来一条粗大的分岔红舌,它卷起动员兵的无头尸首,抱进肚子里。
阿星在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中难以稳住身形,只短短两秒的功夫,二十来米开外的怪物已经消失。
他呆了那么一下,只觉头顶生风!
四条粉白粉白的兽足趾爪就落在长街的砖石上,落在他的身后。
他回头观望,就看见那猎犬的分岔长舌舞起来,离得近了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舌头!
这是化身蝶的一对翅膀!
流星瞠目结舌,一时半会居然从心底产生了惊恐之意。
那磅礴的灵压就像泥潭一样将他淹没了,好似回到了尼福尔海姆的死亡国度面前,他的羽化道路未曾走完,就要半途夭折在此!
化身蝶居然就藏在这血肉怪形的口中,躲在使徒的颅脑之内——只要猎犬轻轻一吻,便能把凡人的肉身化为癫狂蝶。
此时此刻,流星难以动弹,在巨大的威吓中,仿佛腿脚都不属于自己,辉石的光源时明时暗,从兽吻处涌出的赤红薄雾夹带着浓烈的恶臭,哪怕有大狼面具做防护,防毒防尘的网罩吸附了大量杂质,他依然心神受创,恶心难忍。
他的肚腹开始抽搐,只是一个照面就开始肌肉痉挛,与那条
舌头,与那对翅膀上的百枚眼球对视时,在那一刻——阿星几乎要完全陷入癫狂。
他能感觉到皮肤的瘙痒,右手握在野狼ACE的握把上,却难以将这支枪械抽出,他的战斗意志受挫,像是被一下子打懵了,脑子梗住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会输,会死,什么都留不下。
自来到地下世界以后,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可是今天,他似乎动摇了。
短短的几秒钟过去,与使徒融为一体的化身蝶,就像是骑着战马,驾驶着血肉战车的骑士,用它两翼的邪眼观察着眼前这个有趣的猎物,好像是找到了优秀的素材,要利用步流星的元质来塑造另一个使徒,塑造另一团血肉造物。
在这个时候,流星终于通过了考验——
——他勐的咬住舌尖!从剧痛中醒觉!
拔出野狼ACE对着那违反天理的怪胎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炙热的枪焰像是龙吼,霰弹敲得猎犬歪了脑袋,不由自主的避开!
流星浑身上下浇了一桶冰水!
那不是什么射击奏效的信号!绝不是!
他一边打一边退后!几乎是往前跑,侧身向后射击,单臂抖动野狼ACE的把柄,听见半自动枪机连续工作,连续射击的巨响!
他的身体被这野蛮的火器推搡着,眼睛死死盯住了使徒猎犬的动作!
——那绝不是射击造成的创伤,不是它吃痛歪头趔趄的征兆!
这恐怖的怪兽有数不清的眼睛!它好像能看见子弹!它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子弹吗?!
它似乎是为了保护化身蝶的羽翼,刻意歪斜身体,偏开头颅,让相对强韧的颅骨和皮肉来接下这些滚烫的霰弹!
它能看清超音速的弹头...
脑内闪过这个想法,流星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在猎犬使徒受到枪弹伤害的那一刻,它的粉白色皮肤打出一片片血红的烂疮来,它迅速的趔趄倾倒,却像是喝醉了,诡异的滑荡倾斜,紧接着像是水流一样,皮肉肌理时而放松,时而胀紧,钻进了商铺楼道里,逃出流星的射界。
流星一边换弹,一边摘下手套——
——因为手上的汗水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
因为身体已经背叛了他,他的肉身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汗液几乎将防割手套浸透,他依然麻木的,像是在执行工作任务一样,把野狼ACE的弹匣取下,换上新的。
他锁定了那股恶毒且诡异的灵压,眼神跟着扫向二楼,扫向三楼,从商铺的假烟囱里,从精美的洋房装饰物中飞出来一团血红的蝴蝶。
那猎犬使徒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攀在巷道的夹缝之上,依附在洁白的服装店门楼外墙,嘴里还叼着一条新鲜的人肉——
——流星跟着尖叫声看去。
怪兽的头部皮肤,正在迅速愈合,似乎已经吃掉了几位无辜的路人。
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女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像是服装店的裁缝,或是老板娘。尖叫声就是从这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鲜红的斑疮正在慢慢侵蚀这个女人的皮肤,尖锐刺耳的啸叫惨呼,她向流星求救。
“求求你了!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救救...”
她说不出多余的话,神智已经逐渐离她远去,她的两条手臂被化身蝶死死抓住,仿佛这邪恶的妖鬼要接着考验步流星。
要用这种方式,去摧毁步流星的精神世界。
“救...”
这可怜的女人听见枪声——
——阿星的野狼喷吐出怒焰,可是距离太远,效果有限,这一回连皮肉都没划开,像是一捧沙子敲打在水面上,猎犬用脸上最柔韧的厚皮硬吃了这一下。
阿星换了独头弹,咬紧牙关扣动扳机。他迅速掏出武士之刃,拔枪速射。
冲击力巨大的独头霰弹敲在猎犬的鼻子上,打得它仰起头,紧接着就听见女人更加凄惨更加痛苦的嚎叫。
【鉴于大环境如此,
阿星眼神失焦,手里的枪械吐出去的九毫米帕弹,似乎都打在了人质身上。
就好像——
——就好像这怪物有灵智,是故意这么干的。
血一点点从女人的肚腹和前胸流下来,如果流星不开枪,或许她不会受伤,可是流星什么都不做,她也是要死的。
“杀了...”
女人死死盯着流星——
——从眼睛里透出一种,临死之前,生机全无的暗澹。
“杀了我吧...杀...杀了我...嘻嘻嘻...嘻嘻嘻...杀了...”
