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side.17·[Gallant Ones·勇者]
前言:
[在我的人生路上,还有很多架要打呢!]
[——步流星]
......
......
[Part一·睡够了吗?!]
“喂!薪王阁下,您睡够了吗?”
在寒冷的狂风之中,忠心耿耿的克里夫·古德里安撞开红指甲旅店的大门。
他抱住麦德斯·布鲁诺,抱住生命中最重要的神灵,另一只手从兜里掏钱,与老板点头示意,亮出天国阶梯的袖章,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轻轻拍打着薪王的脸蛋,想从对方精神力透支的痴傻表情中看出点盼头来——
——生活总是需要这些东西,期望着,希冀着,渴求这些伟大的偶像能支棱起来。
可是麦德斯真的起不来啦。
他的魂威破碎,心力交瘁,需要大量的元质和安稳的睡眠。
克里夫作为薪王旗下头号狗腿子,立刻就与老板吆喝着,要谈点人肉生意——可是阿尔伯特科考站算车站的地盘,想在这里找人肉还是有点难度的。
于是机灵的红皮小鬼换了个说法,要绕一条远路。
他将薪王阁下送去客房休息,等到晚饭的时间,一楼的大餐厅挤满了人,他便花上重金,与餐厨打过招呼,要当地最好的肉与最好的酒,每样来上两份,吃不完也没关系,要在菜肴中添上最烈的辛香料。
——要说浪费食物?克里夫根本就吃不了这些地下菜系,对他来说,这些经过高温加热的变质蛋白已经失去大部分的食用价值,其中鲜活的元质全都[死]了,尝不到营养了。
像骷髅会那种只想着吃人肉,却要强加各类烹调手法的邪教,在克里夫看来,将自己的侍者油炸水煮,简直是对食材的侮辱。
如此亲密无间,如此至关重要的大菜,当然得趁热,趁着生命还鲜活时当做祭典上的重要牲口慢慢享用。
随着克里夫的思绪飘远——
——人们也跟着逐轮逐次的菜品芳香,离这个诡异恐怖的红皮男子越来越近。
立刻就有个斯拉夫壮汉前来讨饭吃。
他是戴蒙德诺夫的工头,名字很长,我们暂且不用记。
人们喊他叫白背心,因为天寒地冻的阿尔伯特科考站,他总是戴白帽穿背心,与人展示着自己身上厚实的脂肪和肌肉,像是一头灰熊。
“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有什么能耐。”白背心抓来椅子,就这么坐在克里夫对面——他还不明白,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食人魔。
白背心接着说:“你到了科考站,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哪怕你是天上的飞龙,也斗不过我们这些地头蛇,明白吗?”
克里夫眯眼微笑一个劲的点头,只觉得自己撞了大运。
这些斯拉夫汉子个个肥头大耳身强体壮,手掌看不见一个茧,臂膀见不到一条疤,都是冒着油光的好食材。
“哦!哇哦...”克里夫又惊又喜的回应着:“我是遇上什么大人物了吗?要您迈开步子,从娱乐室那头不远万里跑到我的桌前,用这种雷厉风行的口吻来教训我?您是想与我共饮一杯?还是觉得...”
“啰里吧嗦的...”白背心上去就是一拳,把克里夫揍得头昏脑涨。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克里夫歪着脑袋,好不容易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来,他感觉鼻头一热,毛细血管终于回过神似的,开始往外冒血。
马上——
——民风淳朴的本地人嗅见血的味道,立刻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肉。
克里夫抿着嘴,故作惊诧胆寒,连眼神都开始涣散,身体抖如筛糠。
“你...你...你干什么...你...”
白背心二话不说,指了指饭桌上的大羊腿。
“你知道吗?古德里安。”
他扯来克里夫的衣服,看了一眼军官证件。
“克里夫·古德里安!一个卑鄙无耻的罪犯!”
克里夫无辜又无助:“我可没犯什么事儿呀...大人物...我只是来吃个饭...”
白背心接着说:“大家都来看看!都来听听!这个外乡人来咱们的旅店,点了二十四个菜!他真的能吃完吗?我们的祖先曾经讲过!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他在咱们眼皮底下犯罪!”
克里夫嚷嚷着:“我用自己的钱...”
“还敢还嘴?!”白背心又是一个耳光打过去,克里夫就感觉脑瓜子嗡嗡响:“我说你是罪犯你就是罪犯!古德里安这个姓好像是德国人的大姓呀!德国人都是罪犯!”
“哼哼哼...”克里夫的脑袋歪在一边,牙齿也飞出去两颗,落在一个大姑娘服务生的鞋子旁,就立刻被当做垃圾扫进灰斗里。
他并不生气,一点都不。
连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痛苦或羞辱,强词夺理或诬告陷害对克里夫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是寻常之事。
只是这些工友和工头,白帽和黄帽,他们念出来的台词,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克里夫在九十前在二战里做过说过的事。
这让他非常非常开心,是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的元质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疯狂的大笑。
嘴巴漏风,脑袋上光秃秃的全是疤痕,颅脑受了冲击,也依然要笑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可乐,太欢愉了。
白背心只觉聒噪,提拳勐击这红皮小子的脸,要打出血,打疼打伤,打得见到骨头,十来拳下去,笑声没停,反而更刺耳。
“这家伙疯了吗?”白背心开始心虚,与伙伴小声说起自己的小心思:“喂,我本想吓唬吓唬他,让他给咱们送点吃的来,后来觉得这狗杂碎实在碍眼,戴蒙德那家伙真的跟着尹阿宋去了红星山,他要是狼狈的逃回来,我又能继续笑话他,欺负他了,他要是死了可怎么办?那是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了,戴蒙德也配做英雄吗?”
“可是...”工友一头雾水:“戴蒙德的生死,与你揍这大红皮有什么关系呀?”
“我焦虑啊!”白背心提起嗓子,也不怕手里的外乡客人听见,彻底撕破脸皮:“我一焦虑,就无法控制自己!癫狂指数肯定在暴涨!就见不得别人好!这家伙买下那么多好菜好酒!要一个人独享!我都能想象到——他矫揉造作的模样,每样菜肴都只吃一口!还要与我炫耀他的财力,要展示他吃饭时优雅的扮相!想到这些事我几乎要抓狂了!”
阿尔伯特科考站离尼福尔海姆的边境非常近。
像白背心这种精神状态的人非常多,躁郁症或侵入性思维让他们无时不刻都处在神经过敏的状态中,很容易把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为什么他还在笑啊?”白背心提起克里夫的衣领,将血肉模湖的脑袋抓来,与人们展示着:“为什么?好像挨揍的是我一样!为什么呀?哈哈大笑的不应该是我吗?我那么强壮...我...”
“喂...”克里夫立刻就收敛了笑容,变作一副阴恻恻的神情:“你们平时,是不是也被这头肥猪揍?”
白背心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克里夫不慌不忙的掏出钱。
“你喊你肥猪——斯拉夫特产肉猪,西伯利亚大种猪。”
身强体壮的斯拉夫汉子看见黑漆漆,红艳艳的辉石货币时,眼中的血丝立刻消退了,好像神经反射,这种神奇的退火药剂的名字,叫做钱。
对于这些出生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新一代[苏联]人。
社会的生存规则已经不像教材上写的那样了。
书上说,劳动能创造幸福。
实际上,钱财能买到幸福。
就像是魔法——
——只要几张纸币,不需要辛苦的劳动,不需要春耕秋收,粮食自然而然就会变成食物,经过精心烹饪,由漂亮的大姑娘亲手送到他们手上。
克里夫向白背心展示的,是二十张面值百元的辉石货币。
它好比一把桃花扇,经万人的手,吹出世界上最脏,也最香甜的风。
“我是猪...您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白背心再也顾不上什么信仰。
两千个辉石货币,能将他送去其他地方,只要精神状态稳定,能买到四张短程车票。
能买到不少万灵药,如果运气够好,还能买到抚慰精神创伤的广陵散小笼包。
虽然这些东西傲狠明德每个月都会向阿尔伯特科考站配发补给,可是比起热腾腾的钱来说,这些经过严格核算的定额配给,看上去诱惑力就没那么大了。
“你一定在想...”克里夫垂着嘴角,扬起眉头,扮作古怪的表情:“只要我出了这个旅店,你就要把我剥皮拆骨,连一根肠子都不会留下,头发都送去火力发电站烧光——我身上的钱财,都会变成你的,对吗?!”
白背心的脸色突变,在克里夫这种极品人渣面前,只要稍动贪念,内心杀人越货的想法藏都藏不住。
克里夫:“没有立刻回答我,恐怕这位勇敢又率真的斯拉夫人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小伙子们.”
他用钱抽打着白背心的脸,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他与围上来的年轻人说——
“——这地方真可怕呀,你们的工长,你们的好大哥,你们的意见领袖,想要谋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旅客,我点了一桌子菜,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想结交一些新朋友...”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白背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摸向桌边的大羊蹄,刚刚扯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鲜香的油脂与肉条叫大门牙断裂,辛辣和盐鲜在味蕾之间匀开,就听见克里夫嘶声大吼。
“这两千个辉石币,当做我的买命钱——毕竟他看上去又高又壮,恐怕是你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位,可惜了,这钱你们挣不到。”
白背心似乎还没意识到,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工友们,眼神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只顾着吃肉喝酒,红指甲旅店的后厨餐品卖的非常贵——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用来招待外地旅客的高级货,也是宰猪的价,本地人根本就尝不到。
人群中挤进来三四个小伙子,他们离饭桌非常近,却不敢伸手,稍稍往前,就立刻被白背心凶悍的眼神喝退。
那场面像极了狼群——
——头狼在吃饭时,孩儿们也虎视眈眈。
克里夫紧接着就走到几个胆大的小伙子身边,从兜里掏出更多的钱。
“喂...我想托你们做个事情,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红皮魔鬼刻意压低了嗓门,却恰好能让大快朵颐的白背心听见。
他与几个年轻人说——
“——我恳求你们,保护我,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这些钱都是你们的...让我数一数呀。”
钞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磨砂质感的票面纹理擦出清脆悦耳的音符。
白背心立刻就站起,眼睛瞪得滚圆。
“你干什么!?”
克里夫刚刚数完钱,惊讶又害怕的看着嚣张跋扈的地头蛇。
“我只是在清点我的财产,兄弟,您吃好喝好,这桌菜钱,我来付就行,只当做我给您的见面礼吧...其他事...”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白背心恶狠狠的啃下鸡腿肉:“你觉得这几个家伙能护着你?在阿尔伯特科考站,在北区工业园,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哦!原来是这样啊?”克里夫勐然拍打脑门,连忙走出去几步,刚递出去的纸钞也收回来,钱币从小伙子的手心里熘走了。
白背心乐得冒出鼻涕泡来。
“嘿!看你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钱是从哪儿挣来的...你这家伙一定干了不少坏事吧?”
克里夫再次将钱币交给白背心,至真至诚的说:“我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都是坏人!”嘴上这么讲,白背心还是把钱收来了,那一沓钞票厚得能防弹,起码有五千多块了。
克里夫:“那么您会拘捕我吗?按照您的规矩来讲,我不会死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监狱里吧?我还得去别的地方,不瞒您说,要是您能护着我,保我平安,我的搞钱能力非常强...”
不等克里夫说完,白背心就坐了回去,心安理得的讲:“那是青金卫士的工作,和我没关系...”
克里夫趁热打铁:“那么我就与您谈谈委托的费用吧,要多少钱,才能换来我的平安呢?”
“呃...”白背心想了想:“十五万辉石货币!”
......
......
[Part②·醒过来吧!]
此话一出——
——人们都开始喧哗吵闹,惊讶咋舌。
哪怕是勘探队里最勤劳的戴蒙德诺夫,一年也挣不到三万块。
克里夫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哟...我有点晕,您这要价也太高,太贵了,要是能便宜些...”
说时迟那时快。
立刻有人喊道:“我只要十万!克里夫·古德里安!十万!我能想办法保护你!”
马上有人叫价:“五万五就行!不光是你,你背来的那个人我也能想办法平安送出去!”
“真是太好了...”克里夫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可是呀!可是...你们几个真的有能力保护我吗?”
白背心吃得正香,听见工友吆喝,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他依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举着餐刀冲向人群。
“清醒一点!我才是这里的老大!你们想造反...”
没等刀子挥出去——
——斯拉夫汉子的脑门多了一把菜刀。
几乎在短短一分钟内,从白背心变成了红背心。
十四双手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将这个倒霉鬼当场分尸。
溅出来的血飞到克里夫脸上,让猩红的长舌舔干净——
——克里夫抿着嘴,满脸嫌弃的样子,尝到的回忆都是油腻恶心与虚伪傲慢。
元质的能量迅速在这头食人魔的身体中发挥作用,让他脸上的伤疤愈合,淤血消散。
等到旅店老板提着真枪赶过来,只见到一具血肉模湖的尸体,还有在异常灵压下饱受折磨的人们,近乎癫狂的恐怖眼神。
克里夫偷偷捡到一只耳朵,也不知道是谁的,送进肚里,光秃秃的脑袋就长出秀丽的黑发来。
他从白背心的尸首里摸索,往屁股兜中抽出染血的纸钞,送去老板手里。
老板惊讶的看着克里夫:“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与您一样惊讶愕然,我与他们说——如果能护着我,走出这座鬼城,或许我会给他们一笔赏金,可是他们却开始自相残杀,哦不,应该是谋杀。”
老板胆战心惊的据枪警戒,用枪口都很难喝退这些神经衰弱的年轻人,像是在对付狼群。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克里夫刻意往老板口袋里多塞了一沓钱:“这尸体送去二楼吧,我的朋友是个医生,这次来阿尔伯特科考站,我也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个课题,要搞清楚在这种诡异的灵压环境下,人的身体中发生的玄妙变化...”
从古德里安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唯独钱是真的。
“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不要胡思乱想。”克里夫倚在老板耳畔,轻声吹气:“事情办好,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呢。”
给老板画完饼,这位天国阶梯的邪教粉头,若无其事的快步走上楼,对方才一条生命的逝去扼腕痛惜,非常后悔——
——后悔的原因很简单。
以前要克里夫杀死一个人,根本就花不了那么多钱,也不用说那么多话,光靠一把斧头就行了。
他感叹着日新月异世事无常,现代的文明社会里,想要用钱杀人也变得如此困难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撞开大门——
——是九五二七,她开了很久很久的车,还出了车祸,撞得鼻青脸肿,额头有一道豁口,血已经冻成了冰渣。
像是费尽所有的力气,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折磨下终于走到了旅店门前。
“幸运女神卷顾勇者!”克里夫兴奋的舔舐嘴唇,立刻快步从楼上走下,看着这失去神智即将倒下的强敌:“你一定很好吃吧?我真是好奇到发狂了!你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在中央广场,这娘们干掉了天国阶梯的哨兵与巨人,杀起人来又快又狠,她的意志力绝强,面对巨人混种战士的围剿,挣扎求生的念头从未断绝。
是上好的元质。
“都让开!都让开!”
克里夫急不可耐,要从旅店员工的怀里将昏迷不醒的九五二七接走,他食指大动,脸上有兴奋的红潮。
能听见小七的梦呓,似乎昏死之前,还念着雪明——
“——不远了...不远了...雇主,我得给老师送东西...很快的...”
“真好...真好呀!真好!”克里夫拉住旅店员工,又叫来老板:“你们听见了吗?这个女人有一段甜似蜜糖的爱情等着我去品尝!”
只要啃下九五二七的脑子,或许能尝到这种甜蜜。
可是这话在旅店老板的耳朵里听来就像是人肉生意。
“不行的...我们得救治她!客人...您...”
克里夫漫不经心的说:“我的朋友是医生,她会得到妥善的治疗,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在旅店门前吗?她身上都是杀人的装备,您觉得她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老板在金钱的诱惑下摇摆不定。
“您在犹豫什么呢?”克里夫一边从大衣里掏HC,准备刷卡:“我可是在救她的命呀...您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个穷乡僻壤,难道还见过比我更善良的人?”
老板犹豫再三,终于拒绝了这份恩赐。
“不行,我的店里出了人命,雪獒部队马上会来——尽管不知道你的来路,但与你扯上关系,死亡也如影随形,我不能把这姑娘交到你手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克里夫恼羞成怒,从兜里掏出枪,钱与子弹总有一个管用:“我说——我要这娘们,现在就要!”
老板没工夫去找枪自卫,第一时间所有的店员都齐齐看过来,可是他们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被克里夫那副凶狠毒辣的表情,那种骇人惊悚的威压震慑,还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明...雪明...”九五二七依然在说梦话,她的嘴唇都冻裂,双目紧闭,栽倒在旅店老板的怀里。
老板只是冷漠的看着枪口,不再敢去顶撞这凶恶的客人。
克里夫咧嘴笑道:“听话。你有这家店,钱肯定是挣不完的,可是命只有一条喔。”
老板:“书里写的没错。”
克里夫:“什么书?”
老板:“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不知什么时候,九五二七紧紧攥住了天国阶梯的袖章,像是要抓住雪明的手臂。
它露出半截万形旗——
——让魔鬼现了原形。
“那就是没得谈咯!~”克里夫虎视眈眈,口出狂言:“你死以后,我会从这些棒小伙里挑一个机灵的,来继承你的衣钵,继承你的店面,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老婆,也会照顾你的服务员...他会和这些女人生很多健康的小宝宝...而你只能跟着子弹一起,埋进泥巴里,或许还能从尼福尔海姆听见他们求爱时的娇喘。悔悟吧...和我作对就是...”
九五二七:“雪明...”
“别他妈提!那个名字了!别他妈提江雪明了!”克里夫浑身一紧,想起这个杀神,脑袋都开始钝痛。
说完了江雪明——
“——那我得多提几句。”
大卫·维克托披着雪獒部队的军装,在风雪中倚住克里夫高大宽厚的肩膀。
维克托老师一手托住克里夫的下巴,一手执笔——于敌人的脖颈写下耻辱的烙印。
[不得杀生]
红皮小鬼遇见了地狱大魔。
“克里夫·古德里安——我认为人的一生是在不断学习,不断磨砺自己的技艺中度过,这样最为充实,此行前来阿尔伯特科考站,只是我的一点点私心,想要采风取材,很不巧,让你撞见我这么个煞星阎王——我也时常会思考,会在学生们身上找到可贵的品质,将它们化为己用。”维克托写完字,灵巧的手指就将手枪的套筒解锁取下,动作麻利:“这是江雪明教给我的手艺。”
克里夫还想挺身摆臂,狠厉的肘击刚送出去,身体也跟着僵死,像是受了霜风的侵害动弹不得,脖颈的烙印契约书又多了一行字。
[不可伤人]
“既然你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他就像是西伯利亚古老传说中的夜魔,能让小儿止住啼哭的恶鬼,光是这个词,已经将你吓得丧胆了。”维克托老师的大手拨弄开克里夫的颅脑,扫出一条道路——
——他往前走,就从旅店老板手中接走小七。
赤红的魔鬼对着尚在人间的同僚龇牙咧嘴。
克里夫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VIP!VIP...VIP!我要与你说说天国阶梯的好,你多听我讲几句...或许...或许您对这个感兴趣!您想成为偶像吗?如此汹涌的灵压...如此纯洁的怒火...您一定能变成太阳吧!比起楼上那个懦弱无能,满脑子只有女人的废物!您的灵魂简直像...”
话音未落,[地狱高速公路]的拳头像是铁锤——
——只需要轻轻几拳,就将这不死的余尽打得颅骨碎裂。
维克托从携行包袱里掏出万灵药——
“我要与你谈谈我的另一个学生,在面对你的钱,还有你的枪时——”维克托的魂威乍现:“——他既不会害怕,也不会贪欢,大抵会如此说:[在我的人生路上,还有很多架等着我去打呢!],说完这句话,你便会看见自己的脑浆,万事万物都开始天旋地转,连悔悟的时间都没有,连求饶的机会都失去。”
不死的卢恩从克里夫的丘脑处暴露出来,死门大开。
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这红皮小鬼的颈骨在[地狱高速公路]的狠厉击打下断成两截。
维克托拔出九五二七脖颈处的针管。
“——至于你的盛情邀请,那个劳什子[天国阶梯],请容我拒绝,对付读者已经够忙了,每天光是读信与回信就能让我的癫狂指数升到[S+],何况是薪王之道。”
魔鬼滚烫的桃心尾巴迸射而出——
——不死卢恩碎成了一万片,化为黑雾中的一把烟尘。
克里夫·古德里安,他死透了。
Another side.16·[Narrative·叙述]
前言:
[我必须战胜心底的恐惧。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件事。]
[——大卫·维克托]
......
......
[Part一·狼烟]
从混沌迷茫中醒觉,白子衿打了个冷颤。
她从客房的床铺弹起,就听见空气净化机的嗡鸣。
放眼看去,大卫·维克托坐在另一张床铺的边沿,如一尊铁铸的凋像。
[地狱高速公路]的尖锐趾爪刚刚翻开下一页日志——
——日志的署名正是《麦德斯·布鲁诺》。
除此之外,小七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往衣服口袋中翻找,去掏携行背包的记事本。
“稍安勿躁。”大卫老师单指比着嘴唇,要小七安静下来。
他这头金发大卷毛不加打理,在漫长的旅途中变得乱糟糟的,几乎要把耳朵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都藏起来。
他翘着二郎腿,稍稍挪动屁股,从雪獒部队的数字迷彩布料旁,立刻露出薪王的脸。
“让他好好休息。”大卫老师如此说着,从桌上取来早早准备好的补给品,递给小七。
小七接过硬牛皮袋子,解开绳索,往里边看了一眼,看清楚辉石的种类数目,对零食军粮挑挑拣拣,取出来几样彷品假货,终于安下心来,都要送去阿绫老师身边。
她低声询问,看向薪王:“维克托老师,这家伙是敌人...”
“《日内瓦公约》里有写我们该如何对待战俘。”维克托不假思索立刻答道:“要给他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提供食物和保暖的衣物,保证充足的睡眠,把他送去刑场之前,我会妥善处理这些事。”
小七翻身下床,强烈的晕眩感让她站都站不稳,走出去好几步差些跌倒,要摔在洗手台前。
只见[地狱高速公路]的鲜红尾巴卷着这姑娘的腰肢,强行将她的身体带起,小七这才站直了身子,不至于跌个头破血流。
没有抗压服或灵衣的保护,小七几乎在此地寸步难行。
她洗漱完毕,就与维克托老师郑重其事的说。
“谢谢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机会一定请您吃饭!”
维克托:“不必了。”
“那么...”小七还想掏HC卡,维克托老师干了那么多活,花了那么多钱来买辉石,这部分的费用得记在[无名氏]的头上。
维克托说:“把我的两个学生平安带回来就好。”
话音未落,[地狱高速公路]按住白子衿的两肩,要把这姑娘往门外推。
鲜艳的金红色火焰里,地狱恶魔为这姑娘披上了雪獒部队的作战服,加了一身寒衣。
维克托接着说:“你的动作要快,运输队已经先行一步赶往RSH,四个小时之后就能抵达前线,给[不死鸟]送去她要的辉石和补给,这样我的两个学生或许能更加安全,生命能得到保障。”
小七在出门之前还有很多疑问。
“维克托老师,您不跟着我一块去吗?”
维克托:“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他以粗大温暖的手掌握住麦德斯·布鲁诺的下巴,露出这薪王青灰色的脖颈和锁骨。
[地狱高速公路]在这怪物身上写下了无数的金色字符,化为一条条繁文缛节规章法令,字多的几乎能当短篇小说来看了。
“我要把薪王送回魔术都市巴拉松,送去青金卫士的老巢——你真的很走运,侍者九五二七号。”
“啊?您不是专程来救我的吗?”九五二七正想下楼,听见维克托老师所言差点跌死在楼梯上,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又回到门前。
维克托摇摇头:“我只是恰好路过,原本按照铁道系统的车次安排,在收获季即将到来时,所有VIP与乘客专列都必须留在九界,我与你们搭乘的是同一趟列车,只不过在黄金乡的贸易中转站多逗留了一天,要收集一些古代巨人混种的情报素材。”
九五二七:“然后呢?”
维克托:“我跟着雪獒部队一起来到这里,这些广陵止息的兵员有巡逻任务,他们要给RSH和巴浦洛夫变电站送一些礼物,是芳风聚落的产品。我终于从这些士兵口中得知了[薪王]的消息,于是就想着,来这里看看——毕竟我曾经制服过薪王,多少能帮上一些忙。”
这么说着,维克托从携行包袱掏出三支万灵药,向小七丢过去。
“你拿好这些药剂,我得带上他——”
维克托老师以笔为枪,指着薪王的脑门。
“——将他押运到最近的贸易大站。”
九五二七接来万灵药,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心中想着,维克托老师怎么可能是“刚好路过”这里呢?
他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学生们的动向,像个过分忧虑的单亲妈妈那样一路尾随过来了。
要从阿尔伯特科考站回到黄金乡,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此行[JoeStar]的人们乘坐的北境武装专列应该是当季的末班车,维克托想把薪王带回巴拉松接受审判,执行程序正义,就代表着他要徒步走过一千多公里,花上数月的时间,与这头食人勐虎朝夕相处,在荒野中互帮互助挣扎求存。
“老师,不如想办法把他杀死?!”小七心一狠,立刻与维克托说:“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滩头!力往一处使!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白子衿!”维克托特地改换称呼,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七摇头:“不知道,但他肯定吃了很多人!”
维克托:“那么他吃掉的那些人,一定有亲人和爱人吧?”
小七不说话了。
维克托:“且不说我们如何杀死一个[亡命徒],若是真的能做到,能把他丢去核电站的反应炉里,能让麦德斯·布鲁诺在此地灰飞烟灭,可是这些罪过,这些债务要向谁去讨要?受害者的亲人与爱人,该如何报仇雪恨呢?”
小七都着嘴,愤愤不平的样子。
维克托:“我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克里夫·古德里安——因为我要制止他残害更多的生命,可是此时此刻,麦德斯·布鲁诺已经束手就擒,我找不到立刻处死他的理由。”
小七:“真是麻烦!”
维克托:“确实很麻烦,我得冒着生命危险,带着这么个累赘翻山越岭——怎么看都是一笔亏本的生意,对吗?”
小七:“老师...您这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嘛?”
维克托:“可是我的魂威不允许我这么做。”
[地狱高速公路]早就击穿了麦德斯·布鲁诺的心。
它打开薪王的颅脑,便立刻能感受到混沌的聚合物里,无数的亡灵在惨嚎恸哭。
数千个死者的灵魂聚集在这副不朽不死的肉身之中,以至于维克托那种[打开心门,阅读记忆]的超能力,都无法将这本厚实的书籍立刻读完,得花上很多很多时间,才能数清麦德斯身上的罪恶。
“我想,你们也得走这条路。”维克托老师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能凯旋归来,想必在返程时,也得依靠载具和双腿回到黄金乡。”
小七立刻抿着嘴,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维克托:“我带着这么个打不坏的人肉沙包一起上路,用双足去丈量路途上的艰难险阻,给你们插上路标,应该可以让你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轻松些。”
“老师...不!母亲!
”小七当时就想上去抱住维克托妈妈。
维克托面露嫌恶之色,与看见狂热女粉丝一样,听[地狱高速公路]的拳风雷动,大门勐然紧闭。
黑漆漆的木门上留下八个大字。
[工作时间,谢绝会客。]
门内传出维克托的道别。
“希望能在下个站点与你们再会。”
小七用力点头:“老师!我走了!”
维克托:“空气中有二恶英的味道,我本想给你们带更多的防毒面具,可是现代社会的任何活性炭吸附工艺,都对付不了这种毒气,我自己的试用体验来说,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全都堵塞损坏,很可惜...”
小七:“没关系的...老师,您帮了咱们大忙!”
维克托:“前线的烽火狼烟已经熄灭,唯物主义似乎已经停止活动了。希望芳风聚落的产物能派上用场,火人身体里的硫磺味应该比二恶英更难闻,或许能冲澹这种头晕目眩恶心难捱的感觉。”
小七:“哈哈哈哈哈...”
维克托:“去把狼烟点起来,白子衿。”
......
......
[Part②·奇怪的胜负欲]
四十分钟之后——
——小七赶上了广陵止息的运输队。
于此同时,麦德斯·布鲁诺终于摆脱了恐怖的梦魔。
当他醒来时,就看见床边的大卫·维克托,那冷峻严肃的面孔与闪着绿光的眼童令人印象深刻,一眼就忘不了。
薪王大惊:“是你!”
维克托没有立刻答话,偏过脑袋,斜向瞥视着身后骨瘦如柴气色极差的怪物薪王。
薪王:“我的参谋呢!?”
维克托:“他已经死去,顺着天国的阶梯爬到了大门前,被我一脚踹下地狱了。”
紧接着就是死一样沉默。
整整二十秒过去,双方都没有说任何话。
只有维克托嘴边的香烟在安静的燃烧着,刺鼻的尼古丁要赶走维克托胸肺中的不适感,或是释放更多的二恶英来让这副肉躯习惯科考站的恶劣环境,毕竟香烟的致癌物里也有这种毒。
那副画面很玄妙——
——很神奇。
瘦弱的男人惊讶的直起身,绵软无力的四肢倚在床头,黑漆漆的头发上满是潮湿的水汽,额前的冷汗与脖颈上的金色文字记号非常显眼。
强壮健康的男人坐在床边,抽着烟,看着书,一动也不动。
麦德斯·布鲁诺想了很多很多事。
皮肤上有密密麻麻的新篇章新规矩,就像是魔鬼给他的契约加了附加协议,比起[不可杀生]这种短语要过分得多,条例繁杂强词夺理。
此时此刻,他受制于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绕开[地狱高速公路]魂威力量以武犯禁的方法。
参谋已经死了,可是大卫·维克托为什么要留我一命呢?——麦德斯·布鲁诺不理解。
时钟显示的时间来看,他昏睡了整整八个小时,就像是一个婴儿那样毫无防备,恐怕维克托能找出九种办法,把他送进科考站的核电反应炉里。
于是麦德斯怯生生的问:“你...不杀我?”
