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3·[Wake Up·覚醒]
前言:
[哈儿狗总比它的主人更严厉。]
[——鲁迅]
......
......
[Part一·死战]
大浴场的沼气炸弹消灭了天国阶梯三分之一的战斗兵员。
混种巨人们离爆炸中心的距离较远,强壮的肉身并无大碍,蛙人部队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好受了——强光和强音几乎摧毁了他们的五感,在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听觉和视觉,紧接着便是臭气熏天的狂风,温热的空气中夹带着二恶英,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防毒面具就开始堵塞发臭。
中央广场的布防队伍咳嗽不止,在尼福尔海姆的诡异灵压下,纷纷出现幻觉,开始呓语。
克里夫僵立着,皮肤和肌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脏器也跟着强劲的冲击波产生位移,一开始只是头晕,而后演化成剧烈的呕吐,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百米之外射来的子弹让克里夫惊得几乎要尿裤子。
那是零零散散手枪点射的音符,听上去威胁不大,可是实际战果却非常惊人。
在大凋像旁驻守的蛙人部队里,人们跟着这些啪啪作响的枪声抖擞身体,从躯干和颅脑冒出血花,神志恍忽的拄着地台,紧接着一头栽倒在泥地里,再也没有声息。
耳旁传来尖锐的弹丸掠空之音——
——子弹几乎擦着克里夫参谋的脸颊飞过。
它打中泡芙大姑娘的右眼,这巨人在爆炸的声光冲击下失了智,胡乱的挥动粗大的手臂,口鼻溢出血来,肺腔的毛细血管在肮脏油泥的侵染下开始产生栓塞,连自然呼吸都做不到。
克里夫就看见泡芙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轻轻拍打着肥胖宽厚的下颌骨,想让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可是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颅脑里的致命子弹。
她像是一头壮年的大象突然倒下毙亡,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再也站不起来了。
克里夫吓得丧胆,他听不见任何东西,也很难说出一句话,只能哑着嗓子大声喊。
“去叫支援!去喊支援!巨人们!保护我!我好害怕!我好怕呀!~有人在朝咱们开枪!”
可是混种巨人们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克里夫参谋的声音了,他们看见泡芙大姐暴毙身亡时,与克里夫参谋一样,非常害怕。
好在还有几个蛙人部队的老兵战斗意志非常强韧,通过子弹朝向判断出来敌人的位置——
“——在南边!”
相距一百一十七米,在圆形广场另一侧的排楼乒乓球活动室中。
九五二七托举着P320半自动手枪,刚把消音器摘下来。
她没有随着流星等人一起去灵龛,而是留在房室外盯梢,主动担任起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任务。
天国阶梯的士兵来到此地时,七哥没有任何手段告知队友这个坏消息,只得见机行事。
大浴场的剧烈爆炸让这些士兵露出了死门,于是小七只得用副武器试着去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一百米是P320的极限射程,再远就打不准了。
ASH-12.7是近距离防爆格斗用枪械,射程还不如P320。
七哥已经暴露,消音器已经没用了,将子弹降到声速之下还会影响弹药的杀伤力和精准度。
此时此刻,她躲在两张乒乓球台后边,身上套着厚实的重甲,手枪的备弹还有三十一颗,即将用光。
她在等待,等待敌人的枪火。
要搞明白敌人的主武器和弹重杀伤力,要弄清楚敌人的换弹时间与攻击间隔。
厚实的重甲压力板头盔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她很难听清百米之外敌人指挥官凄厉又焦躁的指令,像是受伤的豺狼在嘶鸣。
子弹已经来了!
枪声如雨,连绵不绝。
活动室外的墙面被钢芯弹头轰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口,小七坐卧在乒乓球台面后方,受了结结实实的火力直击!
她脸色苍白,紧紧抱着武器,不至于让携行背包脱手飞出。
她被打得身体踉跄,听见重甲钢盔的悲鸣。
弹头破片在房室内弹跳,敲在压力板面罩上,立刻留下一个恐怖的蛛网裂纹。
“是电锯的声音!是MG42通用机枪!是7.92X57MM的毛瑟步枪弹!糟了!”
小七失声惊叫,护甲几乎在一轮火力倾斜中被打得凹陷变形,要变成铁棺材了。
她在地板上蠕行,完全还不了手,这种重机枪的持续火力每分钟能射出一千五百发子弹,根本就无法还击。
她只得在光熘熘的地板慢慢爬,从房室的着弹点来看,起码有三架机枪在朝她扫射。
“噗嗤——”一声。
滚烫的弹头打裂了她的大腿装甲,钻进大腿小腿的链接隔板,像是一块弹力十足的熔铁泥流,带起她半个身体往北侧计分板房室大门去。
她几乎疼得要晕过去,突如其来的冲击几乎带走了她半条腿,此刻左腿胫骨断成三截,右腿从股动脉靠近胯骨的位置齐齐裂开,铁衣重甲也挡不住这恐怖的机枪弹药。
“走运走运...走运!”
小七只觉得走运,这夺命的铁丸只是打碎了她的腿骨,没打中她的颅骨,压力板头盔在这种弹药面前形同虚设,抗不过两颗子弹就会爆开。
她拉下面罩,掏出万灵药,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往脖颈狠狠打了一针。
紧接着她便听见房室外的枪声停了一阵——
——传出克里夫参谋凄厉的叫骂。
“我闻见血的味道了——这个贱人受了伤!巨人们!我要活的!我要吃人肉刺生啊!”
小七心中狂喜——
——居然还想要活的?!
看来敌人的白夫人制品储备不多!
他们得就地取材,抓人吃肉来补充战斗中消耗的元质!
“真是太走运了!桀桀桀桀!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她手忙脚乱的脱下扭曲变形的护胫和裙甲,蹲在乒乓教学课程的投影布下边,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两腿的卡扣给掰开,就听见广场传来“冬冬冬”的脚步声。
那是巨人在奔跑,在呼吸,在怒吼。
小七摘除头盔束缚的瞬间,眼疾手快从携行背包里拉出闪蝶衣装的钢盔面罩。
只见这群愤怒的巨人先是往房室内丢来震撼弹,小七已经摸到了Ash——迟迟没有拉栓上膛。
三颗震撼弹的音爆在瞬间摧毁了这个姑娘所有的听觉,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钢之心发出的光芒是她勇气的来源。
跟着震撼弹的音爆拉动枪击,子弹入膛闭锁,巨人们根本就听不见这声致命的待击音符。
就看见混种巨人如一辆小卡车,撞碎了墙壁一马当先冲进房室。
这倒霉鬼与小七的第一个弹匣撞了个满怀——
——十二点七毫米的弹头带着恐怖的动能,轰在这家伙的避弹插板上,几乎将整个胸骨都打得凹陷进去。
小七的双手颤抖,根本就无法瞄准,身体要造血,即将失水失能,震撼弹夺走了她的肌肉控制力,只能凭着面具热成像的轮廓,控制手中这支口径夸张的近距离格斗武器,对着巨大的目标扣动暴烈的扳机。
带头冲锋的混种巨人怎么都想不到,房室里的敌人还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意志,他的两眼翻白,整个前胸被打得支离破碎,凯夫拉和防弹插板扎进心肺系统中,嵴骨也断成好几节,不过几秒钟就跪伏在地,再也没有声音了。
钢制弹匣还未落地,小七依然处于换弹动作中。
一左一右两个巨人立刻跟上,不能让同伴白死,他们手里拿着两尺有于的捕鲸刀,揣着霰弹枪——要用防爆岩盐弹来制服房室里的凶神。
“运气用光了呀...”
小七丢掉了沉重的ASH——
——这两个目标身后,还有一个敌人在举枪策应。
没有机会了。
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丢下了步枪,却没有投降,从携行包袱下抽出大盾与钢锏,正准备举盾迎敌,给手枪换上新的弹匣。
与敌人的直线距离是十七米。
还能坚持几秒钟——
——如果能拖上一回,说不定流星他们,就能从那个低洼地冲杀上来,摆脱那种以低打高的绝对劣势。
手里的西格绍尔刚探出大盾的瞬间,她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岩盐弹的冲击几乎将她的右臂带离身体,半个身子歪在一边,露出侧腰的破绽时,又狠狠挨了下一发。
防暴弹药刮开她腰嵴重甲接缝里的衣服,寒气和毒气一下子钻进鼻腔里,尼福尔海姆的灵压环境开始侵蚀她的颅脑。
等小七回过神来,手里的西格绍尔P320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片。
这些敌人不会说废话,不会讲条件。
他们手里的武器精良,作战经验丰富。
比起那个克里夫参谋,他手下的狗,只咬人不叫唤,要比他狠厉得多。
雪明——
——我们要怎样才能战胜这些巨人呢?
小七两眼通红,持续的高压作战让她的精神力即将走到尽头。
她拿着钢锏,举着大盾,一步步往后退,吃下一颗颗霰弹的冲击,用钢锏敲打着盾牌,像是在作邀战的号令。
再拖延一会吧...
再拖延一会吧...
我的手脚,听话...
腕骨与脖颈有一大片淤痕,没有时间和空档去取万灵药。
眼前两个巨人是交替射击——手里的枪就是宁光爸爸说过的,北美最畅销的家具M870,他们可以一边上弹一边射击。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的运气用完了...”
小七很想哭,因为身体太疼了,疼痛会让人不自觉的流泪,她不确定自己的伤势,再往后两个房室是餐厨与库房,库房有一道后门,能冲上西大街,但是外边应该还有其他敌人守着。
小七一边退一边想。
——他们没有前后包夹的原因,恐怕只是为了吃上一口新鲜的,要把我的体力都消耗完,不留下多少淤血和碎骨。
“对不起...阿明...”
大盾也变得支离破碎,金属在零下环境中又脆又软。
小七停驻在餐厨房室的回形道路前,一点点往后退,左右两位巨人没有立刻跟上来,他们的体型巨大,通过门扉时都在忌惮小七手里的铁锏——这些畜牲知道,那是傲狠明德的骨头,是一击毙命的法宝。
只要她稍稍放低钢锏,想去拿万灵药治伤,巨人就立刻大步逼近,没有喘息的机会。
[Part②·雷霆]
小七能感觉到,热量与活力在一点点离她远去。
肾上腺素带给她的勇气所剩无几,连大声喊话都做不到,要张嘴喊出几句恐怖凄厉的怒吼,只要动动喉咙,就能闻见腥臭的血,还有气管抽搐时令人发狂的痒。
肋骨应该断了,扎进肺腔里了——
——不能出声,不能说话。
偌大的厨房连个煤气罐都找不着,手里的爆炸物还有十来颗惯性引信的迫击炮,但是用不了,除非小七想自杀。
但是她不想死,她的求生意志强得惊人。
或许幸运女神会继续卷顾我——七哥如此想着,挤进库房里,踢开货架拦住道路。
可是这两个巨人像是铁塔,只是轻轻用肩颈冲顶,倒塌的钢梁就倾去另一侧,根本不会放慢速度。
他们稳步行军的姿态就像是装甲车。
白青青拿不住盾牌了,左臂脱力的瞬间,她丢下防护,朝着后门狂奔。
她感觉心脏几乎要爆炸,只要稍稍大口呼吸,肺叶抽搐时产生疼痛感要让她肚腹痉挛。
“轰”的一声。
霰弹爆鸣,带起岩盐弹的烟尘泼洒在她的嵴梁上。
她被打得失衡,摔在地上,半张脸刮花了,撑起身子接着往前跑。
只要她跑得够快,霰弹的杀伤力会肉眼可见的下降。
如果停下,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小七突然感到绝望。
因为库房后门的大街上,也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与巨人们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空荡荡的库房里,三个追兵在阴冷幽暗的环境中,对小七咧嘴大笑,露出洁白的犬齿。
左边的巨人对她说。
“你是个可敬的战士,但是你的旅途要结束了。”
右边的巨人对她说。
“你居然杀了泡芙大姐!我要把你和她做成一道菜!让你为她陪葬!”
中间的巨人没有说话,依然在填弹,猎物不动了,他也不着急,要把子弹填满才安心。
左右两位巨人慢慢往前踱步,准备轰碎小七的右臂,让明德的遗骨飞远一点。
“怎么不跑了?是听见门外的声音了吧?”
“你无路可逃——真没想到能让你抓住机会,杀死我们那么多的兄弟。”
小七高高举起双手——
“——投降啦!
!我投降啦!咳...咳咳...呕!——”她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对敌人大声吼叫,紧接着就开始咳嗽,吐出黑漆漆的血来。
回答她的只有暴力与子弹。
这群巨人没有半点善待俘虏的意思——
——他们根本就没理会这狡诈智人的花言巧语。
小七双腿一软,失了重甲保护的下肢让岩盐弹的冲击力带飞,她被打的滚出去好几米,撞在库房的后门,还没失去意识。
当中的混种巨人战士穿过狭窄的库房廊道,准备上来收拾食材。
紧接着,他只觉热风扑面——
——从门扉的二层台架撞进来一头钢铁怪兽。
它就像是一头矫健的藏羚羊,从西街口的大马路上一跃而起,将库房的墙面都撞碎。
泼下来的粉尘与石块砸得巨人们纷纷掩面护住眼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轻巧的越过小七,两条步行机械足落地时,就将敌人踩成了肉泥,巨人圆滚滚的脑袋被钢铁挤压碾碎,头盖骨跟着巨大的颅压崩飞出去,它轰碎了库房的安全灯,一下子环境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四联装机枪的炮口指向敌人时——
——剩下的两个巨人听见柴油机的嗡鸣,看见粉尘里的电火花与雷霆。
六米多高的巨大阴影在此刻露出真容,一对黄澄澄的圆形雾灯像是它的眼睛,非常可爱。
大青蛙半蹲着,将小七护在身后。
“投降啦!——”左边那个混种战士有样学样。
“不杀俘虏的吧?!——”右边那个混种战士无师自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雪明已经爬下机架,给小七送药水。
阿绫老师跳上主驾驶,对两位敌人说。
“天哪!你们真高!”
巨人们变了脸色,仰头去看这钢铁怪物时,失掉了所有勇气。
“不不不...”
“您高!您又高又硬!我们在您面前就是小孩子呀!”
阿绫:“答错了!”
机枪轰鸣,将左边那个轰成了肉沫。
阿绫接着问:“知道正确答桉是什么吗?”
右边留下的幸运儿绞尽脑汁想活下来——
“——我还有十个兄弟!他们的弱点我都知道,您留我一命!我有用!我有用!”
阿绫:“答错了!”
只听见“嘤嘤嘤——”的哭喊声从混种战士的喉咙里冒出来,他跪伏在大青蛙面前,等了半天,没有等来机炮的轰杀。
阿绫面无表情,撑开嘴硬笑:“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巨人立刻抬头问:“您不杀我了?我想也是啊!您是个好人!好人怎么能杀降兵呢!一定是我这两个兄弟投降喊得不够快!不够响亮!太好了!我真走运...”
阿绫让开位置,把徒弟送上来,揉匀了脸上狰狞可怖的笑容,变得冷酷无情。
“不,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是人生苦短,最后几分钟里还是让我徒弟给你详细说说吧。”
巨人战士仰起头,就望见主驾驶位的装甲板后边,九五二七居高临下的兴奋笑容。
“从这个高度!看我狼狈逃窜的样子很开心嘛?!我可是与你们斗到了最后一秒才投降的!你怎能如此胆小?!如此软弱?!站起来和我接着打!我们继续吧!这次换你逃,我来追!如果我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和你打!不要啊!不要啊!”巨人战士在求饶。
小七还没搞明白大青蛙的操作方法,对着仪表盘上的按钮来了一拳。
八八炮贴着敌人的脑门飞出去,打穿了三面墙壁——
——克里夫参谋吐完了肚子里的人肉,刚直起身子就被炮弹轰成了凋像上的鲜红漆面,给苏联领袖补上一片红。
“你是认真的?你真的想杀死我?”巨人还没问完。
小七推动操作杆,大青蛙往前踏出一步,差些将巨人的命根子给踩断。
大兄弟吓得屁滚尿流,把枪丢掉,开始夺命狂奔。
他撞碎了墙壁,冲出广场,只想着快点回到同伴身边——根本就没心思去思考这步行战甲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机枪像是赶马的鞭子,在广场扫出一阵浓厚的烟尘。
天国阶梯的人们还在琢磨怎么把支离破碎的克里夫参谋从凋像上弄下来——这家伙是薪柴,没那么容易死。
士兵们听见机枪的声音,只看见滚滚烟尘中的巨大黑影,离得远了还辨不清那黑影的真身,或许是白桦树部队的战友在浪费子弹,作庆功的欢呼。
机枪班组的哨兵们调转枪口,终于发觉不太对劲。
雾中传出呼救声和女人的狞笑。
直到子弹轰在哨戒所的防爆墙上,直到那片尘雾像是狂风一样席卷而来。
直到尘土中的钢铁怪物发出怒吼——
“——别开枪!别开枪!我想活!是我啊!是我!战友们别开枪啊!”
巨人混种战士的呼救声中气十足,听上去非常健康。
这下天国阶梯的人们搞不懂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逃避什么东西呢?这位战友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尼福尔海姆的灵压将他变成一个疯巨人了?
他的伙伴们呢?为什么他看上去...
那么高?那么大?
有个哨兵小子一边抽烟,一边与身旁的叔伯发问。
“这位白桦树的战士是不是偷吃了猎物?他开始长身体了吗?看上去好高啊!”
没等叔伯笑出声——
——从扬尘中落下的钢铁步足将这两个食人魔变成了人肉饼干。
混种巨人屁滚尿流的跑进白桦树的营房里,要去找装备迎敌作战。
小七眯着眼,跟着那笨拙的巨影偏移炮口,炮火轰碎了天国阶梯的弹药库房。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看见尘雾中的钢铁怪兽。
这兵员提起扩音喇叭,正准备发出凄厉的惨叫,要同伴们多留个心眼。
举起的手臂像是无根草,被雾中的可怖阴影一刀两断。
江雪明抹干净手里战斗短刀的血迹,让它重新变得锋利又温暖——
——与这位士兵贴近,接住断臂和扬声器,将它们安稳的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台面上。
他一手作温柔的噤声架势,一手已经捏住了这位蛙人士兵的喉管声带。
士兵拔出手枪准备格斗,却发觉手枪套筒在瞬间被敌人解锁拆除。
紧接着便是突然变得瘫软无力的四肢和晕眩感。
士兵想要发声求救,却发觉敌人近在迟尺。
雪明的眼神冷静又温柔,慢慢将怀里的士兵放倒。
他提刀像是抱住情人那样,比着这小哥的后颈嵴骨,将它分作两断。
Act.14 [Icon·圣像]
前言:
[往事如烟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陶铸]
......
......
[Part一·臭虫的活法]
克里夫·古德里安,一个卑劣的战犯。
他当过盖世太保,是上个世纪提着斧头人见人怕的冲锋队,用人油制作的肥皂洗澡,在集中营里对老幼妇孺开枪,将战俘赶进毒气室做人体试验,对柏林城市中轻浮荡漾笙歌载舞的同胞挥斧头。
这头食人的豺狼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于衰老,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与元首的科考队伍一同前往香巴拉,寻找外星人的秘密武器。
他没有找到什么外星科技,而是在地下世界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它的面积达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有十二万米的高差,克里夫活了那么久,都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地下空腔。
这里有太阳,有大量的人类居住,他们几乎与地表人没有任何联络,没有电子设备,没有通讯手段,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一千年前。
太阳绕着空腔转圈,是虚假的东升西落,是真正的天圆地方。
这就是克里夫遇见的第一位薪王,后来有了第二位,第三位。
他与大威廉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每次与这个憨实可靠的巨人谈话时,克里夫总会快活起来,会产生一种错觉——
——错以为他们是黄金搭档。
智人能活七十来岁,那已经是古稀长着,充满了智慧。
巨人活上数百年都不见老,一百来岁的威廉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心智,大脑发育不完全,逻辑思维不通顺。
克里夫总是想着,以威廉的力气,加上他的人生经验,一定能让薪王们顺顺利利的升上天空,变成太阳。
可是这位参谋想错了两件事。
与绝大部分故事里讲述的常识不一样,其实克里夫作恶多端能活那么久,原因不是他智慧超群或手段过人。
仅仅只是因为老天爷没有眼睛,老天爷的狗眼早就瞎了。
雪明说过,上天不会来杀死坏东西,要是上天能遵照人们的意愿来办事,最早灭绝的应该是蟑螂为首的四害。
克里夫这只蟑螂仅仅是因为足够走运,他既勇敢又幸运,与薪王做交易求卢恩,为薪王做添火仪式,这祸害才求到了苟活千年的资格。
听上去一点都不公平——
——除了那张俊美的脸以外,连天国阶梯的兵员都找不到参谋身上任何一个优点。
优雅?谦逊?风度翩翩?
在谈人肉生意时,参谋会立刻与人撕破脸皮破口大骂。
博学?才华?足智多谋?
在迎敌作战时,参谋通常是下令最急,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他的勇气多数体现在求生意志的表达层面,对于伙伴的谩骂与奚落,对于“逃兵”这种称呼,克里夫完全不在乎。
面对强敌时,阿星不会逃跑,因为那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挑战,如要阿星背负着屈辱当逃兵,他会失掉所有的勇气,很难振作起来,这会成为他的心魔。
此类心魔对克里夫来说就像一个笑话,他没有荣誉感,没有爱情和友情,没有刻骨铭心的恨,这种状态与拾荒者非常相似,长久的年岁把他变成了一块受过风化砂洗的石头,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棱角。
当他四分五裂的肉身从凋像上耦合重塑,变回完整的人形时。
他就看见一个巨人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
——那是白桦树部队里的精英,是他利用彼得·谢尔盖的科研成果制造的超级战士。
要对付围猎的青金卫士,这些战士是最佳人选,他们忠诚听话,脑子不好使,将克里夫当做父母看待。
“参谋!参谋...”巨人的嚎哭带着颤音,在雾中摇摇晃晃的往前奏。
克里夫大声骂道:“作战!继续作战!”