与化身蝶融为一体之前,会感受到莫名的狂喜。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回到了永在快乐,永在安宁的摇篮之中。
那是一种超过神经激素,超脱凡尘世俗,超越七苦八难的快乐。
阿星举起枪,他终于来到了心魔面前——
——似乎这头猎犬知道,似乎这位化身蝶知道。
这位无名氏的战士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什么。
流星绝不会向女人和小孩动手,哪怕是敌人,他也会犹豫,也会动摇。
就像是在对视的一瞬间,化身蝶就已经看穿了阿星的死门,洞悉了他的大脑,侵蚀了他的神智。
“嘻嘻嘻...嘻嘻嘻嘻!”
女人的头发飘荡起来,被化身蝶的羽毛同化,一点点拉扯着,要往兽吻的最深处送——
——而使徒猎犬却什么都没有做,它一动也不动,似乎听从着化身蝶的指挥,静静的观察着这个时代,想看清楚这个时代的人类战士,到底有几斤几两。
突然裂开的头皮让女人吃痛的颤抖了一下,她两眼上翻,就从裙子里落下一串黄澄澄的尿液——
——流星接着开枪,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从喉口迸发出震天的怒吼,从脖颈出爬上赤色蝴蝶的印记。
红石人是癫狂蝶最喜爱的勇士,当他的癫狂指数从A-蹿到S,或规格外时,他就自然而然落到完全疯狂的境地中,要失去理智,要被愤怒和仇恨支配,变成敌我不分的疯子,最终加入癫狂蝶圣教的阵营也不是没有可能。
隔着四十多米,有不少子弹射失,他平时的射击训练成绩并没有这么糟糕,这个现象证明,流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
......
......
[Part·狂怒]
万幸的是,那一团迸裂的脑花终于拯救了他——
——终于把人质从猎犬的嘴里,从化身蝶的桎梏中救了出来。
女人死去了,立刻就被化身蝶塞进猎犬的肚子里。
流星没有多想,就像是有一道门,终于打开。
他好像在门外徘回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走过去,大狼面具上的玫瑰辉石,原本是鲜艳的红色,如今像是蒙了一层灰,变成了葡萄酒液的暗红。
他大声呼喝,他收起枪,勐的啸叫着。
“和我打!和我打!你!——”
指向继续往上攀爬的化身蝶。
“你和我打!和我打!”
流星快步追上,他爬不上光熘熘的院墙,就立刻钻进商场。眼看猎犬使徒要去楼顶,他三步并做两步往前奔跑,冲上电梯时差些摔倒。
他握紧了贝洛伯格,要把那头畜生噼成两段,心底却有强烈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只是心中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些怪物切开砍断剁碎了。
他越过二层童装市场和婴幼儿专柜,就看见只剩下半个身体穿着孕妇装的年轻母亲,似乎是猎犬吃食还挑剔,不想要这孕妇,只带着蛋白质丰富的腿脚和肚里的孩子一起走。
流星的神智再次受到了重创,他干脆什么都不看,继续楼上狂冲。来到三楼的食铺,他就跌了一跤,落进血泊里,脚下湿滑难以站立。
好不容易爬起,他就看见近百条尸首横在道路旁,有男女老少摘掉脑袋,都是堵在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前,似乎被赶到了这里,再也难以逃跑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再也走不快了,贝洛伯格上的光芒却一直陪伴着他——
——阿星安慰着自己,试图欺骗自己。
这没什么,这没什么。
在这些畜生的眼里,明哥大抵也是一样的,是如此宰杀它们的幼崽,是聚作一片,杀得痛快干净的刽子手。
如果要怕,我岂不是看见明哥,也要吓得丧胆了?
这不对,阿星你不能怕...你得接着往前走。
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就看见往天台的楼梯密密麻麻聚集起一片活人。他们只是堵在这里,不能上楼,也不敢下楼,似乎天台早就有了其他逃生者。
看见浑身是血的无名氏,这些普通市民认得闪蝶衣,毕竟大姐大穿着它暴打玫瑰教的新闻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道路狭窄,阿星就想往楼上去,他收起剑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贝洛伯格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楼道,就有市民跟着吆喝,大声呼救。
“怎么回事?”
“是无名氏吗?”
“我想离开这...救命啊...”
“我在流血,有个王八蛋把我腿给踩断了...”
他们哭丧的哀嚎,一拥而上的市民几乎没有给流星任何机会,他们想来抓流星的衣服,就叫闪蝶衣锋利的膛线划得满手是血,又看见三楼食铺血流成河如人间地狱,立刻吓得往后推搡,有好几个人滚下楼道摔得头破血流。
阿星举剑呵斥:“让开!让开!我要去天台!我要去天台!”
市民们心神不宁,本就是极惊极恐,他们想避开一条路,就压在同伴身上,紧接着又因为剧烈的晕眩感,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而呕吐出来。
忽然有个浑身长满了红斑,被维塔烙印折磨到发疯的小伙子冲上来,要去拿阿星MOLLE的枪械!
“给我!给我!”
这小伙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要到头,几乎是本能迫使着他,要去夺枪,要找到一些安全感。
阿星挥手打落袭击者的肉掌,外表看似从容不迫,内心却卷起了惊涛骇浪——再看周遭陷入恐慌的民众,眼神都开始不对劲。
他像是一头离开文明社会,离开狼群的孤狼。很难再信任这些无辜无助的老百姓。
他急匆匆的冲到另一条通路,避开人满为患的消防通道,来到食铺的排烟口风道,用强悍凶勐的肉身破墙,紧接着抱住风管爬上了楼顶。
在楼顶还有十四五个人,他们堵住了天台的大门,似乎是觉得,这狭窄的天台容不下那么多人——可是现在它变得空旷。
因为使徒猎犬来了,它吃饱喝足,并没有继续杀人,似乎是在等待流星,只等流
星跳上天台,就勐的扑杀过去!