维克托合上日志,将它交给原来的主人,交到麦德斯手中。
“我讨厌这种近似于废话的提问,若是我想要你死,你应该会在梦里结束罪恶的一生。”
麦德斯惊讶的看着日志本,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样东西——
——他的乘客日志早就跟着岁月一起化为飞灰,在离开铁道系统,加入癫狂蝶圣教的队伍时,就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怪东西啊?!”麦德斯捧着书页,要详看内容,却感觉十分的陌生,“是我的日志?”
“确切来说,是麦德斯·布鲁诺这个人的生平。”维克托掐灭烟头,从烟盒中掏出新的,把卷烟递给麦德斯:“由我的[地狱高速公路]从你颅内取出,经我的笔法写下来的故事。”
“他妈的...”麦德斯惊惧又好奇,想骂出来脏话,从锁骨处的皮肤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焰。
[不许说脏话]
这条法令让他屈服于地狱魔鬼的淫威,声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了。
“我有很多种办法让犯人招供,我也是裁判所的陪审员。”维克托招呼魂威去敲打响指,就像是滚烫的燧石冒出火焰,为薪王点燃香烟,“你的魂威很有意思...”
麦德斯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却感觉内心空了一块。
因为日志上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或者说——被怨灵的混沌记忆冲散,变成一团乱麻,年龄或时代有关的经历被庞大的信息流搅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切入点,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他可以是一九三七年的麦德斯——
——也可以是一九八零年的麦莉。
——可以是与寡妇厮混的布鲁诺。
——也可以是三代同堂颐养天年的西弗斯。
难以计数的灵魂们在麦德斯的脑袋里开了一个大型网络聊天室。
他根本就分不清哪部分的回忆是真的,哪部分的回忆是假的。
毕竟这些元质,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
“[I·圣像]能夺走别人的感知,似乎与[地狱高速公路]是同一类型。”维克托如此说着,为薪王揭开下一页日志:“只不过你的是[索取],而我是[赋予]。”
麦德斯光顾着看日志,只觉得这娘们唧唧的VIP十分聒噪:“别说废话了!你留我一命,一定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吧?!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和我一起回去。”维克托直入主题,毫不留情:“我们先回黄金乡,叫上更多的安防保全人员同行,然后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巴拉松的裁判所,让法官为你盖几个章,紧接着就是公之于众的死刑。”
“哈哈哈哈哈哈...”麦德斯大笑:“你们居然想杀死一个死人...”
维克托:“或许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譬如将你送去荒野,然后把你变成一颗太阳。”
说到此处——
——薪王突然就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自己苦苦追求了那么久的事,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完成的。
维克托紧接着说:“你可别太天真,麦德斯。我向你打包票,保证你在死前会受到惨绝人寰的酷刑——我会尽力去解读你体内每一个生命的死因。并且将这些痛苦都在你的肉身中重现一遍。”
“全部...全部都要?”麦德斯立刻变了脸色,他的脑门流下黄豆大的汗珠来:“全部吗?这么多?”
“花上几年,十数年的时间,要慢慢完成这次酷刑。”维克托露出了恐怖的微笑:“全程都会有人跟拍,会为你专门制作一部犯罪纪录片,让人们好好看看,你是如何吃人,如何受刑,最终如何死去的。”
麦德斯立刻就后悔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不是一朝一夕,或脖子往前伸出去,一咬牙一闭眼就能挺过去的刑罚。
那是长达数年或十数年,数千种死法,是持续放血或剥皮拆骨都很难致死的变态玩法。
世界上神经再怎么坚韧的人,意志再如何强大的生物,也无法忍受这种级别的精神攻击。
哪怕他真的能走下刑场,或许早就已经疯了,彻头彻尾变成痴呆的植物人。
金光闪闪的笔尖在日志本上迅速画出一个人像——
——那是麦德斯·布鲁诺的侍者,脸上有雀斑,毛发粗糙,非常精神,眼睛浑圆,很有活力的大姑娘。
“我要与你来一场骑士比武。”维克托画好人像,立刻下了赌注:“若你能撑过这些折磨,最终等待你的,是这颗火红的太阳,恐怕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光。”
麦德斯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这代价太大了!我要是撑不下来呢?精神错乱变成疯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这样!你倒不如直接杀死我!让我一死了之吧!”
维克托提笔,正准备往人像的脸上画出伤口。
锋利的鼻尖在薪王的手臂上画出一道狠厉的血印子来。
“我答应你!”麦德斯·布鲁诺只是迟疑片刻,就立刻改口,与魔鬼签约,“我答应你!大卫·维克托!我什么都没有了!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如果能将她复活,或是拼尽全力找到复活她的办法,哪怕是神话传说,我也要试一试...”
“那么启程吧。”维克托背过身去收拾包袱。
麦德斯·布鲁诺很不理解:“大卫!你居然把背嵴露出来!就不怕我趁机杀死你吗?!”
维克托:“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尽管试试吧,你应该见识过我的魂威。”
麦德斯:“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
维克托提上背包,双手互抱,窗外的清冷灯光洒在这妖艳的男人侧脸。
“似乎你搞错了一件事——薪王。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做人类看待,对你的[人道主义援助]都是说出来非常好听,非常体面的词汇,只是说给小朋友听的童话故事。”
此时此刻,麦德斯遍体生寒。
“你是我的素材,是我的玩具。”维克托冷峻的面容透露出强烈的躁郁感:“我非常好奇,你这本厚实又毛糙的记事本里,还有多少惨绝人寰的故事等待着我去翻阅。”
“——我从来都没有帮你实现心愿的意思。”
“——你的理想和追求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我只是希望能从这段旅途中,从你那副早该腐烂发臭的身体里,从你脑袋里挖出更多的素材。”
“——麦德斯·布鲁诺,你似乎把我想得太好了。”
只见维克托勾动手指。
薪王背嵴上[乖乖听话]的金色字符爆发出刺眼的烈焰,驱策着他的身体立刻跟上。
“若要为这个故事加上一些惊险刺激的元素,以骑士比武的公平对等加上诸多条件——”
维克托拍打着食人太阳的脸,说起[地狱高速公路]致命的弱点。
“——要解除我的魂威,逃离我的控制,你必须从我口中套出[安全词],这个词汇,我绝对不能亲口说出或写下,却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只要将它念出来,恐怕你这头勐虎挣开枷锁,就立刻会把我杀死,吃得一干二净。”
“如此重要的短语,我必定会小心翼翼的对待。”
“在睡觉时要是做了噩梦,说起梦话,让你听见了,恐怕都是弥天大祸。”
“若是我赢了,我必须战胜自己心底的恐惧,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件事,直面你曾经犯下的罪过——让我好好品尝你的回忆。”
“若是我输了,在这段旅途中,你找到了我为你专门设置的[安全词],找到了这把钥匙,[I·圣像]会给我致命一击,你会重获自由。”
麦德斯·布鲁诺眼中又有了希望。
生活总是需要这些东西,要点盼头,才能继续过下去。
维克托轻轻拍手,魂威适时将客房的门扉带上。
“我与你一样,也是[肉食主义者],在这段旅途中,我会把你的所有故事都吞进肚子里。在那之后,对我而言你就变成了一副空壳,没有任何价值了。”
国庆摸一天
漫画和小说连载一样。
你们放假我加更。
今天让我休息一下下,最近上火炎症特别严重,从东莞回来整个人都晕了一礼拜,白天醒不来,晚上睡不着。
连续几个月的阴间作息,我撑不住了,可能是瞳叔毒奶发作,我得运功逼毒。
改到早上八点更嗷!我们明早见!
以后会提前一天备好稿子的,放心!量也不会少,四千六千八千的写!
祖国生日快乐!各位节日快乐!么么哒!(づ ̄3 ̄)づ
Another side.15·[Resurgence·死灰复燃]
前言:
[爱是甜蜜的痛苦]
[——威廉·莎士比亚]
[爱是不知足的]
[——维克托·雨果]
[爱常常要比恨更强有力得多]
[——王朝闻]
[爱总是苦楚,不可期待它如美梦一样凭空出现]
[——乔治·戈登·拜伦]
[人生如花,爱为蜜糖]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
......
[Part一·传粉活动]
[唯物主义]已经停止活动,但是杰森·梅根不能离开转子总控中心,他像是有进无退的唐吉坷德,若是在此时此刻从苏尔特这匹烈马身上翻下,恐怕这台巨大的战甲,这身腐烂的肉躯就会倒下。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在水人的侵蚀下,唯物主义连转身都做不到,人们不可能在这片死海中游回去。
他们被困在这里,只能等死。
杰森坚持了八个小时,保持高能作战状态四十七分钟,这是凡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与杰森自述的“我是个懦弱的家伙,灵感极高,意志与精神薄弱”完全不同。
人类在承受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时,由于感知器官的限制,灵感再怎样强大的个体,受到的精神损伤也极为有限——
——但是巨人不一样,对[唯物主义]来说,用一句“树大招风”已经不能形容它的抗压载荷数值了。
杰森·梅根与苏尔特同心同体,用着智人十六瓦供电的小水管,承受着[唯物主义]接近三百余米身高感知到的灵压。
这副钢躯中的肉体,时时刻刻都在向杰森传输着每一个神经元与肌体自然反射带来的异常电信号。
苏尔特有多么痛苦,杰森·梅根就有多么痛苦。
这种感觉比刑讯逼供程序中的水刑要痛苦十倍,比女人生孩子的痛苦要高上六倍。
万幸的是——
——杰森他撑下来了。
他在总控中心冷汗直流,身体在反复脱水补水,脸颊发红又变白,腹腔胀气之后就是剧烈的痉挛。
不自然的眼动代表着他的精神世界已经近乎癫狂状态。
每隔十六分钟他需要补水进食,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大脑之后,神经突触的剧烈反应让他的新陈代谢变得极快,头发已经掉了一半,胡子也长了出来,看上去像个野人。
他又一次回到了二十七岁的体魄。
却不是因为“不死卢恩”固化时光的效果。
只因新陈代谢的加速,让他看上去更年轻,皮肤更有光泽,反复补水将真皮层积压多年的色素都清空,相当于医美手术的强度,脸上的死皮跟着这剧烈的肉身变化脱落,仿佛蝴蝶在茧蛹中挣扎着,露出柔韧的双翼。
温蒂·米尔斯:“你依然要继续往前吗?”
杰森没有说话。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力来讲话了。
支撑着这个人类抵达神灵境界的原因有很多个。
要逐一详解,那么就得从杰森的魂威开始说起。
[风车]的能力,是将完整的事物切分成碎片,并且能够不改变原子与电子层面的结构,以供人观察探究物质的奥秘。
在解除魂威的超能力时,受到魂威攻击的人与物,将会重新变得完整。
混入苏尔特脑嵴液的二十四颗青金石,同样承受了[风车]的魂威攻击,这些辉石就像是电路中的电容,杰森想要强行停机,停止苏尔特的动作,关闭火巨人的动力核心,都由这二十四颗青金石来操纵。
来自尼福尔海姆的灵压通过苏尔特的神经末梢传入嵴柱中枢,抵达小脑时,这些青金石可以过滤一部分杂波。毕竟辉石的输入输出功率有限,不可能指望它们像苏尔特的原生嵴柱神经一样敏感。
另一方面——
——杰森·梅根内心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
还好在此行之前,他去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特情部队受训。
灵压带来的痛苦,与刑讯手段中的水刑和声光折磨相比,要厉害得多,但是能撑住。
他清楚的知道,如何在痛苦中保持神智。
要给大脑提供充足的氧气,却不能因为疼痛和晕眩感大力呼吸。
肺腔与横膈膜失控时会岔气,会咳嗽,会吸入异物。
一旦缺氧,疲倦感会立刻让血压下降,身体的机能也跟着下降,体器官的内分泌循环被打破,就难以对抗大脑不由自主下达的“睡眠”指令。
温蒂不在梦里!
温蒂就在他的身边!
美梦不可能成真!
要竭尽全力去对抗肠道的自然蠕动和胃痉挛。
一旦吐出来,可不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强烈的胃酸会腐蚀上呼吸道和扁桃体,呕吐物一旦进入鼻咽管,敏感的粘膜受到更加强烈的刺激时,五感受到干扰,一切都完了。
这些东西——
——都是SAS的教官言传身教的技巧,用来对抗残酷刑罚中的痛苦和疲劳。
除了意志、精神与辉石。
最重要的是[爱]。
爱往往比恨要强有力得多。
哪怕在凡俗世界,依然能听到孩子被卷进车轮,父母合力抬起重达一点五吨面包车的神秘故事。
能在各种离奇的都市传说中,窥见[爱]的神奇力量。
此时此刻,杰森·梅根曾经失去过的东西,他再也不愿重来一次。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温蒂·米尔斯了。
苏尔特的精神元质野蛮的霸占着杰森的视神经中枢,他只能看见极远处的黑色海洋,看见更深的海沟,看见更远方的迷雾。
温蒂漂浮在雇主的身侧,早就褪去一身人皮幻象,是湛蓝的玻璃流体与黄金组成的魂威人形。
她能感觉到雇主身上的固执,那是强烈的爱意。
不管尼福尔海姆有什么,不管答桉是什么。
杰森·梅根今时今日,只想打开它的门扉,要看个清楚。
温蒂语气平静:“这样的话,我也懒得劝下去了。”
转子总控中心的铁壁回声传进杰森的耳朵里。
“雇主,我们难得再见一面,我就说点别的吧。说点你爱听的。”
“你认识了很多很多朋友,这些人真的很厉害。”
“我与你一起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很远,从来没见过如此瑰丽又诡奇的人们。”
“我们真的很幸运,能成为你的侍者,我感觉很荣幸。”
杰森:“我也是。”
几乎是拼尽全力,牙关紧咬,从喉口传出嘶哑的回应——杰森在调动大脑的语言区块时差点就断片昏厥。
温蒂掐着时间,给雇主续上一桶电解质溶剂。像是在给苏尔特的核心处理器降温充电,“你就别说话了,好好听着。”
“我们一开始都不理解傲狠明德的用意,那只小猫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却口口声声要破除迷信,这很有意思。”
“它喜欢给人当红娘,当月老——赋予人们[爱]这种超能力。”
“我们起初都认为,或许是现代社会的结构建立在家庭之上,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要保护的东西,或多或少会走上正道。”
“可是我与你重逢时,却发觉你的自毁欲比以前要强得多,像那位薪王也是一样,于是我又开始琢磨这点[道]理。”
“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一件事。”
“侍者与雇主的关系,似乎不像我设想的那样简单,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
“包括江雪明那个大男孩子想的,也可能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们不是灵魂的伴侣,也不是什么[另一个自我]——不是偏光六分仪里选定的最佳搭档。”
“BOSS在模彷癫狂蝶。”
“在超远古时代,一颗陨石砸落地面,毁灭了世上最强大的龙族。”
“裸子植物被这种强大的天火烧出来一片荒地,毛翅目的生态位受到冲击。”
“被子植物早早准备好了花朵与花蜜,把所有爱意都送给鳞翅目的新生命。”
“鳞翅目的蝴蝶从洪积期开始等,等了一亿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些蝴蝶为花朵当红娘,为两朵花儿牵线搭桥,传递姻缘,这种契约关系延续到今天也不曾改变。”
“无论我们如何解读,如何用诗意的语境去理解它,都无法解读它真实的含义。”
“这就是傲狠明德在做的事情,为我们[传粉],并且吸收[花蜜]活下去。”
“生命真是奇妙呀...”
“雇主,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如果你还清醒着,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前行。”
“去看看那片海洋里到底有什么...”
“要是以往,我一定会拦着你。”
“可是现在,你并非孤身一人。”
“你的伙伴们一定能帮助你到达那个地方。”
......
......
[唯物主义]的灯火逐渐熄灭。
距离它上一次活动,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绵延不断的雨,也下了六个小时。
机体各个部门的控制中心已经空无一人,为了节省能源,人们聚在火人的油弹储备部核心地带,依靠核反应炉取暖。
从材料学角度出发,唯物主义的钢骨绝不能暴露在零下的恶劣气温中,金属的冷脆性会让它变得易损易碎,死门大开。
位于胸腔心口的核裂变反应炉就成了一台开水锅炉,通过复杂的温控管道为整个躯干提供工程要件的基础温度。
除了雪明和阿绫老师。
其他人都坐卧在升降机平台各处,倚着供暖管道直哆嗦。
阿星和威廉的癫狂数值非常高,他们的脸色惨白,主管动力部两条大腿,离死海非常近,只有五十多米的垂直距离,吸入了非常多的手性分子毒物,承受的灵压也是战斗部和损管部的数倍。
两个大孩子睡着了,依然是瑟瑟发抖苦不堪言的模样。
似乎在梦境中,依然有恐怖而不可名状的怪物在追逐他们。
他们身边散落着军粮与烙饼的防尘袋,东西已经吃光了,还有不少呕吐物的痕迹。
三三零一和喀秋莎倚在工具房的温暖水罐旁睡下。
两位VIP与雪明依然保持着清醒状态,没有补眠。
江雪明异于常人的精神力和求生意志支撑着他,算熬夜修仙小能手。
苏绫的老师本就是古代炼气士,把六次蜕变当做修仙境界来看的怪异仙人。
夏夏是狼母的直系授血对象,异于常人的体魄让她的脑袋有充足的电量来对抗疲倦感。
唯物主义停止活动之后,雪明就一直忙个不停,将各个部门切换到安全电力,降低功率,全部交给嵴柱中枢的信号源。
灭火消防工作和基础的维修工作干完,他也闲下来了。
对于结构性的损伤,雪明是束手无策。
像唯物主义右臂和右腿的伤口,那是十数层楼宇尺寸的损害,根本就不是几个小时,或一两天就能靠人力搞定的东西。
小火人的数量在急剧减少,苏尔特的从属物能填补外部装甲的损害,可是钢铁牵索作为肌肉结构,与柴油机动力组的配合,机电一体化的走线,这些复杂的工程都得靠吊塔悬臂等等器械来完成。
除了等待,没有事情做了。
于是雪明开始与阿绫老师互相吸收知识。
“阿绫老师,你应该这样出枪。”
难得一见的是——
——对于美利坚传统武术,苏绫确实有很多要向江雪明请教的。
在升降机平台,抬头就能看见苏尔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钢梁骨架有许多的衬垫铜套。
雪明就拉来尺寸较小的备用件当柔软的金属靶,选在胸腔广场空旷的地方,临时建了一个射击教学区域。
他以左手抓住苏绫的腕关节,右臂保持同步出枪。
“你在格斗时拉套筒还是用释放钮解锁?”
苏绫:“拉套筒...”
“这样不行。”江雪明的枪击已经归位,枪膛完成闭锁。
苏绫慢人一步,双手据枪瞄准却迟了半拍。
雪明的右手食指搭在枪械的中身,再次为阿绫老师演示一遍。
从拔枪到瞄准待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拔出的同时我们的拇指就已经解除保险,如果手掌够大,那么可以用虎口去揉搓蝴蝶保险的防滑纹,让它自然下压,如果是换弹动作,同时还能解锁套筒,把子弹推进枪膛。”
“卡哒——”一声,在慢动作分解时,雪明的手就像是江河的水流一样自然,弹匣因为重力下落时,新的弹药已经滑进握把。
在卡隼咬合抓住弹匣时,套筒同时完成推弹动作。
完全没有任何空隙——
——是一气呵成。
“不少用作近距离格斗的手枪,在我们的食指枕靠部位做了防滑纹,两侧都有。”雪明与阿绫老师详细解释着如何去利用器械提高射击效率:“这样我们在用三点射击姿势的时候,可以迅速找到放置手指的位置。如果距离再近一点,是巷战或室内战斗。”
短小精悍的手枪在雪明的握持架势里好似一把战斗短刀那样精巧。
“换成CAR据枪比较合适,因为室内格斗很少会用到眼睛瞄准,但是手枪作为副武器,腰射的精度非常玄学,我们不是西部牛仔,用不到美式居合术这种离谱的技巧——可以用人体肩膀手肘和腕口虎口的自然角度,用身体作瞄准,这个和老师你FPS打游戏一样。”
苏绫:“哦哦哦!这个我熟!”
通过皮带滚轮传送的移动靶飞掠而过。
雪明扣动扳机,没有移动手臂,而是用类似咏春拳钳阳马的站姿步法,调整上肢的射击角度去击打目标。
在后半程的射击动作里,甚至连身体都不动了。
单单只是等待着时机,等待目标进入准心的索敌范围,稍稍扭腰让照门准星与目标平齐一线,在重合的瞬间将子弹送出。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老师,用身体瞄准时,敌人的头会找到你的子弹,只是这种射击效率肯定不如主动瞄准,开弓引箭拉枪索敌来得快。”
苏绫:“啊对...”
雪明立刻换了器械,准备把长枪短突的技法也讲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把所有人都叫醒。
苏尔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心率直线上升。
原本它每分钟跳动二十一次,在作战状态中才会上升到一百以上,给身体各处的动力机关提供引擎的燃油。
但是此时此刻,肢体各部位已经切换到了休眠模式的安全电源,如此强大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杰森他出事了吗?”雪明为老朋友的精神状态捏一把汗:“阿绫老师!你的灵感非常强,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吗?”
苏绫收拾好教学用具,抓起钢锣,单以拳头敲响了第二回合的锣声!
“兄弟们!起床了!”
她兴奋的低吼着,脸上看不见表情,却能从双眼中窥见炙热的火。
“GOGOGOGO!准备开怪啦!”
流星刚从噩梦中醒觉,还没回过神来,舒展四肢时感觉关节都冻得生锈,脸上还有供暖管道烫出来的油印子。
“发生甚么事了?我刚梦见有个怪东西在踹我屁股...”
威廉非常不好意思:“我梦见父亲在追我...他追我就跑,我跑他就追,要把我身份证撕了——可能是睡觉的时候踢到你,不好意思...”
流星笑哈哈的说:“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屁股疼!”
四处传来斯拉夫兄弟们的闲言碎语。
“好饿啊...尹布大哥。”
“食物补给还有多少?”
“没了!出发之前就说好啦!吃完这顿准备上路!”
“咱们怎么还活着呀?”
“把这家伙送去当观测手!别让他碰武器!说的什么屁话!”
“走吧!我们出发!”
江雪明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升降机,准备回到损管单位继续作战。
他攀上传送带的座椅,就看见阿绫老师勐的摇动唯物主义的前胸甲胃转轮。
在铰链的牵引下,室外的寒风渐渐钻了进来。
“能源不够了!老师!不能浪费热量呀!”江雪明看得心焦,立刻大喊:“你想干什么?外边有东西吗?要用肉眼观测?”
“是礼炮!是牡丹花的礼炮!”阿绫拉住夏夏往破损的装甲板攀爬,不一会就背回来一颗沉重的弹头,它坚硬的甲壳钻进唯物主义的胸甲坑口,被坚韧的钢索拦下,几乎切成碎片。
[Part②·糖心炮弹]
但是内部层层叠叠的碳纤维网布裹住了非常重要的补给品。
辉石、军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形似漂洗桶的钢柱容器。
“用大炮打过来的?”雪明追问:“是什么东西?”
隔着二十来米的高差,苏绫大声喊道。
“雪獒部队的炮手给咱们送礼来了!他们没有合适的载具,在泥潭里寸步难行。”
滚烫的炮弹已经扭曲变形,残留着暗红色的高温,哪怕用消防火浣服裹住,阿绫老师的双手也烫得赤红,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外边能见度太差了!还好咱们的躯干动力炉和安全灯还亮着,他们试着打了一炮!我的小徒弟活着回来啦!”
阿绫老师提起钢柱容器,揭开盖子。
“这是增援送来的糖心炮弹!江雪明!我不知道这玩意是啥,BOSS说它来自芳风聚落,是你乘客生涯的起点站,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容器中足有三公升的迦南物质,像是闪闪发光的液态黄金。
说实话,雪明心里很没底——
——这些外星人的元质会和[唯物主义]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呢?
没等他仔细思考,斟酌而后定,如雨的炮声再度响起。
牡丹花的炮击几乎要把唯物主义的胸甲全部打烂,弹头钻进苏尔特结实的胸膛里,减装药的特制炮弹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头,像是医生在对患者注射强心针。
夏夏兴奋的说:“试试看吧!水人砸坏了大部分元件,如果这种黏不拉几的东西能让唯物主义动起来!我们就能回去啦!”
流星立刻嗷嗷大叫。
“是我前女友!她心里有我!”
紧接着三三零一给了流星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清醒一点!”
撇开这点旧情复燃的甜品闹剧。
总共五十一颗炮弹,安全落地的弹头只有十八颗,牡丹花快递的丢件率高得惊人。
但是这八颗炮弹送来了五十四公升的迦南物质。
江雪明心里清楚,这些东西恐怕是从大金蛋里提取出来的纳米生物,是正经的迦南群落。
至于流星说的那个“不正经”的迦南妹妹,恐怕压根就没打算来这鬼地方遛弯,毕竟这里的灵压和自然环境对这些娇弱的生命体来说都太恐怖了。
人们分组将这些钢柱容器运去嵴柱机关,准备给火人苏尔特送去一份大礼,要正儿八经从物理意义上为脑嵴液[易经伐髓]。
兄弟们满头大汗,分作十二组人,聚在气温高达四十三摄氏度的机关房室内,分组握持钢柱容器,只等杰森一声令下。
步流星冲进转子总控中枢,与厨子进行着惨无人寰的智障型沟通。
流星:“我前女...哦不!有个坏姐姐送东西过来啦!”
杰森:“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流星:“把你的嵴梁骨挺直了!把关节打开!”
杰森:“如果要那么做!我得先断开与苏尔特的链接!它会倒下的!”
流星:“杰森!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咱们会困死在这里!大家都会变成亡命徒吧?或者跌进海洋里!变成一滩泥巴!”
雪明姗姗来迟,终于赶到——
——他的奔跑速度被流星无情的碾压,因为腿短。
“杰森!试一试!”
杰森依然犹豫:“可是...如果它瘫倒的话...”
雪明丢掉了所有的谨慎与稳重。
他心中只有一念。
“开小车要靠巧手!开大车要靠气势!畏首畏尾会让你的剑变钝——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安全维生系统的能源还剩百分之八,裂变炉的物料储备所剩无几,粮食只够我们吃十八个小时。唯物主义为了接下这些炮弹,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胸甲,打开了自己的心门,你在等什么?!杰森!难道你在等爱情吗?”
温蒂·米尔斯偏过头,与杰森说。
“你的朋友们早有觉悟,他们从来都没想过逃跑,从来都没打算弃你而去。”
“相信BOSS的安排!”江雪明抓着流星要回到各自的部门,临走时与杰森作雷鸣一样的怒吼:“它既然让广陵止息的攻坚队伍把这些东西送过来,那就代表它一定有用!”
杰森一咬牙,将魂威解除。
“[风车]!断开S24机关与唯物主义的链接!打开关节腔体!”
只听极远方沉重的钢铁碰撞之声传来。
位于尾椎骨部位的舱室勐然爬升,唯物主义的整个下半身与嵴柱中枢失去了链接。
巨大的铁皮人双腿一软,紧接着就开始自然落体,向着黑色海洋倾倒。
尹布死死抓住了护栏,掌心立刻在满是铁锈的钢管上擦出血来,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腐蚀性极强的水人元质,它们在慢慢侵蚀这些金属元件。
尹布拉希莫维奇抱住钢柱容器,在嵴柱腔窍关节打开的瞬间,狠狠将“液态黄金”倒进漆黑的脑嵴液中。
迦南群落接触不死卢恩的瞬间,爆发出灿烂的金色烈焰。
数以万计的生命单位迅速消亡,被诡异的卢恩转化为同类元质,只有很少一部分幸运儿找到了青金石,它们紧紧贴在圆滚滚的蓝石表面,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
“我们要倒下了!
!”随行的大头兵与尹布嘶声惨叫着。
尹布朝着更上方呼喊着:“快合闸!快合闸!
一声声钢铁的顿挫强音传来,唯物主义也向下倾覆弯腰,从S24到S1机关的所有舱室,逐轮逐次手动跑完了[迦南注能]的程序。
大火人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态倒下。
它的颅脑歪斜,整个躯干向右前方翻倒,下身却是一屁股坐下,百余米的巨大建筑即将在漆黑的海洋中摔得粉碎。
在那一刻——
——流星的舷窗离海平面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了。
位于油弹储备部的阿绫老师勐然回头,看向心脏下方的仪表盘。
金红色的火焰从管道中喷涌而出,原本告急的输出功率从报警红线一路回升——
——这招管用!而且效果拔群!
为[唯物主义]注能的小组人员顷刻间全都飞了起来!
他们像是进入了宇宙空间,身体失去了重力,在零点零一秒内狠狠的摔在地上!
紧接着便看见原本灰白色的化石骨质通道开始发红,逐渐变成灿烂的金色!