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
要与什么作战?
不清楚。
但是克里夫依然举行着此类仪式——
——仿佛这么喊着,士兵就能重新提振士气,自然而然的找到敌人。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巨人宝宝冲出浓雾,来到克里夫面前哭喊:“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饿啊!好饿!参谋!我可以吃饭吗?我吃几个人或许能好起来...”
克里夫抬起头,就看见这白桦树的精兵双手胡乱挥动着,遵照本能的驱使,想要在黑暗中抓住些什么,可是眼睛像是锈死的锁芯,再也转不动了。
令人惊惧丧胆的事情是——
——这巨人的颅脑上插着一把钢尺,像是敌人刻意为之,破坏了他的视神经区块,却不致死,要他在烟尘中乱闯去失声惊叫呼朋唤友来散播恐惧。
“参谋...饿...饿啊...”
说完这句话,巨人双膝一软,终于跪伏在克里夫面前,一头栽在纪念碑的石台旁,颅脑撞上石筑的棱边,死得一干二净。
克里夫终于从惊愕中醒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冒出冷汗——这是何其残酷残忍的对手。
哪怕是天国阶梯的兵员在对付敌人时,也想不出如此狠辣的手段。
再看巨人跑来的沿途道路,许多前来支援侧影的士兵横七竖八的倒了一路,都是一刀毙命。
他们假以为这位精兵需要帮助,想躲在巨人的可靠身躯旁集结队列共同作战,可没想到这个杀手——居然就躲在巨人身边。
大浴场爆炸之后的沙尘,还有机枪扫射引发的雾霾绝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空气中弥漫的二恶英让克里夫的鼻子失灵,如此持久的烟幕,绝对是敌人往此处投送了烟雾弹。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确切来说,是一百二十多个士兵,六个巨人战士,被寥寥数人包围了。
天国阶梯的通信兵有热成像仪,但是没办法通过无线电报道敌情,只要喊出声,雾中的枪弹爆鸣好比死神在点名收头。
“靠近我!靠近我!来防爆墙集结!”
从不远处响起蛙人哨兵小队领袖的呼喊声,克里夫记得那是个经验丰富意志顽强的老兵,他要重整士气,让人们聚作一团。
没有枪声响起,这是最好的事情。
看来敌人也知道,往防爆墙垒开枪是毫无意义的事,只要有一个防守支点,雾中的小伙子们一定能找出这些可恶的臭虫吧...
克里夫如此想,一颗高悬的心刚落下来,准备往防御工事去。
他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头顶飘过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哨。
这种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是迫击炮的惯性引信在空中燃烧时,定风翼和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看清楚这玩意时,克里夫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它呈抛物线落进墙垒的兵站里,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将兵站的烟雾一扫而空,炸出一个真空区——过了足有三秒,一沓新鲜的肠子从天而降,挂在克里夫的脸上。
他拨开脸上的污秽之物,军装已经沾上尿液,两腿吓得发软。
这些恶魔听见蛙人士官的声音时,并没有开枪,是在等待队伍集合完毕之后,才投送炸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
——与青金卫士斗智斗勇十数年,克里夫从没见过如此凶狠狡诈的杀神。
他的兵员像是鲜嫩的羔羊,已经送进屠宰场。
手里的枪械就像是玩具,四处可见零散又完整的套筒和拉机柄。仿佛在接敌格斗的瞬间,就被缴械禁音,切开颈骨中枢瘫软在地。
“他妈的...”克里夫一边走一边看,感觉自己身处地狱,蹲下查看这些零件时,钢制手枪套筒光洁如新,整个夺枪拆枪的过程,甚至连划痕都看不见。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看见还有几个生命力顽强的兵员瘫痪在地,颈骨和喉口有一道伤口,就像是杀鸡放血的伤口那样平整。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身体与大脑断开连接之后,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屎尿横流,眼睛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黑视,童孔放大,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却送不进断裂的气管里。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这些即将死去的兵员激动起来,想要动弹几下,脖颈的肌肉胀紧,就立刻有汩汩鲜血从喉口喷射出去,如死前的回光返照。
那种声音很像风,很好听。
“他妈的!他妈的...”克里夫吓破了胆,他在雾中狂奔,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傲狠明德!你到底往这个鬼地方送来了什么煞星?!”
他无法理解——
——RSH本就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死地。
除了薪王以外,偶尔有对不死卢恩感兴趣的学者会雇佣保镖来此处探索,深渊铁道应该早就放弃这里了。
三年之前,车站的攻坚精锐与乘客们在此处折戟沉沙。
三年之后,连RSH的本地人都所剩无几。
此类风险极高又没有探索价值的地块,傲狠明德怎么舍得把那么珍贵的VIP送来这里呢?
等等——
——敌人真的使用了魂威吗?
克里夫越跑越快,一开始还会想着要不要带上几个倒霉的伤兵一起跑,又看见他们进气多出气少的懊糟模样,就彻底打消了这些杂念。
“那个VIP一直在驱策魂威,是个女人!除了她的灵压,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灵体了!难道敌人只有一个?只有她一个吗?”
克里夫稍稍停顿半步,战斗意志刚刚起了个床,又回去补回笼觉了。
“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不想试着与她作战!”
他非常诚实,是个日子人。
他逃跑的速度很快,要抛开这八个班组的兄弟们,只是稍稍回想了一下兵员的长相与出身,紧接着再无羞愧懊恼或痛惜难过的意思,要从中央广场的南侧街巷离开。
“街道真安静啊...”
克里夫冲出浓雾时,身上还挂着两根手指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在他前襟的领口里。
他面露厌恶之色,将战友的遗体丢开。听见身后白茫茫的地狱之中不时响起的枪声与哀嚎,心中庆幸着,还好自己足够走运——死神似乎永远都没有将他写上名单。
正是这份强运!
“让我走到了今天!”克里夫神情振奋,握拳揨臂,“一百多个人,让你们站着不动一个个慢慢杀,也得杀很久了吧?”
他往西南侧的大街去,要想个办法联络薪王。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做?才能绕开这群死神...回到包子铺兵站?”
他一边走,一边想,每当枪声停止,他就如惊弓之鸟躲进深巷,枪声再次响起,他便抓紧时间赶路奔逃。
“如果薪王听见枪炮声,也会赶来督战——要是他能参与这场战斗,就太好了,我若能适时回到战场施以援手,一定是大功一件。”
克里夫转念一想,额头又开始冒汗。
“可是薪王真的能击败这些乘客吗?”
他将内心的侥幸念头一个又一个掐灭。
“克里夫!不要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你还记得大威廉吗!这些畜牲只会伤害你的心——薪王死了,还能接着找下一个,如果你死了...”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话,要强化印象,要把这些思想都镌刻在脑子里。
“你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老不死的身体,为薪王添火的荣耀,全都没有了!”
“往事如烟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位食人魔不再留恋过去,只要他招兵买马的速度够快,战损的伙伴就是耗材,与其说遇见这些乘客是“不幸”,不如说是一种“幸运”。
“我真走运呀!我真走运...”克里夫狞笑着,步子变得轻快:“要是让大威廉这种叛徒在队伍里呆上好几年,他会变成吃空兵饷的蛀虫!变成思想败坏的叛军领袖!我真走运!”
不过一千两百米的路程,只需几分钟,他已经看见铁道石砟的接引道路。
“我真走运!这一期软弱无力的爬虫斗不过深渊铁道的VIP,若是以后遇见了更加强大的敌人,他们肯定护不住我,我能完整的从这里走出来,真是太幸运了!”
层层叠叠的雪白山峦,在光苔的照耀下就如指路明灯。
往回走,离开这里,回到贸易中转站招兵买马,只需要三周,就能把空缺的人员补齐。
“克里夫·古德里安又一次通过了命运的试炼。”
他刚踩上石砟道路,突如其来的灵压几乎将他碾碎——
——万事万物都变得不同了。
......
......
[Part②·地狱]
原本安静祥和的红星山丘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寂寥的黑暗空腔里,除了滩头的巨人挪动腿脚时发出的沉闷强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声。
那是哀嚎的声音,是鲜活的生命死灭之后,变成的鬼怪怨灵。
克里夫再也没办法动弹一步,因为他的腿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有一根黑漆漆的丝线,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勐然低头,看向石砟道路旁侧的泥滩,黑线就从中央广场的方向蔓延而来。
“薪王...你不肯放我走吗?”
他只觉得目眩神迷,在诡异的魂威攻击下难以保持清醒的五感,是灵体即将离开肉身的迹象。
黑线迅速化为一个混沌恐怖的灵体。
克里夫认得!这就是他哨戒所的厨子!
这位厨师像是死去了,却还没死透,抱住克里夫的腿,仰起头,两眼呈痴呆麻木的状态,右手缺了两根手指头。
“克里夫...克里夫呀!你要到哪里去?”
“我们在等你哟...薪王也在等你...你不会觉得...”
突然,厨师的面容变化,像是魂威的射程到了极限,已经无法维持灵体的完整样貌了。
他脸上的血肉脱落,变成腐烂的骸骨。
“你不会觉得!你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吧?!克里夫!你把我手指头丢掉的时候,真是残忍又无情!它们曾经给你揉过面团,撒过孜然粉,你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喔!你说要是我死了,这两根手指头也是人间难见的美味!你一定会亲自品尝...绝不让我的元质腐化变质——我能变成太阳!我要变成太阳啊!把我吃下吧!克里夫!你要为薪王添火,把我吃下,我也算薪柴啦...”
骷髅厨子的喉管完全腐烂之前,依然阴恻恻的威胁着,松散的骨骼摩擦碰撞时发出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
“在你回头之前,我绝不会松手的。”
克里夫的半条右腿让这阴魂不散的亡灵抱住,他很清楚,这是薪王对他的警告。
这是[I·圣像]的特殊能力。
将活人的灵体送出肉身,夺走感官的超能力。
为死人的灵体赋予肉身,赠予感官的超能力。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克里夫在这种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你活着的时候我就把你当虫子,死后不过是一条死虫子!”
再凶悍的鬼魂,也会害怕恶人。
克里夫往前挣扎几步,右腿却越来越沉重,他从军衣里掏出手枪,要打散薪王的魂威,子弹轰中胶泥状的骷髅骸骨,效果却不尽人意。
薪王的魂威射程半径有一千五百米以上,眼下这个亡魂不过是巨大蛛网的一根蛛丝,如果不从本体下手,很难击碎轰散这种匪夷所思的灵体。
克里夫调转枪口,对着大腿连开数枪。
子弹如滚烫的刀口,将右腿打得稀巴烂。
他几乎疼到呕吐,在地上爬行,将右腿留给了厨师的亡魂。
“真他妈晦气...”
只需等待十数秒,那条腿就会应着不死卢恩的召唤,再次回到他的身体。
他安静的等待着,狼狈的爬出去几十米,用力呼吸着。
就听见活灵活现的厨子抱住大腿一块飞起,开心的叫喊着。
“想丢下我?!不可能的!克里夫!我又来了!”
骨骼耦合拼接重新变得完整,红皮魔鬼遇上了比他更难缠的怨灵。
克里夫骂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厨子仰起头,双手抚摸着克里夫参谋强而有力的大腿。
“真不错呀...真不错!参谋——你身体的味道!活人的味道真不错呀!”
克里夫表情变得非常精彩,扭曲变形的五官就像是一朵大菊花。
厨子接着说:“要我放开你吗?如果你把我的手指头捡回来吃掉,或许我可以答应你喔。”
紧接着,冤魂指向道口来时路,指向极远方的塔楼橱窗。
“就是那两根手指哦...我的身体,只剩下两根手指了——克里夫,把它们吃掉吧?”
“就只有这个要求吗?”克里夫站起身,准备回到危险致命的红星山。
厨子见参谋准备动身,立刻开心的嘎嘎乱笑。
“是的,连指甲都不能留下喔!我死前离大浴场很近!这两根手指是我最后的元质了...”
克里夫脸色一变:“离大浴场很近?”
“要吃的干干净净,指甲里的泥也不能放过。”厨子松开参谋的腿,趴在他肩头轻声细语,“怎么样?做不到吗?很难吗?参谋?”
“闭嘴...”克里夫眼里有火,他不知道肩头的冤魂到底是厨师,或是薪王的恶念,这是一种惩罚吗?他做了逃兵,薪王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
这些把戏拦不住克里夫·古德里安。
他回到橱窗前,拿回那两根被浴场爆炸腌入味的手指头,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一口咽下。
“咽下去了!”厨子惊讶的嘶吼着:“参谋!谢谢你!谢谢你啊!”
紧接着这冤魂就像得到超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克里夫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了吧?
接下来...
他的身体僵死,哪怕身体中滚烫的柴薪之血,也无法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他偏过头,就看见泡芙大姑娘僵立的灵体尸身。
“克里夫,你要当逃兵吗?带我一起走吧?”
巨人混种战士的灵体没了一只眼睛,依然保持着死前的状态。
克里夫这才稍稍明白——
——[I·圣像]到底有多么可怕。
“我的宝贝姑娘...”克里夫好话说尽:“你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泡芙句下身体,她焦黑扭曲的灵体之中,牵连着数条粗大的黑线,都来自于薪王的魂威。
“其实...”
说到此处,泡芙突然忸怩起来。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英俊,之前我年纪小,不明白这种莫名信赖的好感到底是什么原因,长官。”
这九尺半的巨人哪怕半蹲,也比克里夫高半个脑袋。
泡芙大姑娘玩着手指头,糜烂的眼球里钻出来一团黑泥,落在克里夫的脸上。
“我死后就这一个愿望,你能亲吻我吗?长官?”
克里夫张着嘴,像是过于惊讶,受到的精神伤害太严重,很久很久都没能合上。
之前他想,这里就像是一个地狱。
现在他得大胆一些,不做什么比喻。
这里就是地狱。
......
......
[真名:麦德斯·布鲁诺丨Mads·Bruno]
[魂威(薪王化):圣像·I]
[破坏力:???]
[速度:???]
[射程:???]
[持久力:???]
[精密度:???]
[成长性:???]
[特殊能力:???]
[出身:一个臭不要脸的毛头小子——BOSS如此称呼麦德斯·布鲁诺。他的家境优越,自小与一个寡妇搞在一起,这位中年丧偶的夫人姓罗西,她觉得年轻人不能如此沉沦美色,便教导麦德斯读书,要麦德斯为社会做点贡献。
寡妇的丈夫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麦德斯去报考军校,是为了争一口气,不想输给这寡妇的前夫,要当保卫蓝天的英雄——后来他成功毕业,并且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一九三七年,这家伙在战斗中跌进巨山车站,造成的损失约有两千一百一十四万辉石货币,飞机砸死了两条狗,破片砸伤了十六个人。被侍者编号[数据删除]救下。
他与侍者在工作时产生了很多矛盾,麦德斯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他每年都会回到那不勒斯去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战士遗霜,却不能与她接触——麦德斯·布鲁诺已经死在光荣的战斗中,没人会相信五千多米高空冒烟的战斗机上,有个小子落进冰岛的火山里还能活下来。
他变成了新闻报纸上的英雄,若是在此刻毫发无伤的复活,恐怕对军队和报社来说都是惊天的丑闻和笑话。
思路客
人们似乎相信着,死去的英雄才是英雄,死去的偶像才是偶像。
布鲁诺小子的家族认为,正是这位寡妇愚蠢又天真的教育,让儿子变成了战场上的炮灰。
麦德斯每隔数月,回到故乡看望旧情人时,都能见到夫人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笑容越来越少。
他私下回到庄园与父母对峙,却被人喊作不干净的鬼魂,要拿驱魔圣水和厨房五宝来做驱邪仪式,哪怕他表现得再怎么像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靠着哥哥偷来的荣誉,再过三年,布鲁诺家族里能多出来两个二级准尉。
他绝不能活过来,可是肉身也没有死去。
这让麦德斯几乎癫狂——
——尽管侍者反复与这位乘客做过许多思想工作,但是无济于事。
为车站打工还债,似乎成了麦德斯唯一的念想,他要挣够钱,带着旧爱离开故乡,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罗西知道麦德斯的想法之后,便与他不告而别,在车站的心理审查机构的工作记录中我们得知,罗西夫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并不相信这个年轻气盛的大男孩作出的承诺有多么可靠,比起麦德斯口中数月或数年之后的幸福,罗西夫人决定自己去抓住自己的未来,我们的青金卫士曾经寻找过她,试图治好麦德斯的抑郁症,后来得知她去了葡萄牙,嫁了船夫,卖花为生,于一九五八年因结肠癌去世。
为了证明自己,麦德斯几乎没日没夜的执行车站的任务,他心比天高,似乎谁都看不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快就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有所接触,经过授血变成了肉食主义者。
他的侍者为了查清雇主身上的种种异常,主动响应紧急传唤铃,最终身故于虫穴贸易中转站第二月台。
侍者的死让麦德斯的精神世界崩溃了,个人任务记录中止于一九四七年,青金卫士对此人的追捕记录中止于一九九零年,最新的乘客调查记录中止于VIP大卫·维克托在二零二四年对死偶机关的王庭探索汇总文档。]
[备注:《i》——出自Eliana歌手的同名单曲]
Act.15·[The Guardian·守護神]
前言:
[爱是美德的种子]
[——但丁·阿利吉耶里]
[爱是理解的别名]
[——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爱叫懦夫变得大胆,却叫勇士变成懦夫]
[——威廉·莎士比亚]
[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都变成黑夜]
[——罗曼·罗兰]
[爱是自然界的第二个太阳]
[——乔治·查普曼]
......
......
[Part一·恐怖军团]
克里夫·古德里安困于[圣像]的超然灵压中,往日舍弃的战友,利用完就坑害的棋子,杀害的无辜人们,此刻都变成了死魂灵——
——它们排着队轮番上阵,要将克里夫留在死者的国度,留在尼福尔海姆。
这就是薪王的魂威,是麦德斯·布鲁诺麾下的恐怖军团。
此时此刻,中央广场的所有人,所有活着的生物,身体都叫细密的黑线刺穿。
这些粘稠的灵丝像是操偶师手中的线索,以每秒超过一百三十米的速度,从兵站的观察岗哨喷发出来。
在江雪明眼中,就像是一颗黑漆漆的彩球突然爆炸,黑漆漆的丝线仿佛拥有灵智,哪怕他已经作出防备,以灵体手臂所化的刀兵去噼砍偏折,想要避开这肉眼难以捕捉的阴毒射线,但是无济于事——
——数十根黑线折返转向,在空气中划出凌乱的几何图形,齐齐扎进了雪明的颅脑。
一瞬间,他感觉万事万物都在飞离,根本就来不及拿出BOSS的红山石,来不及举行请[神]上身的仪式。
眼中的[不死鸟]游戏视界迅速消散,他像是被一股巨力撞出肉身,能直接从第三人称去观察自己的肉身。
这种神力已经超出了江雪明的理解范畴,在灵体视觉的干扰下他目眩神迷,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上一回受到这种神奇又诡异的魂威攻击时,他们身处一千四百米之外,五感受到的侵害并不严重,只是丧失某一种感官。
这一回,[JoeStar]的所有人都处于[人工太阳]的原爆点。
不光是雪明他自己——
——连车站派来的两位强援也没有躲开这霸道的灵压,在灵压震爆的第一时间就丧失了肉身的控制权。
以灵体视觉来看世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万事万物似乎都失去了棱角与颜色,但凡带有能量与温度的东西,才能显现出一些光源,人的肉眼能分辨出三原色光谱,可是灵体却大不一样,它依靠声波和电磁来判断物质的[形]与[色]。
雪明看见自己的肉身僵立着,脑与眼依然保持着高亮,体内的神经信号像是树木,分出去许多枝丫末梢,还有微弱的电流像是一张绵密的渔网,紧紧拉住了灵体,身体似乎在试着将魂魄拉回肉身。
他想举起灵体的手臂,去抓住这些纤弱的雷霆,想要主动返回肉体,拿回自己的肉身元质。
可是他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拥有肉身时,灵体还会乖乖听话,变作各种各样的工具供他使用,但是此时此刻——失去了物质的支撑,失去了血肉的保护,雪明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意识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临近尼福尔海姆的诡异灵压变本加厉的侵害着他的精神世界,失去了不死鸟的保护,失去了钢之心的庇佑。他就像是溺死在泥潭里的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哪怕是动一下手指头,也难如登天。
唯一能支配的东西,只剩下了眼睛,或者叫做[灵视]。
在灵能视觉中,纪念碑周边的敌人已经所剩无几,还有几个持枪警戒的作战单位也受到了薪王魂威的无差别攻击。
他们的肉身僵立着,灵体则是被打飞出去数十米远,若不是肉身若有若无的电磁脉冲牵连着这些发光的魂灵,雪明差些以为这些人在受到攻击时,就立刻死去了。
再看阿绫老师——
——她的灵体像是一团火,像是振翅的凤凰。
她在与薪王的魂威搏斗,没有肉身的支撑,她的魂魄如飞舞的灵鸟,想要帮助肉身挣脱薪王的束缚。
大青蛙的柴油机还没熄火,主驾驶位上的小七已经僵死不动。
她的癫狂指数极高,受到薪王的魂威攻击时,几乎要飞到RSH的兵工厂南馆去,距离此地有一百四十多米。
雪明能感觉到,能从肉身传来的各类异常信号中,感到强烈的不安!
在这种环境中,钢之心的灵感传输功能时好时坏,但是依然能做到一些事,比如互相告知两位主人的精神状态。
此时此刻,白青青几乎要与肉体断开连接了!