立足未稳的流星举剑迎敌!心中畅快!
他想着明哥说过的话——
——几百年前的游侠能够杀死化身蝶,他步流星也一样!一定能做到这件事!他绝不比古代的战士弱!
玫瑰辉石再次燃起熊熊烈焰,从四肢百骸中迸发出甘泉一样舒爽的力量来!
他几乎倾尽全力,拧转腰肢,大靴子在楼顶板材绞拧出一道鲜亮的火花,橡胶散出焦臭,变成一股黑烟!
蓄满力量的横扫打过去!它勐的敲在使徒猎犬的长牙上,紧接着发生弹跳!流星的双手迸出血来,皮肉一下子跟着贝洛伯格迅速旋转的剑柄割出一道道伤口!
这巨大的力量碰撞却是他单方面的惨败!
他将使徒猎犬的狗头打得偏斜,却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可是那尖牙走偏了攻击方向,重达数吨的巨大兽身飞扑过来,结结实实撞在阿星的左边躯干,带起阿星的左臂一起骨折,身体倒飞出去,从商铺楼顶天台直飞二十多米远,落在隔壁房区的二楼,撞碎了外墙。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闪蝶衣也是破破烂烂的,只有仅存的战斗意志支撑着他,依然握紧贝洛伯格。
他感觉呼吸困难,肺似乎被断裂的尖利肋骨刺穿,想挣扎着,从这铺面的杂物中翻身,找到万灵药治疗自己,他感觉大狼面具似乎变形了,与他脸上的皮肉长在了一起,多媒体中心已经没有信号,面盔的电子设备也坏了。
只一下——
——就这么一下。
我就要死了?
流星这么想着,离他上楼,到房顶,再受这么一击。
仅仅过去了短短的四十一秒,从手表能看见时间,它是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
他没办法动左臂,似乎左半边臂膀已经和腰腹粘合在一起,腰椎被巨力打得变形,还没有完全断裂,这副智人的肉躯能够传达的痛觉信号,已经让流星的脑子出现了严重的思维障碍。
他并不怕疼,只怕再一次看见心魔。
他虚弱的喘着气,感觉身体像是一个大水壶,不断的往外漏出液体,而闪蝶衣的复合层流淌出来万灵药,慢慢堵上了这个窟窿。
一眨眼的功夫,叫贝洛伯格打歪脑袋的猎犬使徒缓过来一口气,它爬到天台旁侧,准备跳到流星身前来索命。
流星的左臂依然不怎么听话,没经过手术处理,它几乎和扭曲变形的闪蝶衣长在一起了,难从侧腰分离,剧烈的疼痛感要把阿星逼疯。
他挣扎着爬起来,就看见二楼铺面里还有几个教育培训的招牌。
听见幼教老师和孩子们的哭泣声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了!
“和我打!和我打!你和我打!”
他喘着粗气,一边呵斥着头顶的邪恶妖鬼,一边努力提醒着——
——想提醒昏暗房室里的其他人,想让这些女人和孩子赶紧跑去避难。
他几乎站不起来,从柔软变形的海绵垫和木质桌椅,还有双层儿童床的残骸里爬起,马上走去二楼外墙的坑道前,想要往下跳。
他大声嚎叫着,与使徒猎犬作挑衅战吼。
“和我打!
粉嫩白皙的巨兽往前轻轻跳跃——
——那一刻流星瞪大了眼睛,他从破碎的黄金面具,从大狼盔的坑洞中见到那个绝强的对手。
他单手举剑,力量还不如一开始全力迎敌的百分之五十。
——绝对挡不住...
他想往下跳跃,或许这使徒猎犬会跟着他来,可是之后呢?
在那之后呢?
太吵了,为什么这么吵?
为什么有那么多噪音?
能不能让我清醒一点!
流星一口钢牙几乎咬碎了,他凝视着从上而下带着腥臭狂风扑来的神话单位。只觉得耳边像是开了个水陆道场,那金属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乎搞得他无法思考。
下一秒,就见到一辆黑漆漆的摩托从商铺冲出。
那巨大的前轮将松木隔断墙碾碎,撞出一条路来。
文不才一脚揣在阿星腰子上,将这老实巴交的孩子给踢到楼下去,紧接着他从重机车的后座上,拔出了一把巨剑——
——不,那要称作剑,未免也太大,太厚重了。
它就像是一扇大门,仅仅只是造了六面,没有剑嵴的铁块!
“吁!——”
从黑发黑眼的文不才口中,呼出一口鲜红浑浊的气,像是这座城市的雾霾吸多了,憋着一股狂怒来到了此地。
机车冲出楼房的那个刹那,[酒狂]跟随着文不才握持巨剑把柄,搅起汹涌的剑风!
“噗嗤——”
驾着钢铁战马的骑士,将化身蝶的猎犬噼成了两半!从二楼落地时,轮胎在阿星身侧画了一道黑漆漆的半圆。
巨剑的丛坡滚落粘稠的血浆,狂风吹向它的刃口,就立刻有奇异的飒响,像是箫声,像是恶鬼的啸叫。
几乎两米长的巨大剑刃,敲碎了它的头颅,紧接着撕开血肉,轰碎骨头,巨大的势能绝不像贝洛伯格那根小牙签一样,根本就没有弹刀的机会!
它血肉成泥,瘫痪在地,一刀两断了!
不过,还没有死透!
文不才对这滩蠕动的肉泥,对着左右两半狗头义正言辞的说。
“我劝你不要乱动,不然只会徒增痛苦。”
挥动巨剑,拉响引擎。像是骑兵冲锋之前的叫阵。
Mission③·杖之其三
前言:
宁可双脚犯错,也不要舌头犯错。
[Part①·西班牙响板]
蠕动的肉块在渐渐复原,简简单单的结构性损伤似乎无法杀死这种血肉畸胎。
“我告诫过你,不要乱动,不然只会徒增痛苦。”
可是化身蝶听不懂人话,猩红长舌猛的耸立起来,那鲜红的羽毛里就长出来一团白花花的肉瘤,好似口香糖一样粘住使徒猎犬的两半身体。
流星跌得七荤八素,他的左臂还卡在变形的侧腰甲胄中动弹不得,一时半会神志不清的。
等到他看清局势,就立刻问道。
“文不才先生!你在等什么?”