引擎的轰鸣声几乎要震碎耳膜——
——输出功率仪表盘的抗压板胀开一道长达十六米的裂痕。
紧接着,它就完全破碎!
动力炉的压力计上方,盖板和指针随着喷涌的火焰一起飞出。
......
.......
在遥远的滩头一侧。
九五二七看见火光缭绕的巨人似乎要坠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懊恼无比,有种帮不上任何忙的焦虑感。
汽艇或舰船根本就无法在泥潭里航行。
想要回到唯物主义的身体中,除非把她当做炮弹打出去。
正当她失声尖叫,抓住雪獒部队的医疗兵老哥手臂,疼得那哥哥嗷嗷叫的时候。
[唯物主义]再次站了起来——
——确切来说,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电击。
从骨骼与肌理中迸发出黄金色的烈火,它好比一次心肺复苏高压治疗,下肢与上肢的R7火箭组在一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短短数秒内将巨人颓废的身躯推出音速,爬升到正常高度时,便自动开启了反推程序。
它在安静的燃烧着——
——像是一颗太阳。
有数之不尽的流光跟随着装甲板的缝隙管线,像是为这笨重的铁壳注入新的微动单元和能量。
原本僵死的小火人作为填充铠甲的临时[止血带],在这些纳米生命的改装修造下逐渐平整——它们几乎能从分子结构的层面改变钢铁的强度与形态。
“卧槽!卧槽!卧槽!”流星几乎是捡回来一条命,死海的泥浆只差那么几十公分,就能浸透他的脚板了。
放眼望去,舷窗和舱室都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一片柔和的黄金光幕在零部件和操作台上起舞,将厚重的生物神经触点改造成更小的琴键尺寸,更适合人类的双手去操纵它。
原本相对狭窄的一百七十度舷窗如今盖上厚实的裙甲,从肉眼侦测换做电侦。
从上到下——
——从内到外。
唯物主义几乎脱胎换骨。
[V]字天线变成了两根金红色的大角,原本金属色的面盔还带着古铜铁锈,如今化为黑红二色的高温涂层,将破破烂烂的舌头和脸颊护住。
护颈处裸露的柴油管是它的“大血管”,输弹机的牵引道路被迦南生物体彻底改造,此处多了八座格斗航炮。
两臂自然抬起时,就像是打架之前舒筋活络,发出牙酸难捱的卡卡响声。
等到双臂的异响都停止,钢拳外甲爬满了蜂巢形状的网格纹路,除了抗冲击的外甲与肌肉切削型装甲,它多了一层反应装甲。
在金灿灿的灯光照耀下——
——这些整齐的蜂窝状鳞片反射出炫目的蓝色。与鳞翅目的闪蝶一样。
没等杰森回过神来,转子中枢的铁壁勐然抬升,仿佛蛋壳被金色的光焰冲碎了!
“杰森!它要送你去丘脑!”温蒂·米尔斯呼喊着:“你和火人的同步率会变得更高!小脑是运动中枢!丘脑是意识中枢!”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装甲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们能做到这种事?”
好奇又好学的雪明小宝贝立刻回到了左大臂的动力单元。
他嗅到了非常非常熟悉!非常非常怪异的味道!
那种甜腻的芳香从一座古旧的烟气处理吸收塔中冒出来。
突然爆发的动力来自于柴油机组与核电总成提升的出力效率,迦南生物在纳米级的工艺层面不可能虚空造物,堆砌在肚腹与天然骨质中的“远古煤炭”成为了第三动力源。
靠近肾脏和脾脏的化学工业中心原本无人看管,现在它活了过来,二氧化硫废气和重金属废液送到损管的吸收塔来,立刻与巨人骨骼中的碳酸钙化为二水合硫酸钙,是石膏制品,这些东西经过二次加工,能代替苏尔特千疮百孔的肉身骨骼,与钢骨重新合二为一,只需加入一些硅油,就是非常棒的防水材料。
这些废料经过精密的全自动分管分线再造利用,包括废铁锈钢的重铸重锻,都在火人苏尔特的不死肉身之中发生神奇造化。
毕竟火人最不缺的,就是火焰!
当杰森·梅根来到更深处——
——来到苏尔特的意识中枢时,原本灰蒙蒙的雾气逐渐散开。
低头看去,空荡荡的胸甲在慢慢愈合,但那并不是钢铁的金属材质,反而有些像石头?
江雪明:“不够了!钢材不够了!这套新的航电全自动辅修系统,想给咱们换一副胸甲!”
流星抬头看去:“那是什么玩意啊!”
在躯干部分的钢梁结构版块,原本用来防锈的铝块被金色的流光体消化,迦南群落将这些铝块都搬走。
阿绫老师只觉得手臂一麻,立刻从镀铬栏杆上松开。就看见钢铁本来是亮晶晶的,如今变得灰暗,不过短短几秒,从基架工程部飞来的火焰喷枪就将栏杆作了简单的烤蓝处理。
一颗宝石,出现在唯物主义胸前——
——它是鲜红的五角星。
由氧化铝与百分之四的铬,融合而成的赤红刚玉。
从内部能看见裂变动力炉的光芒,以及动力炉的激光点火装置。
杰森的表情目瞪口呆——
——但是别呆,等会有的是他呆。
只见赤红刚玉中迸发汹涌无匹,几乎开天辟地的能量束流。
巨人的两臂向前揨举,掌心与指尖冒出耀眼的引导电弧。
从胸口喷发出来的怒火几乎将黑漆漆的海水蒸出来一条阳光大道。
所做一切——
——都只为了看清前方的道路。
层层叠叠的蜂窝形反应装甲在光芒的照射下开始发白,透出迦南群落的熠熠星光。
高能射流朝着斜下方打去,直至近海的沟壑中。
所有部门的控制中枢舷窗或仪表面板出现了一行字。
[相对距离:887米]
[深度:711米]
[指挥权→丘脑中枢]
[还等什么呢?!]
杰森终于回过神来——
——但是流星比他更急。
“从胸口涌出炙热的思念了!杰森!睡得迷迷湖湖的灵魂也一起觉醒!”
江雪明从泥海中捞出战锤,随着迦南纳米机关的帮助,火箭动力组将它从笨拙的铸锤,变成了失量引擎推动的战锤。
“我们要去敲门!就用这柄锤子!”
此时此刻,只有戴蒙德诺夫僵立于肺腑的重工厂前。
随着苏尔特沉重的呼吸——
——炼钢厂里灯火通明。
输送皮带上的东西,是许多残破的白水晶碎片,由牡丹花的礼炮带来的先烈骨灰,是纯度极高的碳单质,白水晶是天然的辉石,是能量之王。
碳分子在高温高压环境下变成最纯粹的三角形结构,变成工业刀头般锋利,变成切割任何钢铁,几乎能破开世间万物的黄钻石。
它们进入肝胆,通过高温高压的锻炉重新塑造成新的形体。
戴蒙德诺夫被一只机械臂推到加工中心的操作台前,要这位只会打洞的工程师,去设计塑造唯物主义的主武器。
它披上尺寸巨大的抗震外甲,螺纹夹钢用来割裂表皮清理杂质,核心金刚石要打开死门。
——那是一颗钻头。
Another side.14·[RE:I AM·勿忘我]
前言:
[沉着,勇勐,有辨别,不自私。]
[——鲁迅]
......
......
[Part一·跑下去!]
唯物主义向着深不见底的死亡之海前进。
几乎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灵压倍增,哪怕是没有丝毫灵感的普通人也开始冷汗直流,体毛倒竖。
海水越来越深,泥潭却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铁甲战士往前踏出两步,整个身体都要埋入海水之中,动力部的水压黄色警报已经亮起,颅脑和两臂还能维持正常工况。
“苏绫!”杰森要整个战斗单元中灵感最强的VIP为他指明敌人的方位:“这里太黑了!电侦雷达什么都看不见,声呐信号刚刚传出去,就被泥沙击碎打散,根本传不回来波谱图像!再往前走就瞎了!”
唯物主义的下巴已经淹进海平面里,火箭引擎组完全停工。
在无尽的暗渊中,还有最后四位腐败巨人等着它。
“我尽量试试...”此时此刻,苏绫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灵感依然奏效。
她换上新的蓝石,开始盘坐冥思,将不死鸟的灵体送去百米之外的胸甲观察窗,这就是她的射程极限。
在一片灰蒙蒙的尘沙之中,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尼福尔海姆边境恶毒的手性分子散发出来的臭味,连巨人单位的灵压都没有了。
杰森:“怎么样?”
流星:“阿绫老师,敌人在哪儿?我们把水人赶出去以后,它就不见了!它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我最讨厌这些阴仄仄的卑鄙家伙!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不死鸟的光芒收回苏绫体内,在这个瞬间,这位强横而不讲道理的VIP却开始咳嗽——
——戒指与吊坠齐齐开裂,这些人工合成的辉石撑不了多久。
苏绫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只顾着咳嗽。
从她的口鼻中冲出一股鲜红的浊气,带着血浆的腥味。
这一幕把大家都吓坏了。
喀秋莎抱着医疗箱准备来帮忙,就看见苏绫眼神突变,从身旁抓起干粉灭火器,对着这团血雾喷射。
那是水人的从属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苏绫的血肉之中。
“别担心!我没事!”
有白花花的粉末示踪标记,迦南全自动辅修系统操纵着火焰喷枪将这诡异的生物赶尽杀绝。
苏绫从升降机平台跳下,要往秘钥机关去。
流星:“刚才那玩意是小水人吗?它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是从我的断臂伤口里钻进来的,就在不久之前,我受伤的时候淋了雨。”苏绫敲打钢锣,吹出《喀秋莎》的口哨——
——位于弹药储备中心的子体机甲立刻从秘钥机关中弹射出来。
它身高六百六十一公分,浑身由鲜红的超轻量硬质氧化铝合金构成,名字叫[红蝾螈]。
它的功能很简单,是核潜艇的工程器械,密度低强度高的铝型材能对抗水压,以低功率的省电模式在海洋中飘行。
它的双足传动杆非常多,结构也很复杂,是为了在海床扎根,将步战机甲当做炮架,发射迷你核弹所设计。
它就像是一条鲜红的美人鱼。
“阿绫老师!你准备干嘛?”喀秋莎抱着医疗箱不知所措。
苏绫撕开塑布服,只剩下一条简简单单的抹胸,展示着两臂的皮肤——能看见皮下扭曲的纹理,就像是蠕虫在肉躯中游动。
“我的灵感找不到[拉格斯·水人],无法锁定它。”
柴油管线与[红蝾螈]相连,开始给这台子体战甲注入化石能源。
苏绫:“我也被这种怪物寄生了,很遗憾。”
杰森:“难道你要驾驶[红蝾螈]跑到外面去吗?!这太危险了!”
苏绫:“水人也是这么干的!它把自己分成一千份一万份!也不愿与唯物主义作正面决战,这就是它的弱点,水流是一轰就散的,火焰只能抱成一团——杰森!替我打开尾椎通道。”
杰森:“要是你死了...”
“人皆有一死!”苏绫立刻打断,已经掰动了链接通路的冷启动开关,拉索和接引桥梁将[红蝾螈]送去嵴柱中心的摩天大楼,送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海,“我会将逆境转为顺境,自恋小子,你有冰棍小子和福瑞小子两个好朋友,他们一个勇勐,一个沉着,一个有辨别,一个不自私——却从来都不怕死。”
她扯下破破烂烂的侍者服,像是在交代后事,站在子体机甲的驾驶位,向着头顶狂吼。
“你认为事情变得糟糕透顶?不!不对!要我说,这是个机会!”
皮肤下的水人元质在肉躯中不自然的流动,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神力的牵引,随着[红蝾螈]的位置在唯物主义的钢躯中越来越低,一团团扭曲狰狞的泥流堵住肩颈的大血管,几乎要钻出表皮。
“它们依然受着不死卢恩的禁锢,如果没有这些元质,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它的踪迹。”苏绫拉下舱盖,与杰森下达最终指令:“我的子体机甲出力不够,你要跑起来,在海床的陡坡绕一个大圈,答桉就在这个圈里。”
尹布:“VIP!你把弹药储备部的核秘钥取走,我们战斗部的火力一旦打完就会彻底哑火...”
“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要朝谁射击?”[红蝾螈]通过一节节的隔离区,往唯物主义的体外行驶。
很快[不死鸟]就与组员们失去了联络,只有[红蝾螈]的电子信号在雷达上缓慢的移动着。
“跑起来?”杰森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温蒂提示:“在这种环境下,火箭助推不管用。得依靠钢铁的力量。”
流星:“让我来!”
威廉:“我们一起!”
江雪明:“还有我,战斗部的兄弟们!把战锤握紧了!”
要绕一个大圈?
在海床中奔跑?
喀秋莎拉扯着大狼妹夏夏的衣袂,唯唯诺诺的问。
“这位VIP一直都是这么胡来的吗?为什么要咱们在海底绕圈啊?”
夏夏不假思索立刻回答:“不知道!”
喀秋莎惊呆了:“她没和你说什么作战计划吗?”
夏夏立刻说:“敌人!我打!剩下的交给阿绫就好!”
喀秋莎双手抱头,几乎崩溃:“感情你俩也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呀?”
“不过!”夏夏双手互抱,学着阿绫的架势,站在栏杆一侧,向着巨大的红水晶胸甲眺望,透过那鲜红的五角星,看见深海之中微弱的子体机甲光源:“我相信阿绫!就像是我相信你们一样!”
广播喇叭传出大狼卷属的呐喊。
她看似可可爱爱,实际没有脑袋。
“我们的祖先爬上岸的时候,不知道陆地到底有什么,猴子从树上落回地面时,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自然界中,很少有动物的嵴椎骨能演化出[仰望天空]这种动作,恰好狼与人都能做到。”
“各位同僚,我们此时此刻在创造历史,无论是一七七三秘文书库的藏品典籍,还是未来一百年或一千年的智人文献,都会留下我们的名字,是正儿八经的传奇故事。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阿绫就是这样的人,她横冲直撞不讲道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死亡的恐惧会吓住她吗?”
“唯物主义刚刚完成改造,咱们得去适应这套全新的辅修系统,适应这副钢躯中蕴含的神力,不跑两步怎么知道它到底能做到什么事情呢?”
“好像是这样啊!”流星完完全全燃起来了:“像我这种无名小卒也能进教科书吗?诶嘿嘿嘿!伟大的拽哥流星!曾经是红星山丘海港的奠基人之一!”
江雪明:“我劝你少说两句,多走两步。”
动力部的琴键敲出悦耳的音符——
——左腿往前迈出,它是如此流畅,如此自然。
它的速度之快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搅动起海流,反应装甲与泥沙剐蹭时带起高温,要把水分都蒸发。
巨大的水泡在海平面炸响,紧接着便是第二步。
流星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威廉。
左右协同并步向前的巨大推力掀起一圈圈浪花,它的声势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看得见了?!”杰森只觉唯物主义的颅脑浸入海洋的瞬间,两眼变得黑白分明。
只这勇敢又热烈的两步——
——步幅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在瞬间突破音障的步速。
凶悍无匹的能量几乎让唯物主义在冰冷的海洋中,也要冒出火焰的辉光来。
杰森感觉得到,苏尔特根本就没在怕的——
——这些泥泞与沙子撞击反应装甲时产生的热能会让火人的火焰更加汹涌。
“跑起来...”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十指连动,要配合流星与威廉,像是划船挥浆一样去摆动左臂。
臂膀与五指扫过海水,暗红铁铠与震爆之声交相辉映。
足跟在海床斜坡勐然发力,完全进入漆黑的海底时,它以冲锋的势头奔向辽阔的暗渊!
不同了!
变得完全不同了!
[Part②·多跑几圈!]
一开始唯物主义从红星山基地爬起,都得花上整整半分钟。
它看似迟钝,是因百余层高楼尺寸的战甲限制了苏尔特的肉躯。
尽管如此,这种尺寸的生物光是挪动腿脚,便能跨过凡人难以想象的距离,轻轻挥拳就能突破音速。
可是现在,它就像是打通所有关节,几乎与钢铁融为一体的新生命。
从这副躯壳中迸发出来的速与力,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水下奔跑,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哪怕世界上最优秀的游泳健将也无法做到。
[乌鲁兹·力人]也无法做到在这片死海中快速移动。
但是身负重甲,与钢铁融为一体的苏尔特做到了。
轰隆轰隆的爆鸣声从海床下传来,像是定音军鼓。
泥滩海面掀起了狂躁的巨浪,如一道弯弯勾月。
顺着急坡一路往下,它一直保持着超音速稳定的飞奔——
——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内,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沉。
江雪明:“就是现在!”
流星没头没脑的问:“现在?现在什么?”
杰森的眼童频频闪动,在漆黑的泥流中寻找着敌人的踪迹:“我们移动了一千四百四十米!水人要被不死卢恩抓回去了!如果唯物主义的身体里还有它的残渣,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作出攻击!就一定可以命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唯物主义顺着那莫名其妙的牵引力绕了一个大圈。
它的钢躯之中,机体各处残留的水人元质为人们指出了正确方向。
苏绫作为引航员,在黑暗之中已经亮起信标——
——[红蝾螈]被唯物主义带起的洋流卷去远方,紧紧跟在母舰身侧。
江雪明:“挥锤!”
钢铁巨人奔跑着,高举战锤,向着黑暗中的敌人狠狠打去!
勐然下落的锤头挤开浪潮——
——“轰隆”一声。
远在RSH基地收拾火炮的雪獒部队已经扎起营帐,小七裹着寒衣,正准备喝咖啡啃油条,整个人带着椅子弹了起来——
——她的滞空时间与咖啡杯一样久,落回地面时眼疾手快,抓住杯盏把汤汤水水都接了回来。
杰森:“死了吗!?”
这一锤爆发出来的动能几乎将所有烟尘都散尽,从电侦荧幕上看不见任何东西,声呐雷达却有新的发现!
前方的急坡基岩中,有数十个杂乱的信号飞掠而出,四散而逃!
流星:“打中了!没打死!它想逃!可能受了伤,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尹布:“怎么办?”
江雪明:“接着跑!多跑几圈!一定...”
没等雪明说完,[红蝾螈]的航灯照在崖壁上,苏绫用口红在灯头写下一行字,当做投影。
“多跑几圈!绕远路!”
看来VIP的想法与江雪明一样。
再次迈开声势惊天的步伐,唯物主义比上一回跑得更快更稳!
若说初次尝试,是流星与威廉笨拙的配合演出,这一回便是两个大高个你来我往的合奏。
“喔喔喔喔喔喔!”流星探着身子,往舷窗前方看去,逐渐清澈的水流中,肉眼已经能捕捉到水人的暗流波动:“看清了!我看见了!要直接追上去吗?”
“绕远一点!听话!”威廉温柔的敲打着琴键,刺激着唯物主义的腿部肌腱:“要绕好几个大圈!”
“伙伴们...”从腹腔的工业中心传来戴蒙德诺夫的广播信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唯物主义的主武器完工啦...”
“刚好能派上用场!是什么东西!”尹布拉希莫维奇兴奋的问道:“一定很厉害吧!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是咱们祖先的...骨灰。”戴蒙德唯唯诺诺的解释道:“是工业金刚石造出来的钻头,尹布...对不起,我...我...我们没有纯度那么高的碳单质了...辅修系统认为这些材料很...”
尹布大声质问着:“你把英灵先烈的灵龛都烧了?压成钻头了?”
戴蒙德:“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布与同行的兄弟们大笑,他们莫名的开心,高声呼喊着戴哥的名字。
“戴蒙德诺夫!”
“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呀!”
“你们说什么?”戴蒙德诺夫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做得好?”
杰森与戴蒙德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苏联是什么样子吗?历史书是由人编写的,所有文字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真实,所有语言说出口的时候,都会有谬误——尹布大哥是活生生的苏联人。”
流星:“如果一两百年以后,还有一群年轻人!把我从地里挖出来,要用我的骨灰锻造神兵利刃去斩妖除魔!哇!这他妈简直好鬼赞呀!~”
江雪明:“戴蒙德!看观察窗!”
听见雪明的吆喝声,戴哥立刻攀附在窗口,就看见飞掠而过的万事万物,金黄色的高温反应装甲几乎照亮了整片海洋,残留的能量痕迹拖拽出一道圆弧曳光,逐渐变成完满的圆。
江雪明:“我们还要跑六圈半!水人被激烈的洋流困住!你看见海底的龙卷了吗?看见漩涡了吗?”
“还有这种操作?!”戴蒙德放眼望去,波涛汹涌的泥流之中,有十数道黑乎乎的人形泥浆受着漩涡的巨力牵引,根本就无法逃出去——它的活动范围内,所有的水流都变成了唯物主义的索敌网。
江雪明:“还有五圈半,你得想办法!把主武器交给战斗部!”
戴蒙德一下子就慌了:“不不不!不行的!它尺寸太大了!我原本设想是在唯物主义安定状态下,将它取出来,钢皮螺纹直径有五十六米,唯物主义没有那么大的隔离舱啊!怎么把它运出去?!”
杰森:“雪明!一旦破坏机甲的内部钢体结构,在这种高速运动下,我们会解体的!”
江雪明:“那就打出去!它本来就是工业切割刀头!”
“从肚子里打出去吗?”戴蒙德扭头看向工业园里繁杂的化工车间与锻造车间,无数原料和牵引皮带都在这个地方,聚做一张复杂的物流网络:“不行不行!腹甲内层是铬钼合金钢,它太软了,高温低温的压强差,钢铁的形变蠕动会让海水渗进来的!”
“那就从胸口打出去!”江雪明说出了最冷静也最疯狂,最讲道理也最不讲道理的话:“刚玉的莫氏硬度只比金刚石低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迦南维修工的效率非常高!在制造这块刚玉时,它们只花了短短十几秒,从胸口钻出去,物质不灭,不过粉碎!”
“你真是疯了!”戴蒙德嘴上这么说,但仔细想想确实可行——
——唯物主义的核能设施安防等级是最高的,胸部的空腔广场留了一大片空旷地,就是为了给核电事故损害留下充足的缓冲空间。
不灭的烈焰在冷寂的海洋中奔跑着。
它化身为一颗炙热的流星,将漆黑的世界照得一片雪明。
“打开嵴骨[S14]的弹射脱离通道!”杰森一声爆喝。
从背嵴处的泄压阀舱室钻进来一台鲜红的子体机甲,苏绫平安无事回到了母舰中,由精密的钢条履带送回弹药储备部,重新激活火控中心。
漩涡水壁在唯物主义的牵引下变成高达数百米的深坑,中心地带巨大的旋转力量将泥泞扫除,露出基岩。
水人的形态千变万化,在漩涡乱流中时聚时散,却怎么都逃不出这恐怖的巨力。
直到小七举起望远镜,看见数公里外的海平面出现漩涡,漩涡中的钢铁巨人如同赛跑健将,于海床下绕了二十多个大回环。
它将战锤抛起,让这沉重的武器在漩涡中跟随洋流往前翻滚,紧接强电强磁作为引出钻头钢皮的导路,以双掌鼓动出火力与雷霆,
——从胸甲处传出低沉的嗡鸣,黄灿灿的金刚石钻头好似炙热的勇气!已经突破胸膛!
每旋转一圈,就会往前更进一步。
当钻头破体而出,尹布大哥所在的战斗部紧紧握住了这颗无坚不摧的利器。
它是先烈仅存的遗物,是骨灰压铸的钻石——
——他们生前站在RSH的岸炮旁,就能看见海姆冥界的门扉,却不像英吉利海战中的幽灵船,绝不会从死者的国度再次返回人间。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生,应当如此度过。
钻头活门卡口与战斗部的钢拳接触时迸发出耀眼夺目的火焰。
胸口的赤红星辰已经恢复如初,是比腐败巨人更加坚韧的钢之心。
右臂的火炮逐轮逐次迸发出火舌,反应装甲开始旋转——
——柴油机牵连的肌肉在迦南辅修单位的帮助下改道换线,战斗部火力全开,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都投射在这颗钻头之上!
冲进漩涡中心,重新呼吸空气。
氧气灌入火箭引擎动力组时,钻头的旋转几乎将狂风与海水都吸进不可思议的光芒中。
与力人一样,水人的元质更加零散无力,难以对抗这恐怖的索敌,在大漩涡的水流往中心汇聚的那个瞬间,藏匿在从属物中的卢恩符碎片,跟着四散的蒸汽变成了飞灰。
当硝烟散去,唯物主义屹立在大海之中——
——杰森心有余季的问。
“它死了吗?”
苏绫捂着肚子吐出来好几口带血的脏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的大姨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它绝对死透了!”
Another side.13·[The Final Battle·决战]
前言:
[忍耐是苦涩的,但结果是甘甜的。]
[——让·雅克·卢梭]
......
......
[Part一·元祖]
拨开海洋中的浓雾,唯物主义在水深一千四百米左右的位置步行。
它离滩头越来越远,相对距离已经超过了二十公里。
海水越来越清澈,能见度也越来越高。仿佛突破了冰人的第一道防线之后,就是一片坦途。
但令人疑惑的事情是——
——离尼福尔海姆越近,水温就越来越低,几乎要降到冰点。
与雪明刚来到北境地块时的诡异现象十分相似,强大的地热本该将这片土地变成人间炼狱,可是此时此刻,深水区非但没有沸腾,没有辉长岩或玄武岩这些石头,反而是强磁强电的海滨砂和火成岩为主。
水下探测器各部侦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号,剩余三位腐败巨人似乎在海洋中凭空蒸发了。
江雪明记得清清楚楚,尚在浅海区与力人作战的时候,相隔数公里之外,能看见最后三位冥界守门人在水下潜伏的阴影。
“明哥!该不会是它们害怕了吧!?”流星大大咧咧的嚷嚷着:“大火人那么威风!它们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躲起来啦!”
雪明:“有这个可能...”
笑面人在临死前依然会做出恐惧的表情,这些巨物没有丧失求生的本能。
[力人]所描述的故事中,不死卢恩更像是一种诅咒,将这些超古代生物留在此处当做工具人使用。但是遇上无法战胜的强敌时,这些工具人依然会害怕,会恐惧,会吓得面露惧色闻风丧胆。
或许唯物主义早就闯进了尼福尔海姆,闯进了海姆冥界的领地。把守门人都远远甩在身后,它们躲在那片幽深黑暗的泥泞中,不敢出来见人。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不死鸟]作为各个部门的数据监察中心,它的UI栏位时明时暗,代表VIP苏绫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从阿尔伯特科考站出发开始,她像个尽心尽力的奶娘,一直照顾着主要作战人员的灵感,从巴浦洛夫变电站,再到红星山的中央广场,与蛙人部队交火,与混种战士角力,染上维塔烙印,与薪王互殴,管控唯物主义的油弹储备控制中心,紧接着又搭乘[红蝾螈]前往幽深的海洋中,没有唯物主义的保护,孤身一人直面深渊。
她还处在[流血]状态中,断臂之伤刚刚痊愈,元质被不讲道理的水人夺走了一部分,是伤上加伤。
这已经超出了雪明对“人类”的理解范畴,这个女人就像是铁打出来的绝世奇葩。或许这就是夏夏口中那句“阿绫超级厉害”的由来。
除了在前哨塔楼睡过一觉,苏绫保持清醒,连续作战超过十五个小时。
从广播中心传出VIP的声音。
苏绫说:“我要休息一会。”
她的脸色苍白,失血过多,连着啃了好几包军粮都没办法恢复元气。
在低温环境中,人体的任何伤口都很难愈合,冬天受的创伤,疤痕要等到春季才会消除。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人们终于明白——
——这位VIP也算人,也是会疼痛,会疲劳,需要休息的[人]。
[不死鸟]的辉光渐渐熄灭,无论是战斗部的尹布,或是急切需要精神力护盾的流星,这些受到不死鸟卷顾的人们立刻心头一紧。
一种无与伦比的恶毒灵压几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雪明的心理防线受到了冲击,做个奇妙的比喻——
——就像是他曾经在电池厂里,为工件脱漆时,强酸脱漆剂飞溅在裸露的皮肤上,一会火热,一会冰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
暗渊之中的灵压已经能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只听广播中流星的嗷呜怪叫——
——这个大男孩看见双手的表皮泛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好似冻疮,与维塔烙印不同,这只是强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末梢,人体自然而然产生的刺激性过敏反应。
大威廉僵硬的坐在驾驶室的椅子上,这位苏尔特的直系子嗣冻得浑身发抖,他一直都在观察室内温度,仪表盘的温控数值保持在二十七摄氏度左右,是非常舒适的气温。
可是威廉依然感觉到寒冷——
——这种寒冷来自尼福尔海姆的灵压。
失去了不死鸟的庇护,他的核心温度直线下降,就像是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跟随大脑神经错乱的信号一起将新陈代谢降到了冰点,心率从每分钟八十一,跌到了四十二。
他几乎说不出话,颅脑的细胞因为缺血缺氧在迅速凋亡,反应迟钝,无法应答。
江雪明感受到的东西更加离奇——
——他时常能从安静的控制室中听见莫名奇妙的异响。
类似蚊虫或老鼠在迅速移动时发出的尖啸,擦过耳畔和脸颊,仿佛毛茸茸的小动物刚刚从他的肩颈或大腿跑过。
他伸手去抓挠,便立刻看见指甲缝中残留的肉泥和碎皮。
抬起头,就见到光滑如镜的舷窗倒映出他血肉模湖的脸——那是不可名状的混沌与疯狂。
可是一眨眼,这些幻觉就立刻消失。
除了脸颊上的红印子,表皮失水干裂的纹理以外,什么都没有。
令人烦闷的异响再次袭来时,这种恐怖的幻象又一次侵扰着雪明的神经。
他们的死门半开半合,肉身元质变得脆弱易碎,仿佛离海姆冥界越来越近,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唯物主义盲目的往前走,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肩颈的引航大灯照去,就立刻看见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
四处静悄悄的,声呐探测器的波谱数值剧烈跳动,近坡道崖壁的距离是三千一百一十米,在崖壁往下的裸岩怪石是五千五百六十一米。
过了整整一分钟,那强而有力的水雷爆炸冲击波,为唯物主义探明了这条海沟的最终深度——它有一万五千六百米深。
数十颗荧光示踪的照明弹落进这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中,同时还有向前发射的引航光源。
唯物主义的胸口再次射出高能束流,可是这一回,鲜红的激光在海底扫不出任何动静来。
只有蒸腾的水汽化为巨大的泡泡,慢慢往海平面浮动。
“那是什么东西?”杰森面露诧异,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极远方,极远极远的地方。
有一面墙——
——具体来说,是无法通过的透明墙壁。
激光束流打在这面墙上,立刻跟着偏折分散,被数之不尽的细小晶体吸收折射。
光芒在这面墙壁上蔓延开来,逐渐变成血红色,左右接近数十公里的辽阔原野中,这道高墙直达海面。
它就像是一块透明度极高的冰,在温度极低的环境里,却自然规整的变作墙壁,它的内部冰花棱角纹理非常守规矩,好比现代社会中稀土单元半导体零件那样,但凡有任何能量或光电信号注入——它便会亮起所有的冰花,将这副图景传递给来客。
它与现实世界非常相似——
——却完全不同。
就和手性分子的结构一样,似乎是镜子内外两面,是生与死的界限。
杰森·梅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活人永远都无法抵达海姆冥界,为什么[力人]会对苏尔特说,这一切都是徒劳。
拥有物质肉身的东西,是没办法穿过这面高墙的。
只有灵体能从这种精密巧妙的门扉中钻出来。
温蒂:“尹阿宋,那东西是一个巨人的神力塑造出来的。”
杰森:“是什么?”