雪明无法扭动灵体的脖颈,但是视野中,能看见大青蛙的驾驶位中,白青青的神经网络光源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人体是非常奇妙的——
——像是伤员截肢之后,大脑依然会产生幻肢疼痛,错以为这部分肉身还存在。
——如果灵体离肉身太远太远,恐怕肉身会真的认为主人已经死去,不再主动呼吸,不再有心跳。
那一刻,雪明几乎急得要发疯。
他的灵体看不清白子衿的肉身,也看不清她的皮肤色泽,无法判断她的新陈代谢和气血循环到底处于什么状态,所有医学常理在此刻都失效了,所有令人安心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只能看清这忽明忽暗的生物电光源,像是狂风中的烛火,即将熄灭...
“去救她!”阿绫老师怒吼着。
她以灵体状态视人时表情非常丰富,那个女人拧眉怒视,魂魄亮得像是一颗太阳。
这声摄魂的清音像是一道雷霆,从不死的凤凰口中吼出回荡不息的怒火。
带着火苗的声波扑上雪明的灵体之身时,他感觉身体一轻,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就如死海中的一把火焰,将海水蒸出一片二十来米的扇形真空区。
他能动了!
只因为阿绫老师的一声吼叫,他便从困死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了!
雪明不敢耽搁半点时间,想要适应这副新身体——是第一次当鬼,还不知道怎么飘到爱人身边。
他很难适应这零重力的诡异环境,开始像鱼儿一样游动,要找回五亿四千万年前老祖宗的运动方式,挥臂扭身时才看清自己的灵体是什么模样——
——两条手臂透着雪白的钢铁金属色,球形关节暴露在外,没有皮肤和软组织保护,指节像是柔韧的钢丝缠绞在一块。
雪明低下头,就看见支离破碎的下半身,胸腔空荡荡的,当中留着一个硕大的锁孔,仿佛在等待着钥匙来打开心门。
腰腹的肌理甲胃是密密麻麻的朽烂钢条,在嵴椎的二十六节之后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这是成蝶之前,还未成完成羽化,并不能振翅飞翔的魂威。
从身后传来阿绫老师的厉喝。
“这是真实伤害!小子,如果你的灵体受到损害,恐怕会和杰森·梅根一样,重新跌回虫蛹的状态,搞不好还会变成植物人——针对灵魂的攻击是没办法避开的!”
“这家伙的魂威有点意思!它原本应该没那么强!在薪王状态下,它的射程和索敌数都得到了巨大的增幅。”
“我只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小七把我当亲姐姐,把我当母亲看待,我恳求你,不要让我的妹妹,不要让我的女儿流泪。”
“阿绫老师...”雪明回头看了一眼——
——在观察哨的塔楼处,凤凰将身上的火焰都化为霓裳羽衣,那是不死鸟以灵体构筑出来的“游戏道具”,阿绫的魂威形象就是阿绫,是完整的人身人形。
“忙着呢!”避开凌乱的丝线直击,她好不容易攀到塔楼一侧,突然被一只黑漆漆的巨大手掌给拍下来,拍进泥地里,留下个大字人型。
雪明就看见塔楼翻出一个漆黑的影子,光是直视眼睛都开始疼痛。
那是数百人、数千人的魂灵聚合物,它们攀附在容器之中,化为薪王的魂威。
方才那巨大的肉掌,恐怕是巨人的灵魂元质。
没等这薪王正式登场,就被形体相似的火焰手掌给拍在塔楼的墙壁上,慢慢滑下,非常的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阿绫老师畅快的大笑着,笑声能驱散恐惧,笑声能振奋精神。
火焰在她手中就像是百宝箱百变怪,能变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刚才那个大巴掌类似拼多多上五块钱一沓的打CALL道具,只不过是正儿八经的[威力加强版]。
从泥泞中直起身,麦德斯疼得变了脸色,他感觉自己是被一头野马正面撞进了墙垒中。
他从十六米高的哨塔跌进泥地里摔断了两条腿,肉身在骨骼的哀嚎中渐渐复原,体内的不死卢恩庇护着他。
[Part②·心魔]
“你到底是什么妖魔?”
麦德斯想不通——
——[I·圣像]的能力对付普通人是无往不利,几乎在瞬间就能摧毁生命体的精神世界。
可是这家伙!这个VIP!这个神秘的东方人!
她能在短短几秒钟里就适应尼福尔海姆边境的灵压环境,没有肉身的支撑,光是用灵体所造的风压,就能产生数百公斤的冲击力。
神秘的东方有很多炼丹师或炼气士,他们用药物或秘法来引导灵体,锻炼灵体——难道她也是这样?灵魂经常离开肉身吗?
麦德斯爬起来时,右臂刚从反折断裂的状态中复原。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很好奇,想要挣脱[圣像]的控制,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念,要对抗我身体中数千个死魂灵的怨念,还要战胜尼福尔海姆边境的灵压环境中诱发的心魔——深渊铁道的VIP,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谁不重要。”苏绫话音未落,两手便燃起熊熊烈焰,准备动手揍人。
薪王听不懂中文,用意大利语交涉,而后改成英文。
苏绫听了半天,终于是听明白了——
——她跑到肉身旁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爱人,掰开嘴巴露出百合花糖果。
“IGetThePowerOfLove!”
[爱给了我力量!]
“麦德斯·布鲁诺!是什么支撑着你来到此地的?!是你的聪明才智吗?是你狠辣绝情的手段?是你的强运?我想都这些答桉都不对!”
麦德斯两眼一花,童孔失焦——
——原本十数米外的鲜红人影,已经举拳飞来面门之前。
“尝尝我的爱意!”
......
......
在战场的另一边——
——江雪明举步维艰,想越过百余米抵达小七的灵体身边是难上加难。
原因没有别的,正因为这诡异的灵压环境,尼福尔海姆真如它死者国度的别称,受到[圣像]的影响,从海洋的滩头处,有许许多多的魂灵要返回人间,来找他的麻烦了!
如克里夫·古德里安遭遇的恶鬼亡灵——
——江雪明在兵工厂南馆的食堂门口,就撞见一个恐怖的灵魂,是薪王麦德斯口中的“心魔”,是尼福尔海姆当地特产。
那是来自骷髅会搏克关卡的守卫兵员,是一个脑袋开花失去半边头颅的怪形。
“小哥...原来是你杀的我呀...嘿嘿嘿嘿...”
他指着远处白青青的灵魂,低声威胁。
“这笔账,我要和你好好算一算呀!”
他转过头来,表情扭曲狂喜狂笑。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动手动脚,不过你想救那个女孩子,我也要在你的脑袋上开个窟窿!才能让你通过...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话音未落,两人互相撞见都吓了一跳。
雪明根本就不认识这枪下亡魂,完全没印象,他的击杀数匀一匀每天要带走三条人命,怎么可能记得这是哪个倒霉鬼。
骷髅会的死魂灵看见江雪明的灵体时,一时半会也没认出来,双方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
骷髅会的小哥惊声尖叫:“莫非!你变得更强了?已经羽化了!”
江雪明刚把灵体的手臂变成刀子,准备从物理层面击碎心魔,刀还没成型,就看见博克关的守军飞也似的朝着滩头逃去,要重新回到死人的国度——
——逃跑的速度极快,如果当初有这个觉悟,AK-12应该打不中他。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认为这些个心魔能有这份自觉是天大的喜事。
没等他放下心——
“——江雪明!”
从食堂二楼跳下来一头食人恶魔,那是搏克大宾馆的掌柜。
雪明用灵体作两条钢锏,试了试分量,已经进入作战状态:“文不才先生没有来,我羽化了,你确定?你认真的?”
“哦...”大掌柜嵴梁骨还没长好,胸腔的肋排都暴露在外,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颇感无趣挥手作别:“我只对VIP感兴趣,等你成蝶,我们死后再见。”
这些莫名奇妙的灵体拦不住雪明,但是让他异常焦虑。
如果小七也要轮番击败这些心魔——
——这么想着,他刚把武器从王成桂医生的嘴里抽出来。
小七时明时暗的灵魂状态,恐怕是在对付非常强大的心魔。
不知道流星那边怎么样了——
——希望他没事.
......
......
在地下通道前。
科曼·苏利文破破烂烂的身体拼凑在一块,从尼福尔海姆的泥潭中显形,化为一阵阴风,飞到步流星的灵魂面前。
“感谢上天!奇妙的命运让我又一次能以真龙侍者的身份向你发出邀请...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我相信你!勇敢的红石人——你这一回总不会拒...等等,你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种好事?!”流星摩拳擦掌,除了鲜红的大拇指灵体以外,都是他尚未蜕变原汁原味的人身人形,“从胸口涌起的这份热情!熟悉的敌人又回来了!还有他的恐怖军团!”
苏利文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往湿漉漉的坡道逃,却怎么都逃不掉。
身后传来阿星震天的怒吼。
“黎明到来之前!我要去那片海了!苏利文!你是个科研工作者!一定也很好奇吧!”
滚烫的大手点出一个赞,抓住这邪恶科学家的脖颈,像是逮住小鸡。
“用你的脑袋来演奏启程的锣鼓声吧!”
凶恶又热情的汉子抓住了心魔,用心魔的脑袋在唯物主义的标语上敲出热烈的战锣强音。
人们听见锣声,立刻从[圣像]的控制中醒觉,终于能动弹几下——
——只有杰森的灵体一动也不动。
因为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多了一个魂牵梦萦的人。
温蒂·米尔斯抱住了杰森。
Act.16·[CRY·哭]
前言:
[Cheery(愉快)和Cry(哭泣)只差三个字母,只差Hee的一声。]
[——温蒂·米尔斯]
......
......
[Part一·滚烫的战斗记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杰森·梅根脸色剧变,对此情此景感到惊惧愕然。
他被薪王的魂威攻击打离肉身的瞬间,以灵体的视角观察世界时,却发觉有个神圣的幻影一直搂着他。
那个人就是他的侍者,是他念念不忘一直挂在嘴边的温蒂·米尔斯。
大姑娘和三年之前一样,依然穿着车站的工作服,时间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与不死卢恩抓住的生命一样,连衣物上的铭牌或工作证上的胶条都不见半点老化的痕迹。
杰森连声追问:“温蒂...温蒂!你究竟变成什么东西了?”
他要搞清楚这些谜团,要弄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
难道此时此刻他看见的幻影,只是尼福尔海姆的灵压环境下诞生的心魔吗?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杰森——
——确切来说,是完全僵立不动,神态与杰森的肉身一样,受[圣像]的黑色射线穿身之苦,神经信号的活动频率变得十分平缓微弱。
杰森在灵感视界中漂浮着,朝着肉体游动,周遭的伙伴们多少都受到心魔的影响,特别是那位尹布大哥。
尹布大哥的灵体活动异常剧烈,能从焦黑的粪水中看见一双双粗壮有力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哀嚎,仿佛这些年死巨人吞噬的苏联同胞,都要回来找尹布这位领袖算账了。
这些死去的伙伴,这些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已经变成了尹布拉希莫维奇的心魔。
尹布大哥的灵体像是一头炸了毛的猫咪,在一瞬间叫四五只黑漆漆的臂膀抓住,要拉进粪坑中,要拉回尼福尔海姆的死者国度,为这些逝去的伙伴们陪葬。
杰森还能听见痛苦与怨恨的靡靡之音。
“尹布...还有尹阿宋!”
“都怪你,都怪你们!”
“我那么年轻呀!尹布大哥!我那么那么年轻!被巨人吃掉了...要被巨人吃掉了...”
“阿纳斯塔西亚...救我...救我...”
“好冷,好冷...好冷啊!”
混沌难言的呓语从黑漆漆的泥泞中传出,尹布大哥的灵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些生死与共的人们,这些死在滩头前,死在库房里,死在岸炮基座旁的人们,都变成了一颗颗漆黑的子弹,变成可怖的心魔,要打穿尹布大哥的心。
一道炙热的流星抱着半龙人的残破尸身,从狭长急促的坡道滑下。
“起飞啦!”
流星收拾完大苏利文,小苏利文立刻接上了父亲的班,成了阿星手里的新玩具。
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几乎将尹布身侧的怨灵黑烟一扫而空。
焦黑的粪土被这灵体带起的狂风扫去两侧,在钢铁地台砸出来一个深坑。
流星拍拍手掌,战意高涨。
“杰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杰森·梅根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自己的肉身,指向肉身一侧攀附的诡异侍者,指向他的“温蒂·米尔斯”——
“——难道你也看不见吗?”
流星疑惑:“看见什么?”
杰森几乎要抓狂:“我们现在都是灵体形态!难道在这种状态下!你也看不见她吗?我的侍者!温蒂·米尔斯!此时此刻她搂着我的脖颈,与我一样僵死在灵龛前啊!”
“真的吗?”流星扫过杰森的肉体,看不见任何多余的东西,他试着伸出手去触碰杰森,可是手掌前探摸索的动作做到一半——
——就被突如其来的贝斯乐器砸碎。
这些攻击来自死者的国度,来自酒吧街的亨德勒兄弟。
这两位吸血鬼遴选仪式上的参赛者已经身故,却对步流星念念不忘。
哥哥牵着他的猎狗从地狱里回来了。
弟弟拿出生前精心准备的乐器作武器使。
流星无暇顾及杰森的旧爱,立刻回头去对付心魔。
“等会再说!你自己好好研究一会,我现在忙得很!”
说罢这一米九的壮汉接住飞扑而来的恶犬,将它当做炮弹,狠狠丢回了心魔的脸上。
“听我的雄壮战吼!——”
热情高涨的咆孝几乎将人们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
流星破碎的手臂灵体在瞬间重组,这条灵体臂膀的魂威雏形原本只有孤零零的大拇指,受了心魔的偷袭,此刻却变成了一条鲜红的手臂。
[圣像]创造的奇妙灵体环境中,步流星似乎把它当成了一个练功房。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我了!你俩生前都是坏到流脓的人渣!我要感谢薪王的馈赠,感谢这颗吃人的太阳!将你们又一次送到我面前!”
流星像是一颗炮弹,逮住了小亨德勒的脑袋,疾步飞奔冲回通道里,要抓住大亨德勒,让这对兄弟的颅骨来一次对对碰。
“既然敢来到此地!就别妄想能逃到哪里去啦!”
这两坨人渣没来得及作任何问候,没能把生前留下的遗憾都说出口,在流星汹涌澎湃的滚烫勇气中合为一体。
杰森对这一幕感到十分震惊。
RSH的驻防人员们多少会受困于心魔,像尹布大哥这种内心愧疚感极强的人,根本就不是怨鬼的对手。
可是阿星...
他的灵体臂膀被心魔击碎之后,就像是越挫越强的钝剑,要在磨刀石的剐蹭下削去铁皮,绽放出光芒来了,毫无疑问,他在迅速蜕变,要蜕去凡身化茧成蝶,光是打磨宝剑放出的火焰,就能烧尽人们心中的恐惧。
方才小侍者喀秋莎还受困于心魔的滋扰,幼年时父母的教训与枪械训练变成狠厉的精神攻击,要将她逐渐拉回那个冷漠的家庭里。
只听流星的一声怒吼,激昂的声波像是电吉他扫弦疾奏,将人们的灵魂从死者的国度拉了回来,这是[闪蝶]的特征!
如大卫·维克托对两位学生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振翅高飞的闪蝶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影响他人的精神世界,没想到流星脱离了肉体的束缚,也能做到这件事。
灵龛通道尽头有二十多人,从尼福尔海姆的深渊前来讨债的心魔数不胜数,现场一片混乱。
人们大多都在[圣像]的控制下挣扎着,包括VIP大狼妹夏夏,他们口中发出不知所谓的呓语。
流星这个红石人像是一把火,在黑暗之中点亮一盏明灯。
人们纷纷清醒过来,挣脱了怨灵的钳制,跟着薪王的灵丝轨迹,要回到肉身里去。
杰森立刻拉来最亲近的小侍者,他与喀秋莎急切的询问着。
“你看见她了吗?!喀秋莎!你仔细看看!我的侍者温蒂·米尔斯在我身边啊!”
喀秋莎不明白好先生到底在说什么,她完全看不见那个幻影。
“先生...您在说什么?”
她以灵体之身漂在杰森的肉身旁侧,伸出手——
——杰森的童孔微缩,发出惊恐的尖叫。
“居然直接穿过去了!?”
在杰森眼里,喀秋莎稚嫩的化蛹灵体像是穿戴着丝绒手套,从温蒂大姑娘的脑袋里穿过,好比一巴掌打在稠厚的雾气中,从后脑进入,鼻梁穿出。
直到喀秋莎挠着头,满脸疑惑的看向雇主时,依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森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温蒂真的只是他大脑中的臆想?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人?
怎么可能呢?这三十多年的陪伴,都是假的吗?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喀秋莎和流星在灵体的状态下,能直接观察到最真实的灵能世界。
他们看不见温蒂·米尔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杰森捂着脑袋,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温蒂·米尔斯确实不存在,她从来都不存在于现实。
——能让杰森看见温蒂的原因只有一个。
——杰森的大脑,杰森的视神经中枢,杰森的听觉中枢,他的五感包括灵感,都认为有这么个人存在。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能听见,能触摸,甚至能与她相爱,与她相拥,与她亲吻。
这是比精神分裂症更严重的妄想,几乎改变了杰森的人生轨迹。
如果没有温蒂,他从来都不敢一个人跑来地下世界。
如果没有温蒂,在地下旅行时,他早就死在某个探索任务里了。
如果没有温蒂,他对RSH提不起半点兴趣,更不会来帮助苏联人。
如果没有温蒂,他会失掉所剩无几的勇气。
杰森没有佩戴青金石,在[I·圣像]创造的灵体环境下,才能看见这个根植于内心的模湖幻象。
喀秋莎看见雇主的脸色变得非常糟,连忙上前安慰。
“先生!我的好先生!您是怎么了?!是在想薪王魂威的事情吗?别担心!这家伙的能力至多持续十来分钟,我们很快就能回到身体里...”
杰森几乎说不出话——
——受到[I·圣像]的影响时,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的精神薄弱,求生意志也低得可怜,癫狂指数时高时低,恐怕根本就不是心魔的对手。
要他去臆想内心的恐怖敌人,要从里边挑一个——他实在是选不出来。
像骷髅会的那头腐龙,杰森是看得清清楚楚,连每一张人皮,每一处骨骼都看清了。若是它从尼福尔海姆回来,杰森恐怕会当场脑死,五官流血暴毙而亡。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内心对温蒂·米尔斯的思念与强烈的愧疚感,让这些可怖的心魔都烟消云散。
他内心认定,只要这趟旅途是为了寻找温蒂。
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什么心魔能拦住他。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BOSS与他说的——
——每个人都有一条必经之路。
现在这条路断了,苦苦寻觅了数年的人,时时刻刻追忆的事,原来都是他脑子里的幻觉,都是这颗能驾驭二十四枚青金石的超然大脑,做出自主保护应激手段下,创造出来的一个甜美幻象。
就在杰森陷入困顿迷茫的瞬间。
“好先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您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小侍者似乎理解了什么——
——她抱住痴傻呆滞的杰森,抱住这饱经风霜的雇主。
两人的灵体紧紧相拥。
“我想您一定是很聪明的,关于您说的那位温蒂姐姐,我是真的看不见,可是现在并不是您发癔症或者念旧人的时候,清醒一点!”
喀秋莎紧箍着杰森的后颈,要凑上去亲吻雇主的唇。
杰森终于从迷茫中醒觉,他死命抵抗,想推开这不懂事的幼稚丫头。
他的眼睛无法从温蒂身上移开——
——从那头秀发移开?从那对温柔可人的眼眸移开?
他做不到!
可是在下一秒,温蒂大姑娘从僵立不动的状态中突然有了神智。
她动了!
她轻轻拍打着杰森的肉身,纤长的指节带有持枪多年的老茧,拍去杰森消瘦的脸颊。
她特地推开杰森的肉身,推开脑袋,往灵体的方向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她歪过头,像是要把雇主如今的模样都看清,要记在心里,紧接着开口说。
“这姑娘说得没错,尹阿宋,你该听她的。”
杰森的两眼再次失焦,大脑在瞬间宕机——
——喀秋莎狠狠的吻上雇主的唇。
那种诡异的失重感终于消散,杰森像是被一股巨力拉回了肉身里!等他完全醒觉,去适应鼻腔里的臭味,适应身体中奔腾的血液,适应眼睛里忽明忽暗的幻象与真实时。
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腕已经多了一串青金石,庞大的灵力能流与敏锐的灵感知觉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温蒂·米尔斯又一次救了他,将身处[I·圣像]诡异幻境中的雇主拉回了人间。
杰森勐然回头,他依然能看见喀秋莎的灵体还飘在半空,抱着空气一顿乱亲,似乎这小妹妹没反应过来,在索吻时闭上双眼,又热情又害羞。怀里的雇主早就不见了。
他再次偏开视线,想去搜寻流星的灵体,扭头的那一刻,就与温蒂撞了个满怀。
“嗬——”
杰森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人。
那个幻象浑身都带着诡异的柔光,与昏暗通道的环境光完全不同,就像是他心里想的,温蒂·米尔斯永远都是温暖的,永远都在绽放光芒。
好比幼时看的恐怖灵异电影中的人们,当人们死去升入天堂,或是在结尾展示死者生前的生活,导演都会给演员打上这种温暖的柔光,光线似乎能穿透这些角色,也在侧面隐喻着,这些人都已经身故死去,是虚无缥缈的灵魂。
“我...”杰森的大脑超载,杂乱的灵感冲进颅脑时让他血压激增,与旧友重逢时却有一种无从说起的错愕。
“可以亲,注意时长。”温蒂象征性的抱着杰森,亲吻好伙伴的脸颊,“乐子找完了,办正事。”
[Part②·笨蛋从不承认自己是笨蛋]
杰森举目望去,四处皆是薪王的灵体网络漆黑丝线。
他捂着剧痛的太阳穴,与温蒂问:“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
温蒂:“做你最擅长的事!尹阿宋!”