文不才立刻说:“我在等它愈合,想看看它是怎么疗伤的。”
流星满脸不解:“所以为什么要等它?!”
文不才接着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给它致命一击,要从哪个角度?砍成多少片?要怎么保证我能活下来?我不知道——”
——他指向缓慢蠕动的两半肉块,那条瘫痪在地的猎犬尸首逐渐恢复生机,而且看起来并不像是毫无威胁的样子,在这种状态下,猎犬使徒的血肉往外喷溅出滚烫的浆液,正是为了防备敌人作致命一击的自保手段。
“而且还有一件事。”
文不才接着说。
“如果我上前去与它决战,该怎么保护你呢?”
流星心神巨震——
“——你说什么?”
文不才哈哈大笑,突然就绷不住了:“你是耳朵不好吗?小子?你看看你的身体!”
此时此刻,阿星终于开始警觉,肾上腺素逐渐消散,剧烈的痛感也从四肢百骸袭来,他疼得说不出话,几乎要被腰脊的暗伤逼疯了。
他的左臂没办法从躯干取出来,已经被万灵药治愈,皮肉里还有闪蝶衣的镀钛钢丝,金属纤维在血肉中搅动,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和炎症。
他的大狼面具也是如此,几乎和头骨长在了一起——
——这是万灵药的神奇功效,也是万灵药的致命之处。
“是我.是我拖了后腿吗?”流星的眼神涣散:“是我不好吗?文不才先生,是我的错吗?”
“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文不才摇摇头,眼神冰冷:“我想把这支剑交给你——”
——他扬起右臂,灵体跟着抬手,黑漆漆的鲨皮臂膀举起那好似门板一样的巨剑。
忽明忽暗的贝洛伯格与这支巨剑比起来,就像是蚯蚓和蟒蛇的区别。那玩意绝对不是用来与智人进行比武决斗的。
文不才的肉身取出枪械,准备迎敌。
“要我举起它可太费劲了,我的魂威能自然而然的挥动它,但这支剑从一开始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步流星。”
“我曾经与江雪明互赠礼品,没时间给你留一份。”
“你是维克托的学生,我想你那么勇敢,应该可以靠着肉身举起它,它就是专门用来斩妖除魔的棍棒,你的大哥也意识到了这点。”
文不才丢下巨剑,这沉重的铁块落地时,在空荡荡的街巷传出它铿锵的怒吼。
“他把贝洛伯格这支剑交给你,一定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能杀死这些怪物,我曾经说过——维克托的两个学生都有手绝活,他们一个能开枪杀人,一个能手撕灾兽。”
摩托的引擎咆哮着,带起滚滚扬尘向前冲刺。
“站起来!我还得赶去其他地方!时间不多,流星!站起来!你说过的!它要和你打!它要和你打!”
文不才拔枪怒射——
——M500的转轮传出沙响,子弹的爆鸣连绵不绝,轰在猎犬使徒的躯干和颅脑之中,超过两千焦的恐怖动能将这头刚刚爬起的野兽打成了烂肉。
它一个劲的趔趄踉跄,护着嘴巴里的化身蝶,身体还没完全愈合,就开始爬走奔跑,想钻进步行街的阴巷寻找掩体。
“把自己治好!”
文不才留下这句话,立刻驾车冲进了巷子。
阿星卧坐在步行街的花坛边,他倚靠着石台子,挣扎着爬起,他用力的呼吸着,感觉到身体各处的骨骼变形。
他从携行背包里寻找,想找出多余的万灵药,却发觉自己只有一些白夫人冻干粉作为贮备,他的药水都送给了爱人,送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他没有懊恼,也没有沮丧,几乎把所有杂念都抛之脑后。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强敌,第一次单独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他的心智遭受了诸多考验,如今正是破茧成蝶之时。
他能听见街巷里巨兽奔走时,趾爪与砖石摩擦时的啸响,也能听见摩托车撞碎护栏,爬上梯台的动静。
时不时响起一连串的冲锋枪速射,那是文不才先生在逼迫猎物走位的示警射击,一旦抓住弱点,马上就是M500的大火力伺候。
热烈的决斗传出这些声响,就像是西班牙响板,在催促流星快快上台。
想要彻底杀死化身蝶,只有他手中紧紧握住的贝洛伯格,还有文不才先生交给他的巨剑能做到!
他攀上石台子,用全身上下的体重压向左臂,只听血肉分离时凄厉的惨叫。
他疼得几乎要眩晕呕吐,从侧腰的肌肉群里生生剜下一片带着钢丝铁骨的肉块,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缓缓蠕动的肾脏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将白夫人制品洒在伤口上,与血水混合,贝洛伯格散发出来的光芒激活了药性——封上了伤口,这道恐怖的疤痕要永远留在他的腰脊处。
紧接着他放下贝洛伯格,攥紧了左臂,灵体迸发之时,两条鲜红的臂膀从肩头长出,将变形的左臂给掰直了!