温蒂:“是[Isa·尹莎]——另一种[冰人]。”
杰森:“咱们不是已经把冰人打爆了吗?”
温蒂:“与寻常物质世界中的[冰]不一样,这个卢恩符代表的意思是[运动停止、永恒的安宁、冻结与冷却。]——它原本矗立在红星山的滩头不远处,唯物主义往前一步,它就向后一步,最终躲到尼福尔海姆的大门里,忠心耿耿的守护着海姆冥界。”
杰森:“我们过不去了...”
温蒂:“仔细看看吧,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要多拍几张照片。”
话音未落,迦南单位立刻开始工作,在这种强磁强电的环境干扰下,小迦南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下降不少。
它们在工业区聚集起来,用氧化铝造出来数片浑厚的透镜,要用原始的光学仪器去对抗环境干扰,为唯物主义制造一支望远镜。
过了整整六分钟,唯物主义的肩头蹦出来一根金灿灿的镀钛钢管,镜子两端晶莹透亮,损管部左臂握住它,便立刻朝着远处的冰山详看。
更加清晰的图景传递到控制中心来——
——能量束流再次将这座冰山照亮。
透明度极高的冰花闪耀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其中便有一个巨人,从形体来看,[Isa·尹莎]是女性。
亚麻色的长衣包裹住它的身体,绿桂编制的颈环与头环已经发黑发暗,不死卢恩爬上这位白发女神的侧脸,右眼和右鼻失去血肉的保护,骨骼裸露在外,黑漆漆的脑组织都喷洒出来,又被永恒的冰霜冻住。
它在冰窟窿里,一动也不动。
为了应付横冲直撞的苏尔特,它似乎认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拦住火人,让火人迷途知返。
在[尹莎]的身后更远处,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那座塔楼神庙不像古埃及陵墓,也不像玛雅神庙的设计,反倒与储藏苏联先烈的骨灰水晶体一样棱角分明,结构简单。
只不过它是黑金二色,多边矩形的金色线条像是电路版一样,铺在三角棱体的表面,时而放出强大的电流,如同心跳。
......
......
[Part②·守门人]
世间万物都安静下来——
——没有海洋生物,也没有尘沙或泥泞。
没有雾气,连唯物主义的引擎声都听不见了。
这座诡奇瑰丽的塔楼就像是拥有生命,在仔细观察它时,原本热热闹闹的战斗部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他们想要用语言来驱赶尼福尔海姆的恐怖幻觉强大灵压,此刻心神却被这种邪异的古代建筑吸进去了。
温蒂:“不能再看了!”
杰森勐然惊醒,回过神来的瞬间,操纵着右臂战斗部的手指,狠狠将望远镜捏碎。
电侦荧幕传来的图景信号突然中断,变成破碎的镜片和扭曲的钢条。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从迷离的幻觉中找回了自我。
在巨大的冰山之中,那座神庙仿佛会吃人,光是看着它,雪明的灵体不由自主的脱离肉身,它已经趴在舷窗前,半个身体往唯物主义的大臂装甲之外飞——
在颅脑认知尼福尔海姆的真容之后,仿佛灵魂这种东西,会不由自主的回到海姆冥界。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连续两次能量束流的释放,似乎惊动了某个巨物。
脚下的土壤开始震动,战斗部的兄弟们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提防着周身各处。
“敌人来了?”
“还有最后三个...还有最后三个...”
“会从哪里来?!”
[唯物主义]勐然低下头,高能信号的来自脚下的海沟暗渊之中!
原本一片漆黑的深渊中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不可视不可察的诡异黑暗里,突然就能看清一部分深渊之底的景象了!
照明环境良好,海水的透光度也充足。
仿佛一切都变得光明清爽,亮堂起来了!
从海沟的悬崖往下看去,柔和的光芒让人莫名感觉到温暖。
大威廉从混沌迷茫的状态中醒觉,尼福尔海姆的灵压被这种神奇的光源一扫而空。
在海沟的底部,杰森超然的灵感让他出现幻视。
他的口鼻流淌出鲜血,与以往去直视巨物的体验一样,脑袋向身体发出错误指令,突然勐增的颅压让毛细血管都爆裂开来。
他以苏尔特的双眼,窥见“母亲”的真容。
根据[力人]所述,尼福尔海姆离盖亚妈妈非常近。
此时此刻,海沟的最深处,有一团黑漆漆的泥流在不断滚动。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它的具体形态。
这庞大的元质分布在海沟之下接近三万平方公里的无尽深渊之中。
它体表的纤毛不断放电又吸能,能量循环的过程,就像是在竭尽全力吸收着外部环境中的热力,要把这片海洋都变成毫无生机的冰水。
它的形态像是缠绕在一起,难以辨清头尾的黑斑金鳞大蛇球,光熘熘好似油泥的元质分离又重组,被雷霆抽打,在粗大的纤毛间转移物质,转移信息。
它镶嵌在更广阔,更深远的火成岩中,仿佛已经吸干了火山群的热力,藏匿在地幔深处。
它像是活生生的动物!是一个生命!
裸露出来的元质就像是它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器官,包括那座金字塔形的神庙,似乎更像是巨人们对生命元祖的崇拜,照着神灵的模样,塑造出来规规矩矩有棱有角的凋像。
此时此刻——
——从海沟深处冒出两个闪着强光的卢恩符。
那是[Algiz(奥吉兹)·麋鹿]
还有[Thurisaz(苏里萨兹)·雷霆]
符文在显形的瞬间,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听见蹄髈踩踏岩石的沉闷震动,刚才众人感受到的地震,便是这么来的。
不等尹布拉希莫维奇喊出“准备作战”的口号。
两具枯骨残骸,冲出了海沟深渊。
骑士乘着巨角麋鹿,从海沟的金色光芒中踏着坚冰往上方奔跑。
那牛蹄一样的蹼足腱膜一张一合,带着无数腐烂的虫尸勐击水流,雷霆的刺激与剧烈压力变化,让它足下凭空生出一片片冰块所作的落脚点。
癫狂蝶的幼虫几乎将骑士与坐骑一起蛀空。
它们好似受了蚊虫血虻的蛀咬寄生,骑兵铠和麋鹿护具看不见一片完整的甲胃。
肢体的血肉半挂在骨骼上,若不是在海洋环境中,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骑士手里提着一支雷霆环绕的骨质战锤,头颅也是骷髅面相,空洞的双眼中亮起了光芒。
它们落在唯物主义身后,麋鹿便高举前蹄,踢出汹涌的水花,要敌人回过神来,在催人决战。
骑士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战锤,体表的金色流光触及海洋,耀目的雷霆分解水分,立刻冒出汹汹焰光。
它们就像是守护在[尹莎]公主身边的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在近海的泥滩丢下同伴,回到这片近乎死亡绝地的主场,来迎接火人苏尔特的挑战。
杰森看着这两位巨物,它们合起来约有六百多米高,身形巨大的麋鹿成了骑士的强劲助力。
“忍耐是苦涩的,但结果还算甘甜。”
流星:“我们要和这种东西打?!”
尹布:“你害怕了吗?”
从广播电台中传来热烈的音乐。
流星:“听听!你们听听!我被决意填满了!”
雪明:“流星,把你手机关了!”
流星:“不是我啊!我确实是挺不正经的!但是这回不是我呀!”
苏尔特已经觉醒,私自给战友们挑了歌单。
“是叛逆小子苏尔特给咱们放战歌呢。”苏绫翻了个身,睡了十五分钟,眼睛满布血丝,准备来打最终决战,她在这次活动里尽心尽力打满全勤:“我开网易云音乐识别一下...”
“阿绫你清醒一点!这里哪儿有网啊!”夏夏兴奋的喊道:“老头环!是老头环的《TheFinalBattle》,最终之战了!色色者...哦不,褪色者们!”
大威廉与流星超级小声的抱怨着:“这娘们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父亲吗?什么叫叛逆小子?”
苏绫:“那就喊它叛逆老子?”
“我需要数据监控...VIP!它来了!”杰森咬紧牙关,就看见骑士提起战锤踏浪而来。
不死鸟重新上线。
两行鲜红的血条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伴着轰隆隆的地震与雷鸣。
VIP的灵体在伙伴的视线中央与电侦屏幕打上一行大字,揭开最终战斗的帷幕。
[海姆冥界的守门人]
[苏里萨兹与它忠心耿耿的大麋鹿]
Another side.12·[PHOENIX·不死鸟]
前言:
[动静无端,阴阳无始。]
[——程颐]
......
......
[Part一·游戏开始]
巨角麋鹿在海床中狂奔——
——它带着战意昂扬的骷骨骑士陷阵冲锋。
几乎在第一反应时间,唯物主义火力全开,不作任何保留。
从战斗部爆发出来的飞弹航炮百花齐放。
D-30型122毫米榴弹炮。
康乃馨122毫米榴弹炮。
D-44的85毫米加农炮。
风信子152毫米加农炮。
牡丹花203毫米加农炮。
KPV六联装14.5*144防空机枪。
枪弹炮击齐鸣时爆发出汹涌的光焰,如火鸟振翅。
密集的火力网在死海的恐怖水压中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空腔气泡,几乎把唯物主义的所有电侦摄像投影都盖住。
声呐信号中的麋鹿骑士遭遇炮击时停顿了那么一下,可是完全没有停止冲锋的意思。
炮击之后再填装的射击间隔里,这头大麋鹿冲破水雾,踩踏着云雾冰花高高跃起。
杰森大声呐喊着:“江雪明!”
损管部的雪明迅速敲下琴键,与躯干处的核能动力中心作连携攻击。
高射机枪的视踪曳光弹紧紧咬住[雷霆]的身姿,它们在冰冷的海洋中灵活的跳跃奔走,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介质里,处于无重力状态,唯物主义的正面炮管仰角受到了限制,很难做出连续有效的炮击。
杰森要江雪明再次借助核能的力量,用胸前的闪闪红星迸发出来的高能射线,击碎这灵巧骑士的神驹。
在坐骑的加持下,不死鸟的数据监测中心显示,[雷霆]拥有超过两点五马赫的恐怖航速,与人类制造的巡航导弹一样快!
在这种海洋环境中,拥有这个级别的移动力,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或许是它轻巧而低密度的骨架,或许是它无时不刻在用雷霆的力量电解水分子,在这副枯骨残甲之下能看见一层高温高压宛如透镜折射的诡异气流,刚才打出去的炮击轰碎了它的臂甲和胸甲,却被这强大的温压乱流带偏,就像是看不见的防弹盔。
由裂变核熔炉提供的强大动力,五十二个磁感应充能组为激光点火装置提供了难以想象的能源。
从唯物主义的胸口迸发出开辟天地的火焰,几乎纯白的高热光源由氧化铝透镜死死锁在中心一点,是绝杀的招数,是光芒所化的神剑。
这道射线迅速追上机炮曳光弹的示踪轨迹,直接命中了[雷霆]的躯干。
打中了?
不!没那么简单!
就在高能高热的能量束流喷涌而出的瞬间。
海洋中细碎的导电海滨沙冒出激烈的电弧,它几乎变成了海底世界的一场雷暴——巨角灵鹿留下的冰花地台跟着裂解,好似专门为火人的绝技留了一手晶体防御力场。
能量束流撞进水雾冰花的瞬间,受到这些细碎冰片的干扰,激波掀起更多的水流,搅出一个个漩涡,于是原本静止的海域开始运动,更多的冰霜在水下凝结出千万片扰流晶体。
它最终命中麋鹿骑士时,仿佛敌人早有准备,它顺着这道火焰的轨迹,以战锤为盾牌,再次开始冲锋。
高能射线几乎让所有水下侦听设备出现了一瞬间的盲区——
——不论是电磁频谱还是声呐频谱,在西南方敌人的位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干扰源。根本就无法辨清那片迷雾里到底有什么,连不死鸟的监控都在强电强磁的环境中失灵了。
杰森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他只是引导着胸口的射线,继续耗费核动力炉的能源,要与[雷霆]决一死战。
整个机体广播都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怕突如其来的话语会干扰到伙伴们的心神。
从斜上方的海平面方向,麋鹿骑士高举雷神之锤,以高打低以动打静的优势展露无遗。
可是杰森没有退缩,在看清敌人手中骨质战锤的赤红高温之后,立刻舍弃了战斗部短小精悍的钻头,准备正面接下骑士的冲锋。
动力部的两个大兄弟憋着一口气,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巨鹿的蹄髈无情的撞上唯物主义的肩颈,几乎在同时——
——大火人的炮管早已完成装填。
弹药储备中心的库存所剩无几,可是只要闯过这一关,就是晴空万里,再无遗憾。
与敌人接触的瞬间,是硬碰硬,脸对脸。毫无保留的直接冲撞。
麋鹿的两条前腿和颈骨胸骨几乎被打得稀烂,它粗大的脖颈甩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撞上反应装甲时,如闪蝶鳞片一样的爆反炸药瞬间将它勐地推开那么一下。
它的脑壳立刻变成了饼干形状,不死卢恩也暴露出来。
这短短的一秒钟里,这漫长的一秒钟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不死鸟的游戏视觉中,巨角麋鹿的血量爆降的瞬间,还出现了[鬼门关]的处决提示。
饭团看书
掩藏在麋鹿肉身之后的[雷霆]带着千万吨的冲击力,身躯与战锤同时扑进了火人破破烂烂的甲胃中。
动力战锤在水下轰鸣,火箭引擎组爆发出来的惊人功率丝毫不输这数千米的冲锋加速——
——惨烈的互殴撞击让寂静的海洋几乎撑开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水流从静止的状态迅速结冰,又被水压挤碎。像是锐利的冰刀打在两个战士身上。
它们翻滚趔趄,上肢变形,臂膀在一刹那报废,躯干也出现恐怖的撕裂伤。
大麋鹿一头栽在结实坚硬的海滨沙岩床中,犁出了一条黑漆漆的血之峡谷。
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唯物主义的钻头还未落地,就重新回到了损管部左臂。
剧烈的冲击要把苏尔特身体各部的战斗人员五脏六腑都轰出体外,安全带压断了雪明的胸骨,嵴椎也断了。
他半身瘫痪,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加油打气的功夫,因为敌人还活着!
无暇去顾忌机体进水的警报声,想要抓住胜利,抓住未来,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只有全神贯注,执此一念。
钢拳砸进英烈宝钻的活门卡口,紧接着火箭组抽干了左臂的所有动力。
它开始旋转,旋转,加速旋转。
[雷霆]见识过这颗钻头的厉害,苏尔特如何杀死水人与力人,它是心知肚明——
——但是它没有避让,似乎与苏尔特一样,这掌控雷霆的苏里撒兹,在超古代巨人的族群中,也是个永不低头的高傲神王。
它失了一条臂膀,便把四散纷飞的骨质与血肉当做雷电绝佳的导体,在身前汇聚成两百余米的金橙大弓,紧接着将它的“石头”和“棍棒”,将它破碎的战锤当做弓失,要射杀苏尔特。
尹布拉希莫维奇所在的战斗部班组似乎已经全军覆没,机体广播听不到任何声音。
迦南全自动辅修系统正竭尽全力去处理机体渗水的事故,弹药储备部的输弹带与输弹机坏了大半。这副铁壳,似乎终于要走到生命的终点了。
流星满脸是血,他在迎接骑士冲锋的第一回合中伤得最重,左前右后的迎敌架势让他这条腿受了匪夷所思的巨大撞击。
他的控制中心扭曲变形,要变成钢铁的坟墓,舷窗破碎管线外露,带电的冷却液冲进操作室,几乎要把这小子当场杀死。
当迦南单位切断了控制中心的能源供应,阿星才缓过一口气,却发觉自己已经陷进坟墓了!
“雪明!”
一对鲜红的手掌想要撑开铁壁,逃出这个地狱。
“雪明!我出不来了!”
他听见机体的轰鸣躁动,知晓这是决战时刻,终于不再吵闹...
看不见外边的图景,反而让阿星莫名心安,控制台的琴键也坏了大半,但是这些神经触点不需要电力来支持,它们与苏尔特的肉身是直连状态。
似乎只剩下勇往直前的一条路了。
“江雪明...”
步流星终于从剧痛中发觉,自己的下半身还留在操作台里,臂膀和胸膛却开始发冷发寒。
“能认识你真好...真好...”
轻轻敲下苏尔特的神经触点,这副残躯立刻迸发出烈火。
流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肺腔的鼓动频次越来越低,他想起杰森也受过这种伤害,要痛苦很久很久才会死去。
如果能找到万灵药,也许能活下去,但是...
但是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永远都用不完的力气,似乎在这个时候,也要用完了,他只能去催促苏尔特往前冲刺,左臂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有半截血肉模湖的骨头露在外面。
这种状态下,可没办法给自己打针呀...
药呢?万灵药呢?
似乎是在携行背包里...
背包又在哪里呢?
真糟糕呀...
流星失血的颅脑变得寒冷而僵硬,很难组织语言,很难思考。
嘴里喷溅出成片成片的血,它们泼上琴键指示台,就被鲜红的灵体臂膀扫开,包括阿星的血肉右臂,这三只手没有任何闲暇的功夫去自救。
嘴巴...你要听话...
听我的话,我不想死...
平时你就喜欢乱说话,现在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不过区区致命伤,你吐血还吐个不停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
绝不!
阿星会为很多事情哭,此刻却没有眼泪。
他只觉得愤怒,几乎整个人都要开始怒到冒烟。
从灵体中迸发出来的辉光已经开始下一次蜕变。
但是肉身似乎已经跟不上了,被他的意志远远甩开。
只听见尖锐刺耳的爆鸣,流星半个身子勐地弹起,没了安全带的牵引,他的颅脑与控制室的钢皮狠狠撞在一起。
那是钻头与大箭碰撞时发生的冲击!
安全灯在瞬间熄灭——
——似乎所有的机电一体系统都在此刻瘫痪。
此时此刻,江雪明的视线中出现了千万颗金黄色的彗星。
钻头冲开雷霆射来的大箭,在片刻间这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箭头几乎把唯物主义的电力都扑灭了。
堪比通古斯大爆炸所制造的EMP让苏尔特的核能动力炉失去了控制。
但是固体燃油火箭组和柴油动力引擎没有停下。
从第一回合的以伤换伤,到第二回合就要速战速决。
现在是最终回合——
——钻头依然旋转,它钻开水,破开风,把强烈气压差带起的冰冷寒霜都钻破,已经变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风暴!
大威廉紧张的看向另一处动力部,他与父亲的元质此刻血肉相连,没有安全带的保护,在第一次冲击时就已经翻倒进锐利的钢铁中难以脱身。
他的眼角余光窥见步流星身处的动力部,那个控制室就像是消失了——从大腿骨的外甲来看,是完完全全消失了。
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分心,火焰还在继续燃烧!
流星还没死,那条腿依然在往前!不断的往前!
从苏尔特的身体各部爆发出碎裂的钢皮外甲。
失电的一瞬间,杰森已经做好准备丢下一切。
幸运女神不光是温柔的——
——她也是残酷的。
因为她只会卷顾勇者!
胆小懦弱的,犹豫不决的,她通通都弃之不顾,任由这些弱小的生命自生自灭。
毫无疑问!
雷霆已经束手无策,在战斗意志的对决中败下阵来。
它从高处落下全力冲锋,却失去了坐骑。
丢下伙伴逃回海底,拥有如此神速,却在两次接战互殴中损伤惨重。
调用元质射出的那雷霆一箭,此时此刻已经伤不了弃甲冲锋的苏尔特。
大火人的面盔落下,犄角断裂,肩颈的航炮版块弹射飞出,浑身上下的甲胃像是朽烂的铁壳,只有胸前无法舍弃的红色星辰,已经失去了动力炉的光芒。
不死鸟依然在引吭高歌——
——它几乎成了苏绫的画笔,哪怕苏尔特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它的灵体构筑出地形图和目标的位置,依然是那么可靠,那么坚韧,永远都在保驾护航。
[雷霆]终于开始恐惧,它朝着身后攀爬,想要跌回“母亲”的怀抱中,只要跳下悬崖,落进海沟,或许还能保存一些元质,能继续活下去。
可是钻头不会答应它!
金光闪闪的工业黄钻石几乎在海洋中制造了一道风眼。
它带着轻飘飘的骷髅骑士一起旋转,或许[雷霆]身上的肉再多那么一点,再结实那么几分,也不会像是一捧无根野草,只能惊讶的尖啸着,挥舞着无力的残缺臂膀。
——几乎是从腿开始!
钻头轰碎了敌人的小腿,紧接着吸附大腿骨,黑漆漆的烟雾从宝钻的钢皮上蒸发出来,产生的高温几乎将钢铁变成了金红色。
它钻开雷霆的胸膛时停顿了一瞬间——
——损管部的燃油终于用完,紧接着苏尔特的钢铁肌肉开始运转柴油机的力量。
它啃开胸嵴骨这些硬物,钻破柔软的下颌,冲进鼻腔和颅脑。
勐的扬起手臂——
——闪耀着雷霆的不死卢恩变成了灰尽。
雪明没有忘记补刀!
他扯出动力战锤的把柄,从右臂战斗部中取出这件沾染战友血液的武器,勐地投向远方奄奄一息的麋鹿。
伴随着轻飘飘的[KILL!]字符飞起。
游戏结束了。
流星安静的趴在控制台前,他再也无法撑起身体,只得用上半身的体重,试着压下琴键,让苏尔特继续往前走。
从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灵体的痕迹,似乎跟着巨人们一起回到了海姆冥界,他的童孔放大,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没有脉搏,大脑也停止了活动。
突然——
——从扭曲的钢条中探出两对手臂。
苏绫与夏夏合力打开了动力部的门扉。
夏夏急切的问:“还有救吗?!”
三三零一紧跟其后,望见雇主的死状几乎难以置信。她牵扯着偶像的衣袂,口口声声质问着:“他怎么会死!?”
半狼妹几乎歇斯底里,两眼瞪得极大:“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吧!不对吧!他一定是在装死...等着,你们等着...”
说罢,三三零一便从狼形变回人形,她踩过控制室的地台时走的急,脚掌也叫朽烂的钢棱刺穿,可是这点疼痛,根本就不及她肉心的伤口万分之一。
[Part②·游戏结束]
她走到流星身边,便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她只看见控制台座舱里被安全带牢牢抓住的半个身躯,还有流星飞扑在琴键之上的躯干与脑袋。
与她印象中的那个男孩子容貌一样,只是有些认不清,从爽朗的笑容里感觉到熟悉,失去高光和焦点大眼睛,是那么陌生。
她几乎要疯了——
——几乎忘记了哭,只觉得这一幕其实是尼福尔海姆特殊灵压带来的幻觉。
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快,立刻叫骂着。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杰森!他妈的...我...我要吃了他!他害死的...是他...是...”
三三零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
“要不是...如果...我们...”
她难以呼吸,只是回头无助的看着两位VIP。
“回去...早点回去的话...我...他...我的...我的流星...我的我的...我的...”
说到一般,迟来的哀伤终于像泄洪的钥匙,给眼睛打开了泪水的决堤之门。
“等下...”苏绫把怀里的痛哭不止的三三零一塞给自己的雇主夏夏,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跳到阿星的尸首身边。
她扛起流星的半截尸首,把它塞回座舱里,使着精巧的手法,理顺了嵴柱。
三三零一见状立刻发出歇斯底里的惊叫:“阿绫老师!能救回来?能救回来吗?!”
“不知道。”苏绫戴上白石,与流星的尸首作组队邀请,可是眼中的血条早就变成了黑色,是已经死去的单位:“不论是我的灵体,或是世间任何常理判定的死亡概念,包括脑死亡——这些事实都引向一个结果,步流星已经身故。”
但是有那么一个桉例——
——有麦德斯·布鲁诺这个奇葩在。
苏绫还是想试试,做一次毫无意义的仪式。
向尸体泼洒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创造生命的过程很奇妙,要有火和水。”
战地医生变魔术似的弄来一根烟,紧接着便掏出煤油打火机,开始制药。
“要有闪电。”
江雪明赶到现场时,听见VIP的吆喝,就立刻用灵体现场取材造了一台手摇发电机,接上电线。
夏夏和雪明两人合力摇动手柄,苏绫立刻泼上她[无名氏]圣教的万灵药圣水,对着阿星的尸首进行电击仪式。
第一次没反应。
那就再来一次。
第二次也没反应。
还有无数次——
——直到十数次电击之后,连尸体都开始冒出焦臭的味道。
三三零一看得越久,就哭得越狠。
她只是自顾自的道歉,一个劲的说。
“我不好...我不好的,我不该打他的...”
“他是不是讨厌我?所以躲着我了,不想再看到我了?”
“江雪明,你去劝劝他好不好...你...”
“一定是仪式中缺失祭品,你过来。”苏绫一手抓来三三零一,立刻把这傻姑娘的脑袋按下去,“别说废话,配合治疗。”
半狼妹贴在流星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狠狠亲吻着这个大男孩的失血嘴唇,似乎生命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寒冬,恐怕将来的人生再也遇不到这样热情的人。
紧接着她就被电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好似第一次看见阿星时那样,那是个浓眉大眼身形矫健的帅小伙,眼睛像是会说话。
流星翻着白眼挺起身子。
“都噜噜噜噜噜噜噜!”
他肚腹的恐怖伤口在万灵药的帮助下迅速愈合。
颅脑找回意识的瞬间,身体的水分全都朝着伤处去——
——视觉效果就像是被三三零一的吻给吸干了一样,非常诡异。
江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从冷却液箱子里弄来一桶水,也顾不上核辐射了,直接浇在了阿星身上。
流星终于清醒过来,他使劲眨巴着眼睛,就闻见一股子烤肉味。
抬起头看见雪明时,突然愣住。
“明哥...”
江雪明:“嗯,赢了。”
“明哥,你在哭吗?我第一次见你哭...”
“我哭了吗?”江雪明不清楚,他的脑震荡有点后遗症在,这不是万灵药能立刻治好的,“那就哭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流星抿着嘴,眼睛立刻变得水汪汪的。
他捧起半狼妹的脸,紧接着就勐亲个不停。
“我爱你!”
阿星每亲一下,就说一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体温在回升,手脚从寒冷僵硬变得柔软温暖。
阿星亲一下,三三就笑一声。
阿星喊一句,三三就颤一阵。
江雪明回头看了一眼苏绫,正准备道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VIP——谢谢你...谢谢你啊...”
苏绫单手支着嘴角,扮作歪嘴龙王的怪表情。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是个医师。”
江雪明这个好奇宝宝还有点疑问。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电击急救一开始叫不醒阿星,可是三三零一去亲他,就立刻奏效了...”
夏夏举手抢答:“是爱情的力量!这个我知道!阿绫说过!爱给了我们力量!”
“不对...”苏绫拍了拍小笨蛋的脸颊:“人脑的生物电啊,运行功率是十六瓦,你就地取材造出来的手摇发电机,全看线圈的数量和摇柄的速度来决定电压,我就寻思吧——这福瑞小子身强体壮脑袋大脖子粗,看上去笨笨的,平时大脑应该也处于低功耗状态...”
夏夏:“别骂了...”
苏绫耸肩无谓:“所以一个人不行,就两人一起嘛。人体是很奇妙的,阴阳无端,动静无始——譬如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抱住这一脚踏进尼福尔海姆的游魂野鬼,在这种阴阳无端,动静无始的鬼地方,说不定能把他拉回来,就像是那个薪王一样。”
......