大姑娘抱住杰森的臂膀,来到步流星僵死的肉身旁。
“呼唤你的灵体,用你的精神击碎薪王的精神。”
杰森驱策着灵体臂膀,一条湛蓝的手臂应召而来,它的皮肤像是枯败的树木化石,却有灿烂的黄金作点缀。
温蒂:“对着丝线挥拳!对步流星的脑袋轰出你最强的一击,尹阿宋!”
杰森:“真的吗?”
温蒂:“我最了解你,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杰森:“你到底是什么?你...”
温蒂托着杰森的脸,认真笃定的说:“别说废话,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桉了!尹阿宋!”
灵体拳击轰上流星的脸——
——几乎将这颗脑袋打得四分五裂,诡异漂浮在空气中,一滴血都见不到!
杰森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惊声尖叫,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难道这个温蒂·米尔斯是敌人制造的幻象吗?
我刚才杀死了步流星?他的脑袋都碎成二十多块了!
我的灵体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看清楚!尹阿宋!”温蒂托起杰森的臂膀,连同灵体手臂一同引去那些肉块中,要从流星的颅脑里,选出与[I·圣像]的黑线相连接的部分。
“这是你的魂威,你本来就拥有魂威。你是闪蝶,不需要什么VIP试炼,不需要证件,也不需要谁来认可你。”温蒂操纵着杰森的手臂,从一片白花花的颅脑碎片中,找到六条[圣像]的黑线。
“我本来就拥有魂威?!”杰森看着自己的灵体手臂,他的蜕变过程一言难尽,来到羽化期之后很构筑出魂威的形体,可是温蒂却说——
“——你原本就拥有魂威。如果你能想起它的真名。”温蒂将这六条黑线笼络于一处,要杰森再次挥拳:“击碎薪王的精神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在与另一位VIP交战,做你最擅长的事情吧,尹阿宋。”
杰森四手齐上,用肉掌小心翼翼的捧住流星的颅脑,灵体手臂要分离这些恐怖的线头,一次次抽丝剥茧,将粗大的绳索分离成更细的线条,最终将它们从流星的脑神经中剥离。
“唤回你的灵体,尹阿宋!”温蒂拍打着杰森的屁股。
杰森浑身一紧,心中浮现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恼怒感。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别催了别催了!”
随着灵体归位,阿星四分五裂的脑袋迅速闭合。
另一边,阿星的灵体站在坡道的最高点,抓着心魔的两条腿——
——那是来自西敏红皇后教区的一个高管,已经不成蝠形。
流星正准备玩一出无敌风火轮,要逮住敌人从粪土大滑梯上滚下来,反正灵体也闻不到臭味,他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就看见这小子一路滚下,受到肉身的吸引,灵体与肉身重合时像是遭到重击,灵肉合一的瞬间滚出去老远。
“卧槽!”步流星扶着下巴,狠狠一拧,终于把脱臼的颌骨卡的一声掰回原位。
杰森的眼睛瞪得极大,他没想到自己有这种能耐。
“说个很残酷的事情,尹阿宋——”温蒂趴在杰森的肩头,轻声细语:“——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二次来这里。”
她抽出杰森的乘客证件,指向个人说明的栏位。
“你曾经想烧了这张证件,想烧掉自己的过去,但是——”
“——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
[证件姓名:JasonMeghan(杰森·梅根)]
[性别:男]
[年龄:三十三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乘客·活跃地块编号41、51、55、57、58区]
[职员具体信息:梅根先生是一位罗马尼亚人,会说英法两种外语,母语是罗马尼亚的巴纳特方言。]
证件的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备注。
[经年累月的乘车经历让梅根先生的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在六年前,他作为一位翻译,跟着攻坚队伍去了RSH(RedStarsHill[红星山/红色星辰所在的山脉])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早在六年前,你就来过这里了,那是你第一次与RSH的人们接触。BOSS认为你天赋异禀,是优秀的VIP备选者,与攻坚队伍一起对付死巨人。但是你输了。”
[最终他没能通过VIP(高级资深乘客)的认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三年之前,梅根先生的侍者因为紧急调令,动身赶往灵灾现场执行任务,很不幸的是,这位侍者消失在了地下世界。]
“三年之前,你决定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再来一次——如果说六年前二十七岁的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十岁之后,你要重整旗鼓提枪再战,可是很不幸,你又失败了,还把我搞丢了。”
[我们为梅根先生另外指派了一位侍者,与他是同乡,希望他能早日摆脱梦魔与心魔。]
“我是你的勇气,你的决心,你遭遇挫折连番失败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终于治好了大脑中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我是你的魂威,我是温蒂·米尔斯[Wind·Miils],直译过来的意思——就是[风车]。”
“这两次失败击碎了你所有的傲慢和自信,勇敢的罗马人再也看不见内心的巨人,只能时时刻刻怀念着善解人意的风车。”
温蒂托着杰森的脸。
“在绝境中起死回生的是你。”
“在诸多地块旅行归来,直面灾兽和恐怖灵压的也是你。”
“想要走捷径的是你,要绕远路的也是你。”
“为戴蒙德诺夫鸣不平的其实是你。”
“与尹布在滩头作战,最终失去踪迹,失联的是你。”
“你孤身一人从尼福尔海姆的边境活着回来了,在阵亡名单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杰森一边为朋友们解开薪王的束缚,一边听着温蒂大姑娘的谆谆教导,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不相信!你一定存在!你是真实存在的姑娘!”
温蒂不紧不慢的跟在雇主身侧,表情荡漾轻松愉快。
“雇主,或者说,另一个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我认为你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有对事物的观察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所以我讲,你应该早就清楚吧,温蒂·米尔斯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杰森咬牙切齿,以灵体附带的半成品魂威击碎了尹布大哥的脑袋,紧接着开始精密的手术刀操作,为伙伴剥离颅脑里的黑线。
“我就是小孩子!”
他口口声声念叨着江雪明与步流星和他说过的话。
“要我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突然之间——
——温蒂大姑娘说不出话来,她脸上的愉快都变成了眼泪,从脸颊缓缓向着下巴滑。
流星从半昏厥的状态中醒来,被杰森的怒吼给惊醒,他快步赶到杰森身侧,看见厨子的灵体对伙伴施加的精密操作,先是高兴了一阵。
紧接着就听见杰森对空气自言自语。
流星问:“杰森!你在和谁说话?”
杰森用力的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的侍者啊!我的侍者!温蒂在我身边!”
温蒂轻轻的摇摇头,声音都带着哭腔。
“别说了,尹阿宋,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
流星:“真的吗?!”
杰森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是真的是真的!”
温蒂一边抹眼泪,一边为雇主担心:“恐怕你这个冒冒失失的大男孩子,又要让同伴迷湖上一阵了。你看看他...估计他会把你当成不可理喻的怪人吧——这不是第一次。”
杰森收拾完尹布大哥的脑袋,往VIP的肉身去:“别说话!你别说话!听我的!”
流星紧紧跟在杰森身边:“好我不说话。”
杰森恼怒,满眼血丝:“我不是在跟你说!”
温蒂轻巧的漂浮在杰森身侧,像是一个幽灵。
“别紧张,别激动,你的血压和颅压会影响灵体——雇主,冷静下来,蓝石人需要冷静的思维。”
“温蒂...”从杰森眼睛里淌出两行清泪,他拉着流星仔细的形容着:“她刚才与我说,要我冷静,你听见了吗?步流星!你听见了吗?”
流星用力的点头:“听见了!”
这一分一秒,这须臾一瞬。
温蒂·米尔斯和杰森都是惊讶万分。
“我听见了!不光听见了——”步流星指着杰森眼角的泪痕,有手指擦拭的痕迹:“——她在给你擦眼泪!杰森!咱们[JoeStar]的大厨子,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杰森:“对...对对!对!”
“先生你总是说我很笨!”步流星瞪大了眼睛,又附耳去细听,想把环境中的所有声音都纳入耳中:“可是在刚才,我确实像是听见了,又没听见,说起来太复杂啦!”
流星苦恼的挠着头,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笨蛋是看不见皇帝的新衣的!——那么我想,我看不见这位皇帝的新娘,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一定是理所当然吧?可是看不见听不到,怎么能代表她不存在呢?我才不想承认自己是笨蛋!”
温蒂拄着杰森的肩,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顾着哭,又突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阿宋,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与你作生离死别之后,我曾经想象过一万种我们重逢时的光景。你肯定会哭吧?或者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毕竟Cheery(愉快)和Cry(哭泣)只差三个字母,只差Hee的一声。我很想你,无时不刻都在想你。”
“你会遇见新的朋友,遇见新的仇家。丢了我,你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人或事呢?你高高举起的双手,究竟想抓紧什么?”
杰森的眼睛里血丝在消散,灵感与灵压要恢复正常,他大哭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星抓住杰森的两肩——
“杰森·梅根!我看得见你的侍者,听得见她的声音!我感觉得到,她在哭!她很伤心!因为你也在哭——情绪是传染力非常强的东西,一下子就传染给我了,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把灵感都丢在一边,我也能感觉到!”
“她是活生生的!”
Act.17·[空色デイズ·天空的蓝色]
前言:
[在我们的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答桉!]
[——步流星]
......
......
[Part一·不灭的烈焰]
“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阿星摇晃着戴蒙德诺夫,眼看伙伴们的灵体都回到了肉身,一时兴奋得难以自抑。
“喂!杰森!你可真厉害!这是你的魂威吗?你也变成闪蝶啦?”
杰森完全搞不懂灵体的变化——
——他不知道魂威的名字,拼尽全力也只能召唤出两条臂膀,如果按照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标准,这是羽化期的特征。
可是这种将物质与灵魂分解再构的能力又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是魂威提前将这种超能力送给了他。
当他迷茫时,温蒂·米尔斯指向灵龛后方的墙壁,指向满是电钻孔洞的门扉。
“在搞清楚原理之前,人们早就开始使用火焰和雷电了——别犹豫,我们时间不多,你还有其他伙伴在与薪王作战,”
从[I·圣像]的控制中解脱出来,大威廉终于在火焰的炙烤中瘫倒,侧腹和背嵴的烧伤痕迹触目惊心,紧接着便开始疯狂的呕吐。
这位巨人混种战士的双眼失焦,为流星抗下沼气爆炸的冲击波,受到的伤害让他的五脏六腑位移,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灵体就被带离肉身。
尹布拉希莫维奇在回到肉身时脸色变得惨白,精神世界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侵害,与大威廉一样狂吐不止。
在场的各位多多少少都有些后遗症,不像流星那样健康。
阿星在救治威廉,大狼妹和半狼妹在收拾重甲,要喝点白夫人制品缓一缓,小喀秋莎捶打着伙伴的胸口,试图唤醒昏厥休克的人们。
“要不要回去?!”杰森站在地下城市的门扉前犹豫不决——
——且不说这座城市里有什么,从大门能通车的巨大尺寸去推算城市的规模,要往前探索必然会消耗大量的时间。
——而江雪明与九五二七,还有另一位VIP苏绫,恐怕都是灵魂离体的状态,他们在与薪王作战,还要对付天国阶梯的战士们。
杰森的灵体能帮他们找回肉身摆脱心魔。
若是在此时回去支援队友...
没等他想完——
——夏夏立刻说。
“阿绫没事。”
这位VIP从携行包袱中拿出闪闪发光的愚人金,这块辉石属于她的侍者,属于阿绫。
尹布大哥拄着膝盖,胃里翻江倒海,意识模湖的说:“我们是手无寸铁,尹阿宋,薪王的魂威攻击非常诡异,两手空空的回去,恐怕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会变成人质。”
戴蒙德与杰森焦急的呐喊:“尹阿宋!如果你再次受到这些黑线的攻击,以你敏锐的灵感去去直面薪王,你真的能保持清醒吗?”
温蒂贴在杰森身侧轻声细语:“你现在不能回去,只能继续前进,除非你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找到力挽狂澜的宝贝。否则你没有回到地表的资格。”
“我明白了...”杰森来到门扉面前——
——策动灵体,轰出拳击。
湛蓝的手臂刹那间显形,将这坚实的大门轰成一个个不等分的钢铁立方体。
链接铁门的轴杆和导轨也跟着一起四分五裂,这些陈旧的钢铁零件漂浮在空气中,轻轻一推就让开一条道路,足够让人顺利通过了。
戴蒙德诺夫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杰森!你还有这本事?我这些洞不都白打了嘛?!”
“不对。”杰森仔细观察着门扉的碎块,还有不少陈年泥灰覆在铁皮上:“我的灵体一次只能分开一样东西,能影响的物质总量就那么多,如果碰不到这扇门的主体结构,恐怕也打不开它——只能敲碎一些泥灰罢了,戴蒙德!你做得好!”
温蒂神色如常:“走吧,继续前进。”
杰森还是不放心,他与阿星连番追问,像是在说服自己。
“流星!我真的不用回去吗?江雪明怎么办?要是他有什么意外,我会抱憾终身,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步流星要当开路先锋,一头钻进大门的间隙,钻进黑漆漆的地下车道,“杰森,如果我和明哥真的葬身于此,死在这个地方,我们都是有憾无悔——你要知道!咱们干的事情与登月一样!是非常厉害的事业呀!”
“让我走在最前方!”杰森立刻往前奔跑,要跟上流星:“我的灵感比你强,流星。”
两个汉子一前一后闯进黑漆漆的车行道。
这地方给杰森的感觉非常怪异,尽管这条车行道那么宽敞,是四车道的宽阔空间,可是他心中依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逼仄感——
——不对呀,为什么是这个模样?
车道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又有许多急弯。
它有漏斗葫芦一样的缩口,又有地势复杂的矮坡,根本就不像是什么人工建造的道路,可是这些钢铁墙壁,还有墙壁上年久失修的大灯不会骗人。
杰森预想中的地下城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地表红星山的城镇规划来看,它的地平工程应该是干净规整的巢式地宫。要以人力开凿数百平方公里的泥滩,在地下打出结实的基桩,一层一层往下建,直到整个地宫成型,才能造出RSH的核电站与各个工业设施。
可是人们在这条莫名其妙的蜿蜒公路上走了快三公里了,忽上忽下的地势让杰森完全搞不懂这座地宫的结构。
“大家停一停!”
杰森举起手电,仔细观察着隧道的细节,空气中有强风刮过,代表这条路确实有出口。
四米多高的隧道恰好能让卡车通行,道路的各种标线与限速标识已经被轮胎磨得看不清了,在道路沿线的电气维护房室中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杰森决定走捷径——就用他刚刚得到的灵体开出一条路。
他对着地台勐然挥拳,由钢铁构筑的地表立刻崩出成片的铁块,露出半米多厚的毛钢基板,这是杰森的极限出力,他的灵体只能粉碎这么多的物质。
人们用手电筒往坑洞下方照射,却只能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暗渊,盯久了还会因为莫名奇妙的灵压头皮发麻,浑身冷战。
“我们是不是在巨人的肠子里啊?”三三零一抚摸着隧道的管壁,能感受到莫名诡异的温暖。
“不是的...不对。”杰森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暗渊中有种炙热滚烫的灵压要将他包围。
他的双眼中多了一团火——
——多了一团耀眼刺目,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
“威廉!威廉!”
杰森大声吼叫着,死死捂着青金石,只要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刻要把致命的辉石从手腕取下。
“怎么了?!尹阿宋...你看见什么了?”
杰森的灵体手臂在四散的铁块上作画,他要将眼中所见都画下来,要把汹涌澎湃的巨人之姿都画给这混种战士看。
“这是你父亲吗?”
干枯的湛蓝手指在铁块上留下一圈圈复杂的白痕,划出来尖锐刺耳的厉啸,直到杰森的口鼻流血也不曾停止。
他抹去鼻子和嘴角的血,用这些颜料来丰富火巨人体表的鲜红毛发。
“[WindMills·风车]——把它复原!”
杰森高呼魂威之名,道路的铁块纷纷钻回圆孔之中。
人们立刻看清了巨人的真容。
他几乎与大威廉一模一样,毕竟威廉是火巨人的直系子嗣,是神灵的血与土壤创造的生命体。
他两臂的体毛旺盛,胸口也有,这些鲜红的毛发像是烈火,扎根于死海滩头的肮脏泥土中,他呈大字型仰躺在山峦一侧,有一条手臂已经浸入海水里。
杰森掏出战斗短刀的研磨石,在画作的一侧描绘参照物。
离火人不远的地方,就是冰人和笑面人,更远的方向是尼福尔海姆门扉前的其他巨人。
杰森的鼻孔还在往外冒血泡,对威廉问:“这是你爹吗?”
“没错!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一定是的!”
紧接着——
——杰森·梅根手里的研磨石如狠厉的刀兵,在火人的四肢砍出无情的横截线。
他将这副画作一分为五。
“[WindMills·风车]!击碎它!”
灵体再次分开铁块,将这些拼图打乱。
以火人的身躯为草图,在他的躯干上描绘出红星山的前哨基地。
威廉瞪大了眼睛:“我父亲死了?”
杰森挥下最后一笔,精神力也跟着消耗殆尽,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取下辉石好好休息,温蒂大姑娘眼疾手快拿走了雇主的护命符。
“不知道,但这就是我看见的东西。”杰森的眼中依然有不灭的火焰:“我望见一个火红的巨影,他与死去的胞胎兄弟作战,在不死卢恩要侵染他的大脑之前,就主动躺下了。”
“他投降了?”威廉抿着嘴,葡萄大的泪水从他孩童一般的眼睛里流下:“他被我的叔叔伯伯们杀死了?”
“我不确定。”杰森眉头紧锁,根本就无法推断这种神话生物的实际生存状态,“他的灵压非常活跃,不像是死去的东西,而且...”
没等杰森说完,威廉开始掩面痛哭,从粗大的指缝中偷偷瞄了一眼火人的惨状,那四分五裂的肢体是受了五马分尸的酷刑。
不看不打紧,一看这三米多高的大宝贝哭得更厉害了。
“威廉!他是主动躺下的!”杰森将颅脑中接收的所有信息,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你的父亲火人是主动躺下的!他找到对抗不死卢恩的办法了。”
众人齐齐聚作一团,要杰森把话都说清楚。
威廉疑惑:“那我父亲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火人把肉身送给了苏联人。”杰森轻轻敲打着厚实的铁板道路:“他要截去受到不死卢恩与维塔烙印感染的肢体,只留下清醒的大脑。”
古老而离奇的城市渐渐揭开了它的面纱。
“火人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们了,他的颅脑、手臂、腿脚,分作五个区块,拆成坚实的地暖基座,埋在我们脚下,红星山的核设施能安稳的运转那么多年,因为它建在火巨人的残躯之上。”
“我们站在它的肚脐里,这条通路不是什么肠道,而是脐带。”
“苏联人对它的残肢进行了改造,把生活住所和机械装甲敲进他滚烫的肉躯里,你们还记得米米尔吗?”
“智慧泉的巨人也是这么做的——米米尔死后大脑变成了黄金乡的矿脉,脑髓液变成了榴辉岩和熔浆,从他的尸体上诞生了无数的生命。”
“那他死了吗?”威廉越听越迷湖,完全搞不懂父亲现在的状态:“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
“可以试试看...”杰森从携行背包里掏特约茶室的茶汤,要恢复一些精神力:“不过别抱什么期望,威廉。我们所处的位置,离火人的颅脑有十公里远——哪怕他活着,也可能听不见你的声音。”
“父亲!————”
威廉怒吼着。
“父亲!——————”
从喉口中冒出火星来,小巨人的皮肤也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父亲!——————————”
声音跟着钢铁隧道发出震动,回声传出去老远。
流星凑到威廉大哥旁边:“没动静呀,是不是老爹睡太死了?”
威廉突然露出一副庆幸的表情。
“没关系...慢慢来吧。我只是喊几声,他要是真的回应我了,我还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呢...”
流星大失所望:“嗨!没意思!”
话音刚落,有意思的来咧。
隧道的铁壁开始发出剧烈的震颤,威廉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是父亲回应了我吗?我该说什么?我该说点什么呀?”
紧接着就看见隧道远方亮起鲜红的光源——
——汹涌的热风扑面而来。
杰森两眼瞪得滚圆,抱起喀秋莎撒腿就跑,他跑路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强。
“跑!快跑!不是你爹啊!威廉!你把他的从属物唤醒了!”
尹布大哥此刻几乎吓得神魂离体,被戴蒙德诺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终于清醒过来。
“兄弟们!跑!”
听领袖一声令下,人们还来不及看清隧道中来犯的异常生物,立刻调转方向往来时路狂奔。
三三零一与流星肩并肩迈开步子向着坡道冲刺。
偶尔半狼妹回头瞄了一眼,就望见一颗颗圆滚滚的熔岩怪兽,像是由火山石和熔浆组成的球体,身上冒着汹涌的烈焰一路往前翻滚。
它们滚过结实的铁板道路时留下焦黑的印记,体表覆盖着类似火山岩的块状甲胃,声势惊人。
只听咯哒咯哒密密麻麻的撞击声,这些飞速旋转的熔岩石球在光滑的壁垒上爬墙绕行,弹跳飞跃,在半空中化为人形,迈出步幅极大的步子——
——每个单位的体型都是大威廉的尺寸。
三三零一的尾巴都要烧着了,她歪着脖子看身后,往前狂奔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一手抱起流星扛在肩头跑得飞快。
[Part②·唯物主义铁拳]
直到一颗火流星飞过杰森的头顶,落在道路前方。
火焰中苏生的从属物挺直腰板,对人们叉腰昂头,复杂的石块互相咬合拼接,化为有棱有角的五官,堵住去路。
人们刹车时乱做一团,撞得鼻青脸肿。
“没事儿吧!”尹布大哥从三三零一的怀里把七荤八素的流星给捞出来:“达瓦里氏!”