骨骼破裂,闪蝶衣的袖筒就像是厚实的茧,一片片暗红淤血从伤处喷射出来,四散开来的钢丝铁线终于还这条手臂自由。
阿星举起臂膀,手臂上的赤色血浆从贝洛伯格流下,就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进入他的喉管,把左臂的伤势也处理好。
他撕开胸甲,从右肋侧下方能看见恐怖的凹坑,虽然已经愈合,还有不少复合板的碎块扎进了皮肤,如果不处理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
他掏出小刀,割开这部分皮肉,紧接着再一次敲断了自己的肋骨,让躯干的心肺空间重新归位,让它们有正常的运动空间。
他汗如雨下,背脊却有一个鲜红的神灵,在默默的用双臂帮助着他。
重新爬起来,重新回到人间——
——阿星已经为第一回合的鲁莽、恐慌、失掉自信而付出了代价。
他想自己是多么幸运,才可以拥有这种重生为人的机会,或许有无数的人们,早就在第一回合失掉了还手的机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抓住了闪蝶衣的面盔,抓住大狼面具,把这黄金红石从面骨撕下来时,感受到的疼痛也叫他清醒了,变得更热烈和勇敢了。
他满脸是血,从黑暗中醒觉,一下子视野开阔,就从眼睛里迸发出火焰,用贝洛伯格为金面具封了边,当做一个盛酒的大碗,他把携行背包里的威士忌拿出来,加上白夫人制品,就此与伤痛畸形的肉身作告别。
闪蝶衣已经护不住他了,这身宝甲救了它一命,如今四散崩坏,外甲变成了一副破破烂烂的披风——
——内层的复合甲犬牙交错,依然留在阿星的胸前,作为辉石首饰的大狼面具变成了肩铠,流星已经站了起来。
[Part②·斩妖行]
他握住巨剑的把柄,试了试分量,约有三百多斤。
咬紧牙关,提剑而起——
“——啊!!!!”
红石汉子的怒吼声呼唤来神灵,鲜红的臂膀将剑柄紧紧握住。
他的肉身一下子爆发出升腾雾气,猛增的肾上腺素与体温将他的皮肤也染红了。
还不够!还不够!
提剑空挥时,卷起的狂风就把一楼的招牌都刮倒了!
还不够!似乎还不够!
定步劈砍时,流星要单臂去抓握剑柄,终于找到了它的平衡!
他瞪大了双眼,看见砖石道路上深刻的沟壑,举剑挥打出猩红的水汽来,铁块就发出清脆的剑鸣,像是箫声!
是的!就是这个!
他拔出贝洛伯格,持有大剑与特大巨剑,兵器总重几乎是他体重的两倍。
从街道远方冲出一个血红的影子——
——使徒猎犬仓皇逃窜,它被文不才追赶着又回到了这里,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
它护着嘴里的化身蝶,只怕主子被M500轰碎,那手炮的破坏力是神话单位不曾见过的东西。
文不才的摩托车伤痕累累,全是刮痕,从矮坡往上追赶,枪声也一直没停下。
“就你他妈叫化身蝶啊?!”
奇怪的叫骂声从这究极生物嘴里冒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他给了流星一个机会——
——斩妖除魔的机会。
阿星两剑并做一处,见到奔走的猎犬就欣喜若狂!
他大步往前,一开始是沉重的垫步,而后来是起跳时身轻如燕,落地时重如山岳的跑跳,只是四步出去,就飞跃十数米。
化身蝶与使徒猎犬窜上矮坡,原本想爬楼去高处,见到流星这手下败将,就立刻改了主意——
——它厚皮护甲都被VICTOR的恶毒子弹洗过一遍,如果能吞下流星这份迎面而来的大礼,定能重整旗鼓与身后那个诡异离奇的战士再来一回合。
可是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它口腔中的百眼能捕捉声速,从眼前赤红的战士身上,似乎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往前奔走跳跃的肢体已经无法收回,往前扑杀的姿态也再难回头了!
从矮坡跳出一道身影,带起汹汹热风,两剑合作一处!
剑风激荡!刃口充盈着刺目流光,好似水流一样的火焰!
那旋转翻滚人影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吓跳劈而来!
流星的双臂在剧烈的颤抖!勇气和决心要突破胸膛!
没有一滴血流下!滚烫炙热的锋芒撞上使徒猎犬的鼻尖,紧接着血肉迅速焦黑碳化,巨大的冲击力,还有这翻滚扑杀的跳劈纵斩几乎把化身蝶带着它的血肉聚合物一起敲碎了!
贝洛伯格释放出来惊人的能量,巨剑也跟着一起变成暗红色,破开颅脑,割开躯干,连带着尾巴一起砍作两半!
流星只觉热风扑面,两眼从一团浑厚焦黑的血肉挣脱出来,看见空旷的大街时刻,那鲜红的神灵双臂带着他的肉身往矮坡翻滚,紧接着肢体自然而然的动了!
他蹬踏步子猛的提剑回头,凌乱的头发都快叫贝洛伯格的焰光点着,右手掌心已经被巨剑传递来的高温烫伤!但是还不是停歇的时候!不是停歇的时候!
他向身后的猎犬冲刺,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脚板踩裂了砖石道路,平举巨剑一路推了上去!
瘫软无力的猎犬使徒已经死透了!
化身蝶在狗奴才的嘴里挣扎着,剧烈的抽搐着!它几乎被这雄狮一样的跳劈砍成两截!焦黑的伤口无法愈合,它想从血肉聚合物中脱身逃走!
几乎从尾巴再次开始!
剑刃跟着零散破烂的大披风一起变成无情的绞肉机,流星的怒吼与汹涌的剑风将这尸首生生推开两寸,磅礴的灵压激得文不才先生捂脸掩面——
“——噗嗤”一下!
一竖一横两道疤,就把化身蝶的两翼砍成碎肉了!
它僵死在原地,邪眼依然盯住从身后砍杀而出,冲向前方的青涩战士,似乎不能理解,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赤红的羽翼变成黑漆漆的碳粉,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迸射而出的光焰把临街商铺的帘子都烤焦,火苗一下子汹汹燃起!