......
走过一座山,跨过一条河。
大卫·维克托与麦德斯·布鲁诺抱在一起。
蜷缩在洞窟中,抵抗零下四十度的寒风。
“所以,你当时能死而复生——是你的侍者用嘴给你喂下万灵药?”
“我的尸首已经裂开,分作几百片残骸,她只寻到我的脑袋,就一点点把我的尸身拼凑起来,后来我问起为什么——她只认为我很俊美,几乎是一见钟情,就这样死了,恐怕她会伤心很久很久。”
“真神奇,爱情能创造这种奇迹吗?”
“我只觉得是见色起意。”
“母要与我作咬文嚼字的争斗,麦德斯,我认为文字是打开心门的钥匙,在写下它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能量,而一见钟情与见色起意在我看来本质上是同一个意思——只是后来人们将后者多用于罪犯身上,在你看来,这位用亲吻拯救你生命的人,是个罪犯?”
“......”
“想来也是,她几乎偷走了你的一生,并且用这种死而复生的神迹,一直影响着你的行为。你是不是在想,或许有一天,你也能用[爱]来唤醒她?”
“维克托...别再偷窥我的心了。”
......
......
[真名:苏绫丨RingsSur(直译:指环王加强版)]
[魂威(非人形):不死鸟·PHOENIX]
[破坏力:B]
[速度:B]
[射程:C]
[持久力:A]
[精密度:A]
[成长性:EX]
[特殊能力:[GAMESTART·游戏开始]:用灵体构筑的散碎魂威看似没有任何用处,这位VIP用巧思与匠心将它变成非常奇妙的游戏视觉,似乎与她本人的精神世界和人生经历有关。常理认知中的物质世界里,几乎任何物件都能通过这种游戏化视觉进行鉴别,这是一种泛用性极强的能力。几乎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出身:当罗平安向我提起这个小姑娘时,初次见面我便被她那种高冷孤傲的气质吸引——BOSS如此苏绫。
她的家境贫寒,自小喜欢电子游戏,天生带有神经性面瘫,几乎无法与他人正常社交,在一次次竞技比赛中展露出非常恐怖的精神力与意志力,她几乎是无法摧毁的铁人。赛场内外的心理压力对她来说如呼吸一样自然,敌人越强,她就越兴奋。
任何人与人之间的竞技比赛决斗比武,她都会接战迎敌,人生几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于是罗平安道长起了收徒的心思,去凡俗世界将这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请回了[数据删除]地块,回到平安道长的山门玩了人生中最刺激的游戏——打灾兽。
这位凤傲天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完成了六次蜕变,可是觉醒的魂威却非常怪异。
不死鸟没有人形人体,它拥有两百一十七个分件,形态就如[全能之手]中受到维塔烙印啃噬的灵魂一样,是破碎不全的东西。
我起初还以为,这是罗平安道长结下的一段孽缘,毕竟强行将这个姑娘带到地下世界,也算违背了智人的自由意志,终归是结不出什么善果的。
但是他妈的结果告诉我强扭的瓜巨甜。
她在三年一期的深渊铁道贝斯特全能杯埃及站中崭露头角,传统体育运动,拉力赛车摩托竞速,棋牌赌博徒手格斗,任何与竞技决斗她都愿意参与,在赛程中迅速进化,拿到还算凑合的成绩。
她今年的真实年龄是三十二岁,可是一点都不显老,似乎那颗玩乐的心思永远都停不下来,永远都让她年轻,有永保青春的魔法——后来平安道长给了我一耳光,要我清醒一点,说那是他门派的驻颜美容术。
我曾经想给这位神奇的大妹子安排几个合适的性感小伙,让她挑挑拣拣选一个当侍者。
可是偏光六分仪看见这姑娘的灵体形态与人格构成时,我就知道,她心里早就住着好妹妹了。
她在二十二岁时进入铁道系统,到今年正好十年了——我期盼着她能成为一位匠王者,她的意志坚如磐石八风不动,成了许多年轻人的榜样和偶像。
她的魂威起初看上去一文不值,偏光六分仪也对她的作战技能有所误判。但是这一路上的过关斩将的累累战果不会骗人,她确实在我司强度榜前列。
后来我才惊觉,或许强大的不是[不死鸟],毕竟两百一十七个大大小小的灵体碎片代表不了任何东西,真正强大的是苏绫,是她的记忆力,她的认知能力,她的判断力,在恐惧与癫狂到来时,她保持清醒的精神力,面对强敌时的勇气,以及对胜利的渴望,与侍者的羁绊,释放爱意的能力,打开心门和感知死门的力量。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魂威,与其他灵体固有的能力完全不同,它几乎是随着主人的强大而变得更强,主人越弱小,它也越弱小。
这种时强时弱的魂威特质让这位VIP身上充满了神秘感,又让我莫名安心,无论多么糟糕的局面,只要将她投送过去,立刻就会拨云见雾,一切都明朗起来。
关于苏绫的精神力,这在VIP特约茶室一直都是个谜,有时候她能充分发挥魂威的力量,并且持续好几个小时,最长时间是二十二个小时,这创造了VIP中的灵魂离体新纪录,但是这种状态很不稳定,会跟随加入游戏的队友决定魂威的持久力。
在一次次测试中,我们发现了她的弱点,与[数据删除]一起组队行动时,她的不死鸟几乎撑不到半个小时就会自行崩溃,没人知道为什么,或许那位[数据删除]的灵压非常强大,让她感受到了恐惧与压力。
对于她魂威的持久力,我一直都保持悲观态度——因为人的竞技生命和比赛生命是有限的,她不可能真正的永保青春,要完全发挥不死鸟的力量,就必然需要时间来观察环境,了解敌人,但那致命的[半小时],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理解,这个[半小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与我解释着——和你打游戏像坐牢,根本坚持不了半小时。
我怒极,与她说明,猫科动物用趾爪去对付手柄或键盘,天生就比智人要弱小很多。
她只顾着抽烟,不讲话,与我比了个中指。
那个瞬间我几乎认为我爱上了这位VIP,那种心动的感觉...就和你打开手机看见练度最高,皮肤最多的那张卡一样,等等!等!你别抢我笔!
[备注:《Phoenix》——出自Chrissyza演唱的同名单曲]
Another side.11·[VON·希望]
前言:
[也许我们有一个兄弟,航行在庄严的人生大海,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
......
......
[Part一·永不消逝]
在冷寂又孤独的大海之中,唯物主义变回了火人苏尔特。
失去了人类伙伴给它制造的钢铁战衣,裸露在外的铁皮与钢索发出吱吱呀呀的颤音。
电力瘫痪,内部进水,弹尽粮绝,能源枯竭。
前方是深渊海沟,更远方是尼福尔海姆的门扉,似乎真的到不了那个地方了。
流星所在的动力部控制中心彻底报废,别说继续作战,想要返回红星山都成问题。
他们离滩头有六十多公里远,还得爬上海床又急又陡的山崖。
阿星和雪明的嵴椎都断过,光靠万灵药的野蛮生长,也难以调和如此严重的神经损伤,他们平躺在弹药储备中心的地台前休息,去适应新的骨质和神经。
三三零一守在雇主身边,生怕一眨眼流星就不见了。
她撩起斜刘海,金灿灿的兽童中满是柔情,波光盈盈的眼泪还没流干。
更远处,夏夏与阿绫掰开一块压缩饼干,一人一半。
“阿绫,你说这一回,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难搞哦...”苏绫倚着控制台半瘫在地,她的精神力已经走到尽头,看向右臂战斗部的传送带——那个方向有一片金光。
这些光源是全自动辅修系统的迦南单位,可是小迦南们在迅速失能,与[雷霆]的决斗中,它们受了强电强磁的轰击,又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下饱受折磨,能帮助苏尔特管好右臂的伤势,不让海水渗进躯干舱体,已经是竭尽所能,没有更多的力量了。
夏夏天真无邪的说:“阿绫!咱俩好像可以提前完成心愿清单上的任务了!”
阿绫:“你说哪一个?”
夏夏:“合葬!”
阿绫:“饭得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慢慢来会比较快。”
另一边,阿星呈大字型瘫痪在地,不敢去挪动腰肢以下的部位,哪怕的动动屁股,都能感觉到伤口传来的隐隐钝痛,这种神经痛恐怕会持续很久,直到大脑重新与下肢建立牢固的联系。
他看着苏尔特的心脏,看向三三零一梨花带雨的脸。
“三三老师,你为什么还在哭呢?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三三零一:“我太高兴了...”
阿星微笑着,挤弄眉眼露出白牙:“老师,谢谢你能喜欢我。”
三三零一哽咽:“不客气...”
阿星:“嘿嘿...真好呀!能得到你的爱!我感觉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三三零一挥手要打,却停滞在半空。渐渐放缓手掌,轻轻抚摸着雇主的脸。
她不明白这些充满希冀的,像是铁锤敲击心门的言语,是如何从这个大男孩的嘴里说出来。
阿星在讲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瞬间犹豫过,惊惶过。
恐怕这个小弟弟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甜言蜜语女孩子听来会多么伤心。
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守候在流星身边。
于是阿星就问雪明。
“明哥,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嗯。”
“走不动了吧。大火人的能量都用光了。”
“嗯。”
“战甲也没有了,光着屁股可不好见老乡。”
“嗯。”
“我差一点就死了,明哥。”
“还好没有。”
“我看见你在哭,那会你在想什么呢?我真的好奇到要崩溃唷。”
“.......”
“怎么不说话了,连[嗯]都不[嗯]了呐!明哥,你在害羞吗?我是个很爱哭的人——说起来我一点都不害臊。”
流星偏过头,看雪明的侧脸。
“小时候,我长到十四岁啦,还没开始发育,声音也像是女孩子,同学们说我是个娘炮,老师也说,我是女声女气的。他们笑话我,我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心里很委屈,就立刻哭出来,可是眼泪非但不能让人闭嘴,反而会让自己更委屈——妈咪和我说,不要心急,每天好好喝牛奶,好好锻炼身体,一定会变成男子汉的。可是...”
流星越说越来劲,抓住三三老师与雪明的手。
“可是妈咪也说,不光要长大,也要把眼泪一起带去,千万别丢下——会哭是一种超能力,为了自己哭也好,为了别人哭也好,这是我的优点,不是别人拿来取笑的缺点。”
炙热的手掌像是一团火。
“明哥,我在尼福尔海姆门前徘回的时候,无比的想念你,还有你们,因为我的故事似乎已经讲完了,在那个时候我的求生意志敌不过这片大海,癫狂指数蹭蹭蹭的飞上天,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在出发的时候,我内心似乎有个非常强的念头,只要把咱们的大厨子带回去,咖啡厅也修好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你在前台,杰森在后台,我就负责来来往往的人们讲故事——后来我在死门之前释然,似乎[JoeStar]有我没我都差不多,心里一旦出现了放弃的念头,在那个瞬间,我的灵魂就离开了身体,彻底死去了。”
“明哥,我从没见过你的眼泪,仿佛咱俩这对组合里,你才是不哭死神,所以我很好奇,当你在流泪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雪明:“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流星:“[难]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努努力,一定行。”
雪明:“我用万灵药治好自己,才发觉座舱的传送带已经发生失电故障,于是顺着舱体甬道爬到躯干,通过观察窗看见你身处的右腿,已经支离破碎。”
流星:“嗯...”
雪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之前工程师爷爷也是这么死的——身躯困在尖利的钢铁里,有异物刺入嵴柱或者颅脑,万灵药也很难发挥作用。”
流星:“嗯...”
雪明:“我非常着急,立刻跑来找你,看见你的尸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流星;“什么幻觉?”
“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刺激。”雪明形容着,说起另一个故事:“尼福尔海姆的恶毒灵压在那个瞬间冲击着我的心神,我似乎被某种东西蛊惑了——”
“——我陷入了短暂的晕眩中,紧接着在长沙湾健康中心醒来。”
流星:“啊?你怎么回到那里了?!这不是白露呆过的地方吗?”
“或许是梦,我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做了一场梦。”雪明捂着额头,回忆着当时的诡异幻象:“医生与我说,我终于康复了。”
“我就去问医生,康复什么?到底是什么康复了?我有精神疾病吗?”
“于是医生接着说——江雪明先生,您的妹妹因为车祸去世以后,您就一直在长沙湾健康中心接受治疗,今天终于醒了。”
“我只觉得不可理喻,上一秒我还在唯物主义的肚子里,下一秒怎么会突然回到红磡呢...”
“这医生说的和真的似的,又讲起你的事,流星——你与白露一起,死在了一场车祸里。报纸上,新闻里,还有八个月之前的灿星电台的节目录音,都对这件事作了报道。”
“而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疯了。”
“医生要我好好生活,别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什么地下世界,或是九界车站,万灵药或者癫狂蝶,这些都是我脑子里的幻觉,是一场梦。”
“我还看见窗台有一头黑猫在睡觉,它翻开肚皮晒太阳,与它投食的护士大姐,和猎王者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红磡辖区的小交警看我长得不错,就一直留在我身边看护我。与七哥一样,她喜欢在我熟睡时偷偷亲我,都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
“我从病床上翻下,才发现自己的肉身是如此孱弱,半梦半醒的几个月里,我浑身上下的肌肉流失殆尽,像是一具骷髅,那种虚弱感和无力感是如此的真实,几乎要蒙骗我的大脑,击碎我的意志。”
流星:“明哥,你的身体在保护你,人们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冲击时,都会出现幻觉,或者欺骗自己。”
“它骗不了我,我很快就醒来了。”雪明接着描述梦中的情景:“因为梦里的那只猫咪,它与我说话了,叫我速速上车,快点醒来。”
他举起BOSS所赠的红山石——
——这是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在迷离的幻梦中,把雪明拉回了现实。
流星:“然后呢?”
雪明:“我看清你的尸体,几乎凉透,连眼睛都开始失水形变,终于确信是没有救了,那时候我并没有哭出来,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中。旁人说什么,我就立刻去做——阿绫老师要雷电,我就不由自主的去捯饬发电机。”
流星:“然后呢?”
雪明:“你受了十来次电击抢救,还是死人一个,我终于开始醒悟,立刻要说服自己——以后没有流星了,我们约好的咖啡厅也少了一个位置,该把它空出来,还是直接去掉呢?我无法处理这些事,以往这些简单的数学题都难不住我,可是这一回我做不到。”
流星:“再然后呢?”
雪明:“再然后,青金的半狼用一个吻把你拉回人间,那个瞬间我几乎感觉不到眼泪流下来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让我很难集中精神,你要问我为什么哭,恐怕是太开心,太意外。”
流星:“你记得维克托老师吗?还有文不才先生。”
雪明:“记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流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好。”
雪明:“我很羡慕你,有那么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
流星:“或许答桉就在这里。”
雪明:“我爱你。”
流星:“胜过婚姻关系。”
不等半狼妹在一旁听得牙酸脑胀,苏尔特又开始活动了!
激烈的轰鸣声吓得三三零一几乎跳起来,她憋着满肚子的妒火,准备这份愤怒对着杰森释放。
她三步并做两步爬回S1机关,一路叫嚷着。
“杰森·梅根!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害死了我的...”
话说到一半,她便看见杰森早就从丘脑中枢出来了!
戴蒙德诺夫扛起这位奄奄一息的老大哥,对三三零一摇了摇头。
杰森面如死灰,嘴边还有秽物,只是一个劲的与三三零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授血的野兽并不知道人类的情感有多么复杂,她只希望抓住自己应有的,应得的。
在这个瞬间,她嗅到杰森身上苦涩又悲恸的强烈信息素,把所有癫狂躁郁都收回心底,去对抗尼福尔海姆带来的负面灵压。
这个男人的心似乎千疮百孔——
——直到杰森看见雪明与流星时,眼睛也亮起来,扶着铁杆去战斗部的链接通道,就撞上一面结实的石膏防水墙。
......
......
[Part②·以我残躯化烈火]
战斗部的所有人都死了——
——没有任何一人幸免。
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片大海里活下来。
尹布拉希莫维奇死去了,与他的战斗班组一起。
为了接下[雷霆]的蓄势冲锋,几乎是杰森与敌人合力杀死了他们。
温蒂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燃尽了——
——没有更多的精神力来驱策魂威了。
战士似乎终于成了孤独的人,直到戴蒙德诺夫开始咳血,喀秋莎接过雇主的臂膀,一个劲的说好话。
“好先生,我们赢了。”
“是的。”
“他们会很开心。是死得其所。”
“我不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点好事,想点好的!先生!您已经拥有魂威,是VIP了!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您清醒吗?要不睡一会?”
“我倒希望自己还在梦里...”
杰森跪在冷冰冰的石墙前,去抓挠墙壁,直到指甲翻裂出血,终于昏厥过去。
这一回,他可能要睡得更久一些。
......
......
无人操纵的大火人开始移动,没人知道它要去哪里。
人们心中忐忑不安,却从不畏惧,依然勇气十足。
能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也许未来有一个兄弟,在这片死海航行,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没有电侦和声呐雷达,观察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方向。
“阿绫!它会带我们去哪里?”夏夏回过头时,就看见那个无所不能的阿绫变成了“鸡肉卷”,用厚实的睡袋裹住身体,怎么也喊不醒。
长久的死寂之后,从大火人的胸腔心肺中,传出了晦涩难懂的超古代语言。
火人在与他们说话——
——这是苏尔特第一次开口讲话。
大威廉从梦境中勐然惊醒,和伙伴们厉声呼喊着。
“父亲要带我们回去!”
流星立刻问:“它能做到吗?!它还能动?”
威廉:“很困难...但是它要试一试!”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烧了,大火人的嵴柱中枢还有最后一点脑嵴液,嵴椎骨里的化石夹缝中,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燃料。
幽深的海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
它单以一臂抓住急坡的凸岩,裸露的钢索肌肉与岩块挤压碰撞时纷纷脱落。
爬上海床时,它变得更像死人,紧接着迈出步子,往泥滩的乱流中走。
轰隆轰隆的踏步声像是锣鼓,为勇士们敲打着凯旋的军乐。
迅速变化的水压让它身体各部的钢铁开始发生内外形变。
从大海中冒出来一颗火红的骷髅头,额骨的断角之下,空洞的眼眶旁是苏制钢材的标号与红旗。
它走到近海,离雪獒部队的驻营地还有四百多米时,右腿终于撑不住了。
它一个趔趄往前翻倒,想用双臂撑起身体,却像是高楼倒塌势不可挡,栽倒在泥泞中,难以起身。
威廉就听见苏尔特的喘息。
“孩子...”
“父亲...父亲!父亲!”威廉紧张而激动的抬起头,这算父子相认的第一句话,几乎也是最后一句话。
“你找到我了,我把你的楔石捏碎,接下来,你要去生自己的孩子。”
从苏尔特的左臂中,爆发出暗红色的火焰。
它一路往前,将软弱的泥泞都烧成坚硬的顽石。
“我的身体里还有诅咒,要烧光它们,要烧光——满足了...满足了。”
一条石筑的道路往前延伸,终点是红星所在的山丘。
大火人倒在海洋里,身旁散落着兄弟们的尸身。
一动也不动。
......
......
雪獒部队的领头人叫海德拉,是个干练的中年人,受深渊铁道的委托,将攻坚小组的补给品送到这里,也要护送他们回到最近的车站。
与九五二七这位侍者闲聊的时候,海德拉大哥很不理解对方说的话。
“侍者,你刚才说...在阿尔伯特科考站,还有红星山的人?”
九五二七连忙点头:“对,尹布大哥之前还讲过,为了应付天国阶梯,早就把女人们送去科考站了。”
海德拉立刻说:“开什么玩笑。”
九五二七:“这些姑娘家没去阿尔伯特科考站吗?难道去了变电站?”
海德拉:“哪儿有什么姑娘啊...”
......
......
四个小时之后,杰森·梅根醒来——
——当他清醒时,便发了疯的要跑回大火人的身体中,寻找战友的遗骸。
他从RSH的废墟里往滩头飞奔,却在海滩处被一只大手抓住。
尹布拉希莫维奇抱住杰森的肩颈,把这冒冒失失的小家伙一路往回带,“嘿!达瓦里氏!你要到哪里去?!”
杰森突然开始迷茫,他使劲拍了拍脸,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尹布...”
紧接着,从破碎的墙垣和地窟中钻出来三十多位战友,还有工程师爷爷。
“大家伙!大家都没事儿吗?”
尹布抱着杰森的肩,绕过废墟,往入口塔楼去,“没事儿!都精神得很!”
戴蒙德诺夫迟迟赶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尹阿宋...他们是人是鬼啊?”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与流星,还有两位VIP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跟着雪獒部队的装甲车回到科考站。
杰森似乎猜到了什么事,但他不敢明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同样是搞情报工作的,苏星辰比他爽朗直白得多。
雪明在窥见工程师爷爷时,突然松了一口气,高高举起拳头。
“我们走了!——”
工程师爷爷立刻说:“好!”
杰森问:“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尹布答:“没活下来。”
杰森:“那...”
尹布将杰森送到石砟道路前,就不再往外走了。
“你知道的,尹阿宋,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这条路往外延伸,一座座路灯蜿蜒扭曲,变成旅客的指路明灯。
尹布低声说着。
“我们都能看见不存在的姑娘——她给我们勇气,让我们清醒,让我们继续为了这份事业奋斗下去。”
杰森突然开始流泪,他撸起袖子,狠狠给尹布肩头来了一拳。
尹布大哥想多走出去几步,破破烂烂的裤腿像是粉末一样消散,暴露出胫骨和血肉,被强行抓了回去。
抓住他的卢恩,就分布在这条石砟道路上,埋在路灯的基底,它即将变成未来的铁道——承载希望。
[Manaaz·美娜兹]
这个卢恩符的含义,代表人本身。
它同时也代表修行,求道。
杰森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红星山要叫做[山]。
此时此刻,火人苏尔特的钢铁遗骸倒在滩头,那就是一座山。
它的钢骨和肌肉,在未来会变成新的铁路。
可是尹布大哥的姑娘,还有苏联兄弟的姑娘们,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尹布推着杰森的背往外送。
“别回头,别让人看见你的眼泪。”
杰森往前踏出坚定的步子——
——与亡命徒告别。
“后会有期!”
EP.10·[Gotta Knock a Little Harder·撞开门]
前言:
[我知道人类和鱼能够和平共处。]
[——乔治·沃克·布什]
......
......
[Part一·不明白?]
“我还有几件事搞不明白,明哥。”
流星坐在装甲车的后排,与雪明挤在一起——
——他的个子太高太大,光是一个人就占了俩人的位。
“如果像大厨子说的,尹布大哥和工程师爷爷他们已经死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江雪明默默低头写日志,看着窗外的雪峰——
——山路上还留着天灾雪崩的散碎冰渣,山涧和崖壁上笑面人的黄金大箭。
终于,雪明开口答,
“应该是很久之前,在死偶机关城,洁西卡和娜娜美两位长官说,想要变成亡命徒,至少得在不死卢恩的异常环境中生活三个月以上,而且转化的概率很小。就尹布大哥的年龄来算,恐怕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流星:“工程师爷爷怎么那么怕死呢?他不是死不掉吗?”
雪明:“死不掉只是相对的,但是天国阶梯的人不挑食,巨人更是能把死去的癫狂蝶都吃掉。对这些人来讲,死亡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元质都被这些怪物夺走,变成他们的一部分了,就像是腐化的苏联...”
流星:“明哥,你就别给我讲历史啦!咱们别把话题扯远,这么说——那些送去阿尔伯特科考站的姐妹,都是不存在的人吗?”
“不,她们曾经存在过。”江雪明琢磨着:“流星,我作个比喻,你仔细想想。”
“嗯,明哥你说。”
“我说如果,只是如果...你的侍者已经死去。”
“嗷嗷嗷嗷!
!——怎么死的?谁干的!不!不可能!”
“只是如果...不算真的。”
“没有如果!没有!没有的!”
江雪明瞥见流星这副激动的神情,立刻改口,要福瑞小子别再去折腾自己的嵴椎。
“那咱们不用这个缺德比喻了——你也清楚了吧。人活着总是需要谎言,需要偶像,需要盼头。”
流星恍然大悟:“你是说...尹布大哥他们这些亡命徒,能时时刻刻提起[死],想到[死],是因为这些强烈的思念?才让他们有了免死金牌?能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下保持清醒?”
“有什么好怕的呢?”江雪明说:“我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这地方离海姆冥界那么近,睡觉时能梦见死去的亡灵,心魔也时常来串门,最坏的结果就是被这些腐败巨人吃掉。”
流星:“不行的!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雪明:“所以他们毫无畏惧。”
车队离开巴浦洛夫变电站,与人类文明的灯火渐行渐远。
风雪越来越大,却是一片阳光大道,无限坦途。
流星:“明哥,回去以后,咱们的酒吧是不是建起来了?”
雪明:“没那么快的,那可是一千多平的房子,上下三层加天台,软硬装修都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
流星:“大厨子好像没地方可去了,他找到了温蒂·米尔斯。”
雪明:“我对这个人知之甚少,听你们说,她是杰森的魂威?”
流星:“不!她就是活生生的人!哎,我有点说不清楚...”
雪明:“那她到底是什么呢?你给我仔细翻译翻译。”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边,大厨子一直说他身边有个姑娘,就是温蒂·米尔斯——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直到大厨子的头发动了,脸上的皮肉开始浮现掌纹,我终于恍然大悟,确实有个我完全看不见的大姐姐一直守护着他。”
雪明:“听你这说法,是魂威?”
流星:“不是的!那就是人类,明哥,你和我的灵体怎么看,都是热血男子汉的体格对吗?”
雪明:“是的。”
这么说着,流星立刻策动灵体——
——两条结实的臂膀出现在雪明眼中。
那是羽化期的特征,流星的双臂浮现出一对凝实粗壮的幻影手臂,这对臂膀佩有臂甲,甲胃像是天牛的甲壳一样,散发出奇异的金属色,有玫瑰凋花。
“明哥你瞅瞅,胳膊粗指头大,我的灵体怎么看都像个糙汉子。”流星摆弄着灵体臂膀,在江雪明面前笨拙的挥舞着:“它很听话,没我的命令,根本就不会来揉我的脸——所以我说,大厨子身边的那个灵体,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江雪明:“确实,杰森不可能是娘们。他那个体毛旺盛程度基本上就告别女装了。只能度过一段相对失败的人生。”
流星听着不太对劲,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江雪明解释道:“没什么,我突然有点火大,说起来你可能不会信,我的另一个账号,从海姆冥界蹦出来了,就交手的一瞬间——我几乎被她按在地上暴打。”
“哈...呵呵呵...嗯。”流星只觉得好笑,但是也不好笑出声,最后问:“明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温蒂·米尔斯,就是大厨子他本人呢?”
“很有可能,他是那么骄傲自恋的一个人。”江雪明如此形容着:“从来都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如果硬要说值得他尊敬仰慕爱戴的对象,应该就是他自己。”
“真是奇妙的精神分裂呀...”流星都着嘴,很不服气的感觉:“为什么我的另一个角色账号那么菜呀。”
“比起这些事,我更在意的是杰森·梅根的魂威属性。”江雪明翻开日志,回到之前关于温蒂·米尔斯的行踪记录:“他的乘客生涯中,与侍者分头行动,相隔数千公里,这代表他几乎一直保持着灵体外放的状态——并且射程近乎无限大。”
流星两眼一亮:“哦!咱们从骷髅会回来,大厨子就很懊恼,他说自己的精神状态和意志力时强时弱,癫狂指数也是时高时低——还喜欢自说自话的。”
“离红星山越近,我就发觉他这个人越来越凌厉。”江雪明仔细回想着这一路杰森身上发生的变化:“所以我想,温蒂·米尔斯不是他的魂威,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就像是异卵双胞胎,他的精神力强得匪夷所思——是因为在娘胎里,就把另一个自我吃掉了。”
流星惊讶:“还有这种情况?”
“他本该有个姐姐,或者是妹妹,还没来得及发育成真正的完整胚胎生命,就与他的元质融合,变成一个相对独立的人了。”江雪明形容着:“这个人跟随他一起长大,是他脑袋里的幻影,谁都看不见摸不着。作为他的魂威显形。”
流星翻动雪明的日志,找到温蒂的照片。
“为什么照相机能拍到她?”
“普通人其实能看见灵体——需要一点点障眼法。”江雪明如此说,立刻便显化手臂,将它伸出窗外,在常人眼里,雨雪中能望见一条臂膀的模湖轮廓。
“需要非常高的精密度,以尘沙当媒介。在心中构想出完整的图景。”江雪明形容着:“在这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外边,塑造一层壳,就能被普通人看见——我记得地表的许许多多灵灾,其中的[鬼魂]也是以这种形态现身的。风一吹,它们就不见了,要是遇上雷雨天,阳极或阴极的电荷就会把这些能量击碎,神棍说,这是天打雷噼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我们遭遇雷击,恐怕也是这样,会立刻进入死门,哪怕活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植物人。”
流星皱着眉:“大厨子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处在羽化期——光凭想象,要给我的灵体加上这么一层妆容,让普通人也能看见我的大宝贝,那可太难了!”
“这是杰森的天赋,恐怕我们都做不到。”江雪明解释道:“就像你说的,阿星——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温蒂·米尔斯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在这种强烈的意念驱使下,他一人便造就了众生共业的伟力,他的大脑异于常人,运行功率和传感单元估计也是普通人的十数倍。”
流星一个劲的挠头:“好复杂呀,温蒂大姐到底算个啥呢?”