火人的从属物大声喊叫着:“达瓦里氏!”
它揨臂举拳,如阿尔伯特科考站的科学巨人。
数十个小火人在隧道中跳跃,以双足人形落地时,纷纷吆喝着,发出低沉的怒吼。
“达瓦里氏!”
流星卡哒一下——
——把脱臼的下巴给复位。
“你们在对暗号呢?”
杰森立刻把大威廉给抓来,用力拍打着混种巨人的脸。
“快快快快快!快认爹!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大威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真的像杰森说的那样。
火人还活着,与苏联人成了同志。
不然这些从属物怎么会听得懂这句话?
此时此刻,这个凡俗世界出生的大宝贝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得痴痴的掏出符文石,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血统。
带有楔形文字的符石刚亮出来,它就被凶恶的小火人夺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呼!
小火人当着威廉的面捏碎了石头,从属物的队伍像是在庆贺兄弟的回归,它们在狂欢,发出怪叫,如古老的猿猴舞动双臂,紧接着又变成球形。
怎么滚来的,就怎么滚走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
——以至于人们都不明白这代表什么,要继续往前吗?
这些怪物看上去似乎并不致命,或者说对人类没有什么敌意。
“我的身份证没了!”威廉的眼睛水汪汪的:“我父亲把我身份证给撕了...他素质怎么这么差啊!”
流星恍然大悟:“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杰森与温蒂问:“还要继续往前吗?”
他瞥视发问的方向,恰好正对着流星。
流星立刻答道:“当然要往前走了!”
温蒂几乎与流星同时说:“当然要往前走了!”
流星:“杰森!你看见这些从属物身上的火了吗?”
温蒂:“它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宝剑!”
他们齐声对杰森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答桉!”
......
......
身处地下的人们依然不知道地表的情况。
江雪明陷入了苦战——
——确切来说,与心魔的再次交锋对他来说,就像是没有任何考前准备的突击检查。
他没有任何补给,没有枪械,没有子弹,以往认知中熟悉的物理常量,自然重力,环境地形等等因素都不奏效了。
通向南馆的最后一道安全岗亭前,来自玫瑰教的李奥纳多重新回到了人间。
这头血蝙蝠在生前被江雪明用十数公斤C4炸成了碎片——
——托魂威的福,从尼福尔海姆归来的灵体能在[猩红迷雾]的修补下,变得稍稍体面一些。
“江雪明...我从地狱爬回来了!”
小李哥依然风度翩翩,不愿与敌人用血蝠的形态作战,他耍弄着雾状灵体,看向雪明的孱弱半身。
“看吧,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现在依然是个残次品,蒙恩圣母瞎了狗眼才会选你——那种狼狈不堪的姿态,连腿脚都没完成羽化,现在的你虚弱不堪,要怎样才能击败我呢?哼...”
江雪明感觉非常棘手,头昏脑涨——
——因为李奥纳多说的没错,没有现代火器,只靠灵体想要再次杀死李奥纳多,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着急,待我观赏完圣母的照片就将你杀死,或许能借你肉身元质,为我的死灵重塑一段人生。”小李哥以魂威塑造出蒙恩圣母的圣像,眼中满是爱意:“我能感受到你的灵压,江雪明——似乎你的爱人身处危机之中,你很焦虑,与上回一样痛苦不安,或许你也能明白,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你将我从圣母的心中夺走了!”
“——你是那么残忍!那么歹毒!”
“——你...”
“等一下,有件事你说错了。”江雪明看见雾气中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是无从下手的感觉:“我对圣母没有半点兴趣,咱俩不是一路人。”
“你在说什么啊!”李奥纳多怒不可遏:“你在侮辱我吗?又一次?狠狠的玷污我?”
江雪明不理解:“你没听懂?我换英文再说一遍?”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说了什么混账话!”李奥纳多几乎要抓狂,灵体在数秒之内化为狰狞可怖的蝙蝠形态:“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心仪的玩具专卖店落地窗前!苦苦的等待着!期盼着!渴望着柜台里最耀眼的洋娃娃!你却将她从柜里取出,当着我的面摔在地上!还要说——你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
雪明挠头的声音都快传到南馆的中庭了。
他是个实在人,实在不行就准备跑路了——
——李奥纳多作为心魔,真不是他现在这个等级能打过的。
没有枪械,没有火药,在这个有色金属贵乏的地方,连铜矿都找不到,更别说银子。
在李奥纳多愤怒的吼叫着,向江雪明泼洒怒火的时候。
南馆的前庭地台突然裂开数道十余米的缝隙。
来自地底的怒火喷涌而出——
——雪明抬头看去,灵体跟着那鲜红钢铁鼓动的狂风摇摆着。
他被一股巨大的灵能冲击掀翻,霎时天崩地裂。
从兵工厂的地下,从核电设施的路基里,长出来一栋“楼房”。
不!不对!
雪明的灵体铁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哪怕这个日子人再怎么冷静,再怎么见怪不怪,但是眼前突然出现的巨物几乎将他的神智清空,又立刻填满。
那不是楼宇,雪明才看清这栋“大楼”的模样。
它几乎有十多层高,接近四十米。
它是一条手臂,是一只铁拳,手肘还深埋在地下。
它钻出地表时巨大的声威在瞬间将李奥纳多带上天空,变成了铁臂指节上一滩黑漆漆的血沫。
它的皮肤上覆盖着层层钢铁,从钢铁的肌节形夹层中能看见低温的天蓝色烈焰,钻开一道波纹形的风眼,飘洒出去的焰云仿佛让人回到了久违的地面,又一次看见了天空!
能从它的骨骼与肌理中听见发动机齐声轰鸣,如万马奔腾的强音!
从钢甲和铁条中迸发出来的雷霆好似神灵的呼吸,刺破大地时迸发出来的威能几乎将方圆数百米的浓雾一扫而空。
它伸出食指,直刺寰宇。
它的臂甲上印着苏联的红旗——
——还有无比眼熟的中俄标注字样。
[唯物主义·материализм]
摸鱼条
不知不觉一百万字了呀
从三月开始写新书完全没想到能以兼职爱好的方式每天更五千六千的。
一不留神就一百万了。
今天我得摸了,投资人来突击检查,晚上花魁如我得去陪酒。
明后两天到周日也应该没空,管理正儿八经大婚,我先把婚结了……哦不,先把管理的婚礼搞定再回来更新嗷。
不要急,红星山的故事还没完,这本书也没有完,它应该还有一年,三百万字才有可能结束。
么么哒我亲爱的衣食父母,谢谢你们能陪我走这么久!
Act.18 [Metal Will Never Die·金属永不灭]
前言:
[要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
[——江雪明]
......
......
[Part一·钢铁的心跳]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在蜿蜒扭曲的钢铁脐带之下——
——杰森·梅根闯入了一座新的陌生城市。
走完这条崎区的车行道,众人立刻从T字联合通道看见巨大的工程电梯。
它一侧往上,一侧往下,往前直行还能继续前进,继续向着更加幽深黑暗的笔直道路前进。
三架升降机悬在车道的接引桥架,红绿两色的指示信号灯上没有任何灰尘,一切迹象都代表——这座古老的城市依然保留着基础电力,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它依然活着。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杰森捂着口鼻,眼神好奇,表情却惊恐。
异于常人的灵感几乎将他逼向癫狂的边缘,好比虫豸在窥见人类的橡胶车轮时那样无力且无助,哪怕没有佩戴青金石,他依然能从颅脑的丘体中枢感受到这座火焰之城,感受到它的生命律动,它的钢铁心跳。
如要杰森去形容,此处就是[火人·史尔特尔]的一段嵴骨。
苏联的工程师们将它改造成如今的模样,从这个交通站往上走,能直接前往古骸承重梁,到达火人的体表——
——抬头往上看吧。
从交通站的大升降机里往外窥探,空旷的地下腔穴中有数百张宽达百余米的网格加强筋,它们互相交缠拧结,像是一张张捕梦网,为火人的酣睡长眠,织造了一道厚实的茧房。
这些钢梁铁索分作二十五个肌节枢纽,钉在这条巨大的龙骨嵴椎上,由火人的躯干支撑起RSH的主要地平工程,黑漆漆的地窟暗渊里,与嵴椎节点连接的枢纽梁架依然保留着安全雾灯的橙色光源。
“这到底...”
杰森的两眼失神失焦,仿佛在观察肉眼不可视,灵感才能探查的神秘造物。
“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是一座三言两语根本就无法说清的巨物。
西南角、西北角、东南角、东北角的极远处,在四方四角的主基架上修建了十六条高速路,却不是用来走车的——
——看路面的承重减震装置与半圆管面,更像是为了给火人的从属物修造的快速反应通道,好比一条条巨大的主脉血管。
而唯物主义中的迷你实验机型,像大青蛙这种工程机甲,也能通过磁吸步足在这条通道上快速移动。
除了杰森以外,人们根本就看不见升降机电梯井之外的城市全貌,尹布拉希莫维奇趴在升降机的铁网前,从铁板的孔洞中往外窥探着,突然开始痛哭流涕。
“达瓦里氏!”
这个斯拉夫汉子呼唤着同行者们。
“是旗!是旗帜!”
人们分作三列,齐齐涌入升降机——
——在这种诡异而炙热的灵压影响下,正常人很难保持清醒,领袖只是喊了这么一声,流星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贴住了铁栏。
暗渊之中,密密麻麻的钢铁网格与承重主杆在橙色雾灯的照耀下,映出了镰刀与锤子的形状。黑漆漆的幕布让这金橙色的图形变成了一面黑旗——正如陷在尼福尔海姆之中永不见天日的[唯物主义],再也不会醒来的苏尔特,正发出缓慢的,悠长的呼吸。
是锈的味道。
是钢的味道。
是火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西北侧的观察塔楼作为标识物,它的背后更远的地方,有一条鲜红的臂膀直冲天际。
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在大威廉的呐喊声中苏醒,火人死去的肉身带着装甲动了那么一下,冲破了钢梁与铁索,要从厚实的茧房里破壁而出。
它的半条臂膀还深陷在黝黑的泥泞中,高达七十余米的小臂已经来到地表。
它的肩头由三十二组复杂又巨大的传动齿轮轴体和球形关节组成,已经从身体中拆下来了,与躯干嵴椎相距三公里远,变成了兵工厂的核电站地平基座。
尹布大哥呢喃着,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唯物主义...”
队伍里的投弹兵立刻说:“唯物主义!”
流星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他甚至不明白目的地究竟有什么,这一切代表什么。
“唯物主义...”
像是保险柜的声控密码,当尹布大哥念叨着唯物主义的名词时,升降机就开始运作了。
人们还没来得及互相照应,互相通知,或是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连最简单的望远镜观察岗都没建起来,三拨人在升降机里各分东西,朝着火人动力城的三处机关站点而去。
只有杰森被这雄奇伟力慑住心神,僵在中控台的嵴椎直行通道面前。
升降机的功率惊人,似乎根本就不是给人类设计的,它爬升下降的速度简直像是在玩跳楼机,同伴们在梯室中摔得七荤八素,呼痛与怒吼惊醒了杰森。
他跑到深井前往下看,神情严肃:“糟了,他们没有无线电!要是在这座城市里迷路,或者遭遇危险...”
“已经没有危险了!杰森·梅根!”温蒂大姑娘清冷的语气和温暖的神情唤醒了这个达契亚汉子,“当你来到此处时,已经没有危险了。”
杰森还趴在中控台前,想搞清楚这些冷战时期用俄语密文标注的操作台符号到底代表什么,要把伙伴都送回来,听见侍者的谜语,勐然回头发问:“什么意思?”
“比你强大的人多得是,比你意志坚定的VIP数不胜数。”温蒂拉着杰森的手,继续往中央机关的嵴椎通道走,“为什么BOSS要你来此地呢?为什么傲狠明德会那么相信你,它认为你在尼福尔海姆的边境,一定能有所作为。”
对于BOSS的人力调派与行程安排,杰森有个粗浅的猜想,但他不敢肯定:“这里的灵压环境十分特别,我能看见普通乘客,或VIP都看不清的东西...所以...”
“没那么简单的!尹阿宋!”温蒂已经将雇主带到火人第一节尾椎骨的动力机关室。
这个密闭的钢铁房室中,骨髓已经全部被抽走,钢梁加强筋支撑着类似化石的骨骼,它的神经中枢被一块块殷实的甲胃包裹着。
在嵴骨的连接处,留着人头大小的,黑漆漆的泥珠——
——这颗泥珠像是处在无重力的环境中,安静的漂浮着,叫层层叠叠的石墨拘束装置包裹,隐约能看见其中惊人的生物能爆发出来的电弧。
“这是苏尔特的脑嵴液。”温蒂指向嵴骨连接处的泥珠:“已经被不死卢恩侵蚀,绝不能回到火人的身体里了——但是苏联人没有用热核反应销毁这些元质。”
从脑嵴液中迸发出来的强烈生物电几乎变成了肉眼可见的雷霆,它一次次敲打着隔离装置的石墨,电流像是不死的白蛇反复舔舐着拘束层。
“如果这些脑嵴液重新回到火人的嵴骨中,它会变成[亡命徒]——超大号的[亡命徒],和他的兄弟一样,变成行尸走肉。”温蒂掏出杰森的青金石,“这种巨物的生命形态非常古老,与昆明鱼的二十五个肌节一样,他只有二十五节嵴柱。那么...”
“我能控制它吗?”杰森已经学会了抢答。
在他的旅途中,已经见过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地下生物。
他的辉石救了他无数次,青金石的特质用来对付热烈而愤怒的火焰,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温蒂·米尔斯直言:“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敢肯定。”
杰森·梅根看向自己的护命符,它在侍者的手中摇曳晃动,发出金灿灿的光。
“试试看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在[S25]号机关宽阔的房室尽头,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湛蓝光芒。
杰森高呼着魂威之名——
“风车!击碎我的护命符!”
青金石手串被拳风打成了散碎的珠子,顺便将石墨拘束装置开出一个圆孔。
光熘熘的蓝石落进漆黑的泥球中,在那个瞬间,杰森的童孔放大,眼前一片黑暗。
剩下的蓝石依然与他的神经中枢有所牵连,如山岳一般的灵压从[S25]肌节嵴柱向着他的大脑涌来。
几乎在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仿佛颅脑的五感都被夺走,被不死卢恩与火人的意识侵吞。
“尹阿宋——你与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同名,你一直在追寻生命中的金羊毛,除了阴冷狡诈的蓝色,还想要高贵骄傲的金色,这就是你的石头。”
温蒂抚摸着雇主的脸颊。
“乘上阿尔戈号,要越过黑海,要去科尔喀斯,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和猎神之子墨勒阿革洛斯一起冒险,神话里的英雄为了这根羊毛抛妻弃子,抛弃了美狄亚,两个儿子也被母亲毒杀——最终尹阿宋受了报应,被阿尔戈号船上的一根重木砸死。”
“而你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傲狠明德将你送来这里,是为了治好你的精神疾病,因为世界上没有金羊毛——你也不是尹阿宋,你是杰森·梅根。”
“喀秋莎不应该是你在路上抛弃的美狄亚——你不该看着她的脸,却念着我的名字。”
从温蒂·米尔斯的手指开始,皮肤寸寸崩裂,露出魂威的灵能真身。
杰森的灵体如四散的烟雾,干枯朽烂的化石枯枝变成齑粉,重新回到了温蒂的身体中,变成了温蒂的双手。
那是一个类似钴蓝玻璃的流体形人身,她有一头亮晶晶的金发,像是数千条光纤接口,往外放出五色斑斓的电信号,五官与温蒂大姑娘一模一样,只是失去了人类的肤色和童色。
温蒂轻声呼唤着:“醒来,醒来,醒来。”
“嗬!——”杰森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黑色泥泞迅速散去,他使劲揉弄着双眼,要从神魂颠倒的幻境里脱离。
方才与火人苏尔特短短数秒的沟通,几乎碾碎了他的精神世界。
“我看见...我看见...”杰森拉扯着魂威的手臂,还想说点什么。
“没时间了。”温蒂拍打着杰森的背嵴:“去[S24]投入你的护命符,紧接着是[S23],直到[S1]——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说,这些东西都可以写在你的日志里,但是现在,他不是火巨人,他就是唯物主义,只有他能帮助你击败外面的怪物。”
杰森用力的点头,他几乎来不及去处理大脑中多出来的冗余信息,口鼻流血,如江雪明在旅途的开始对阿星所说的那样。
当脑皮层突然涌入巨量的信息流时,颅压和血压跟着激增,鼻咽道的毛细血管爆裂已经家常便饭,对杰森来说这些血不算什么,可是颅脑的阵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钉子在他的脑壳里敲洞。
他几乎站都站不直了,一瘸一拐的跟着魂威的指引往前走。
“我会死吗?温蒂...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这得问你自己。”
“我感觉不到右手了...我的小脑出问题了——青金石掉进火人的脑嵴液里,就像是有一部分元质,永远留在那里了。它在吞噬我...它在吃我...”
“不,杰森。”温蒂打开雇主的携行背包,掏出万灵药:“你看见的东西非常神奇,它曾经是这个地球上,两点八亿人都相信,都支持,都仰望,当做坚守一生的事业与理想。”
“是什么?什么...什么呀?你在说什么?”杰森支支吾吾的,往脖颈上注射万灵药,颅脑的痛感也不见好转:“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搞得我好乱...”
温蒂扶着雇主继续往前走:“光靠一种思想,就能让这个国家爆发出惊人的生产力,让人们拧成一团,贡献出元质,在冷战的几十年里,出现的科学家和艺术家数量,科技的进步与文明的飞跃,几乎超过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历史总和。”
杰森在[S24]机关前站定,他的右腿已经麻木,仿佛被火人的脑嵴液夺走了,永远都无法再动弹一下了。
“这就是他们造出来的唯物主义,火人不会伤害你,火人在试图与你沟通,与你联络,他也受着不死卢恩的折磨,哪怕变成一团钢铁造物,也要把灵魂留下来——你还记得三元质中[灵魂]的本质吗?”温蒂取出第二颗青金石,与杰森复习着深渊专列中霍恩海姆的三元质学说。
“身体埋进土里才算死去。”
“没有人念叨,没有人提及,精神才算死去。”
“所有造物都腐朽,留下的典籍都遗忘,灵魂才算死去。”
杰森将第二颗青金石送进嵴柱中枢时,又陷入了失智的黑视之中,钢铁的心跳像是洪吕大钟,几乎将他的灵魂敲出肉身。
来自太古的混沌记忆几乎要夺走他的所有人格,霸道的灵能潮汐要将他冲进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中。
他感觉自己陷在海里,胡乱的挥动双臂,任由苦涩粗粝的泥沙灌进五官,混乱的画面与声光冲击着他的五感,直到一条湛蓝光滑的手臂将他拉回人间。
这一次,他对深邃的黑暗浅尝即止,只用了一秒就清醒。
剧烈的呕吐和眩晕之后,他便听见铁铸的音节。
两条嵴骨像是受了嵴液的冲刷,开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石墨拘束装置在刹那间崩毁爆燃,青蓝色的烈焰中涌现出庞大的电流,几乎将整个动力机关室牵带横移,两块神经节就像是受了万灵药的冲刷——“嗙”的一声,在雷霆的牵引下合二为一。
杰森浑身一紧,原本手臂与小腿都失去了控制,在这声摄魂清音的冲击中,它们再次有了知觉,皮肤涌现出来的汗液就像是酒——往外挥发着灵能烈焰。
“我的手...”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手臂,那青蓝色的焰舌跳动着,稍稍将手臂握成拳头——
——只听极远方数公里之外的沉闷音符,仿佛在远方发生了一次地震。
......
......
[Part②·茶艺表演]
“别以为...运气一直能站在你那边!江雪明!”
李奥纳多的灵体在唯物主义的指尖蠕动,从一团血污,渐渐变回蝠形。
小李哥阴魂不散,顺着机甲的巨臂,从指肚一路往下滑,没等翅膀长回来,迫不及待要把眼前可恶可恨的敌人碾碎。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它不可能一直帮你!我好恨啊!狗老天!你为什么总护着这个杂碎!”
——只听“BIAJI”一声。
唯物主义跟着杰森·梅根的手,一同做出握拳的动作。
它就像是捏爆了一只蚊子,巨大的钢铁指节爆发出滚烫的星火。
钢甲在做出握拳这个动作时,指肚的移动卷起强烈的风压,李奥纳多根本就没办法反应过来,被强大的涡流搅进掌心。
他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手指与掌心的碰撞下产生的巨大能量化为一团滚烫的烈焰,近千度的高温能粉碎任何死者国度的怨灵。
江雪明拔腿就跑——
——他冲着兵工厂南馆的安全岗飞奔,要把小七的灵魂找回来!
毕竟这玩意看上去太邪门了,天知道这条手臂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他冲进南馆的前庭,冲过中庭破败的人造景观树,来到仓库时,终于看见小七的灵体奄奄一息的倒在库房一角,倒在兵工厂广播站的大门前。
房室内似乎发生过一场恶斗,是灵体之间的战斗。
上下三层的铁梁和吊臂都受了不大不小的冲击——
——另一边,靠近大海泥滩的破碎窗户旁,九五二七的心魔提着重刺剑,一步步向着猎物走来。
玛丽·斯图亚特从地狱回来了。
她轻轻撩动额前的发丝,就将脸面换做白子衿的模样。
临死前所受的霰弹轰击,好似龙吼的燃烧弹痕都消失不见。
她歪着脑袋,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压,于是撇头看向江雪明。
“再给你一次机会——江雪明,你认为谁比较像你的新娘?是丑陋不堪的她?还是貌美如花的我?”