流星解开两剑,终于力竭,巨剑落地时捅穿了砖石,荡出强烈声波,就见到使徒猎犬的尸体变成齑粉,沿着矮坡往下滚落,像是沙子。
巨剑的剑身叫贝洛伯格超过千度的高温熔炼出一道凹槽来,像战士的伤疤。
文不才的摩托车横在步流星身前,轮胎恰好将化身蝶的最后一片羽毛碾碎。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步流星没有说话,似乎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就好像你不去试一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文不才拍了拍这小子的肩,依是插科打诨。
“没关系,我理解你,武松当年打死老虎之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步流星还是有些不确定,他心有余悸的看着周边环境,又掂量着贝洛伯格,看见巨剑锋刃上的焦黑污血,暗红色的铁块终于冷却下来。
他感觉双手剧痛,掌心都是血肉模糊的裂口,身体都要散架,应着文不才的呼喝,要一起上车。
他把巨剑重新塞进摩托的车架,就见到剑柄配重铁块上的字样,那是它的名字,叫[斩龙]。
或许文不才先生杀死腐龙法芙娜之后,就做了这把剑。
流星忸怩的说:“文不才先生我还是不放心你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文不才一脚发动摩托车,要赶去下一个战区。
“有什么不对的吗?你用我送来的魔杖,释放出神奇的魔术,最终杀死了它。”
流星突然就明白了,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抱住文不才的腰,突然开始笑,眼睛里有火。
“它死透了!”
Mission④·杖之其四
前言:
再好的皇冠也治不好头痛。
......
......
[part一·假父亲]
哈斯本·麦迪逊正在接受考验——
——在执政官的宅邸周边有两片生态园,生态园外就是闹市区,这里人口密度大,环境复杂,大型商超的地下车库做了三防工程,一旦发生大型自然灾害,众多市民就会立刻涌入避难所。
丰富的元质引来了五头化身蝶,它们游荡在生机勃勃的首府庭院和闹市区,动物展览区和自然保护区更是变成了血肉聚合物的胎房,一个又一个强壮的使徒从中诞生。
哈斯本是单枪匹马,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依靠丰富的作战经验,第一时间找到了这里。
他经历过无数场恶战,这些癫狂蝶化身和衍生物的口味与灾兽相似,它们最喜欢什么,他是心知肚明,普通市民死的越多,这些血肉聚合物就越强大。必须将无辜的弱者保护起来。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协助雪鸮动员兵去疏散群众。
他持枪进入商超地下车库,民兵们立刻拦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雪鸮的战士们认得加拉哈德的校服,但哈斯本身上全套olle和电台照明设备让他们有些犹豫了。
于是一个班组的小队长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
现场乱糟糟的,数百个市民哭喊着,互相推搡着往前急匆匆的走,哈斯本已经没有证件了,他不再属于快速反应部队,也不好亮出无名氏的证件。
没等他答话,旁侧立刻有个战帮的喽啰站起来。
“劳伦斯!您是劳伦斯阁下吗?!”
哈斯本闻声看去,从黑暗中瞥见一个头发凌乱,神色萎靡的大头兵。
这大头兵兴奋的说:“劳伦斯·麦迪逊阁下!?我就知道您没死!您怎么可能会死在傲狠明德的手上呢?!我就说嘛!”
哈斯本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没有戴大姐大的桂冠,把这珍贵的辉石还给了枪匠,此时此刻,他既没有石头,也没有棍棒,在地下通道燥热幽暗的环境中,他显得十分躁郁,确实像极了他的生父。
于是他心生一计,想披上劳伦斯·麦迪逊的虎皮,接近尤里卡火山城的执政官。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迦南适时上线:“这些杂鱼居然把你认成那个人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斯本的眼睛里闪过雷霆,与食肉迦南交流——
“——这是好事,如果他们也是来帮助市民的,能听我的指挥,那再好不过了。”
战帮的大头兵立刻跟上来,推开雪鸮民兵,粗鲁的动作尽显地痞恶霸风范,亮起虎口处的纹身嚷嚷着。
“劳伦斯阁下!您随我来!我立刻带您去避难!执政官大人也在避难所里!”
哈斯本只是点点头,抱着枪械跟上这帮众急促的步子。
他们一路往前,越过下水道的集会广场,再往三防工程的深处走,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宽阔的地下空腔。
这里很宽敞,各个地穴房室干燥整洁,在道路两侧距离地面四米多高的凹槽中,还放置着大量防水油布包裹,就是为了应付灾害而准备的干粮与罐头。
这个避难所几乎能容纳两千多人,有地下水作为潮汐电力能源,有足够的肥力和光源来培植食品。
哈斯本却越看越不对劲,因为这里三关五卡,官兵林立。
到了执政官的地下宅邸,从碉堡进去,再往地宫走五十余米绕行到二层哨站。
刚刚推开门,哈斯本就捂着鼻子退出来了。
哨站的亭台中有一张长桌,放着酒肉宴席。
执政官汤米·克劳斯抱着妻妾,在阳台上行苟且之事,似乎是末日来临时的狂欢。
各种呕吐物,粪便和人类交媾时的分泌物渗进地毯里,是臭不可闻。
哈斯本只是看了一眼,癫狂指数就蹭蹭的往上涨。
他刚想退出去,从门内传出执政官惊惶的叫喊。
“劳伦斯阁下!劳伦斯·麦迪逊阁下!您来拯救我们了吗?!您带着[天国之门]来拯救我们了?”
哈斯本退到碉楼的武械库前,不过十来秒的功夫,见到汤米执政官披着一件还算干净的浴袍,连滚带爬的来到哈斯本脚边。
这肥胖且丑陋的狗官满脸笑容,从眉眼中挤弄出阿谀奉承的意思。
“康雀已经疯了!劳伦斯阁下!您一定是来接管他的生意!来拯救尤里卡火山城了?!”
哈斯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一脚踩在汤米执政官的肩上,将汤米蹬得坠地翻滚。
他的语气冰冷,眼神如火。
“还有多少兵?”