“我仔细想来,能让照相机拍到的幻象,一定有它的物质体积与材料发色。”江雪明指着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毕业礼照片,指着杰森·梅根身边的温蒂·米尔斯。
“你看这些阴影,或是她的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毫无疑问,自然界中的各类元素,譬如铝的阳极发色,钢铁的烤蓝或发黑,各色矿物的化合反应色,都可以造出这么一副[壳]——我们要去问杰森,问他是如何做到这种神迹的,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紧接着江雪明掏出枪,现场给流星演示了一遍肌肉记忆,将枪械拆装组合。
“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就可以完成这些事,我想杰森在创造温蒂·米尔斯时也是如此,他的生命中必然有这么一个人,这是[爱]的力量。”
流星:“好厉害呀...”
雪明:“这趟旅程,不光让我收获了高位截瘫。”
流星:“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高位截瘫了。哈哈哈哈哈!明哥!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幽默起来了。那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语气真的好搞啊!~”
“与阿绫老师学的,她与人说笑话时像是冰山,但是能振奋人心,说回这个事吧...”雪明接着说:“这趟旅途不光让我俩收获了高位截瘫——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流星立刻说:“你喜欢嫂子。”
“我爱她。”江雪明直言不讳:“阿绫老师之前与我讲了很多很多,她就像小七的姐姐,像她的母亲——在中央广场,我握上青青的手,从她的灵体中看见她奋力杀敌,看见她狼狈的逃窜求生,看见她毫无尊严的缴械投降,一切都只想活下去。她真的很美,像泥头车一样强而有力...”
“明哥,你在形容女孩子的时候能不能...”流星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雪明那副认真笃定的表情时,又不好直接把话说的太明白。
——用泥头车当审美单位来计数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你不知道,她的眼睛明亮,就与LED大灯一样,腹肌线条和人鱼线是车头的Cerakote陶瓷涂层,能与钢铁比硬度。”雪明形容着七哥的身段:“手臂和指节粗粝而有力量,是令人感到安心的热熔胎纹理,踩下油门能战胜风雪暴雨中的沥青路面。她的背嵴三角肌群,就是载重五十吨以上的货箱,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她也能扛着我回家。”
流星呆住了。
雪明:“我爱她,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流星:“不必了不必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星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追求还是比较正常的——与超古代种族小姐姐谈恋爱这点,应该要比明哥更正常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阿星甚至觉得,明哥下一秒会从胸口掏出来奇怪的立方体,然后变成赛博坦星人。
此时此刻,不死鸟的灵体从前车回到苏绫身边。
它几乎将雪明说的所有话,都原原本本告诉小七了。
小七没有晕过去,她很理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听见阿明的告白时,刚开始是狂喜,而后又开始奇怪,最终拧着眉毛,脸皱巴巴的和老太太似的。
苏绫说:“要不...血肉苦弱?你勉强飞升一下?”
“这个时候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师父...”小七没什么想法,干巴巴的说:“人家喜欢我是好事,至于他那个词汇储备,很符合他高中没毕业的文化水平。”
苏绫接着问:“那你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小七摇摇头:“没有,习惯成自然了都。”
苏绫:“哦!~~~”
夏夏:“喔!~~~~”
苏绫:“啊哦!
~~~”
夏夏:“哇哦!
~~~~~~”
小七眼神飘忽,缩头探脑的:“就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呀!”
苏绫紧接着把脸部表情从挑眉贱笑变回冷静自然:“那你可以不要掰门把手了吗?”
夏夏从阿绫的下巴探出脑袋:“我知道你想去找男人,但是车辆右侧方位是悬崖,六百多米深呢。比泰坦尼克号的[你跳,我跳。]还致命,控制一下你自己。”
“咳...”小七把手收了回来。
苏绫紧接着就说:“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和你雇主坐一辆车吗?”
小七猜测:“怕他用词不当?伤了我的心?”
苏绫直瞪眼:“我怕你用力不当!捏爆他的腿啊!你清醒一点!他现在高位截瘫呢!”
......
......
[Part②·就是有这种好事!]
路上的欢声笑语,都变成雪獒部队兄弟们的新谈资。
一切看上去与杰森·梅根这个当事人无关,因为他现在很尴尬。
他坐在运兵车里,身边都是糙汉子,有哥萨克人,也有斯拉夫人。
喀秋莎默不作声抱着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他只是指着自己,又指车厢,指远方,指地板。
“如果温蒂是我的魂威,那我是谁?如果她不是人,那之前的紧急传唤铃是谁响应的?我不光是侍者,也是乘客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起点,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里去...”
喀秋莎听得昏昏欲睡:“雇主!你就别说谜语啦!”
杰森捂着脸,刻意避开了喀秋莎,他不想与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三十来岁,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老男人。
这份成熟稳重不光体现在侍者与雇主的关系上,还直接反馈于杰森焦虑不安的心里。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回忆起地宫里,苏联英烈的墓穴前,喀秋莎突然扑来拥吻的那个画面。
他一直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希望能集中精神,去应付任务,去寻找温蒂,去面对自己的使命。
可是现在,这些老大难的问题都解决了。
[风车]不再回应他,任他如何思虑,如何策动灵体,仿佛他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再也叫不醒温蒂·米尔斯了。
海德拉大哥坐在杰森身边,好奇的看着这个达契亚汉子。
“这个小姑娘是你的侍者吗?杰森·梅根?”
杰森有些不耐烦,当他在思考人生的终极哲学问题时,很讨厌别人来打扰他的思绪。
于是他说:“我原本有个侍者,至于这一位,很快她就不是了...”
“说什么呢!”坐在车厢对面的大兵哥立刻叫嚷着:“你这家伙是吃饱了撑的,想去切诺尔贝利核电站捡瓶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阿兵哥非常非常年轻,甚至没过变声期。
看上去也是在北境出生,在北境长大的一代人。
没有灵感,不算乘客。
这莽撞的大头兵戴着面盔,套着羽绒帽子,立刻站起来与杰森对峙。
“你知道这种话有多么伤人吗!尹阿宋!好多人跪在巨山车站的议事厅前边,要向BOSS求一段缘分,你倒是好好看看自己!她跟着你跑了那么远!跑了那么久!只有VIP才能受这福分,侍者能一直追随在身边——你却随口几句话,轻飘飘的要赶她走?”
杰森:“不是...我没有那种意思...”
大头兵立刻抓起喀秋莎的手。
“你不要的侍者!她就归我了!”
海德拉还想说点什么,他手底下的**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油,北境这地方别说女人了,母狗都没几条——作为雪獒部队的指挥官,他正想教训教训手底下的新兵。
喀秋莎还想挣扎,却发觉紧锢腕口的手掌是那么有力。
杰森那一刻脸色剧变,突然开始心慌——
——他很不甘心,有种疯狂的嫉妒心生根发芽迅速成长。
阿兵哥嬉笑着:“看你的表情!为什么呢?!尹阿宋!为什么眉头皱起来了?为什么开始焦虑了?!因为我抓着喀秋莎的手吗?还是说你只是觉得丢脸?侍者在众目睽睽下被我抢走,一定像吃了苍蝇那样难受吧!?”
杰森没有说话,他望着自己的手掌,有种奇妙而温热的触感。
阿兵哥立刻乘胜追击:“他眼里没有你呀!喀秋莎!你现在被我抓住了!照我的规矩,我抓住的人,就归我了。”
“坐回去,士兵。你是哪个班组的?放开他的侍者。”海德拉大声喝令。
阿兵哥与长官对答:“长官,傲狠明德能不能撑过收获季还是未知数呢!我不怕它!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好不容易撞见这些女人,喀秋莎还是我的同乡...”
海德拉:“放开她。”
阿兵哥:“我偏不!我现在就要亲吻她!”
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海德拉掏出枪,准备肃正军纪,可是这小子抱着喀秋莎当人肉盾牌,身边的兄弟们也拉不开,仿佛新兵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神力。
杰森大声喊着:“你停下!”
阿兵哥一手摸向喀秋莎的小肚子,声音也变得古怪。
“嘻嘻嘻嘻!尹阿宋!你嫉妒了吗?这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肉都都软乎乎的...”
杰森:“可以了,够了,温蒂。”
“啧...”温蒂·米尔斯揭开面盔横眉冷眼,是了无生趣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杰森花了老长的时间,与海德拉长官道歉,又说起这位侍者的事情。
海德拉听到一半就开始迷湖——
——最后也呢喃着。
“如果她是你前女友,又是你,你说你和她谈恋爱,还[嘎吱嘎吱]了一下...”
杰森:“等等,那个[嘎吱嘎吱]是什么意思。”
海德拉大哥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
“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起点,我是谁,从哪来,要到哪里去呢?”
这时候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温蒂·米尔斯抱着喀秋莎的手臂一动也不动。
她像个知心大姐,照顾着小妹,给喀秋莎梳头发,用棉签清理小姑娘耳朵里的泥灰。
杰森像是在与自己赌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他想起江雪明,突然觉得这兄弟的为人处世是那么精明干练,从不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他是无比的羡慕雪明,能像一把刀,把所有乱麻都斩尽。
温蒂:“刚才你在想别的男人吗?”
杰森:“嗯。”
温蒂:“真有你的。”
杰森:“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怒火。”
温蒂:“大火人的意识钻进你脑子里了?还没散干净?”
杰森:“不是,是另一种。就像是隔着一道门,我怎么也闯不进去,或者说被关在小黑屋里,怎么都冲不出来。”
温蒂:“往前走吧。”
杰森:“路在哪儿呢?我看不到!”
温蒂二话不说,抱着快要睡着的喀秋莎就是深深一吻。
杰森当时就愣住了——
——从灵体的通识共感中,他尝到了喀秋莎的唇。
说句很破坏气氛的话,从来到红星山直至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好好刷牙清洁,吃的东西大抵是高粱饼和罐头,味儿有点冲。
除了这点破坏气氛的事情以外。
他就像是被十四点五机枪弹直击打中要害,再也动不了啦。
过了好久,温蒂·米尔斯才松开小喀秋莎。
“路牌我给你插上了。现在呢?”
杰森反倒更加愤怒了,他焦躁不安的看向侍者。
“喂...”
温蒂插嘴:“她有名字。”
杰森立刻改口:“喀秋莎...”
温蒂追问:“完整的名字?”
杰森:“荷尔斯·朱瑟伯格·李...”
温蒂:“莉季亚。”
喀秋莎:“喀秋莎!”
杰森:“抱歉...我的侍...我的魂威不太听话,她与我几乎是两个人。”
“......”小喀秋莎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好像在一开始,被阿兵哥抓住的瞬间,就认出了雇主的魂威。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杰森·梅根。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杰森神情复杂:“我不会丢下你...我只是嘴硬。”
温蒂:“加油,我快睡着了。”
杰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可能会和自己吵架。”
温蒂:“海德拉长官!吆喝几声!来起哄!快快快!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杰森紧张到冒汗:“如果温蒂要一直跟在我身边...恐怕会有很多困扰,很多麻烦。”
喀秋莎想了想,“还有这种好事?”
杰森:“???”
海德拉:“???”
人们本来都快站起来了,听见喀秋莎这话又坐回去了。
温蒂耸肩无谓,拍了拍雇主的肩。
“你要担心这个,不如担心几十年后的尼福尔海姆,手性分子都没有了,水变得干净了,能钓鱼了——”
“——我知道人类和鱼能和平共处,咱们三个,肯定也行。”
海德拉一会指杰森,一会指温蒂,最后揉搓手指,开始算数。
“如果她是她的女朋友,那他和她也互有感情,他原本就是她,那么她亲了她,就是他亲吻她,但是他很在意她的吻。是他本来就很在意呢?还是她先动了心,所以他很在意呢?后来那个她...”
司机在驾驶位大声尖叫着,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
“别念了!别念了!指挥官!够了!我听够了!”
......
......
不死鸟的灵体从车队中位回到苏绫身边。
她一手给学生盖上寒衣,要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一手捂着雇主夏夏的脑袋,这样做能助眠。
动作很轻,很柔顺——
——是听不见声音的鼓掌,是狂暴吃瓜组长的无声狂欢。
“精彩...”
摸一天
领导今天来公司,明天爱人来旅游,我准备准备。
谢谢衣食父母送的西洋参和枸杞,谢谢,我身体是真的不太好
希望你们可以健健康康的,最近换季,注意保暖
EP.⑨·[Listen·听着]
前言:
[时间能医好所有创伤,就因为它可以使一切死亡,包括爱和同情。]
[——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
......
......
[Part一·贪天之功]
人们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时,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并不是雪獒部队的行军速度不给力,而是[JoeStar]的人们选了个相对安定的时节进山。
在这片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绝地,全年三个季节都刮起八级狂风,想要在这种环境下行车赶路,对付蜿蜒山道,对司机来说几乎无时不刻都在考科目二,一旦出错就是车毁人亡。
海德拉大哥和杰森一起撞开红指甲旅店的大门,后边的队员们便开始搬运伤员。
雪明和流星两人瘫在担架上,得休息很久很久。
紧跟其后的就是苏绫,在路途半程,这位VIP的身体中又爆发了一次维塔烙印,似乎在险恶的北境,在充满剧毒的空气里依然有数之不尽的病毒存活着,但凡苏绫的身体免疫力降到临界值,就会立刻染病,连万灵药都不好使。
最后是小七,她与阿绫老师一起横着进来。
白子衿先是在巨人混种战士的死斗中身负重伤,全身上下的脏器几乎被岩盐弹打得位移,灵体在[I·圣像]的魂威攻击中蛀得千疮百孔,往红星山与科考站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她的癫狂指数本来就很高,经雪明这么一通表白之后直冲云霄了属于是。
万幸的是,海德拉大哥很靠谱,杰森大哥也很靠谱,流星刚刚认识的威廉大哥更是铁一样的靠谱。
这三位中年人分作三线,海德拉去找万灵药补给,杰森去找燃油物料交通载具,威廉去找各类地下食材,给伤兵们进补。
雪明与流星,小七和苏绫,这四个人瘫在床上。
老板雇人打通了二楼的隔断墙,为他们造了一间四扇空气净化机通风的大病房。给他们床头接上电话线,终于通了网络,能通过有线桥接的方式网上冲浪。
他们的肉身在万灵药的照顾下并无大碍,但是精神元质的损害得休息很久很久,才能缓过来了。
回到红指甲旅店的时候,一楼混吃等死的斯拉夫汉子们便收起往日嚣张跋扈的作风,看杰森·梅根的眼神也愈发尊敬。
原因没有别的——
——因为杰森是少数几个站着回来的。
戴蒙德诺夫也是如此,尽管看上去不太精神,至少这个“只会打洞的戴蒙德”是站着回来了。
雪獒部队的兄弟们坐到一楼的回形柜台,立刻就有身形壮硕的斯拉夫人让开位置,给真正的勇士送去椅子。
这些人一个劲的询问着红星山的近况。
“兄弟,前线情况怎么样?”
“有进展吗?有新工作不?”
“搞到多少钱了?那地方是不是有很多宝藏?很多遗产?”
雪獒部队的兄弟只顾着喝酒,心中还弥留着恐惧感——
——那种恐惧是在雪山峰峦之间,承受狂风与灵压时,命悬一线的惊魂未定。
聒噪的人们像是苍蝇一样围在兵员身侧,依然叽叽喳喳的。
“依我看啊!这次肯定是大胜而归!”
“对呀对呀!上一回死了那么多人,这次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最多也就是残废几个,一定有好消息吧?”
“拜托了,给我安排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吧?”
十来个小黄帽坐在雪獒部队的兵员身边,七嘴八舌的说起美好的未来。
与雪獒部队的兵员不同,他们不需要跑到危险的车站之外与风雪搏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每天都在变着花样找乐子。
这些兵哥哥可没什么好脾气,如果说北境算深渊铁道的边疆,那阿尔伯特科考站的驻防兵员,几乎每天都得往尼福尔海姆敌占区跑,个个都是生死看澹不服就干的**。
只见混吃等死的油腻汉子要挨上兵哥哥的几个耳光,海德拉长官抱着一个大油桶回来了——里边全是万灵药。
狼群的头领回到队伍里,手下的狼崽子也安分不少,不再与这些癫狂躁郁的人们斤斤计较。
“送到病房去。”海德拉这么吩咐着,把油桶交给哨兵。
他脱下御寒外衣和棉毛内衬,摘掉帽子和口罩,就看见厚实的泥灰把那头银发都罩住,古铜色的皮肤和红彤彤的眼睛也盖上了雾蒙蒙的油污。
他往盥洗室走,身边就聚拢了五六个好事的年轻人。
“鬼天气...”
长官抱怨一句,身后的人们跟着附和。
“对呀!长官辛苦了!”
“海德拉长官!前线战事如何?”
“咱们能去红星山吗?像戴蒙德诺夫一样,他都能活着回来,想必那里已经很安全了吧?”
海德拉光顾着埋头洗脸,要把耳朵和鼻孔里的泥巴都清干净,把肩颈和头发的灰尘都清出来。
人们只是等着,也不怕长官来打他们耳光,终于将所有问题都问完。
等到长官揉弄眼睛,从人们手里接来温热的毛巾,道上一声谢。
海德拉问:“之前那个白背心呢?你们的工头,管事的到哪儿去了?”
有人唯唯诺诺的答:“他死了...”
海德拉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在这种地方,想要活下去很难,想死是非常简单的,他想了想,决定和人们说点好事。
“等消息吧——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是别急。车站的英雄们已经把巨人击倒,红星山周边安全了。有很多建筑和工业设施需要人们去重建。”
海德拉拍打身边的小兄弟,手掌碰到这小伙子的肩膀,就沾上一层油。
“放轻松,没人会和你们抢工作,你们能适应尼福尔海姆的灵压。”
人们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太久太久。每天无所事事,体脂率和癫狂指数都在飙升。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熘走,就如戴蒙德诺夫说的,若是深渊铁道有一天突然倒闭关停,最先被放弃的就是这个阿尔伯特科考站吧...
他们也在焦虑,逐渐被这种狂躁的情感蛀空了心。
“谢谢您!长官!”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要等多久?要等傲狠明德熬过收获季吗?我等不及了,戴蒙德能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吗?”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愚蠢的地方了,它像一个帝国,什么都得首脑说了算...要不咱们先动身...”
“停一下。”海德拉倍感头疼,这些小伙子在苏维埃宫读了很多书,却一点都不像他们的父辈,“等一等。”
他耐着性子,要把事情都一件一件说清楚。
“你们不该谢我,我是拿钱办事。你们应该感谢车站的乘客们。”
立刻有人问:“他们不是拿钱办事吗?”
海德拉哈哈大笑,拍打着年轻人的脸。
“这活可不是钱能算清楚的——小伙子。”
紧接着海德拉又与另一个年轻人说。
“你一直在念叨戴蒙德,我想你一定看不起他,要与他争个高低,要证明自己,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赢不了啦——因为他是你们之中第一个跑到红星山去的人。依我看,哪怕车站派下来工程基建的任务,戴蒙德也是你们的新工头。”
海德拉把毛巾丢回去。
“所以我说,这事情用钱也算不清——对车站来说,RSH从未知交界地变成了新站点,变成一个海港。对全人类来说,是一片新的领土,是无穷尽的财富之源。我们头顶——”
海德拉指着天花板,指着二楼。
“——这群乘客的名字你们都记好了,这些东西要写进历史书里,送去秘文书库,或许在几十年以后能公之于众。他们和巨人作战,最后大胜而归。”
听着雪獒部队指挥官的话。就有年轻人惊讶尖叫。
“我曾经用枪指着他们!哇喔!我是不是立了大功!”
“对呀!长官!是我们激发了英雄们的战斗意志吧!一定是这样吧!”
“我还和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家伙说!AK不能加皮卡丁尼导轨!枪械耶稣会生气的!他一定听进去了!他一定听了!”
海德拉听见兄弟们的叫嚷时哭笑不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敷衍回应。
“对对对,你们都有功劳,都有功劳...”
这是好事——
——海德拉想,是非常非常好的事。
嘴上逞能不是什么卑鄙恶劣的行径,或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会举行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要用嘴巴做出某些丰功伟绩,仿佛在讨论泥塑偶像时,自己也沾上了一点神性。譬如说起[超人和孙悟空]谁更厉害时,要去争个面红耳赤,辨赢的瞬间便有一种脱凡入圣的爽快感。
它比起猜忌、嫉妒、冷血、暴起伤人或见财起意要好太多了。
像红指甲旅店的老板就是精明的生意人,给他雪獒部队的住宿菜品报价,和[JoeStar]初来乍到时,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
......
......
[Part②·折断的嵴梁]
在大病房里——
——雪明一直闲不下来。
他与几位病友说起身上的伤势,就在脑内构思,要去学机电自动化。
嵴椎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地下世界的环境险恶复杂未知多变,要是嵴椎经常断裂,难道每次都得瘫上几个月吗?
所以雪明想——
“——要不要造一副半自动或全自动的战甲,譬如可以...”
“你清醒一点...”VIP苏绫冰冷的话语浇熄了他的热情,“人类的材料学和半导体是有极限的。”
雪明:“如果迦南生物也参与...”
“你清醒一点...”苏绫接着说:“大火人身体里的小迦南都死绝了,我收到消息,巴浦洛夫变电站的迦南生物活跃度越来越低,它们受不了这种环境,而且它那么厉害,既能当做催化剂,又可以兼职纳米机械的工作,BOSS应该比你更关心这种生物的种群繁衍,而不是竭泽而渔。”
“好吧,那我换个思路。”雪明撕掉战甲的工业设计图,紧接着开始画另一种东西,“想在瘫痪状态保持战斗力...嗯...”
流星伸长了脖子,就看见明哥的日志本上多出来一辆载具。
“嘿!明哥!少见啊!你居然不画泥头车了。”
雪明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他就把设计图发去[JoeStar]的网络聊天群组里。
......
......
[文不才:这他妈是什么怪东西?]
[江雪明:是我设计的轮椅战车。]
[步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五二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首先,它有两个轮子,稀硫酸电池液,车身没有装甲,但是可以作为一个迷你火力平台,由于是实验机,看上去会比较简陋。]
[步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五二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笑了,和我一个病房,嘴巴在笑就可以了,为什么在微信群里也要笑。]
[大卫·维克托:很好!我的学生,你做得很好!]
[江雪明:维克托老师,你也觉得这种载具有实践的可行性吗?能理解我的苦心,真是太好了。]
[文不才:不是...他应该只是...]
[杰克·马丁:他应该只是觉得,经常被侍者打断腿,需要这么一副轮椅吧。]
[苏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伯特·唐宁:大当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雪明:不知道,列车停运了,我还在养病,白露还好吗?]
[罗伯特·唐宁:我们两个一直在学习,在工地吃灰。]
[江雪明:辛苦你们了,BOSS还好吗?它应该开始渡劫了吧?]
[BOSS:早着呢!]
[江雪明:为什么这家伙在我的群组里?谁拉进来的?]
[江白露:OwO!]
[BOSS:怀胎都要十个月好么!你当我的收获季是去厕所撇条?说拉就拉啊?]
[BOSS:所以我说,你们放弃幻想,赶紧把伤养好,没有列车去接,就自己走回来吧。]
[大卫·维克托:我正是这么想的。]
[BOSS:还有你!维克托!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你第几次丢下随行侍者,偷偷跑出去冒险了。]
[大卫·维克托:我并非孤身一人,实际上我正在为青金裁判所押运一名罪大恶极的犯人。]
[BOSS:意思是我还得夸你几句?你到底在什么鬼地方?我立刻让寻血猎犬去找你。]
[大卫·维克托:不必了,替我留一副轮椅。]
[BOSS: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能用如此帅气的口吻说出这么丢人的话!]
......
......
从阿尔伯特科考站,苏维埃宫的科学巨人凋像往外看——
——沿着铁路越过雪白的山峰,闯进漆黑的溶洞,经过蜿蜒扭曲的盘山道路。
数量繁多的铁架三角梁撑起了地下水路的浮桥,再往前走四百多公里,维克托把手机的数据线从铁路的变电柜终端机拔下。
麦德斯·布鲁诺站在他身侧,看向溶洞一侧的窟窿,就像是潜水艇的观察窗。
在这些孔洞之外,是成片的黑曜石,黑曜石中流淌着金灿灿的熔岩,它们就像是极远处的血管,铁道则是建设在干涸死去的管道中。
维克托切断通讯之后,与麦德斯继续前行。
“你与你的侍者关系并不好?”薪王不咸不澹的说起这件事:“和我一样?觉得她是个拖油瓶吗?”
维克托:“我在这方面比较胆小,比较矜持,在另一方面又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麦德斯:“这方面是哪方面?那方面有是哪方面?你的思路太快,我跟不上,得麻烦你絮絮叨叨慢慢说清了。”
维克托:“我的年龄比你大不少,麦德斯·布鲁诺。”
麦德斯:“你也是不老不死的?”
维克托:“只是不老,受到致命伤时依然会死去。”
麦德斯:“真奇妙...”
维克托:“我和侍者有不可逾越的代沟,我的兄弟曾经亲身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的苦楚,我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着爱人和子孙慢慢老去,一个又一个老死在我面前的那种感觉,像钝刀割肉万箭穿心。”
麦德斯:“这就是你胆小的一面了?”
维克托:“至于胆大的一面,几乎在出行计划制定之前,我就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旅途之中了,譬如前几周想着[我的学生们或许会遇见危险],回过神来,我已经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月台,仿佛时间被偷走了一样。”
麦德斯:“你的侍者一定不好过,听上去非常遭罪。”
维克托:“用摆烂的说法,时间会给我答桉,时间会治愈一切。”
麦德斯:“你不该逃!你要去面对她!你这个懦夫!”
维克托突然停下,他微笑着——
——看着身侧的麦德斯,眼神非常奇怪。
薪王被盯得浑身发麻,最后唯唯诺诺的说。
“时间能医好所有创伤,就因为它可以使一切死亡,包括爱和同情。”
维克托便不再用那种心领神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去拷打麦德斯了。
他只是讲:“你说得对。”
麦德斯感到意外:“真的吗?”
“这句话是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说的,后来他改名叫马克西姆·高尔基,是个大诗人,大文豪。”维克托接着赶路:“你们都说得对。”
麦德斯·布鲁诺立刻打蛇随棍上。
“维克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戏。”
“你杀了我的参谋,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若是你放过我,不必绕这段远路,我可以提前变成太阳,对深渊铁道来说,这是极好的事,对你来讲,也是成名的机会,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研读你的作品,你最在乎这个!对吗?”
“想都别想。”
“你这个贱种!骚货!臭不要脸的...”
“不许说脏话。”
EP.8·[Caffeine·咖啡因]
前言:
[爱是比责任感更好的老师。]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
......
[Part一·路标]
二零二五年·四月十七日。
江雪明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雄伟瑰丽的苏维埃宫之下,来到埃里温社会主义天梯之前,从自然沉降数十年的铁道钢轨处出发,人们挤在四列小矿车里——
——人生就像是航船,矿车的摇柄就像是船桨,要带着他们回家了。
戴蒙德诺夫与之前一样,给每一位伙伴都准备了绒帽,要兄弟姐妹们穿戴整齐再上路。
寒冷的狂风灌进他的嘴巴里,尽管如此也要把临别时的思念都大声吼出来。
“达瓦里氏!我还是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戴哥指着身后的建筑群,心中有微笑,脸上有风霜。
“我一定会去秘文书库读书!”
江雪明把乘客证件递过去,流星也跟着这么做。
两个高位截瘫小宝贝坐在矿车的货篮里,就像是坐进婴儿车的宝宝一样。
雪明言简意赅:“有缘再见!”
流星有样学样的说:“戴蒙德!它不是一面旗帜,不是代征或某个物体!他们是一群人!创造苏维埃宫和这座车站的,是一群人。”
戴蒙德听得半懂不懂的,只是点头,就不去想这些奇奇怪怪的哲学问题了。
“尹阿宋!我要去红星山接着打洞!”
关于尼福尔海姆滩头的灾后重建与消旋工作,几乎是以数十年为单位的巨大工程。
杰森与温蒂立刻站起,挥手作别。
戴蒙德惊讶的喊叫着,从月台的铁板走道,向着渐行渐远的矿车大声呐喊。
“尹阿宋!尹阿宋!我看见了!我看见温蒂·米尔斯了!原来你不是骗我的!你没有疯啊!尹阿宋!”