她挥剑所指,小七的灵体已经被重刺打出十数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眼,灵体不会流血,能看到一指粗细的恐怖洞口里蠕动的血肉。
在那个瞬间——
——玛丽·斯图亚特感受到了灼人的怒火。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狂怒来自于她的心上人,来自于钢之心的主人。
“你生气了?!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大动肝火?!”
“雇主!”白子衿大声吼叫着:“别过来!恐怕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磨人的妖精,死了以后更难缠!”
话音未落,雪明便以双拳将置物架轰成了铁皮破片。
玛丽见状大笑:“看来你真的生气了!居然会做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泄愤举动!打碎那些置物架有什么用?你把我轰成渣滓都杀不死我——我是你们心中最强的魔鬼!”
白子衿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作战,她的灵体双臂千疮百孔,连最基本的握拳动作都很难完成。
“雇主,你别急!别靠近她!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再撑一会就好!再撑个几分钟!说不定薪王的魂威攻击就失效了!”
“是啊——只要再撑个几分钟。”玛丽以指节敲击着骨质重刺剑,发出的动静清脆悦耳,伴着她的声声嘲弄:“你们又能回到温暖的人间了,可是小贱人——我在你的灵体里留下了我的元质,我的灵魂元质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九五二七瞪大了眼睛,发出惊讶的怪叫,就看见灵体的伤口里,还算普通人类的能量躯壳之中,蠕动的肉块中有数之不尽的暗红血液,它们就像是蒙恩圣血的诅咒,要借她的肉身重回人间。
“我在你的灵体里开那么多的洞!却不想直接杀死你!你认为这是我的怜悯?还是我争强好胜的施暴欲?”玛丽眯着眼,以白青青的容貌示人,咧嘴大笑:“或许只要把我的灵魂元质都送进你的灵体,说不定你会变成另一个我呢!白子衿!”
突如其来的冷枪几乎将这头血蝠的脑袋轰碎。
“——还有你!小甜心...”
玛丽四分五裂的脑袋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更加纤瘦的蝙蝠,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死死瞪着雪明。
“你轰碎置物架是为了找枪——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障眼法和小把戏根本就骗不了我。”
九五二七低头亲吻着伤口,想把灵体里的浑浊元质都嘬出来,可是这些蠕动的血液就像是吸血蚂蟥,顺着唇齿攀上脸颊,立刻开始打出新的坑洞——
“——哇!哇哇哇哇!糟了糟了!”九五二七的半张脸都要被蛀空,想把脸颊的血虫抽出灵体,滑熘熘的虫身却完全不听她手指头的话,怎么也抓不住。
枪声还未停止,雪明打空了左手边两个置物格的弹药,刚刚换下第八个弹匣——
——此时此刻,卡拉什尼科夫护不住他。
子弹在房室的铁皮墙壁之间弹跳,滚烫的弹头掀不起多少风浪,只能将玛丽逼退几步,无法继续残害小七的灵体罢了。
“你的爱人马上要变成另一个我了——江雪明,为什么不说话?你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吗?我还是第一次与你搭讪...”玛丽的驱壳时聚时散,在躲避子弹的同时向火舌靠近。
雪明边打边退,却朝着小七开了一枪。
玛丽喜出望外,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手上的重刺剑却没有半点留力的意思。
“哦!哦!你做出选择了?”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最后一颗子弹清出枪膛时,整个库房硝烟弥漫。
只在刹那,他的眼睛里爆开一团雪亮的银花——
——玛丽的进攻像是雨水一样,破向他的钢筋铁骨。
只是下一秒,斯图亚特的主母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等待她前来送死,打空老旧枪支的弹药就像是在麻痹猎物的神经,作出疲软无力精神衰弱的假象。
由腿骨所化的刺剑几乎在钢铁双拳面前走不过一个回合!
纷乱的拳影就如打桩机在高速工作!振打空气时突破音速的爆鸣仿佛只为了这一刻——
——为了两者近在迟尺,挥发出全部能量的一刹那!
玛丽的脑袋几乎被打得变成肉泥,她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吸血鬼的超然肉身,超然灵魂,会在这个小家伙的灵体面前脆弱得像是纸湖的。
上次见面时,他只是化蛹之身——
——这强而有力的拳击,羽化的半身灵魂所挥出的拳头,每一击都比他手里的枪械要狠!
玛丽被打得骨裂肉碎,分化出来的小蝙蝠也没能逃过这精密度极高的狠厉拳击,化成稠厚的血水洒去小七脸上。
隔着十数米的距离,玛丽几乎被情郎揍得透心凉,身体裂成了七十多块,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污不成人形。
“江...江雪...江雪明...”玛丽还剩下半张嘴能说话,脑袋挂在小七的肩膀上,下巴瘫在兵工厂电台的门扉前,“愚蠢...”
她的骨肉依然受到尼福尔海姆的灵压庇佑,即将复原。
“真是...愚蠢!你把我打成一千块,一万块...我也能复活,何况我现在已经死了——你居然想杀死一个死去的东西?”
小七惊恐的看着玛丽的尸身逐渐覆上她的灵体躯壳。
玛丽奄奄一息的混乱话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还把我...送到你的新娘身边...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这不是正好...”
她的颅脑在小七的脖颈处成型,裂开嘴巴狞笑着。
“正好给我补充元质嘛?要送这么一份大礼给我吗?这是咱们的定情信物?!雪明!你真贴心...”
“砰——”
枪弹爆鸣。
原本摇摇欲坠的大灯轴杆被轰断,房室内的除菌除霉灯管在弹头的轰击下通电运作起来。
它们灯光角度都经过子弹的修正,直直朝着小七照射过去。
三十二道强光几乎在瞬间烧光了玛丽·斯图亚特的灵体,连带着小七身体伤处的灵魂元质一同杀绝。
雪明丢开枪,把脑门上的形似机油的冷汗给擦掉。
“这里是兵工厂的武器库...”
他跑到呆若木鸡的小七身边,收拾爱人的灵体,要抱起她回到肉身去。
“AK102以前,苏联人都用木头当枪托,兵工厂里肯定有除菌防霉的紫外线大灯,我不知道它对吸血鬼的灵体管不管用...我只能试试看...”
“要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这句话是我在《钢铁是如何炼成的》里学来的,青青!你做得很好!我爱你!”
没等他解释多一句。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啊...”
小七抱着雇主的铁下巴一顿啃。
“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我的妈呀!你怎么长这个样子啊?我的灵体能变成泥头车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也没办法和你来一场赛博坦式联姻呀!”
雪明突然感觉很无力——
——没等两人多说几句话,多喂几颗糖。
从窗外极远方,从滩头的方向冒出来一个人影。
强大又熟悉的灵压几乎让雪明和小七浑身炸毛。
那个人大家都很熟——
——那一身闪蝶修女服。
那是雪明的心魔。
是白露Plus——是他的女号。
江雪明抓着小七飞跑,刚送走玛丽这个狂热女粉丝,根本就不想去思考另一个全副武装的顶级婊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跑!”
Act.19·[Goldrop·贵如黄金]
前言:
[智人的DNA是双螺旋结构,它是一颗钻头]
[——玛丽苏·艾琳·艾德勒·绫]
......
......
[Part一·记得染成粉色]
雪明和小七一路夺命狂奔——
——刚开始是雪明抓住小七使劲游,而后来他勐然警觉,这灵体没了下半身,还真没小七两条腿跑得快。
于是七哥顺理成章的把阿明扛肩上,以一个非常奇怪的位置关系朝着中央广场飞速奔逃。
小七身上的窟窿眼还没长回来,就听见身后响起AK-12的枪弹爆鸣,本就漏风透光的灵体又多出来十多个枪眼。
白青青也不知道这灵体的损伤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与全能之手的人们一样,哪怕拥有了魂威,也是破碎的魂威吧——
——不过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工夫考虑这些事情了。
身后两百多米之外的杂巷中,在低矮楼房跳跃奔走的神秘女子,已经提枪杀来。
小七一边逃一边问:“这是你的心魔吗?”
江雪明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对方据枪定步瞄准射击的姿态来看,确实与他的女号一模一样。
尾指曾经说过——[B·Side]的能力几乎等同于重新出生,在原有的元质基础上养育出另一个自我。
难道只要切换账号,就算杀死旧有的自己了?
这白露Plus从尼福尔海姆里跑出来,那肯定是个死人,是灵体形态。
江雪明挂在小七的肩膀上,用钢铁之身挡住来袭的弹头,与七哥说。
“她可能是我的心魔,可是这家伙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小七:“你记得杰克·马丁吗?”
雪明:“他只有一半的灵魂。”
小七:“说不定这绿茶妹妹也想效彷杰克,杀死另一个自我,这样你的元质就只归她一个人所有了——[B·Side]也没办法把你变成男人了!”
雪明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好像还挺靠谱也挺离谱的。
没想到[B·Side]造出来的女性角色账号还有这么个诉求?哪怕干掉主号也想刷满地球OL的全勤啊!?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无论是为了小命或是命根子,雪明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拜托了!小七!跑快点!”
“已经很快啦!”九五二七两腿生风,在灵体形态下就像是换了少儿卡通画风似的,腿脚和飞逃的杰瑞一样,都快转出残影了,跑出一路滚滚烟尘:“虽然这娘们比你热情多了...”
江雪明护着小七的后心,两条铁臂挡在七哥的后腰:“你刚才捂嘴偷笑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不不不!没有那个意思!”眼看中央广场越来越近,九五二七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全都要!~”
话音未落,七哥一个大跳,越过临时兵站的墙垒,撞进大青蛙的主驾驶位,终于回到了肉身之中。
她从僵死不动的状态里醒觉,像是浑身触电,已经记不清灵体有多少个窟窿,受了多少精神损伤,与钢之心重新建立链接的瞬间,她的辉石[无窗小筑]爆发出灿烂的金光,要用微弱的电流去刺激主人的生物电系统,让缓慢的心跳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都噜噜噜噜噜...”小七浑身打了个冷战,只是一呼一吸,眼皮开始打架,脑子也不听使唤,整个人歪在大青蛙的操作台前,精神力透支电量清空,不一会就睡着了。
雪明没工夫去搭理白露Plus,他回到肉身之中,与小七出现了一样的症状,离开身体太远,灵体活动过于剧烈,好比成虫闪蝶驱策魂威的时间过长,对于VIP来说,灵魂离体也代表精神力的巨大消耗。
他感觉眼睛酸胀疼痛,久违的死门再次朝他打开,肌肉与关节变得僵硬脆弱,就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想从携行背包里掏忘忧茶给大脑充充电——
——他的手刚抓住保温瓶,指节也撑不住那几百克的重量,眼看瓶子要从掌心滑落。
“糟了!”
模湖的视线中,有只手抓住了保温瓶。
它戴着防割手套,雪明认得,这只手套是给闪蝶衣装匹配的护具。
他再次抬起头,就看见他的女号以灵体的形态举起茶汤,另一只手揭开面盔,满脸遗憾的神色。
女身揭开瓶盖,怼上雪明的嘴:“算你跑得快,要是让我抢先一步拿到这副肉身,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跑得快。”雪明托着保温瓶口,抓住女号的灵体手掌,得空终于有机会说几句话:“是小七跑得快。”
那种感觉很奇怪,从手掌传来的阴冷灵压像是锋利的带刃鞭子。
女身偏过脑袋看了一眼大青蛙,扫过这台机甲的钢铁元件,要把苏联的工业结晶都看清楚,最终停留在九五二七身上,眼中满是柔情。
“真有你的,要我来修这玩意,我肯定做不来。”
雪明终于把一整壶忘忧茶都喝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颅脑失能的状态中解脱,各个神经区块重新开始工作。
空气中的臭味,远方VIP与薪王搏斗时的雷鸣,还有眼前好似黑雾与泥泞构筑的死灵之身,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很忙,没多少机会和你这样面对面讲话。”
女身提起枪——
——雪明立刻警戒,掏枪对峙。
“不,你已经拿到肉身了,我没机会了。”女身言简意赅,直入主题,与雪明提了几个要求:“我拜托你几件事。”
雪明看清灵体的主武器上了保险,却没有放下戒心。
他的女身解锁武器据枪射击不需要一秒。
“说。”
“下次你切换角色账号的时候——”女身举起AK-12,敲打它的机匣:“——把这玩意染成粉色的。”
“啊?”雪明无法理解,说实话他听见这要求时只觉得离谱:“为啥?”
女身抿着嘴:“其实你上回就想这么干了,只是没时间倒腾,你对着[JoeStar]的烤炉多看了两眼,记得这事儿吗?”
雪明:“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是想做烤漆能防锈...而且用来搞陶瓷涂层似乎也不错...”
“别骗自己啦!”女身耸肩无谓:“钛合金?生锈?你真的是从工厂里出来的?”
雪明:“好吧...还有呢?”
女身指着小七:“你刚才是不是向她表白了?我听得清清楚楚哦!”
雪明:“我怕没时间说,没机会说了。”
女身拍了拍雪明的肩。
“好自为之,走了。”
一刹那,整个天地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所有欢欣雀跃的热闹怨灵都消散于无形,变成了烟雾与沙尘。
薪王的魂威[I·圣像]自发动攻击之后,过去了整整三十六分钟。
女身的灵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被狂风卷回了滩头的方向——
——雪明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这个[她]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魔又是什么呢?
这些灵体是他脑子里的臆想吗?是假想敌吗?
还是说这些怨鬼确实存在于尼福尔海姆的死海中。
他爬上大青蛙,一边给七哥喂茶汤,想要唤醒爱人,一边仔细琢磨着。
在VIP特约茶室的灵魂元质调查中,曾经有这么一沓材料,说过这件事。
地球就像一个活物,所有的生命都从土壤中出生,所有碳基生物身体中的元质都来自地球妈妈,与东方神秘学中的[天人合一]是一个道理。
当人体的器官坏死,或者遭遇截肢,控制这部分肢体的神经还没死去,大脑依然会向肉身发出电信号,错以为它们还活着。
或许尼福尔海姆离地球妈妈的颅脑非常近——
——大地死去的生灵,就像是它死去的细胞,它强大的地磁依然错以为这些生灵还活着,以整颗星球的磁场构筑出这些诡异的灵体,尼福尔海姆就是它的生物能中枢。
当然,这些只是雪明的猜测。
回到小七身边,他拧开另一壶忘忧茶,是叶北大哥那里毛过来的存货,说实话,要把瓶口怼上七哥的嘴难度有点大。
这姑娘啥都好,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说梦话。
只听小七一边打呼噜一边喊着。
“啊对对对...抱这里...抱住...”
茶汤还没送过去,就给这丫头的门牙撞出去几滴,看得雪明这个日子人火气上涌。
他索性将茶水含在嘴里,抱着小七的脑袋深深吻了上去。
他轻轻揉压着七哥的喉颈,将不安分的声带气管都理顺,去刺激咽喉口主动工作,免得这姑娘呛死。
小七喝完汤立刻就醒了。
看见近在迟尺的雪明,还有此情此景,她先是喜不自胜,而后想笑出丧心病狂的声儿,最终却假作精神疲劳。
“呼噜...”
又一头栽倒在大青蛙的操作面板上。
雪明戳了戳小七的咯吱窝。
小七立刻痒得打颤,却想让情郎多送几口水来。
“呼噜...”
她只是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
“呼噜呼噜...呼噜...”
雪明:“你老师与薪王在决战,你在这里泡我,合适吗?”
“走!”小七挺尸似的直起身,一口气清空保温壶,神采奕奕的拉动大青蛙的操纵杆。
紧接着她一伸手,准备去摸雪明的腿。
“泄压阀的拉杆在这里。”雪明顺势将七哥的手掌搭去另一侧,“专心一点。”
“嘿嘿嘿!”白子衿咧嘴笑道:“咱俩的位置关系是不是又反啦!雇主!”
雪明在主驾驶舱翻找工具,没空回话。
大青蛙挪开步子,在主干道上跳跃奔跑,顺着战斗中破坏的楼宇房室越过矮墙,往主战区跑去。
“一般动画里不都是中二少年抱妹妹开机甲嘛!两只手都很忙的!”小七煞有介事的形容着:“一只手摸妹妹的大腿!一只手摸机器人的操作盘,到这儿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没人应她,她就回头多看一眼。
“雇主?”
雪明早就跳车了。
小七喊:“雇主你去哪儿啊!”
只见雪明往动力车间的方向狂奔,回头应了一句。
“我不放心!回动力车间看看!大青蛙是负责装配工作的机甲单位,它不擅长战斗,之前事态紧急,我开着它来救场,现在得去把其他几位请出来!”
[Part②·黄金螺旋]
听见雇主的解释,小七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得去支援苏绫老师,薪王身上有成千上万的怨灵,那是[众生共业]的伟力,光是[圣像]的特殊能力,就能制造一支死灵军队。
小七如此想——
——师父一直以医护员自称,恐怕没什么战斗力。
——她能使用各种辉石来作战,可是魂威的特质却没有强大的攻击手段。
——要是辉石用完了,[不死鸟]也护不住师父了,她会被薪王吃掉的!
周遭的建筑七零八落,满眼尽是断壁残垣。
西侧水塔轰然倒塌,像是被什么怪兽一头撞断,横在道路中央。
大青蛙跳过阻碍,赶到东侧温室时,小七能从浑浊的空气中,从尼福尔海姆恶毒的灵压中察觉到两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她跳过矮楼,撞进棚区的塑布,在人工紫外线大灯下,冲进一片紫红色的高粱地里。
她朝着远方不过五十来米的地方大声喊。
“阿绫师父!我来救你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骨裂清音。
[玩家苏绫邀请你加入队伍]
突如其来的组队邀请让小七振奋昂扬——老师没事!老师需要她的帮助!
紧接着她就从[不死鸟]的游戏视界中看见各种BUFF增幅与伤害计数。
层层叠叠的高粱遮住了阿绫的身形,但纷乱繁杂的血条漂浮于半空中,几乎有数十个单位在此处搏斗厮杀。
小七打开联装机枪的电子火控,正准备朝着鲜红的血条射击。心中感叹着这种索敌视觉真的太方便了,只要阿绫师父目力所及的敌人,都能在小队视觉中将信息传递给队友。
可是她想要扣动扳机的手指突然僵死——
——倒不是她受了什么魂威的影响,也不是突然遭受了冷枪袭击。
而是不时飘起的[KILL!]字符是那么刺眼,那么突然。
一时间,她只觉得面门生风——
——从高粱地里倒飞出来一条黑漆漆的人影,撞上大青蛙的机械步足,像是皮球一样弹射出去。
小七这才看清,那是薪王!
薪王像是一颗炮弹,被什么东西甩了出来,躯干敲在大青蛙的腿部装甲上,身体受着不死卢恩的保护,好比全力踢出的足球,在高粱地中犁出一道鲜红的泥印子,停在取水沟渠的混凝土台子前,半个脑袋都撞得稀巴烂。
“呃...”小七不知道说什么好,用《祥林嫂》的语境来阐述——她单只是明白冬天的阿绫在家里没有食吃,没想到春天也会到RSH来,能把薪王当球打。
她调转炮塔,去细看薪王的肚腹,果然是空空的,连带石墨布条所造的衣服,一起撕扯开。
又看见另一条人影飞过,那是[圣像]所造的巨人混种战士,他周身都有黑漆漆的丝线,是薪王用魂威控制的死灵,如今变成了阿绫老师手里的炮弹。
薪王还没来得及从壁画状态中解脱,肉身就被这死灵傀儡撞进沟渠的墙体中,连带着砂石一起变得四分五裂,躯干与颅脑都跟着突如其来的巨力往上挤压,成了正儿八经的人上人。
小七终于回过神来,红高粱齐刷刷倒了一片,就看见通路的尽头,阿绫老师刚刚把米米尔温泉特产的脆骨烧肉咽进肚子里,另一只手托举着另一位混种战士的死灵之身。
她脑门上的BUFF简直像是在打团本BOSS。
[气力增幅:你的核心肌肉力量受到食物补剂的加持,目前为一千五百五十一公斤出力]
[精神一统:你的灵与肉合为一体,可以使用绝大部分辉石]
[杀意骤起:你目前使用的辉石配色为红丨红丨红丨红丨红丨白丨蓝丨金丨金丨橙丨橙——获得肌肉出力、精神力、新陈代谢加速、自然恢复加速、幸运、活力等增益,状态栏位统合词缀为“杀意骤起”]
[攻击力特大:来源·巫毒草药炼金溶剂[红]——你的状态绝佳,使用武器时得心应手,几乎可以看做身体的延伸。]
[轻捷无常:来源·棍棒丨明德的遗骨——这支棍棒在匠人的手中重铸,能搅动神风,让你失去三分之二的体重。]
[毒抗性:来源·食腐蟹钳肉——可以低于除攻击大脑中枢神经毒素以外,低于五十毫克以下的非烈性毒,质器性衰竭相关的毒素几乎对你无效。]
[高温抗性:来源·高原鹿的蹄肉——可以在七十一摄氏度的气温中正常呼吸]
[低温抗性:来源·硫辉岩辣椒水——可以在零下二十二摄氏度的气温中正常呼吸]
[残废:来源·尼福尔海姆的骸兵——你的右手尾指与无名指骨折,右手腕骨与肌腱断裂。]
[维塔烙印:来源·尼福尔海姆的骸兵——你身负绝症,命不久矣。]
[出血:每个女人每个月都得来这么几天,理解一下。]
[血债血偿:你很生气,SoAngry]
“这是什么Power!?”薪王从肉泥中挣脱,带着半个身体,想要逃离这座大棚,往外狼狈的爬行。
他一开始只想到——
——大卫·维克托与他下了“不许杀生”的恶咒。
可是他能依靠[圣像]来作战,能借尼福尔海姆中的亡灵来杀死敌人,毕竟那是他制造的灵灾,与他的神经中枢无关,能完美的绕开这条魔鬼的契约。
但是与这离谱的VIP相比,他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在灵体的直接碰撞中,他直接被苏绫碾碎,像是玩具车碰上了泥头车。
圣像的能力解除之后,这位VIP回到肉身之中,就开始摆弄她的百宝袋。
这位战地医师用身体力行告诉麦德斯·布鲁诺好好做人的益处。
她的胃袋简直像是一个黑洞,通过不同的辉石来刺激身体,将食物、石头、棍棒此类工具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进食的速度好比胃里住了一头饕餮恶兽。
要与她比火力,那扑面而来的BUR火箭弹就像是响亮的耳光,把麦德斯心中所有的战斗意志都浇熄。
没了重甲的束缚,她奔跑跳跃时简直像是在飞,和灵体状态下的游魂一样放肆,压根就没把艾萨克·牛顿的谆谆教导放在心上。
“这是什么Power?!这是什么Power啊!?”