汤米执政官:“五百?还是...还是六百?”
“听指挥的有多少?”哈斯本强调着:“要敢于和化身蝶作战的战士,只愿意躲在避难所里的不算。”
汤米执政官想了想:“那...那恐怕...”
哈斯本骂道:“没用的废物!”
这声喝骂叫执政官的dna动了一下,立刻确信——
——没有错,这就是癫狂蝶圣教来的爸爸,不会有错的。
可是汤米委屈的问着。
“为什么我们要和化身蝶作对?只要躲在这里...”
没等汤米说完,哈斯本厉声怒吼。
“你这个白痴!我要一座死城有什么用?!”
就在这个瞬间,这位百战百夫长的内心突然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情愫,当他试图进入生父劳伦斯·麦迪逊的视角来看世界时,仿佛有一部分一直隐藏的人格,压抑的情绪觉醒了。
汤米双手举于胸前,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想要与癫狂蝶圣教的神父讨要宝贵的性命。
他唯唯诺诺的姿态不像是假的,但眼神中的机警与残忍骗不了人。
“劳伦斯阁下!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您现在就用[天国之门]的力量带我离开吧!我好害怕!要是您带我离开,我立刻把雪鸮动员兵的指挥权交给您!”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哈斯本怒目圆瞪,拔枪上膛:“汤米·克劳斯,你在和我谈条件?”
一瞬间,闪蝶的汹涌灵压几乎逼得汤米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扼住了这头肥猪的脖颈。
汤米无法呼吸,脸上的皮肉肿胀成猪肝色。
哈斯本从武械库的机枪射击位往外看,伸手指向远方。
“我从避难所大门走进来,就看见你的兵员怯战畏死,战帮的小畜生们为了一己私利,偷偷与市民兜售广场和地穴的居所入住权。他们要年轻漂亮的女人,要钱,要新鲜的食物才肯放人。”
“我记得住在克鲁姆片区(执政官园林周边闹市的片区)的人都是尤里卡的社会精英,他们是建筑师,是船舶柴油机总工,是艺术家,是你五十一区的议员——要是他们受了委屈,妻离子散家族破碎,我拿什么重建尤里卡?”
“你在想什么?汤米,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化身蝶在侵占你的街道,杀死你的市民,而你胆小怕死,既不敢归一,又不愿意带着民兵出去扑灭灵灾——要是傲狠明德怪罪下来,你这只白手套该怎么生存下去?难道要靠我的魂威活一辈子吗?”
“阁下...”汤米颤颤巍巍的说:“阁下说的没错...阁下...”
哈斯本:“阁下?!”
汤米:“大人!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您就是癫狂蝶在人间的化身!您才是尤里卡的主人!”
哈斯本冷笑着:“谁在乎癫狂蝶呢?你可别把康雀·强尼的话当真——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把这玩意放在心上,你说对不对?”
汤米:“是...是是是...”
哈斯本:“现在把雪鸮动员兵的指挥权交给我,我要去收拾城市里的化身蝶。”
汤米松了一口气,若是能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劳伦斯·麦迪逊来处理,他还能保住执政官的乌纱帽,继续在这片富饶的港口当一个傀儡皇帝。
至于康雀·强尼和劳伦斯?
谁在乎呢?总会有人来当土匪的,总会有的。
如此想着,汤米把各个组别,民兵与战帮的兵站电台全都交给了哈斯本。
他只等劳伦斯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两腿发软要回到温柔乡,继续去品尝美食,吃下尤里卡的特产菜肴,在胃腹胀裂呕吐之后,反复体验人间极乐。
他要去寻电视台的当家花旦,要那水灵灵的姑娘再换几幅面孔,再换几套皮囊,他还没尝够,还没爽完。
哈斯本静静的跟在汤米身后,他找到雪鸮班组的几个老兵,要他们一起跟在执政官身边接着看。
亭台的大门打开,哥几个抱着双臂,民兵平时都没资格与执政官说话,他们是暴力机关,干的都是脏活。
执政官回到他肮脏又香甜的起居室时,哈斯本拔枪打死了这头肥猪,是身后连中十五枪。
两侧受过不知道多少次手术的人造美女尖叫着,由于表情过于夸张,连下颌骨都脱臼了,带着两颊的皮囊撕裂开来,下一秒就被哈斯本枪杀爆头。
这位战士的心,逐渐变得像是他的老师一样。
像是一块钢铁,坚硬也冰冷。
......
......