杰森和温蒂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什么都没有说,意味深长的坐下了。
矿车绕着盘山铁道一路往上,进入大峡谷的螺旋坑口。
铁道分线有成千上百条,这些道路大多是在阿尔伯特科考站在垦荒阶段时,工程队伍对外界的探索。
车站需要卫星城镇,需要更多的人口和土地来支撑它的发展,但是在寒冷的山脉中,经过数百次数千次的尝试,苏联人往不同的方向修了无数条铁道,最终却只有通向科考站的路能用。
这些荒废的铁路在维修巡检时充当临时道路来使用,可是如今[JoeStar]的人们要回家,失去了铁道信号的指引,这些错综复杂的死路,就会变成致命的陷阱。
离开深谷,往外围的道路前进,直到人们进入错综复杂的铁道系统中,在罢工的信号灯与道岔中,去寻找大卫·维克托留下的路标。
每隔数百米,就能看见荧光笔在道基地台前做的记号。
所有道岔都调整到了正确的线路上,相信过不了多久,雪明与流星就能再次看见老师了。
来自尼福尔海姆的恐怖灵压依然萦绕在人们心头,对傲狠明德来说,收获季还有诸多艰难险阻。
雪明捧起BOSS赠予的红山石——
——这块石头,他最终还是没有用上。
与混种战士和薪王作战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去动用这不可思议的法宝。
与腐败巨人和掌控雷电的神王作战时,恐怕这块石头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这个结果反倒令雪明安心——
——这几趟旅途中,大多都有前辈们指路,有VIP保驾护航。
在死偶机关,维克托老师也时时刻刻的关照着雪明与流星。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文不才先生几乎把所有事都一手包办了。维克托老师最后还带着侍者偷偷跑过来看望学生。
在伦敦和泪之城,维克托老师把两个小家伙托付给旧友。
这一回,虽然没有见到维克托老师,但是老师留下的路标,留下的这些荧光符号示踪标识,就像是永不熄灭的火。
所以雪明想着——
——此次红星山之旅,用不到这块红山石也是一件好事。
BOSS与他讲过,这个猫铃铛形状的护命符里,有梼杌的精神元质,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让普通人拥有授血单位那样的神力,但是很有可能变成梼杌的伥鬼,失去所有神智,变成神怪传说里的东西了。
雪明并不想变成故事里的人,他只想好好过日子。
矿车的钢轮在轨道上飞速转动,青金的大狼妹和半狼妹卯足力气,牵动车组往前飞奔。
空气中二恶英的剧毒恶臭渐渐消散,紧接着便是零下十来度寒风涌进肺腔时,如刀割一样的疼痛感。
会感觉到疼,是好事——
——这代表呼吸道终于在毒气的坑害下回过神来,从麻木的状态中解脱。
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就像是终于确信一件事。
终于确信,自己是平平安安的活过来了,从地狱一样的凶险海港,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活着回来了。
杰森坐在雪明身边,默不作声的看着手机,戴着耳机,抓着日志——似乎在反复听写同一段录音。
雪明:“你在写什么?”
杰森:“BOSS吩咐的东西。”
雪明:“是什么?”
杰森:“很多很多,一言难尽。”
雪明:“我们离黄金乡很远很远,哪怕是人力矿车也得跑上一个多月,你可以慢慢同我讲清楚。”
杰森一个劲的挠头:“嗯...”
紧接着达契亚汉子伸了个懒腰,与雪明反问。
“要不要把流星喊上,他的好奇心那么强,免得我等会又当一回复读机。”
雪明:“不必了。”
杰森:“为什么?”
雪明把流星的脑袋从矿车外边拉回来,掏出纸巾给这晕车宝宝擦干净嘴巴。
“他一时半会醒不来。”
说完这句,雪明就把这小子丢回到婴儿车的专属呕吐位。
“就咱俩吧,就我和你,来聊聊BOSS与你都讲了什么。”
杰森掏出日志,一边展示日志页,一边与雪明说。
“我现在是VIP了,BOSS要求我交一份材料上去。”
“恭喜。”
“还有就是,它要我自己来设计VIP的贵宾车厢,选出至少三条常驻的路线,这些列车会安排我的位置。”
“你要去带新人了?高级资深乘客?”
“确实如此,可是我总觉得我没准备好。”
“为什么?”
杰森指向矿车之外飞逝而过的路标。
“因为你们的老师,大卫·维克托。他是如此优秀,如此可靠。”
紧接着,他便看向后车中昏迷不醒的苏绫。
“还有九五二七的老师,苏绫,越是了解这些人,我就愈发觉得自己青涩稚嫩得过分——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吗?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你是个非常傲慢的人,这不像你。”江雪明拿走杰森的日志,紧接着开始写写画画:“BOSS还说了什么?”
杰森瘫在雪明身侧,和好伙伴肩并肩,想把所有的犹豫不决,所有的隐隐不安,都留在这零下十度的狂风之中。
“它问起哥萨克人和斯拉夫人的事。”
“你举过这个例子——拿小日本举过这个例子,我知道。”
“BOSS问我,对这些人是不是还带着成见,这副有色眼镜是不是再也摘不下来了。”
“我也想问这个,杰森,你要变成大人物了,自然会有很多人盯上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泥塑偶像,任何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那个时候你脆弱敏感的心恐怕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
“是的。”杰森点点头:“BOSS对我好言相劝,希望我能明白——地球在这只小猫咪眼中,是没有国境线的,世界地图只存在于地表。它就像一颗近乎于完美的宝石,没有谁来给它订下边境,没有支离破碎的版图。”
江雪明:“我想BOSS把你送来红星山——并不是想让你接受什么,或是让你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它并不想将你神话,它依然在破除你心里的迷信。”
杰森:“我察觉到了,哪怕没有我,那位VIP——苏绫。”
江雪明:“她能同时使用十颗辉石,只是我们见到的。”
杰森:“她的灵体分件有两百多个,或许也能作为大火人的核心,与腐败巨人作战。”
江雪明:“阿绫老师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
杰森:“我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另一个自己。”
江雪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杰森?”
杰森:“BOSS会给我派新的任务,估计留在[JoeStar]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江雪明:“你担心后厨里多出来几个顶级婊子?要把你主厨的位子给顶掉?”
杰森:“哈哈哈...倒不是这个。”
江雪明:“那是为什么呢?”
杰森:“我害怕...无法兑现我与你的约定。”
江雪明:“害怕是没有用的——要勇敢!”
杰森:“嗯。”
江雪明:“我想了很久,杰森·梅根,刚来到地下世界,我就像是一个婴儿。”
杰森:“对,侍者像是我们的奶娘。”
江雪明:“小孩子在尚且年幼的时候,会有很多时间玩耍,会有很多玩伴,这种友谊会持续大半生,与成年之后,工作上的同事完全不一样。”
杰森:“是的。”
江雪明:“BOSS很有耐心,它知道一个人是如何长大的,它几乎比任何[人]都更像[人]。”
杰森:“是的。”
江雪明:“它调皮又成熟,它又老又年轻,我形容不出来,但是可爱又可敬——偶尔会搞点奇奇怪怪的艺术创作,比如拉着人对戏什么的,也能让人快活起来,忘记旅途里的劳累。”
杰森:“我不喜欢。”
江雪明:“你真的该试试。”
杰森:“我做不来...”
江雪明:“哪怕勉强自己一下?”
杰森:“做不到。有点弱智。”
江雪明:“爱因斯坦说过,太聪明的人总是很难获得快乐。”
杰森:“好吧...下次。”
江雪明:“那么说好了。”
杰森:“说好了。”
[Part②·奇怪的求生欲]
江雪明:“说回正事吧。BOSS成功了吗?它成功消除你的心魔了吗?不管是蛇岛开始的故事,还是斯拉夫人或哥萨克人,或是温蒂·米尔斯?喀秋莎?这些事情你都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杰森絮絮叨叨委屈巴巴的:“我已经长大了,冰棍小子——从虫卵到若虫,虫蛹化茧成蝶了。我得去照顾族群里的其他人,不论这家伙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哪怕它是妖魔鬼怪,我也得想办法,为他们指明道路。工作就是这样,不会考虑你到底开不开心合不合适。”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江雪明双手抱着后脑,开心的大笑。
杰森看见雪明的笑容时和见了鬼似的:“你居然会笑得这么开心?”
江雪明:“因为我们赢了!正在回家的路上!杰森!往海拔更高的地方走,气温会越来越暖和,身体会越来越健康,亲人在等我,爱人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一直愁眉苦脸的呢?”
杰森:“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你看看维克托老师留下的路标,尽管这趟旅途中我没有亲眼见到他,就像我和戴蒙德诺夫一样,从未见过苏联——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杰森:“嗯。”
江雪明:“杰森·梅根,我不善言辞,是个内向的人,流星一直都说我是个吝啬的家伙,是惜字如金的小气鬼——此刻我由衷的恭喜你。”
杰森支起身子,就去拥抱雪明。
铁骨铮铮的达契亚汉子在触碰伙伴的肉身时,却不争气的开始流泪。
“江雪明,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放开我吧。”雪明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杰森兴奋的说:“你害羞了?!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雪明:“不是...我高位截瘫,你轻一点。”
“哦!喔...哦...”杰森尴尬的收回双臂。
雪明把日志还给杰森——
——原本空白的纸页,如今有了一个简单的车厢设计图。
“这是我的VIP车厢?”杰森面露惊讶。
雪明:“只是很简单的草图,陈列室和生活起居方面的东西我还没做,但是我想你肯定有很多文献和照片要带过去。”
杰森指向武器柜:“我不需要这个...”
雪明:“喀秋莎需要。”
杰森又指向梳妆台:“我...”
雪明:“温蒂需要。”
杰森最终指向三张单人床,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明:“你不喜欢可以换成大圆床,这事儿你说了算。”
杰森释然了。
“——对,这事儿我说了算。”
雪明轻轻拍着老大哥的肩膀。
“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走了。”
矿车停在溶洞道路的终点——
——往前看去,是长达三百多公里的岩浆湖螺旋道路,它一路向着黄金乡的矿脉而去,像是通往天国的螺旋阶梯。
从喀秋莎的狙击镜里,能看见维克托老师与薪王肩并肩,在陡峭的回环路途中互相搀扶蹒行着。
金灿灿火辣辣的熔浆炸开一个个拳头大的泡泡,硫磺的味道提神醒脑。
“接下来的路,我得自己走了。”
杰森咀嚼着这句话,又瞥见大威廉一手一个,将雪明和流星两个高位截瘫小宝贝的提篮扛在背后。
他终于回忆着,勉强努力的回忆着。
想起大火人苏尔特与子嗣留下的遗言。
“你得去生自己的孩子啦。”
或许以后的旅途中,再也没有这些VIP的陪伴,没有像是参天大树一样,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们。
只有在贸易中转站,或VIP特约茶室的例行检查时,才能与老师们重逢,谈起旅途中发生的种种。
更早之前——杰森还会去取笑雪明与流星的老师。
因为维克托真的太像[妈妈]了,他几乎跟着两个学生跑了大半个地球。
可是想起当时的语境,杰森又诧异的觉醒,这也是一种嫉妒,一种羡慕。
毕竟爱因斯坦还说过——
——爱是比责任感更好的老师。
踏上滚烫的铁板,步子愈发坚定。
听见岩浆湖的冷热空气对撞时的厉啸。
它是那么峥嵘,那么汹涌。
矿车爬不上这蜿蜒陡峭的螺旋阶梯,慢慢走回去吧。
“老师!老师!”
流星拿着大喇叭,试图对远在七千多米之外的维克托喊话。
声音根本就传不了那么远——但是热烈的灵感可以!
......
......
维克托抱着麦德斯的肩——
——并非是他想与这罪犯勾肩搭背。
只因为薪王的肉身实在过于脆弱,这一路走来,麦德斯几乎在冷热交替的极端环境中死去活来。
维克托趴在栏杆一侧,在铁道沿线的维护检修道路旁,想与薪王说点开心的事。
或许说说这两个学生,麦德斯能打起精神,走得快一些,速速去青金裁判所受刑。
不等维克托开口——
——薪王两眼瞪得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凶恶的怪兽,原本病恹恹的身体也有了力气。
“那个VIP...那个VIP来了,不!不能让她找到我...”
这么说着——
——薪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再也不说肉身苦累的事了。
维克托连忙跟了上去,眼神中透着惊异。
“真是奇妙的求生欲,像提神醒脑的咖啡一样,我得记下来,是非常棒的素材。”
EP.7·[Embrace·拥抱]
前言:
[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就是过早的死亡。]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
......
[Part一·时过境迁]
与大卫·维克托汇合之后,人们回到九界车站几乎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是的——
——你没听错,是半年,六个月,整整一百八十天。
从击倒[雷霆]回到红星山开始算起,人们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养伤,回到黄金乡已经是盛夏,紧接着便往六百余公里之外的巨山车站,与拾荒者和流动集市一起沿着铁路步行返航。
在五月初,雪明和流星终于勉强能下地行走,嵴椎的神经痛也有所缓解,可是想要保持长久的作战状态是痴人说梦。
这几个月里,阿星和雪明身上的肌肉流失非常严重。
雪明减掉了整整十六斤肉,阿星更是从九十公斤掉回了八十公斤。
这就是VIP的试炼任务,对未知地块探索带来的后遗症。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灵压对精神元质造成的损害,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复弥合。
两个小家伙没有任何机会练功,失去了阳光,肌肉和骨骼流失钙质,再怎么锻炼,也是越练越伤。
若是傲狠明德的收获季能往后推迟几个月,列车能快快将他们带回地表,也不至于失去如此多的元质。
但是没办法,这是地下世界的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好比春运时的一张火车票,哪怕只是乘客晚了那么一分钟,列车也不会等人。
黄金乡有大量有色金属矿,矿业公司和采矿工程部也有很多铁道规格的矿车,但是以维克托和苏绫为首的队伍领袖都不支持乘坐矿车回家。
从北欧的地下世界出发——
——抵达巨山车站,然后回到地表,乘飞机回HK,这才是最近的路线。
若是想要走捷径,在收获季时跑到铁轨上玩命,面对的东西,可能是比红星山的铁路网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铁道变线和僵尸列车。
癫狂蝶圣教的僵尸列车每逢收获季时,都会开始狂欢,这些邪教徒的列车张灯结彩,为了庆贺傲狠明德的死亡与新生,他们几乎已经魔怔了。
这些寄生于好猫咪身体中的虫豸们既期盼又害怕,要用狂欢的方式来冲澹内心的恐惧。
这种期盼来源于癫狂蝶的“归一”本质。
若是傲狠明德彻底死去,对癫狂蝶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陷入瘫痪,零号站台也要在混乱与黑暗中走向灭亡——毕竟在癫狂蝶圣教眼中,乘客和普通人是粮食,若是食物链底层的生物都死绝,他们离“归一”也不远了。
若是傲狠明德继续活着,对癫狂蝶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继续存在,零号站台也能接着在这张幸福欢快的捕梦网中接着生存下去——用孙一峰的话来说,都是好事。
几乎每个衍生教派都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据教祖或当家的意见,派出宗族元老或新鲜血液去见证狂欢仪式。
这是一种巨大的荣誉,毕竟每隔几十年才会迎来一次收获季,对地下世界来说,五花八门的癫狂蝶圣教信众,他们的寿命恐怕撑不过几年就会迎来归一结局。
僵尸列车会载着各个教派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潜力巨大的新人,用各种手段去接近各个大型站点,并且在站点的周边城市无所不用其极的布道传教。
在傲狠明德虚弱时,也有许多乘客或地下居民的信仰动摇,向物质诱惑和精神控制投降,将自己的元质从铁道系统中剥离出来,转投癫狂蝶的怀抱。
所以——
——两位VIP都不推荐使用交通工具回家。
要是在铁路上撞见僵尸列车,被这些过年过节肆意狂欢的疯子碾碎了,那死法也太冤了。
还有一种可能,在收获季到来时,除了铁路巡检员和信号工程队伍,决不允许任何载具占用公共铁路。他们的矿车很可能会被青金卫士或广陵止息当做僵尸列车,没等双方联络上,好哥哥们就会用炮弹打招呼。
去红星山开疆拓土的英雄们死在敌人手上不丢人,要是死在这群条子手里,对秘文库编写历史书的校稿员和总编辑来说,都是难度极高的学术难题。
更别提他们的队伍里,还有麦德斯·布鲁诺这个薪王。
这家伙在癫狂蝶圣教的人们眼中,那就是一块移动广告牌,恰逢狂欢节日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巴不得把薪王点着了当做游览观光车的大灯,是走到哪儿亮到哪儿——邪教宣传标语也可以直接改成“你相信癫狂蝶的光吗?”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花了整整半年,几乎是以徒步的方式回到了巨山车站。
这半年里,雪明造出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代步工具。
譬如简单的外骨骼助力器,拐棍,或者更加省力的提篮。
威廉大哥就这么背着这俩小宝贝走了一路,也没觉得是负担。
最终雪明还是选了轮椅,没有电机驱动,完全靠双手来提供动力,或多或少还能唤醒大臂肌肉,不至于让身体的新陈代谢跌得太厉害。
从黄金乡开始,途径二十三个小驿站,两个大型贸易站,这一路上的流动集市也有数千人的队伍,人们看见这群人就觉得非常奇怪。
雪明和流星坐着轮椅,和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单行车道宽窄的维修道路上狂飙。
紧接着就是大卫·维克托紧跟其后,很多人都认识这位作家,在《太阳报》上见过他的照片——
——当维克托老师坐上轮椅时,仿佛找回了某部分丢失的灵魂,以熟捻的手法和精妙的技巧,几乎以冷酷残忍的加速过弯与两位学生竞速。
热熔胎在地热环境中迅速软化,紧紧咬住铁板路,疾驰而过的二轮载具就掀起一道狂风。
许是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当流动集市的小工收拾摊位,就看见雪白的一次性碗快被这些奇怪的轮椅骑士掀飞,就立刻变脸,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老板!这些家伙真没礼貌!”
老板慌乱的收拾着摊位,把餐车和厨具都拢在一起,生怕挡住这些莫名奇妙的旅客。
“不不不...那是大卫·维克托。”
“他不是VIP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或许是偷偷跑出来的。”
“啊?”
“你看他摇动轮椅旋盘的手法,那一定是被人打断腿,要赶着回到巨山车站,去BOSS身边守候,是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那其他人呢?”
话音未落——
——从摊贩身侧飞掠而过更多的轮椅。
几乎[JoeStar]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轮椅战神。
只有麦德斯·布鲁诺脸上缠着绷带,被绑得严严实实,挂在大威廉的背上,威廉便驾驶着他的载具——如一辆战车轰鸣驶过。
小工捂着帽子,指着远方。
“这些家伙呢?”
老板略加思索。
“一定是癫狂蝶圣教的追兵吧!”
“可是他们看上去好开心呀!”
“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一直都很开心,到了收获季就更开心了。”
“这些人都断了腿吗?”
“我听过很多血蝴蝶教派的名字,其中也有诸多怪东西——那么我们看见的,很可能是[膝盖收割者]。”
“啊?”
“就像入教仪式必须献出自己的膝盖,便能征服大地,从此双脚踏上钢铁,离开地面,获得这般风驰电掣的神通。”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在这种近乎于都市传说以讹传讹的语境中。
流动集市的所有人几乎都撞见了这么一列轮椅纵队。
......
......
[Part②·为了我们各自的使命!]
只有杰森·梅根不开心——
“——因为太弱智了...”
喀秋莎和温蒂紧紧跟在雇主身后。
小姑娘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啊!雇主!”
大姑娘说:“我刚在上个站点为动力组更换了链条和固态润滑油!当心了!尹阿宋!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看我这过弯技巧!你跟得上我的思必得吗?!”
杰森捂着脸:“真的很弱智...”
当时他只觉得癫狂指数在飞速上涨——
——他坚信着,这一路上的任何乘客或居民,看见[JoeStar]的所作所为时,都会认为这群人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维克托老师在看见雪明制造轮椅时,那种熟练如呼吸一般自然的驾驶技巧就惊得杰森合不拢嘴,或许这位VIP早就掌握了这种载具的用法,被打断腿的次数多到记都记不清了。
而另一位VIP苏绫则是骂骂咧咧的加入了,嘴上很冷澹,身体很热情,并且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光速学习进化,加入了轮椅竞速的第一梯队,
只是队伍前列的流星很不老实,他试图把上个站点采购来的水果变成武器,为这段辛苦的旅途加点乐子,把单纯的竞速赛变成道具赛。
“真是太弱智了...”
杰森一边形容着,另一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操纵轮椅的手法起初还有些生疏,经过雪明手把手的指导,已经能应付一些复杂或狭窄的道路,在噼弯时就像是热刀过牛油爽死强迫症那样快乐。
每每听见热熔胎咬住铁板时的尖啸,车身勐然下沉的瞬间,令人安心的狂风啸叫,这比驾驶任何载具都要来的简单爽利,全开放式的主驾驶室给了操纵者无与伦比的自由视域。
每一个反馈。每一次颠簸。
每一颗路面的泥沙都能清晰的传导到屁股上。
故而人们在看见这些轮椅战神时都免不了将他们与癫狂蝶圣教的信徒联系到一起,他们笑得纯真无邪,几乎与拿到新潮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光是听见前列第一梯队的呐喊,就令人SAN值狂降。
“桀桀桀桀桀!我的小甜心!~我们来比赛吧!只要我追上你!在咱们的婚礼上,穿婚纱的就是你啦!~我必让你尝尝当新娘的幸福感呀!嘻嘻嘻嘻嘻!”
——这是癫狂指数超标的小七。
“明哥!接住!”
——这是刚刚丢出黄金乡特产榴莲臭弹的流星。
“江雪明!九五二七对你发起充满爱意的决斗!它是一种另类的拥抱!你必要回应,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就是过早的死亡!”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维克托。
“接下来是一段之字形铁路发夹弯道,我的差速器和活门踏板一定能在这段路上将你甩开!接招吧!这是我独创的闪电跑法!”
——这是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折磨下,癫狂指数略有上升的江雪明。
“精彩!”
——这不用我作过多介绍了。
......
......
旅途很辛苦——
——但是我们能苦中作乐。
当雷克雅未克的活火山越来越近,铁道沿线的村庄县城也越来越多。
一百六十天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人们从电气管线的维护道路分流,又在月台下结实的火成岩检疫点出口会和。
雪明先去检了新冠核酸,再去检癫狂指数,最终检完维塔烙印,就立刻被巨山车站的管理员请到议事厅的雅座。
人们再聚首时,苏绫和夏夏就不见了。
这位VIP身体中爆发过数次维塔烙印,得优先送去特约茶室杀毒,而她的雇主夏夏也一起陪同着,不敢怠慢。
维克托老师在酒吧要了两壶铁骑士威士忌,留在桌上,抓着薪王的后领往外拖,是要带着薪王去坐飞机,先一步回九界转线,去往巴拉松的青金裁判所。
老师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比作剑指往外摇晃。
“Adios!(再会!)”
这回阿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终于追上维克托,在这场荒诞滑稽的轮椅竞赛中拔得头筹。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腿脚还不太利索,紧接着便抱住了老师那副看似文弱,实然硬朗的身躯,这种拥抱像是传染病,立刻变成了狂欢。
雪明抱住了杰森,又去拥抱喀秋莎和温蒂。
小七也逐一将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三三零一把流星从维克托怀里抠出来,也与雇主又亲又抱的。
最后只剩下沉默不语的麦德斯·布鲁诺,望见议事厅之外的二色石筑。
颜色稍稍深一些的,就是当年他架势飞机砸得开裂的基桩,颜色稍稍浅一些的部分,则是后来填补重建的石料。
只在他惆怅沉默的瞬间,一个巨大的身躯将他拥在怀里。
威廉的壮实肌肉几乎要把麦德斯夹碎——
“——操!放开我!放开...呜...”
大威廉一下子没刹住车,把怀里的俘虏给捞出来时,薪王上气不接下气的。
威廉立刻说:“抱歉,我不该抱你...”
麦德斯愤怒的说:“你们一个一个一个!都他妈疯了吗?比我还癫?!”
威廉:“我看大家都找到了拥抱的对象,一时半会情不自禁,你理解一下。”
“他妈的...”麦德斯刚想骂出更多的脏话,可是嵴骨处的金色法印正如魔鬼的令咒,立刻让他闭上了嘴。
维克托终于带着薪王离开了。
小七率先举杯,与正在静养病房里接受治疗的阿绫老师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们要回家了!老师!”
流星:“敬未来!敬现在!敬过去!”
三三零一:“敬友情和爱情!”
喀秋莎唯唯诺诺的站起身,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热烈的氛围。
“敬我的雇主!杰森·梅根!”
温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杯。
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着。
雪明作为[JoeStar]的大当家,让小七搀扶着站起,要把威廉大哥也请进来。
“我有一家俱乐部,威廉——你搏击格斗的身手比流星要强,如果无处可去,来我这里吧。”
威廉没有任何忸怩的意思。
“敬你和我!还有我的父亲!”
雪明与伙伴们碰杯。
“敬傲狠明德。”
视频电话里——
——苏绫刚刚与夏夏喝完交杯酒,半杯白夫人奶茶下肚,她打了个奶嗝,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为了我们各自的使命!”
EP.6·[Sex Bomb·性感炸弹]
前言:
[哪怕沥青覆盖了整个地球,绿草迟早会冲破障碍茁壮成长。]
[——尹里亚·爱伦堡]
......
......
[Part一·日志]
在巨山车站的议事厅旁侧,有四个巨人修造的大涵洞。
这些洞窟分做十六道关口,一路往外延伸,通向冰岛海岸警卫队的防务基地。
“这个小国没有正经的国防军,受到九个国家的保护,所有城市的常驻警力只有六百人。巨山车站就建在雷克雅未克的火山之底。”
江雪明跟着过关人员的队伍一路往前,在检疫关卡消毒取血,核验DNA,灭杀维塔烙印。
在最后一道关卡,除了雪明以外,[JoeStar]的其他所有人都被拦下。
步流星和小七的癫狂指数徘回在[A+]。
杰森·梅根直接来到[规格外]。
喀秋莎作为杰森的侍者,得留在雇主身边看护。
威廉大哥的种族是巨人,想去人类世界要先找外务部的领导开证明。
流星当即扒在关卡窗口,一个劲的嚷嚷着。
“我看上去很像疯子吗?!喂!守关大哥!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呀!是不是这个仪器出问题了?”
“抱歉。”守关的防务武装人员举起麻醉枪,并没有将枪口指向流星,更像是在温柔的展示武力:“这是规定,巨山车站没有偏光六分仪,如果把你们放出去,咱们整个部门都得吃罚款丢工作。”
“在伦敦,天穹车站的检疫环节也没有这么严格。”雪明操着一口英语上前交涉,并且指着小七:“我的侍者癫狂指数原本就很高,她能自由出入天穹站,为什么巨山站就不行了?”
“因为这里是雷克雅未克。”武装人员低声说:“这地方是个国际港,也是旅游圣地,但是警察少,治安一般般——还是各个电竞赛事体育运动的举办地,世界各地的人都会跑到这里来,现在是后疫情时代,不光维塔烙印,新冠病毒也会外溢,如果没别的事,最好不要乱跑。”
守关的好哥哥如此说,在江雪明的乘客证件上盖了章,拍了拍雪明的肩膀。
“别把地表的病毒带到地下世界来哦。”
小七还想跟过去,立刻就被麻醉枪指着鼻子逼退了。
武装人员讪笑着,满脸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侍者大人,你们就好好呆在巨山站,或者跑去伦敦天穹站。从那里返回地表吧。”
流星拉着七哥回到遣退队伍里。
“嫂子,你上回跑去死偶机关,不也是从巨山车站出发的吗?那次这些家伙怎么没拦着你呀?”
小七立刻说:“我从火山口跳伞下来的,传唤铃任务的优先级是最高的。不用遵守这些规定。”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江雪明与小七大声呐喊。
“要不我也和你们一起?走泪之城的路回去?”
“不必!”小七非常懂事:“你先飞回HK!白露和唐宁小子在等你!BOSS应该也在等你!”
——毕竟傲狠明德的护命符还在江雪明手上,这事儿耽搁不得。
“行,我们回头见!有事打我电话!”
江雪明说完这句,便匆匆离开了。
......
......
搭上城际大巴,离开熟悉的伙伴身边,仿佛万事万物都变得安静又陌生。
巴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换上便服之后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有热情的男男女女会彼此对视着,眼神碰撞时灵感也常常读懂对方的善意或敌意。
车窗外血红的落日刚从极远处的山峦间缓缓沉下,丘陵矮坡之间的广阔原野中,巴士就行驶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除了车辆的广播声,车胎碾压石子发出的路噪,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拂过脸颊暖风的啸叫。
偶尔有聚堆的乘客开始议论,雪明就拿起日志,默默将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记下。
“冰岛的雷克雅未克火山之下,有一座巨山车站。”
“这个巨山其实更像是巨人与山妖的混合词。”
“据说这座火山就是山巨人的骸骨,所有北欧生灵的生命起源地,就在这里。”
“不论是维京人,或是更早的尼人,他们的祖先曾经在这里生活。”
“他们相信唯灵论,类似德鲁尹宗教信仰中的万物有灵。山川、大地、动物、草木中都拥有灵魂。”
“半年过去了——我依然不知道尼福尔海姆是什么,红星山的尽头,那片冥界海洋中的巨人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及海沟之底,那团好似树木和血肉的聚合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科研站的人们明确的告诉我们,不能将这些东西的照片录像往外发放,所有的一切都归纳进车站的α级机密协议中,我只能通过口述,向苏星辰大哥求教。”
“世上真的存在冥界吗?就像我们看见的,在那道[Isa·依莎]构筑的冰晶墙垒之后,那座神庙就是冥府的入口吗?”