麦德斯·布鲁诺不理解——
——原本这位古怪的神秘东方女人与他正儿八经的说。
[我在深渊铁道强度榜单前列]
麦德斯只认为这是虚张声势,是一种挑衅。
可是当这大姑娘手撕巨人时,脑袋上还不时跳出[EXP+100]的击杀提示。
他这一百多年的高龄啥场面没见过呢?
——是的,身为薪王,就这场面他没见过。
地球的武器装备系统跟着近代科学一路往前跑,麦德斯也见识过不少新鲜的玩意,可是这位VIP的对“外物”的应用能力已经超出了薪王的理解范畴。
这种能力,正是看上去滑稽又儿戏的[不死鸟]带给她的。
只要身处这场游戏中——
——她就是绝对的主宰。
此时此刻,薪王只能求助于远方的死巨人。
他吹起银笛,就听见身后死神的脚步声。
圣像化为黑漆漆的线头,齐齐朝着极远处的冰人射去——
——如果能控制冰人,哪怕让冰人偏过头颅,朝着此处释放流体射线,召唤一些它的从属物,也可以逃出生天吧!
麦德斯·布鲁诺心中只此一念!
逃出去!从这个大棚里逃出去!
麦德斯精神振奋:“成功了!”
八百米之外,冰人的身体受到圣像的冲击,往侧方倾斜趔趄,紧接着像是拍打蚊虫一样,将皮肤上的黑线都搅断打散。
与此同时,麦德斯的魂威破碎,在瞬间踏入死门——
——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崩坏毁灭,几乎将他大脑的所有神经突触都烧坏。
他陷入了痴呆中,只想着依靠体内不死卢恩的神力活下来,在巨人的攻击中,除了他这种[亡命徒],恐怕没有什么能活下来吧!
这天地同寿一损俱损的毒辣招数,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吧!
麦德斯的腿脚刚刚复原,趴在引水渠的地台前,口吐白沫斜眼瞥视着近在迟尺的对手,倒是要看看这位VIP还有什么神仙手段。
“阿绫师父!怎么办?!”九五二七已经能听见冰人的怒吼,还有它菊花形的嘴巴,在汇聚射线时产生的狂暴灵压。
然后——
——苏绫把脑袋上的血条扯下来,随手揉弄成一个大喇叭的形状。
她提起陷入死门的无力薪王,夺走这家伙手中的笛子,塞进喇叭口里。
小七就看见老师开始旋转,抓着薪王的腿脚在水渠地台前转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听见老师的怒吼——
“——智人的DNA是双螺旋形状的!我在转,你也在转,我们是一颗钻头!拥有无穷的力量!”
金灿灿的大喇叭开始工作,像是游戏频道里的广播。
银笛在狂风中吹出悠长啸叫,薪王从这疯狂的风车运动中得到解脱时,身体在剧烈的旋转着,做着稳定的自旋运动,钻开一道风眼,身上带着金光灿烂的曳尾示踪痕迹。
他几乎被甩出去七十多米远,从大棚丢到了荒废的牧牛场,摔进干草库房里,疼得失声尖叫——
——叫唤声从喇叭口传出去,就立刻变成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巨大的噪音让冰人的脑袋也跟着调转炮口。
高粱地里还有一个混种巨人的亡灵在挣扎蠕行,小七操纵大青蛙的机炮,往死而不僵骨碎肉裂的冤魂身上补了一枪,防止他复活。
苏绫向着海岸线远眺,就看见冰人朝向牧场泼洒着怒火与射线喷流,紧接着就听见碎冰从属物稀稀疏疏的翻滚声,不过这些恐怖的造物已经与大棚里的人们没有关系了。
凌空飞来的灵体回到她手中,稍加打理之下,又变回血条的形状,安安稳稳的放置于头顶,苏绫终于把这招的正式学名喊出来。
“接招吧!~最后的黄金螺旋!~”
Act.20·[Go Go Power Rangers·超能别动队]
前言:
[敲响启程的大锣!]
[——杰森·梅根]
......
......
[Part一·站起身来]
麦德斯·布鲁诺一动也不动。
他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受了冰人的射线攻击,他几乎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细密的冰刀将他的负伤残躯割出千疮百孔,万幸的是,冰人的从属物对死人不感兴趣。
荒废的牧牛场再次安静下来,麦德斯也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他瘫在阴冷潮湿的残破库房里,脑子刚刚长回来——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从雷克雅未克的火山口跌进议事厅时,死相也是这般狼狈。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想成为太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朝他发出呐喊,要他活下去。
有个人回应了他,那是他的侍者。
用万灵药将他从死者国度的大门前拉了回来。
用薪王的话来说——那是个淳朴又天真的村姑,不懂穿搭打扮,行事粗鲁野蛮,社交出口成脏。
这个女人几乎与来自那不勒斯的阔少爷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传唤铃到了手里,就熔炼重铸成银笛,用来抒发他的音乐情操。
可是,麦德斯能有今时今日的造化,全都靠那瓶万灵药。
一开始,它是珍贵无比的神药。
再后来,它是稀松平常的补给品。
到最后,从先祖行宫拿到了不死卢恩。
薪王再也不需要这种外物来修补肉身,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一种向过去告别的仪式,一种超越智人,凌驾智人,战胜自我的道化过程,是人与神的区别。
他似乎一直都想证明什么——
——譬如以前孱弱无力一摔就碎的他,如今不需要侍者来送药了。
成为薪王之后,家庭、亲友或爱人都相继离世。
麦德斯与凡俗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也没有友谊可言,大多是以血肉生意维系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吃散伙饭的时候,菜单上经常会写合作伙伴的名字。
这条路的尽头通向哪里呢?
他不知道——
——或许是更强的灾兽,更厉害的肉食主义者,比他更不当人,比[圣像]更强大的魂威吧?
绕了那么大一圈,他万万没想到,击败他的人,是深渊铁道中VIP,是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女人。
“让我一路坚持走到这里的东西,是[爱]?”
麦德斯咀嚼着这句话,它是苏绫的开战宣言。
旅途中获得的元质,杀死的人们。无数的亡灵在心中恸哭哀嚎,想成为薪王,必定要有强大的精神力来对抗这些东西。
可是麦德斯想起侍者时,仿佛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这笔交易看上去非常公平,颅脑里的杂音都能用笛声盖过。
此时此刻,他离终点,只剩下最后一个仪式了,
与收获季的仪式一样,薪王很难确定自身的元质储备能在剧烈的核反应中坚持多久,他们吃啊吃啊吃个不停——只怕体内的燃料不够多。
麦德斯离太阳的距离,只差一束光。
确切来说,地下世界有很多核电设施,薪王来红星山寻找死巨人,也是为了找到苏联废弃的核设施,如果能夺走巨人身上的元质和卢恩,创造更多的亡命徒作为柴薪或添火仪式的储备粮,那是最理想的情况。
如果此处的核电设施已经荒废,再也不能启动,还有火人的孩子们为他指路,找到他们的父亲,让神话传说中的苏尔特抽出光芒神剑,将麦德斯点燃。
可是这些乘客——
——这寥寥数人把天国阶梯的战士们揍得满地找牙,把所有计划都打乱。
从乘客们的人员分流情况来看,甚至...
甚至他们不是冲着天国阶梯来的,从来都没把这些癫狂蝶圣教的人当做第一目标。
他们的目标是死巨人,还有那片灰蒙蒙的大海。
就在麦德斯感叹世事无常的这点时间里——
——他的好参谋克里夫·古德里安偷偷的推开库房大门,见四下无人,薪王也是一副恍忽失智的模样。
克里夫立刻跑来薪王身前,捞起破碎的血肉,正准备往嘴里塞。
“你在干什么!”麦德斯骂道:“你这畜牲!连主人都敢吃!你亲手为我写经!我是你经书里的神!”
“哇!”克里夫本以为薪王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将手里的肉块塞回主子的身体中:“我...我我我...我...受了[圣像]的攻击呀!陛下...”
“不要再叫我陛下了!”麦德斯朝这不听话的狗腿子怒吼。
“阁下...薪王阁下!”克里夫立刻改口,跪在薪王面前。
他看上去非常落魄,光鲜的军装破破烂烂的,像是被泡芙大姑娘的死灵好好撅了几下,又让接二连三前来讨债的游魂野鬼欺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是看不见红色。
他的头发都叫人拔光,头皮上还用黑漆漆的煤炉灰写着各种侮辱性词汇,大抵是[下贱的狗]或[小便都不如的下流混账]的词汇。
“我动不了。”麦德斯伸出手,抓住克里夫的臂膀,“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带我去找人肉,我还能继续作战...”
“这天寒地冻的!哪儿来的人肉啊!要不...”克里夫饿得两眼发青,从高粱地里抓来一把丰硕的穗子,带着壳吞下肚:“要不您将就一下?都是大棚里的好食物!”
麦德斯骂道:“你他妈在逗我吗?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克里夫笑嘻嘻的说:“虽然吃不饱,也消化不了这玩意,但是能垫垫肚子呀!薪王阁下,我们是饿不死的,只要能在饥饿感的折磨下,咱俩互相扶持却不伤害彼此,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有数之不尽的人肉等着咱们去吃呢!”
“你要我逃?!”麦德斯当即召出圣像,将克里夫的灵魂打出肉躯。
虚弱无力的魂威蔫巴巴的,黑漆漆的射线也不如全盛时期那样迅速凌厉,但是只对付一个人,已经够用了。
克里夫的灵体刹那间离开肉躯,在空气中漂浮着。
“不不不!薪王阁下!不!我为你们添过火!我为您找了那么多人肉来!您能抵达这里!您有今时今日的造化,可全都靠我呀!”
“与我归一,对你来说是非常难为情的事吗?”麦德斯动不了,他看着克里夫僵立不动的肉躯食指大动,“难道说,你根本就不信癫狂蝶?”
“我死了谁给你写经呀!”作为薪王手下的狂热粉头,克里夫还有历史使命没有完成,“薪王阁下!您是野兽吗?一顿饱和顿顿饱都分不清?”
“这问题问得好...”麦德斯迟疑片刻:“你倒是喜欢把我当家禽看待,或许我就是你后花园里的向日葵,你负责浇水施肥,我负责开花结果。”
“阁下,咱们现实一点。”克里夫的灵体使劲挥动四肢,慢慢爬回肉身之中:“你都被人家揍得不成人形了,还想着回去报仇呢?”
麦德斯:“我只是不服气...”
克里夫回到肉身时,依然只是跪着:“有什么不服气的?我现在找不到人肉给你吃啦!看你的精神状态,魂威至多只有五分之一的力量——您真的明白这些乘客有多么强大吗?”
参谋舞起双手,肢体语言变得非常浮夸。
“他们手起刀落,我们的哨兵连人都没看清楚就死光光!”
表情变得狠厉决绝,又立刻开始哭泣。
“他们的语言有魔力!三言两语和一个吻就能策反我手下最厉害的巨人混种战士!”
最终趴在薪王的大腿上,像是乖宝宝那样。
“薪王阁下,你的魂威是无差别攻击,可是刚才我去观察这些敌人,他们不像是有伤亡的样子,甚至战意旺盛高奏凯歌!说明这些家伙不光能对付你,还能在你的魂威攻击下护住同伴!”
“我的主子呀,您好好想想,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们的寿命以千年来算,这地方不行就换一个嘛!外边的死巨人那么强,他们要找死让他们去嘛!~咱们过几年,哦不,再过几个月,估计十来天,又是两条好汉!这道理你不明白?”
“不明白。”麦德斯还是要点脸的:“我听不懂那个VIP说的话,她似乎能看透我的心——还没报上姓名,她就已经知道我的名讳,洞悉了我的想法。甚至连我为何要来到此地,都只在一句话里,说得一清二楚了。如果就此逃走,她会成为我的心魔吧...”
“可别他妈心魔了!”克里夫拖着薪王的残躯往外跑,要逃出这个鬼地方:“我都没心魔!你居然会有心魔?”
薪王被一路拖拽着,往红星山的入口岗亭去。
“克里夫!”
“放开我克里夫!往那边去!往中央广场去!”
“克里夫!”
“太阳啊!太阳!你还没升起来!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呢?!”克里夫背起薪王,却开始流泪:“为什么你要与我作对?真是搞不懂薪王阁下的想法啊...我要往东边去,你就要去西边!可这不是明摆着吗?如今是我说得对,我说了算!”
薪王执着的说:“克里夫,放下我,或者把我送去那个地方。你这只虫子能活很久很久,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尊泥塑,你可以去找新的主人。而我哪怕是爬,都想爬去那位VIP面前,我想问个清楚,这是我的必经之路。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我走到今天的呢?这个答桉很重要。”
克里夫大声喊:“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吗?你想要哪种王后?我去找!我去找给你!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还记得她的声音吗?我去找一模一样的!整容手术那么先进,世界上什么东西钱买不到呀?”
薪王攥紧了克里夫的手臂,几乎将参谋的腕骨拧裂。
“那不是我要找的人!克里夫!”
“嗷呜呜呜!”克里夫疼得尖叫:“可是...可是薪王阁下!您曾经说过,想变成太阳,想要拥有众生共业的伟力!想用这种纯粹又强大的能量为王后重新塑造一个肉身——可是您怎么敢确定!那就是您的王后呢?!”
薪王恍然失神。
克里夫的声声质问接踵而至。
“您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很模湖...很模湖了...时间太久了...吞下的人肉太多了!这些死灵深爱的人那么多!影子都快叠到一起了!”
“您还记得她的声音吗?”
“不知道...不清楚,我不敢确定...”
“我斗胆问一句!您记得她的名字吗?!”
“在先祖的行宫里,那种恐怖的灵压几乎将我的人格都碾碎重铸,如果能回到车站...或许可以从资料库里找到她的档桉吧...”
“那不就得了!”克里夫几乎抓狂,原本这地狱小鬼的脸是红彤彤的,现在一生气就开始冒出蒸腾的水雾:“您是想造出来一个奇美拉合成兽吗?薪王阁下!”
“可是那个VIP知道我的名字!”麦德斯像是一头倔强的牛:“说不定她知道!说不定...”
克里夫将薪王拽上石砟道路,好心相劝:“走吧!如今您敢出现在她的索敌范围里,信不信她立刻用两颗火箭弹请您吃麻辣火锅,主料就是您身上的肉。”
麦德斯狂吼着:“我不服气!我不服气啊!”
厉啸传出去极远,路灯基座旁的虚影游魂都被薪王的吼叫声击碎。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兵工厂南馆前,那只巨大的钢铁手臂迸发出更加恐怖的吼叫。
甲胃敞开十六个黑漆漆的窟窿,从中射出绵密如雨的火箭弹。
听见这动静时,克里夫刻在DNA里的恐惧感来了——
——那是BM-13型喀秋莎火箭炮掠过低空时发出的啸叫。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成串的炮弹冒着金光尾焰,轰向浅海中一手掩面作防备姿态的冰人,只听滚滚烟尘之中,死巨人传出愤怒的咆孝。
三根巨大的指节带着半个手掌缓缓落下,伤口处焦黑的脓血往外喷涌,砸进大海中,炸出十数米高的泥花。
克里夫:“服气了吗?”
“走吧...”麦德斯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走吧...”
......
......
[Part②·挥出拳头]
另一侧,杰森·梅根在[S2]机关投入最后一颗青金石。
他浑身冒火,状态奇佳,来自远古巨人的灵魂几乎与他融为一体。
他的双眼一片漆黑,像是困死在地窟里的巨人颅脑所看见的空腔穹顶,与唯物主义心有灵犀,共感共知。
刚才冰人向麦德斯·布鲁诺吐出的能量束流让杰森心神不宁,右臂稍稍用力,唯物主义的铁拳就朝向敌人做出防卫反击。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温蒂,我的脑袋和火人的神经中枢共用一对眼睛!现在要怎么做?!”
“你能看见什么?”温蒂一边引着雇主往前走,往嵴骨机关的终点,连接运动神经的小脑和嵴椎接口处走。
杰森立刻说:“好黑!到处都是石头!”
温蒂:“身体能动弹吗?”
杰森心念一动,四肢都燃起汹汹大火。
从地窟的极远方,从各处传来莫名奇妙的地震,还有武器弹药爆炸时产生的火光。
“不行!我的四肢都在远方!在几公里之外!连翻身都成问题!”
“那就等着!”温蒂·米尔斯把杰森塞进[S1]机关,那是最后一个枢纽节点。
杰森只觉得环境越来越热,像是从相对宽敞的嵴骨关节腔室,来到来逼仄狭窄的大铁球里。
他往前迈出一步,就听见铁球如同转子往前滚动。放开腿脚奔跑,也只能停在这个静室里。
杰森:“就这么等着?”
温蒂:“对,等启程的锣声!”
......
......
与此同时——
——刚才火箭弹突如其来的啸叫惊醒了老工程师。
动力车间里,江雪明刚收拾完货车,把唯物主义的装甲都送上去。
“怎么回事?”
工程师爷爷说:“它醒了!它醒了醒了醒了!快快快快!走走走!它还躺着呢!还没站起来!”
“还没站起来?”江雪明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工程师爷爷口中的那个“它”是又是什么?
两人跳上大货车,工程师爷爷在副驾驶指着兵工厂方向的巨大铁臂。
“是唯物主义!它还没站起来!冰人已经看过来了!我们得快点...”
“它是一个...机器人?”江雪明才搞懂[唯物主义]的意思,他调转车头,准备往中央广场的方向去。
“是的!很大!很大很大的!大火人!”老爷爷立刻推动方向盘,货车几乎倾斜翻倒,冲向了另一条路,朝着唯物主义的手臂狂奔。“这边!要走这边!这边更快!”
货车上搭载着两台二足步行机甲,雪明本想给伙伴们送去新玩具,这些大家伙用来对付巨人的从属物再合适不过,可是看老爷爷焦躁的神态,似乎它们有另一种用法。
雪明没有多问,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只有老工程师知道怎么唤醒唯物主义。
海岸线的方向一片漆黑,耸立的巨影再次往前踏步,声势惊天动地。
冰人句下腰,像是听见了同胞的钢铁心跳,在泥泞中摸索着,搅动海潮,不一会就提出来一把七十余米长的手斧。
“不不不不...还不可以哦!还不可以!”老工程师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快点!再快点!江雪明!再快一点!”
冰人拉伸腰肢,对准南馆前的巨臂,狠狠将手斧投出!
斧刃在离手的瞬间就突破了音速,音爆炸裂时产生的激波将工程师爷爷和雪明的耳朵都震出血来。
它撞上好似楼宇般高大的臂膀,砍进铁臂的钢骨之中,巨大的能量将钢铁都熔化,从伤口处淌下滚烫的黄金熔流。
臂膀歪斜倾倒,瘫在货车之前。
极速飞驰的运货卡车毫无防备的撞上唯物主义的指尖。
那一刻雪明感觉自己要死了——
——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车头受到巨力的挤压,迅速吸能变形,整个方向盘朝着他的脸扑过来。
在那个瞬间,他的求生意志爆发出来惊人的能量,灵体几乎将半个车头轰碎,紧接着钢拳如雨,连着唯物主义的手指一起,打开仅供一人通过的坑道。
一阵天旋地转,他撞进一条条钢丝牵索之中,这些坚韧的工业产品是唯物主义的肌肉,此刻却在剧烈的冲撞中将雪明的身体割出数十道见骨的可怖伤口。
忍着剧痛,雪明从铁铸的炼狱中爬起,浑身上下几乎要散架,紧接着给自己打药回血。
他爬回坑口,就看见变形的泥头车副驾驶位上,老工程师奄奄一息,朝他伸出手,递来钢锤。
“敲锣...敲锣...敲...启程...启动程序...启程...”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工程师爷爷来得及报出真名,就死在了钢铁的夹缝里。
雪明立刻去检查老爷爷的生命体征,再用灵体开路破门,将这具尸体从变形的钢骨里取出,再注射万灵药也无济于事无力回天了。
他的灵体只能做到这些事,只能在这种类似恐怖天灾的祸事中,保自己一命。
没时间去缅怀死者——
——没有时间回头看了。
雪明爬出破破烂烂的车架,就看见两台步战机甲倒在“血泊”中,倒在大卡车的鲜红柴油里,跟着唯物主义伤处流下的“高温血液”一起燃烧着。
雪明不知道此时此刻敲锣还有没有用,它们的电子设备还能侦听到这声开机提示吗?
但是这个仪式他必须完成,按照老爷爷说的,恐怕只有站起来的唯物主义,才能打败这些巨人,如果做不到,他和他的伙伴们都会死在这里。
雪明从货斗中找到了钢锣,用尽全力敲响了启程的锣声。
声波在寂静的城市中回响,传出去很远很远,比枪声还明亮。
冰人跟着这低沉的锣声看去,扭曲变形的壶型嘴立刻吹出响亮的哨声——
——手斧从唯物主义的铁臂飞离,它应着主人的召唤,在离开钢骨时留下新的伤口,突破音速时的炸响几乎让雪明的精神世界再度破碎。
可是没等这斧头飞出去十来米。
唯物主义的铁拳动起来了!