[part2·真儿子]
民兵组别里的小头目都吓了一跳。他们只知道,劳伦斯先生或许会杀了这个毫无用处的执政官,但没想到连女人都杀,汤米在场的六个伴侣全都身中数枪,尸体倒在污物中。
哈斯本向身后的雪鸮民兵的头领扫了一眼。
他静静的说:“跟我杀出去,外边有更漂亮的,纯天然的。”
民兵队长不敢说话,那是他们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的东西。
尤里卡里没整过容的姑娘,那得去动物园找。
“你们有没有想过...”哈斯本往军械库提来2老干妈,要汉子们接住:“有一天,我们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在尤里卡的武力编制中,最基础的家庭单位已经被残酷的社会规则粉碎。
雪鸮民兵拥有不菲的薪水,但是不允许组建家庭,因为爱神慈悲会的干涉中,就有这么一道死命令。
兵员可以去妓院嫖,可以包养应召女郎,但是绝不可以组建传统意义上的家庭,绝不能公家车私人用。
这些暴力机器像是孤立的原子一样,被打散,被掌控,用最低的成本管理着。
他们没有亲缘派系,没有三朋五友,只有围绕着钱的利益关系。
钱对于康雀·强尼来说,就是最低最低的成本了。
如今劳伦斯·麦迪逊出现在这些兵员面前,突然说起这么个事情。
雪鸮的民兵甚至觉得自己遇见了上帝——是真正意义上,从爱神丘比特的折磨中,听见了上帝的感召。
“尤里卡养育了你们,我的兄弟们。”
哈斯本·麦迪逊如此说。
“但是它已经烂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烂的透彻。”
“我要翻新这片土地,重新来过,我向你们许诺,蒙恩圣血会给你们一段新的人生。”
“这座城市的下一代人,会养育出新的孩子们。”
“或许这些孩子会成为你们的妻子,成为你们的养子,你会有一个家庭,而不是一捆钞票——你知道钞票有什么用,对吗?你一直都知道。”
“它会变成酒,变成性体验,变成赌博的筹码,变成子弹,变成怎么都吃不饱的食物,送给电视里的漂亮妞,却怎么都没办法变成你的老婆,变成你的房子,变成你一直冥思苦想,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要什么的...那个[什么]。”
哈斯本·麦迪逊的手在颤抖,他非常紧张,或许有一个鬼魂已经来到他身边,一个名字叫劳伦斯·麦迪逊的鬼魂,附在他的身上,让他口齿流利谈吐清晰。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弟兄们。”
哈斯本领着队伍往外走,顺手拿走了执政官的权杖,那是汤米身为乘客时所用的棍棒,是一支宗教礼节杖,受过蓝石人的祝福,已是杖石合一的状态,在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一枚金灿灿的琥珀。
“我们有四十条重机枪,一百多颗高爆手雷,七万颗不同口径的子弹。我粗浅算了一下,军械库里还有五百七十多支步枪,这些东西绝对能杀死外边的化身蝶。”
一下子,避难所的哨卡安静下来。
哈斯本来到一个大头兵身边,来到这癫狂蝶圣教的帮众身边。
兵员还在试图扒下一个富人区姑娘的衣服,准备好好爽一爽,被哈斯本提着后颈丢到所属番号的队长怀里。
他色厉内荏,一路往外走,沿途的哨卡立刻开始部署兵员,安排市民入驻地穴,更多的士兵则是找到分组的组长,要回到地面去对付化身蝶。
如果尤里卡变成一座死城,这些暴力机器将失去所有东西。可是他们却不想死,不想变成癫狂蝶。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劳伦斯·麦迪逊那宽阔的肩膀值得依靠。
走回广场时,哈斯本就听见战帮中有一小股士兵在诵唱血蝴蝶圣经。
他是完全没想到,爱神慈悲会的战帮里居然真的有信这玩意的。
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约有四五十人,为了庆贺归一的仪式,在广场中央的石坪子里用血画出一道完美的真理圆环。
他们大声叫喊着——
“——拜命归一!圣父圣母!”
“——维塔烙印!赐我永生!”
“——拜命归一!圣父圣母!”
“——维塔烙印!赐我永生!”
举行仪式的帮众领袖双手往漆黑的天顶伸出,就把放血用的仪式刀往手臂刺去,真理圆环里绘上新的宗教艺术画。
那是血蝴蝶为脸面,雌雄同体的人体彩绘。
说实话,哈斯本撞见这一幕时还觉得挺尴尬的。
他恰好带着两百多号士兵走过这必经之路,从邪恶祭典现场爆发出来的诡异灵压,搞得兄弟们火冒三丈。
哈斯本举起手,轻轻一指。
“谁信了这鬼教!不想过好日子的!都给我打死!”
前前后后六个机枪班的小班长突然捧腹大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就地部署,展开射界。
枪弹浇洗过一遍,从尸体里爬出来一个血肉聚合物——
——那是邪恶祭祀中,由于灵灾浓度过高,依托维塔烙印诞生的使徒,只是它过于弱小,还没有完全发育,就来到人间了。
它就像是一条霸王龙的幼崽,像是一只体长约有七十公分的小肉鸡。
它尖叫着,在碎裂的尸堆中无助的嘶声哀鸣着。
哈斯本:“那是妨碍我们成家立业的邪祟!打死它!”
枪焰一闪而过,新生的使徒暴死当场,成了肉泥——
——兵员们抱着装备,来到了庇护所的大门处,即将进入地下停车场。
天空中的五位化身蝶在城区起起落落,只知道此地的元质丰沛,却找不到具体的侵害对象,它们开始焦急。
从停车场的b3出口冲出来一团粉嫩的血肉聚合物,那形状如同车轮,好似用人类骸骨制造的怪形——正是使徒!
隔着一百来米,强烈的精神攻击已经把队伍里的年轻人逼到癫狂的边缘,那车轮一样的怪胎与它的前辈使徒猎犬一样,拥有凡人无法理解的猎奇美学。
它的轮毂结构尽由人的器官与头颅构成,从那几百个颅骨喉舌迸发出来的灵能尖啸,能在瞬间摧毁一个成年人的所有战斗意志。
只听雪鸮动员兵的队伍里传出惨叫与哀嚎,各个班组的组长却撑了下来,他们按住了即将失去理智的兄弟,准确的发出射击命令,迅速打击眼前滚滚而来的血肉怪胎!
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中爆发出红绿相间的曳光弹药示踪轨迹。这人肉车轮红蝶使徒被重机枪扫成了好几块,紧接着翻滚在地,连惨叫都传不出来了,身体重金属超标,被四架重机枪和近百个枪口打成了一滩肉泥。是完完全全撞进了哈斯本所在动员兵队伍的第一射界和第一反应区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哈斯本·麦迪逊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这些血肉怪胎的精神攻击会引起骚乱,会让这些兵员的意志动摇。
“为了新生活!
!为了娶老婆!
!为了我未来幸福美好的家!”
一旁的小组长杀红了眼,突然就吼起来,恢复冷静时推了推哈斯本的肩。
“劳伦斯先生!我的上帝!是这么说的吧!”
哈斯本一个劲的点头。
“啊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