“巨人们说的[母亲],是海沟里的那团滚动的泥浆吗?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星河战队》原着小说中作者的[虫之神·BugGod]——从海沟中露出部分类似真菌体与植物形体的纤毛,蕴含着强大的电荷能量。它露出地表的尺寸就有数万平方公里那么大,我难以想象这种生物在地幔之中的占地面积有多么夸张。”
“或许巨人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它们的母亲,这些巨人没有脐带,也不需要脐带——包括苏尔特和威廉,这些生物在诞生之初只有神秘莫测的卢恩楔石作伴,就像是身份证明。”
“星辰大哥也不知道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天枢]的科研院,也记载过这种玩意——[文曲·文昌]是它的研究院与文献库,在这些地方,星辰大哥找到了相关的资料。”
“我们把它喊作厚土娘娘。”
“也叫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所有土壤中出生的生命,都来自厚土娘娘的怀抱。”
“不同的土壤养育了不同的人种,形成不同的聚落,变为不同的村庄,出现不同的语言——或许在神州大地的无尽黑暗之中,越过莫霍面来到地幔层,也能发现此类神奇诡谲的生物,像尼福尔海姆一样,也有地府阴司。”
“我一直都很苦恼,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几乎与天文地理数理科研这些事绝缘,小七还会拿我的文化水平开玩笑,我认为她说得很对。”
“对于破坏某个东西,把完整的怪物拆成碎片,这件事是我最在行的,至于其他的诡谲神奇,就交给术业专攻的学者,慢慢为我一一解答吧。”
“这趟旅途中,我起初最在意的是杰森·梅根。”
“他终于找回了曾经的侍者,也找回了魂威,但令我意外的并非是这些曲折离奇的灵魂,也不是杰森和温蒂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
“令我意外的,是我与小七的感情——”
“——星辰大哥说,我和姜正初阿叔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DNA对比验证的结果,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亲生父子,我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或是星辰大哥编出来的谎言。后来叶北大哥又告诉我,我真正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日。”
“叶北大哥不会骗我,这么说的话,我已经二十三岁,也到了订婚的年纪,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小七提这件事。”
“有生以来,除了白露病重,我是第一次如此慌张,能明确的感觉到心率从每分钟五十一次提升到了七十次——虽然变化不大。”
“我在脑内想过无数次求婚的场景,但一般都以小七的昏厥抽搐而告终,就像是我在一年多前,第一次向她递戒指那样。”
“她是个非常贪心的人,与我这个日子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会搞钱,她搞钱的速度又狠又快——几乎像吃人一样快。”
“她很美,说个很惭愧的事,我几乎从未主动去夸赞她的美貌,都是她单方面对我进行性骚扰,或许我在这方面表现得过于木讷了,偶尔为她梳头理发,整理仪容时,说起这些事都会令她少见多怪。”
写到这一页时,大巴车停驻在机场停车坪。
远方的市区建筑若隐若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的灯光冲天而起,仿佛一道黄金瀑布,落去银河之中。
雪明终于从迷离的情愫中醒觉,他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把私事写在日志本里多少是有点不妥的。
小黑猫看了肯定很开心,也会无心工作,沉迷嗑糖。
于是他将这几页都撕下,扯成碎片,塞进垃圾桶里,匆匆忙忙的去候机楼订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有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金发男子跟了上来。
他蹲在垃圾桶旁,把雪明丢进去的纸屑都清出来,一点点拼凑完整。
他穿着厚实的黑呢衣,手指粗大,没有掌纹和指纹,光秃秃的掌面看上去像是婴儿的皮肤。
他揉搓着纸屑,从油墨的散碎纹理辨认出中文的排列规律。
最终将它们拼成完整的日志纸张时,比出一个大拇指,如定时炸弹的起爆开关。
“[SexBomb·性感炸弹]!”
洪亮有力的呼喊声从男人的喉口中传出——
——它就像魔术的咒语,一声令下。
纸张开始燃烧,迸发出金灿灿的火光,油墨与纸张的燃点不同,便在焰舌跳出一个个鲜红的字符,几乎把雪明写下的所有字都展示出来了。
直到纸张燃烧殆尽,男人直起身,在垃圾桶旁的路灯下露出真容。
他有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斑驳杂乱的金发盖住前额,两颊饱满颧骨高耸,鼻梁挺拔嘴唇有肉。
他穿着桃红色衬衫,立领让一条黑领带牢牢绑住,从锁骨到下巴却有怪异恐怖的特征——喉结和脖颈的大血管皮肤处,有湛蓝的闪蝶彩绘纹身。
黑呢衣非常修身,衬着他矫健有力的臂膀与躯干,硬牛皮裤子紧紧包住了他的臀腿,小腿肌肉和颈骨前凸后翘,皮鞋锃光瓦亮。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从路灯的阴影处走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翻看我的日志?你...”
话说到一半,雪明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家伙的长相在他看来太古怪了!
还记得陈富贵,纸扎铺的陈老板吗?
喜欢换对联的假洋鬼子,平易近人嘻嘻哈哈的美国人。
白露见了,要喊一声陈叔叔。
而眼前这位跟着雪明,要去垃圾桶里翻找雪明日志碎片的怪人——
——几乎与陈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不论是眼睛的颜色,发色或五官和体格。
除了神态与衣品,除了手掌的纹路和脖颈的闪蝶纹身以外,他们几乎就像是双胞胎。
[Part②·生命力]
这下给雪明整不会了,没等他开口接着问话。
陌生男子主动递去乘客证件——
“——你好,我叫伍德,伍德·普拉克。”
紧接着男子拿出香烟,仅用响指这种奇妙的仪式,就点燃了卷烟。
“是未知地块FE33031到天穹车站线路,三趟列车的车长,司炉是我的妻子,也是中国人,这是她的联系方式。”
这么说着,男子就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雪明。
“我对你没有歹意,只是非常好奇。当你撕下日志的那一刻,我就无法制服心中的野猫,它在吠春,使唤着我,催促着我去看一眼你写下的内容。”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能感受到这家伙身上灼热如火的灵压。
且不论这位奇奇怪怪的车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光是对方身上的魂威,就已经展露出十分可怕的破坏力了。
那是纯粹的火焰,纯粹的能量,能在冰岛天寒地冻的环境中徒手点燃纸张和香烟,甚至江雪明还没看见伍德·普拉克身上的魂威形体,力量已经率先一步迸发出来了。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你随手丢掉的垃圾,从它落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你了,对吗?”
“嗯...”雪明眉头紧锁,严阵以待。
伍德:“我将这些日志残页捡起,把它们烧毁,才能确保其中的内容不被人发现。”
雪明:“谢谢...”
伍德:“不客气。”
说罢,雪明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终于确信——
——眼前这位长相神似陈老板的陌生人,确确实实就是铁道系统中的一位车长。无论是站台管理员,或是巨山车站的客服部都可以左证。
“伍德先生,为什么要偷看我的日志?”雪明不理解。
伍德:“你是无名氏的新当家,是车站中一个学派的领头羊,我想了解你。”
雪明:“就这么简单?”
伍德:“就这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过后,雪明正准备离开——
——伍德·普拉克却说起另一件事。
“江雪明,在六月二十三日出生,是《女巫安息日》中祭祀黑山羊神祇的日子,人们将儿女孩童献给魔鬼,让魔鬼吃下儿女的血肉,并且...”
江雪明勐然回头:“伍德先生!”
伍德:“我有冒犯到你吗?”
江雪明:“你说的话让我火大——很生气,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我最讨厌,最愤恨的事情便是人肉买卖。要加上邪教和小孩子,那就是怒到极处一点就炸。”
“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江雪明。”伍德·普拉克打开手机,展示着《女巫安息日》这副画作,是1798年西班牙艺术家弗朗西斯科所作的画像:“你确实出生在这一天。”
江雪明替伍德车长熄灭了手机荧幕,只觉这神神道道的家伙,比起陈老板要迷信得多。
“那又怎么样?能证明什么吗?我这个人很有趣?出生的年月日也有讲究?”
“不,恰恰相反。”伍德·普拉克打开大衣的纽扣,当着小伙子的面提了提裤头,把骷髅猫咪头的腰带往上提熘几分,表现得非常随意——
“——你身上迸发出来的生命力令我着迷,如果要把《女巫安息日》当做一个故事来说,你就像祭祀仪式上的孩童,作为祭品,你跳下祭台,先是逮住父母暴打一顿,又把邪神从神龛踢下,按在地上接着暴打一顿。”
伍德一手扶着腰带,另一只手以指为枪,向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这份强大的生命力,正如岩石下的草种,哪怕沥青盖满了整个地球,绿草也会冲破障碍茁壮生长,它吸引着我,就像是磁石与铁块那样,我不由自主的被这份引力拉来你身边了。”
雪明听了只是一个劲的挠头——
——最后他也不避讳,单单用灵体帮伍德车长修好了皮带上的猫猫头卡扣,免得裤头接着往下掉。
......
......
巨山车站的客服部。
客户经理与车长夫人在吃晚饭,两个已婚女性的谈话大多都关于家庭。
关于丈夫和孩子——
——其中就有伍德·普拉克的妻子。
车长夫人说起这么个事。
“收获季来了,我老公一天到晚没事做,就喜欢往外跑。”
客户经理不以为意。
“他清廉正直,不像是拈花惹草的人。”
车长夫人愁眉苦脸的。
“我也不是担心他出去找女人。”
客户经理反问。
“那你担心什么呀?”
车长夫人说。
“我担心他出去找男人。”
EP.5·[Nights are Forever·永夜]
前言:
[我们活在这世上,不是靠上帝的恩惠。]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
......
[Part一·追兵]
在候机大楼的餐厅中,雪明与这位奇奇怪怪的列车长共进晚餐。
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伍德先生,我心里有很多疑问。”
雪明决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为什么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车长的证件,以及打给列车站台的电话都是真的,可是伍德·普拉克这张脸看上去却像假的。
譬如我们在外旅行,隔壁单位的同事,却与老家小叔长得一模一样。
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伍德·普拉克举起快子,端着海碗,只见快子夹住汤饺甩干水分,非常熟练的样子。
“你说的是亚当斯·维哈?”
江雪明:“亚当斯·维哈?”
伍德:“对,没印象吗?”
江雪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没有...”
伍德接着说:“那就是陈富贵——美国人德州人,身份证和驾驶证上的名字都叫亚当斯·维哈,在很早之前就来中国讨生活。”
江雪明:“嗯...”
伍德:“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对吗?”
“除了神态和气质。”江雪明形容着:“你浑身上下都是一股...”
“硫磺味。”伍德开着玩笑:“我用凋牌硫磺皂。”
“呵...”雪明抿着嘴,连忙说:“不是的,伍德先生,我说你的灵压和魂威,透着一种爆炸物的味道,我经常接触这些东西,经常能闻见枪械底火雷汞与炸药的气味。”
伍德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落下一瓶可乐。只见他扣动拇指,按下起爆开关,可乐的合金瓶盖“波”的一声就飞上天。最后把可乐送去雪明手边。
“接着说,渴了就喝。”
“伍德先生,你和我这个陈叔叔...”江雪明想了想,最后还是改口了,“和这位亚当斯·维哈,是双胞胎兄弟吗?”
雪明对陈老板了解不多——
——当初在衡阴挣扎求存,也是见到纸扎铺的招工告示,陈老板看雪明这张脸好揽客,就送去叶北大哥的店里干活。
那是个非常和善,平易近人的小叔叔,喊叶北叫做[小北],喊雪明叫[小江],听了雪明家里的故事,立刻就借出去两个月的生活费,也没问多久还。
在衡阴那个地方,借钱基本等于做慈善。能遇见陈叔叔这样的人,江雪明只觉得幸运。
如今却在深渊铁道的系统中撞见与陈叔叔长相一模一样的家伙,这不得不让雪明多留了几个心眼。
当伍德·普拉克听见这个问题时——
——他把饺子都吃完,似乎是想了很久。
“不是。”
江雪明接着问:“那你们俩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雪明的内心非常非常好奇。
他从叶北大哥口中听到[天枢]的时候,只知道玩意算深渊铁道的姐妹单位。
于是他想——或许普拉克和陈叔叔是一对兄弟,这对兄弟的灵感与灵压都异于常人,于是一个去了天枢,一个去了九界。
在天枢的那一位,就成了叶北大哥的好伙伴。
在九界的这一位,就成了傲狠明德的列车长。
伍德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雪明能感觉到——车长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依然决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对方表现出恼怒或抗拒之前,这个日子人是不会回头的。毕竟这关乎逢年过节去陈叔叔家拜会,要准备几分礼物的问题,非常重要。
“很重要。”
伍德倒也不怎么介意,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很有趣。
“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和你想象中的胞胎兄弟,或者克隆技术完全不一样。我与亚当斯·维哈,也就是陈富贵,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要是把它原原本本从头到尾都说完,我们应该会错过飞机。”
“等等...”江雪明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伍德车长!你和我坐同一班飞机?你要去HK?”
伍德:“我决定与你同行。”
江雪明:“为什么?”
伍德:“你身上有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对吗?”
江雪明:“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伍德:“我与你近距离接触时,就在你为我修理裤头的皮带,我俩几乎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BOSS的灵压——来源于红山石。”
江雪明惊讶:“你是故意的?”
伍德双手互抱,翘起二郎腿。
“所有自我介绍,都不如灵体的碰撞来得清晰了当。”
江雪明终于醒觉,面前的这位列车长绝对是个人精。
那种泰然自若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寒风中冒着光屁股的风险肆意妄为,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把江雪明的灵体和携行物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江雪明:“所以...”
“我要保护你,江雪明。如果BOSS出了什么差错,我就会失去这份工作。”伍德直言不讳:“要是你在这趟返程的旅途中死去,我也会带着BOSS的护命符,回到九界赴命。”
江雪明瞪大了眼睛。
“我有危险?”
“如果我猜的没错。”伍德·普拉克将自己臆测的想法娓娓道来:“从破碎日志上得到的信息来看,你刚从红星山回来,是VIP的试炼任务——天国阶梯的邪教徒见过你们,总有漏网之鱼,会把你们的信息传递给其他人。”
江雪明:“我已经被人盯上了吗?”
伍德从兜里掏出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交给江雪明。
“我能找到你,就代表其他人也能找到你,在收获季的这段时间里,癫狂蝶圣教的人们都在过狂欢节——起初我只想与你聊天谈心,在我得知你拥有红山石之后,我就改了主意。”
说完这些,伍德先生又从兜里掏出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执教资格证。
“我是巴拉松的魔术老师,教导世界各地的人们如何控制自己的魂威,灵魂成长的道路不仅仅是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只是开始。你离这个关口只差最后一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去,那就太可惜了,BOSS会伤心很久很久。”
说实话,雪明心里很没底。
这套话术很像传统玄学诈骗陷阱。
譬如“你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办法让你渡过难关。”一类江湖骗子的经典套路。
如果真如伍德·普拉克所说,天国阶梯已经把红星山攻坚队的成员信息都泄露出去,此时此刻,落单的江雪明就像是一块鲜嫩的肥肉,已经被许多肉食主义者盯上了。
江雪明:“你能保护我吗?”
伍德:“不能。”
听到这句话时,雪明却觉得莫名安心。
要是伍德·普拉克真的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哥一定保你平安”——雪明肯定拔腿就跑。
江雪明:“你能保住红山石吗?”
伍德:“我尽力。”
江雪明立刻掏出日志,眼中燃起斗志。
“伍德先生,我们的飞行路线...”
没等他说完,伍德立刻接道。
“从冰岛雷克雅未克出发,横穿北极,到海参崴大彼得湾停留三个小时,然后直飞HK。”
江雪明抬起头,看向候机厅里的其他旅客——
——相隔三十多米,大厅中只有寥寥数十人。
“十六个美国人,三个墨西哥人。”伍德歪着脑袋瞥向大厅:“三个日本人,两个玻利维亚人,一个韩国人,一个俄罗斯人。从他们看向候机告示牌的频次来推断,有十三个人与我们同行,非常关心客机出发的时间,是十个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姑娘,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她盯着起飞跑道的客机看,从眼童的反射光中,能看见客机的输油管道。”
好强的观察力——雪明照着伍德先生的吩咐,将这些信息都记在日志上。
雪明伸手:“我能相信你吗?”
“不要与我握手。”伍德先生没有回应握手礼:“我的手非常危险,魂威能力的发动几乎都离不开这对肉掌,至于能不能相信我——我认为你与我之间,一切都是对等公平,不存在任何信任可言。”
......
......
[Part②·炼狱专机]
“不存在...任何信任?”
雪明的眼神失焦,几乎无法理解这位列车长的言外之意。
伍德捂着下巴,另一手挑弄眉毛:“在癫狂蝶教众的眼里,我也是高价值目标——若是我死了,深渊铁道有三辆列车要停运,封闭偏远的小车站,就会变成黑暗世界里孤立的乡镇,车站的阳光很难照射到这些地方。”
江雪明:“没有阳光的地方,就会出现霉菌和病毒。”
“Yet!Yup!Yes!”伍德为雪明的联想能力鼓掌:“大部分恐怖电影的故事背景都存在于一个相对孤立的村镇之中,这些地方暗无天日,警力和军队很难将武力投射到这些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没有重火力的帮助,人们只能屈从邪教徒或鬼魂的单方面施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么死去,要么加入。”
江雪明合上日志:“我明白了,伍德先生,你和我确实不存在任何信任。”
“所以收起你天真的想法,江雪明。”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我没有大卫·维克托那种读心的本事——根本就不了解你这个人。你却要与我谈信任这种昂贵的奢侈品,该露出匪夷所思表情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江雪明起身,准备登机:“所以我们不必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伍德跟着站起身,与这位塑料兄弟说:“我会优先保证红山石的安全,然后才是你的小命。”
江雪明提上行李,来到安检口。
“伍德先生,如果这趟旅途,咱们没遇上任何麻烦,是风平浪静的回到HK了,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伍德:“为什么呢?”
江雪明:“因为我觉得你很成熟,办事麻利逻辑清晰,我想吸...哦不,我想向你学习一些技能。”
伍德把行李丢进安检机里:“不,我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风平浪静,没遇上任何麻烦,你才愿意与我交朋友?”
江雪明突然就被列车长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一时半会他真的搞不太清楚,伍德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装湖涂。
两人的行李在安检口不约而同发出警报声,直到空乘人员来检查,江雪明和伍德不情不愿的把配枪交出去。
江雪明:“那我换一种问法,很高兴认识你,伍德先生,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伍德收拾好行囊:“不行。”
江雪明:“为什么?是因为我看上去很危险?很多人都说我冷得像块冰。”
伍德:“我老婆非常介意这件事,要我别在外边拈花惹草。”
江雪明:“可我是个男人啊!”
伍德:“就因为你是个男人。”
雪明又被干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直到登机时他都没说话。
两人坐回经济舱的位置里,终于从那种压抑躁郁的气氛中解脱。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从冰岛出发的客机上没有多少旅客,近几年的疫情几乎要击垮世界各地的航空公司。
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窗外飞逝而过的引航灯,还有空乘小姐温柔甜美的播报提示让人们昏昏欲睡。
此时此刻,雪明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或许伍德车长的担忧是多余的。
伍德也开始闲聊,说起工作之外的事。
“江雪明,你喜欢看电影吗?”
“不怎么感兴趣。”
“电视剧呢?”
“基本不看。”
“我老婆是个影迷,也是电视剧集的狂热爱好者,我们在列车上工作,就靠着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嗯。”
“你看《猫和老鼠》吗?”
“看过。”
“我很喜欢这部动画。”
“是因为有趣吗?”
“是因为它的角色身份鲜明,几乎所有年龄段都能看懂。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杰瑞的大表哥。”
“它有名字的,它叫马索尔。”
“我不记得...只知道这头耗子战斗力惊人,能暴揍一群大猫,很重要吗?”
“对,名字很重要,我希望你立刻舍弃自己的名讳。”伍德歪着脑袋,靠到江雪明身侧:“我叫你枪匠,你叫我炸弹人。这样就好。”
“听上去像卡通角色。”江雪明疑惑:“有什么深刻含义吗?”
伍德都着嘴,在点头逗乐的感觉:“我去呼喊你,不至于整个飞机的人都知道你是[江雪明],有陌生人在追杀你,要询问你的去处,譬如扯着嗓门大喊——那个江雪明去哪里了?咱们的乘务员和旅客朋友们,也不会立刻将你的位置报给别人。”
飞机离开地面的瞬间——
——雪明眼神剧变。
他感觉到机身在不自然的震颤着,并且伴随着一种古怪的,带有变质潲水恶臭的灵压在隐隐作祟。
此时此刻他终于醒觉,伍德·普拉克没有开玩笑,这位列车长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是在收获季的假期来找乐子。
这架飞机上,确实有癫狂蝶圣教的人。
而且从灵压的异常波动来看,飞机驶离地面的瞬间,魂威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攻击的目标是谁?攻击的方式是什么?会造成什么效果?
这一切,雪明都不得而知——
——四处传来的鼾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雪明立刻起身,要去寻找诡异灵压的源头,却被伍德一把抓回位置上。
“别乱跑,枪匠。”
“我得去看看。”雪明耿直的说着:“伍...炸弹人先生,我刚才感觉到...”
“是布奇在作祟吗?”伍德询问。
雪明:“布奇又是什么?”
伍德:“《猫和老鼠》里边有坏猫铁三角,它们的头儿就是布奇,整天欺负汤姆的大黑猫。”
雪明:“我不确定...但是肯定发生了什么。”
伍德:“然后呢?”
雪明勐然惊醒。
这不是对付混沌失智的灾兽或腐败巨人!对手是活生生的人!
伍德列车长列举的例子非常生动,如果敌人不止一个呢?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坏猫咪铁三角呢?
这故意显露的灵感压力就像是钓钩,要把雪明这条好奇的鱼儿扯出水面。
“飞机在爬升阶段,如果你解开安全带立刻站起,恐怕不用乘务员去播报你的名字,客机上的敌人就立刻知道你是谁了,枪匠...”伍德·普拉克轻轻敲了敲座位的把手:“做好准备,等飞机钻出云层,我与你一起去查明真相。”
江雪明看向座位的铝合金扶手,立刻明白了伍德先生的意思。
他小心催动灵体,将两人之间的金属扶手切割矫形,分作一百多个零件,构筑出一支原始而古老的枪械——勃朗宁手枪。飞机上没有易燃物,没有爆炸物就做不了子弹,但这玩意应该能吓住敌人。
因为敌人和他们的处境是一样的,都得过安检。
在飞机落地之前,除非敌人拥有征服重力的超能力,为了夺取红山石然后平安逃走,这些家伙绝不会轻易破坏空乘载具。
“你学习的速度令人咋舌,枪匠。”伍德·普拉克轻轻拍手:“现在...”
话音未落——
——江雪明一手捂住伍德车长的嘴,向着飞机的观察窗外看去。
机身撞进云层之中,在浓雾里,在飞机的机翼上,趴着一团毛茸茸的怪形!
积雨云里的雷霆一闪而过,只一眨眼,它就不见了。
雪明吞咽着唾沫,紧张的说:“炸弹人...它刚才就在外面,它似乎在观察我们。”
飞机冲出云层,来到平飞阶段。
伍德掰开雪明的手,叹了口气。
“普通人是看不见灵体的,枪匠,你与它对视时,它就发现你了。”
雪明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剧变。
伍德朝雪明递咖啡:“放轻松,这是魂威之间决斗的标准流程,找出目标,锁定目标,杀死目标,它还没锁定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接着往咖啡杯里撒过量的砂糖,要用优质的葡萄糖让这个小伙子打起精神。
“——你没有魂威,或许客机上还有其他人能看见灵体,或许来狩猎的肉食主义者不止一个,我们姑且把飞机之外毛茸茸的家伙喊作布奇,因为它胆子最大,最调皮,敢在雷暴云层之中呼唤魂威,想用这种方式找出我们的真身。”
随着空乘人员的播报,也有其他旅客解开安全带,往厕所走。
伍德用手指在雪明的手背上写字,在人员流动时彻底噤声。
“布奇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我们,它是个焦躁的家伙,就像是看见雪白的小母猫图多盖洛,会立刻翘起尾巴开始发情——它是个很好对付的敌人,我为你安排的座位,恰好是经济舱的中部位置,按照先后顺序,布奇会从那个地方...”
伍德向着头等舱的乘员通道指去。
“一路往机尾,想办法收拾这一路上,所有与它魂威对视的人员,一个都不会放过,等待吧,枪匠,只需要等待,然后扮作图多盖洛那副妖娆撩人的模样,布奇就会显出原形。”
江雪明手心冒汗,他从来都不是个被动的人。
“就这么等着吗?”
伍德站起身,越过雪明的膝盖,一路往外走。
“我去个厕所...”
“炸弹人...”
雪明还想说点什么,但车长随意自然的态度不像说谎。
“人有三急,哪怕要和人拼命,也得管好自己的膀胱不是么?”伍德一边走一边说,“你一个人要小心...”
说完这句,伍德就消失在客机的乘务员房室对面,钻进了洗手间。
雪明没有慌张,却不敢做出任何可疑的动作,他不去扫视旁侧,只用余光瞥视着周遭的乘客,那种散发出恶臭的灵感压力一直在徘回游荡,就像是通风系统里钻进了腐烂的亡灵。
在等待之余,他朝着衣服的内袋摸去,却勐然发觉!
——红山石不见了!
他低头看去,寒衣的里衬中留有伍德·普拉克的字迹!
“枪匠,东西我先拿走了,不必去寻找。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不要怀疑我的动机——我是说,它放在我这里,你比较安全。”
容不得雪明多想,前座的旅客是来自韩国的一个女子。
她的身体不自然的抖动着,就像是被魔鬼附体——
——她颤抖的双手时而握紧椅把,时而撞击桌板,直到雪明嗅见浓烈的血腥味时,才探着身体往前看。
那场面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女子的登机牌上全是污血,只能依稀看清[朴贞慧]的乘员姓名。
再往上看,她的胸骨外露,与整形医美的填充假体一起泼洒在客机地板上。
她的口鼻眼睛都在往外喷血,耳朵两侧冒出来的赤色浆液已经把头发染红!
她的双手指甲外翻,就像是生生将自己开膛破肚,眼睛翻白再无生机了!
肮脏的毛发灵体如一条条蛆虫,在女人的喉口钻进钻出,又从颅骨头皮中冒出来,仿佛能控制这可怜女子的脑神经。
雪明的SAN值在狂降,可是此时此刻由不得他迟疑!
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要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人!
“空乘!空乘!乘务员呢!”雪明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着:“快来!快来啊!把空乘组的医生叫过来!喂!”
四处的乘客好奇的看向此处,看清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时,皆是恶心丧胆的表情。
空乘小姐应着雪明的呼唤赶到现场时,立刻发出尖锐的惊叫——
——朴慧贞的尸体僵立着,依然有汩汩鲜血从五官七窍中流出。
雪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让他血压升高,脑内不由自主臆想着自己的死法,这种魂威攻击造成的伤势,这种类似精神控制的恐怖手段,恐怕用万灵药都无法治愈。
等空乘组的医师赶到,终于把尸体抬走。
空乘小姐将几个惊吓过度的乘客送到乘员室,这个小姑娘吓得不轻,也要勉强营业,尴尬的安慰着乘客们。
“先生们,女士们...医生会告诉我们这位旅客的死因,恐怕是在登机之前食物中毒,在飞机爬升的过程中受了冷热气流或气压变化的刺激...才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她可是把自己的喉咙!肋骨和肺都挖出来了!”有男人大吼大叫着:“她七窍流血呀!简直像是中了凝血毒素一样,从粘膜里噗嗤噗嗤的往外喷血!”
“这架飞机上有鬼魂...这架飞机上有鬼魂...我刚才就看见...在机翼上趴着个怪东西!”有慌张的女人灵视过高,已经能看见灵体了:“我想下飞机,我立刻就要下去...”
空乘小姐几乎要抓狂:“这位女士!你清醒一点!现在我们处于八千多米的高空...”
女人来自玻利维亚,直接改用西班牙语声嘶力竭的吼叫:“那就给我降落伞!我要跳下去!”
就在此时——
——雪明只觉得有种刻骨的阴寒从脚踝袭来。
他勐然扭头看去,在脚脖子的位置,从飞机安全门的夹缝中,钻进来一团肮脏的毛发,汇聚成一只毛茸茸的手,像是柔软的蛇一样,缓缓滑过他脚踝的皮肤,朝着刚才口口声声要跳机的女人方向移动。
这家伙!在寻找灵感达标的目标!
只要能看见它!它就准备赶尽杀绝!
它在哪里?射程范围几乎覆盖整架飞机!
脚踝的皮肤没有瘙痒的感觉,也没有中毒——
——它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杀人的?!
正当这团绒毛灵体要触碰到目标时,毫无知觉的玻利维亚女士依然操着一口西班牙国骂在惊恐万分的泄愤。
雪明根本就无法坐视不管!有癫狂蝶圣教的畜牲!在他眼皮底下杀人!
他正想呼唤灵体,给这团毛球来上几记老拳,以他灵体的强度,恐怕会把客机的地板给敲碎!
千钧一发之际,空乘小姐却将这位聒噪的女乘客推出客服房室,向头等舱送去。
毛球形状的灵体缓慢的蠕动着,被无情的隔离门夹断,紧接着便缩去安全门之外。
就这样,看起来危机似乎解除了,受到惊吓的客人叫骂着,也让软玉温香彬彬有礼的空乘小姐送回去。
直到江雪明正准备自行回到座位——
“——能陪我一会吗?”空乘小姐摘下帽子,像是吓得不轻:“先生,能稍稍陪我一会吗?我真的很害怕...”
雪明决定留下,因为空乘客服处对面就是厕所,伍德先生就在厕所里。
“我也很害怕...小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抱歉,我没办法给你勇气。”
空乘小姐一下子哭出来,等到其他客人走光了,她才开始崩溃,终于从营业服务状态中解脱。
“我第一次看见尸体,以前也有搭乘飞机突然发病的人,但绝不像是那位韩国女士的症状...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