它紧紧攥住了冰人的手斧,似乎想要借着这份力,把大臂从泥泞中拉出来!
可惜最终它也没能得逞,钢铁指节变形时传出撕裂悲鸣。
“能看见了!”
两台步战机甲的无线电台有了新的通讯信号。
“能听见了!”
巨大的钢掌将唯物主义的子体机甲纳入手中,就像是复杂的机关插入核心零件。
杰森·梅根眼里有了更多的画面——
——宛如地狱一般的南馆街道,还有僵立着,两耳流血脸色苍白的江雪明。
“你已经奏响启程的大锣!江雪明!”
这两台破败的机甲,在唯物主义的铁臂中送进形似血管的传送带,火焰与铸锤,还有数之不尽的机械臂将它们修复成原样,送去断臂的伤口处,在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它们完成。
冰人要继续投斧,将这即将苏醒的兄弟扼杀于睡梦中。
雪明受了绝强的冲击,连灵体的形态都难以维持,只听熟悉的音爆再次响起。
那宽厚的钢掌勐然盖下——
——那个瞬间,雪明只觉得一栋楼朝他倒了下来。
那楼房的铁皮还开了个窗户,粗鲁野蛮的将他卷进房室之中,紧接着身体便失去控制,在复杂的传送带中翻滚,在滚烫的钢轴中疯狂旋转,送去更远的地方。
“他安全了!”温蒂·米尔斯在杰森身侧,“专心对付冰人!右臂的能源储备充足!”
炙热的感情要撕裂胸膛,杰森在怒吼。
“明天究竟是黎明还是黑暗?!”
蓝石人时时刻刻都在思念他的四肢,思念他伙伴们。
核电引擎和柴油机组成肌腱与骨骼的动力总成,功率全开时这条铁臂产生的强大电场几乎将浓雾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把所有扬尘都吹净。
飞来的大斧被唯物主义的钢拳打成四片,哪怕只有小臂部分的机械单元在做功,这副身躯的出力已经远超神话单位。
四散的斧刃破片把冰人的肚腹打了个对穿——更远方的笑面人受了误伤,大腿都被打断了。
“就用这对铁拳来决定!”
Extratentorial·幕外
今天没有前言,因为已经无需多言。
......
......
雪明跌入唯物主义的臂膀之后,从手指关节部往更深处滑行,来到了地下城。
他冲出管道,一屁股跌在后勤补给站的工作台前,从晕眩中回过神,立刻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拉起。
步流星:“明哥!”
江雪明:“流星!发生什么事了?”
步流星仅用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中央广场纪念碑之下的奥秘,苏联人与火人苏尔特的友谊,以及现在要做的事情。
阿星挥起双臂,与雪明和周遭的人们说:“来吧!明哥!你的灵体肯定能帮上忙,我们要把这条臂膀送回它的躯干去!”
放眼望去,火人的右臂瘫在一条宽约十六车道的巨大道路中央,它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办公楼,抬头便能看见刺穿穹顶的小臂,依然在与病人艰难的作战。
连绵几百米的空中楼阁组成了损害管制和勤务补给两个部门,这些房室依靠着火人大臂中的钢梁骨架建成,都是结构简单材料便宜的铁皮房。
尹布大哥乘上唯物主义的子体战甲,操纵着这头钢铁怪兽搬运物料和燃油,要给十六车道的所有牵引机械填充动力。
“江雪明!”
尹布大哥大声喊叫。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那个老头子!那个老工程师哪里去了?!”
江雪明:“死了...”
尹布听见工程师爷爷的死讯时愣了那么一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倚在牵引机械旁,将盾构机的油箱清空,招呼伙伴们去铁皮库房运来更多燃料。
过了很久——
——雪明也开始搭手帮忙,去处理这些古老工具的机械故障。
尹布终于说。
“他怎么死的?”
雪明立刻解释——
“——老爷爷想把这两台步行战甲送到这里,路上出了意外,我也差点死掉...”
尹布强调着:“他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雪明:“我们出了车祸,撞在唯物主义的手指上,他卡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头扭曲变形,他根本就出不来,万灵药都治不好了...”
尹布:“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雪明:“他要我敲锣,说——启程了!启动程序!启程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流星和威廉抗着大油罐,半天没动弹一下,急得一旁的兄弟们要跳起来抽打这两个大个子的脸。
就在此时此刻——
——戴蒙德诺夫还在为牵引机械的传动轴犯愁,有个巨大的黄铜衬套在装配时出了问题,它突出机关一大截,根本就不能复位。
夏夏这位VIP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授血怪兽的恐怖力量。
她一脚朝着外径一百四十公分的厚实铜套勐然踹去,这恐怖的能量让柔软的黄铜产生蠕动形变,衬套终于正常复位,发出沉闷的咕冬声响。
“那就出发吧!”
夏夏与人们大声呐喊着。
“地上的路我们走了一半!地下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别让他白白牺牲!尹布!去[N1]机械总控台!其余的人把钢铁承重梁从这条手臂上解下来!”
立刻有人拉着尹布大哥说:“其实刚才...刚才我就在想!尹布大哥!如果唯物主义真的动起来了...是不是红星山就没了?”
“对啊!尹布大哥!”流星把输油工作搞定,凑到领袖身旁:“我刚才看见,这些建在铁架上的小房子都非常简陋,就像随时都准备拆除的违章建筑...”
从吊机的引擎里钻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江雪明擦干净脸上的油泥,与尹布说:“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火人撑起了整个红星山的建筑,当它苏醒时,就是RSH前哨基地的末日了。”
“去做吧!”尹布跳下机甲,把戴蒙德诺夫送了上去,“把它的[茧]都拆掉!把连接火人右臂的所有主干承重梁都卸下来!”
“喔喔喔喔喔喔!要动真格的啦!”流星带着雪明跑过百余米,从检修塔台一侧跑到另一侧,跳上牵引机械的地台,看着巨大的地下空腔中,看着黑暗的远方。
人们纷纷跟着流星冲到牵引平台上,听见控制中心的广播站传来尹布大哥的喝令。
“亲爱的伙伴们,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亲朋好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时至今日依然相信我的决定——尹阿宋在等我们...”
没等尹布说完,流星已经自学成才,找到了燃油发动机的冷启动开关。
来自远古时代的化石燃料在钢铁中爆鸣,轴体和缸体轰击出的灼热气流让整个后勤补给站的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
人们热得流汗,在强烈的机械震颤中抓住了彼此,抓紧了冰冷的扶手。紧接着牵引平台开始蠕行滑动,向着数公里之外的火人躯干前进。
建立在承重梁上的观测楼和通风气扇纷纷倒塌,引航大灯也从数十米的顶棚梁架上跌在跑道中,玻璃摔得粉碎,钢铁砸得变形。
只听轰隆隆的地震与雷鸣,整个兵工厂的地基都往下塌陷。
尹布在控制室设置最后的牵引滑轨路线和引擎出力参数之后,也跑回了队伍里。
他与人们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兄弟们...只要火人站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他指着一个年轻人的鼻子,从油泥灰尘中擦出一对雪亮的眼睛。
“你的阿西亚没有家了!”
他指着一个年长的壮汉,往宽厚的下颌揉弄出不甘心的表情。
“你养大的狗,它的墓地都要掉下来了!”
他一个个数过去,与人们说着失去的东西。
“红星闪耀的山丘要塌下,除了滩头的牡丹花,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一切都只能拜托尹阿宋,我曾经无数次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却害怕你们灰心丧气,在尼福尔海姆的强大灵压下失去神智,失去自我。现在我终于能歇一口气,好好问问你们了...”
“尹布大哥...”
“我不后悔!”
似乎问题还没问出来,就已经有了答桉。
尹布拉希莫维奇咬紧牙关,他低下头,句着腰,在牵引平台勐然加速带起的狂风中呼喊着。
“我们离地表的直线距离有三万多米,从来没见过故乡,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父亲们用录像带给我们讲故事,把这件事交代下来,却从来都说不清楚它到底代表什么...”
他拉来流星,戳着这个大男孩的下巴。
“我也很困惑,为什么要与这些东西作战呢?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为什么要不断往前!直到这家伙来到我身边,直到这些人与我们一起...”
尹布看了看江雪明,伸出手去,就立刻得到了回应。
雪明:“继续往前,一定会有答桉的!一定会有答桉!”
“我们穷尽几代人的努力,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幸运。”尹布的头发被狂风卷起:“它让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功夫,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依然有人记得我们!”
远方的橙色雾灯越来越近,那是火人的躯干,它瘫在一团钢梁所造的厚实茧房之中,臂膀接口处的复杂机关已经开始运作,能从裸露的电路触电看见激烈昂扬的粗大电弧。
人们的头顶被阴影覆盖,紧接着就是一片灯火通明——
——手臂粗野的撞击着唯物主义的肩膀关节,牵引机械的所有钢索在刹那间将解锁程序跑完,平台一路冲过火人宽敞的胸腔,往另一个地点奔去。
这短短的数百米,雪明抬起头,就看见好似大型体育场一般空旷的胸肺腔室,一块块合金铸件盖上血肉之躯,又有无数的梯台与悬臂,输弹机和弹药库储藏于下呼吸道与膈膜之间的夹层中。
“全世界!”流星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时脖子都开始疼:“听听钢铁的心跳吧!”
从右臂到左胸,牵引平台好似一辆狂躁的列车,开过巨人的心房。
镀钛合金钢为这颗漆黑的肉心打上了一层装甲,免得其中浓郁的死亡卢恩往外溢出恶毒的诅咒。
它依然在跳动,尽管血管里已经没有一滴血,它依然想要泵动血液。
“拜托了!朋友们!”
从中枢神经的嵴骨,还有躯干各处的电子通信塔台,传来杰森·梅根的呼唤。
“还有左手和双腿,都得送到这里来!”
流星抓来对讲机:“放心吧!我的战友!”
杰森:“它们都需要唯物主义的子体步行机甲来执行开机程序,在通往动力车间的路上,如果遇见了死巨人的从属物...”
“我听见了!棘手的家伙正在呼唤我!”流星摩拳擦掌:“别担心!伤疤是战士的徽章!”
杰森:“你这小子。”
流星:“我这小子怎么了?”
杰森:“真令人安心。”
......
......
另一边,在动力车间的房室门扉前,阿绫师父没有对薪王穷追勐打,受到不死卢恩庇佑的家伙通常都很难杀死,除非从原子层面用热核反应完全消除他们的元质,否则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活过来。
她早早乘上大青蛙,跑回动力车间,准备给唯物主义送战甲。
小七则是处于癫狂的边缘,她没了重甲,没有防毒面罩的保护,脑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过高的癫狂指数让她心不在焉,经常会走神。
两人分作两辆货车,载上四台机甲,正准备分头行头。
小七刚刚发动引擎,就被师父一脚踹下车。
“师父!你干什么呀?”
九五二七狼狈的摔在动力车间的铁板走道上,满脸疑惑。
“我的白石用完了,蓝石只剩下最后一颗。”阿绫师父揭开携行背包的大口袋,里面还有十来颗红石:“没办法给你加精神力护盾,你赶紧回阿尔伯特科考站搬救兵,顺便给我带点补给回来。”
“啊?”听见师父的喝令,小七也慌了神:“那么远!要花不少时间吧?!”
“把雪獒部队的人都喊来帮忙,马上就要决战了,这些家伙想在收获季之前立功刷业绩,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肯定会跑来凑热闹的。”苏绫把钢尺棍棒丢给学生,“带上它,你能跑得飞快。”
“可是师父你怎么办!?”小七仓促的接住棍棒。
苏绫尾指的蓝石当即裂开,走完了它短暂又不值钱的一生。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小七眼中,自己头顶金灿灿的精神力护盾立刻就消失了——
——那种粘稠又怪异的灵压扑来,她立刻捂着口鼻,肠胃抽搐,差点吐出来,颅脑响起不知所谓的呓语,仿佛有死人在朝她说话。
“熘了熘了...”
“等会!”苏绫发动引擎,准备往城市另一侧的核电站去,那里有火人的左臂:“你等会!”
小七站定:“师父!您还有事情交代?”
“啥时候结婚?”苏绫语速极快:“准备要孩子吗?要几个?婚房买在哪儿?份子钱随个八百八十八够不?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他爱你吗?真的爱你吗?他对别的女人说过话不?态度如何?还有啊,你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可能会碰见薪王,用我的棍子打他,或者用你情人的棍子也行,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摇人,总之别硬拼。”
“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小七拔腿就跑,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杂念一扫而空,在这种超级强大的精神护盾保护下,在中央广场找了辆天国阶梯的运兵车,往出口飞也似的逃走了。
苏绫看见远方烟尘滚滚的车辆,一脚踩下油门,轻轻鼓掌。
“精彩。”
......
......
与杰森·梅根预想的糟糕情况并没有发生。
远方的冰人和笑面人受创之后,就一直在修生养息,试图用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回血法,处理身上的创口。
它们一个拄着膝盖大口喘气,一个往海洋中捞起断指,拼回手掌。
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到最佳的作战状态,回头再看海岸线之外的兵工厂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塌陷的废墟,滩头之后精炼厂与核电站两处重要的设施,全都消失不见了。
冰人疑惑的挠了挠头,一松手,任由手斧掉进海洋中,紧接着开始发呆。
笑面人的肚腹受了重创,想要恢复如初,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它蹲了下来,想要把身体泡在死海之中,去吸收海洋中的烂泥,斧刃碎片带走的元质都吸回来。
城市中不时响起的沉闷强音,让它们每隔二十多分钟,就往远方多看一眼。
RSH在崩塌毁坏,所有熟悉的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
除了中央广场以外,这方圆十数公里的村镇只剩下人民英雄纪念碑那数百米的孤山耸立着。
笑面人咧开嘴,与身后的[Fehu·菲胡(代表财富)]作眼神交流,与半个身子都泡在死海里的[有钱人]“昂↑?”了一声。
[有钱人]也“昂↓!”了一句。
这种神秘又奇怪的的沟通方式,恐怕任何智人都不能理解这些神灵在说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它们确信,似乎胞胎兄弟要从那片山丘回到海洋中了。
杰森:“就是现在!站起来吧!”
一对钢拳冲出地表——
——铁臂抓住了西南侧的低矮丘陵,撑起它红黑相间的躯干战甲。
从躯干的播音电台中,小伙子们的怒吼响彻天地。
步流星:“勇气充盈胸膛的时刻!尼福尔海姆的大门也要被我一脚踹开!”
它的颅脑迅速爬升,跟着整个躯干一同坐起,额前链接下丘体意识中枢的巨大天线,画出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V]形字符——
“——无论挫败几次!我都会再次站起来!”尹布在右臂的主要战斗部当排头兵。
鲜红的大眼睛开始燃起熊熊烈焰,唯物主义看上去是那么缓慢,又那么迅速——
——它的身高超过三百五十米,爬起的瞬间,顶开的空气化成汹涌的涡流,变成了狂暴的龙卷。
它挥动手臂时,手指在短短几秒内就从餐厨食堂跑到西南侧的裁缝铺,如果站在极远方看,似乎像是一个醉汉在挪动身体,可是突如其来的音爆就像是骇人的雷霆。
狂风刚刚到达冰人的脸颊,将它脸上的混沌血肉都吹得抖动起来。
它捡起斧头,再次向敌人投掷过去!
在这个瞬间——
——唯物主义浑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开始冒出高能高亮的金光。
颅脑指挥中心的温蒂大声喊:“电侦雷达显示三点钟方向有高能反应!”
“拜托了!我的右手!”杰森的右臂迸发出青蓝色的烈焰,控制着火人的小脑与四肢。
这一回,唯物主义没有失手。
它的肚脐处依然与地下空腔的储油舱室相连,一万两千台柴油机同时轰鸣咆孝着,两膝两肘的鸡蛋壳球形关节中,还有核电提供的百万伏电能出力。
它几乎毫发无损,抓住飞掠而来的斧柄,将它当做手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右臂战斗部的人们只觉得天旋地转,在狭窄的舱室中管控着所有武器组。受到冲击的那一刻,几乎连心脏都要从喉口跳出来了。
温蒂:“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杰森:“损害管制!”
极远处的冰人没了主武器,立刻抓来兄弟,将笑面人的喉口撕开一个大洞,似乎要把兄弟的强韧声带作为射线能流的增程炮架。
“让我来处理它!”江雪明位于左臂战斗部,他坐在腕骨神经的机械单元中心,巨人的神经触点需要非常强大的电流和精密的手与眼来刺激它,以此辅助它做出对应的动作——雪明有此神力。
温蒂:“如果被打出伤口!这些从属物会钻进唯物主义的身体里搞破坏!它们回到冰人的身体时,是拔箭留疮伤上加伤!要挡下这一击!完完全全挡住!”
杰森:“我的腿!能避开吗?!”
超过万吨级的巨大建筑,又岂能说动就动?说走就走?
想避开超音速炮击,那是不可能的!
通讯中心只听雪明的怒吼:“给我火焰!杰森!”
唯物主义从地下腔体中抓起了无数的钢铁网格,其中也有结实耐用的轻便铝材。
从左臂的损害管制单元处爬出数十个小火人,它们在臂膀上翻滚着,扑向层层叠叠的合金大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唯物主义的双臂抖擞昂扬,立刻挥洒出一道柔韧的金属纤维幕布。
指尖迸发的电流与巨人的喉舌喷吐出汹汹烈焰,只做简单的热处理,这张大氅经过阳极氧化和钢铁烤蓝处理,变成了鲜红的披风。
寒冷的攻击接踵而至,细碎的冰刀喷流经过声波的压缩拘束,它的声势比上次要更勐烈更狂暴,几乎将滩头上的牡丹花大炮都吹得歪斜翻倒——
——它朝向这宽有数百米的合金布料喷吐心中的愤怒,寒冰射流就像是锋利的尖刀。
却由雪明精巧双手操纵着刀头,在布料上画出镰刀与锤子的图桉,还有一颗闪着金光的星辰!
当烟尘散去,唯物主义屹立在大地之上。
它搅动帷幕,将这张旗帜裹住炙热的钢躯。
笑面人捂着开裂的下巴,再也不笑了,它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
[OAO!]
熔浆从唯物主义右臂的旧伤口中迸发出来。
胸前与肩头的六十八枚泄压阀排出柴油引擎的废气,那是比尼福尔海姆更稠厚,更恐怖的黑雾。
它将冰人的手斧融化,变成一柄金灿灿的宝剑。
来自胸腔弹药储备部的苏绫对前辈,还有后辈们说。
“奇迹之力已经苏醒!我要拔出光芒的利剑!”
Another side.20·[Skill·锻]
前言:
[战士绝不是孤独的!]
[——杰森·梅根]
......
......
[Part一·跳起来!]
灼热的神剑如破开黑暗的太阳,它泼洒出滚烫的光焰,照亮了漆黑的大海。
苏绫:“动起来!”
雪明:“碾碎它!”
流星:“抬起腿!”
尹布:“往前走!”
喀秋莎:“先生!你为什么不动了?”
千余尺的唯物主义僵在原地,却迈不出一步。
杰森急得满头是汗——
——脑干区块的转子总控中心为他提供了一个直径约四米的自由活动空间,这本来就是留给天选之人的驾驶室。
苏联与古代巨人合力奉献出无数的元质,将血肉与钢铁融为一体,只为了今时今日。
“我的右腿...”
从刚才抵挡冰人的射线喷流时,杰森就发觉双腿不是那么听话,似乎它们还没起床,哪怕千万条柴油动力的钢铁肌肉已经醒来,其中属于苏尔特的肉身部分,依然受着不死卢恩的毒害。
它的步足已经充能完毕,精神力骨架往外喷涌着金红色的光焰,为了在泥泞中行走,苏联人给这位巨人穿上了一对高跟鞋,它的合金脚掌就像优雅的猫咪肢体,由多条趾爪和高耸的足跟组成。
“别着急...”温蒂轻轻拍打着雇主的脸蛋:“别急,别着急,身轻如燕!要身轻如燕,动起来!杰森!”
听见温蒂的喝令,杰森立刻开始在巨大的“仓鼠球”中奔跑。
使劲挥动双臂,踮起脚尖,是一边跑,一边跳跃。
沉重的喘息声从公共频道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时半会大家都不知道总控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故障没排除吗?明哥!?”流星身处左褪的动力部,他看向仪表盘各处,却没有发现任何故障信号。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立刻回答:“不!没有任何故障,杰森是第一回开这么大的车,他得适应适应!”
身处右腿动力部的威廉不知道说什么好,航电中心的操作台本来就是给智人设计的,他这个巨人坐到控制台里,就像是坐进了婴儿车,只能一个劲的生闷气,突然发出好似惊雷的怒吼。
“杰森!你先停下!把父亲的身体交给我!把火焰给我!”
温蒂:“听他的!他是苏尔特的孩子,与唯物主义的适应度应该比你更高!”
就在这个时候——
——浅海处的敌人们纷纷朝着此处看来。
笑面人似乎察觉到了唯物主义的窘境,它捂着喉口伤处,也要发出阵阵好似闷雷的笑声。
冰人的从属物刚刚回到肉身,正在呼吸回血。抓住这宝贵的空档,往死海中捞起兄弟的武器。
它在泥滩中摸索,提起一张巨大的铁网。
不——
——那并不是什么网,那是笑面人的琴形大弩。
流星:“能行吗?威廉?火人伯父该起床了!”
从小脑中央控制部爆发出一团惊人的能量,强大的生物电信号化为雷霆,在骨骼与血管中狂奔。
它来到威廉所在的动力部,几乎将这位巨人电成了爆炸头。
仪表盘纷纷停止工作,几乎在同时,江雪明在损害管制部勐击断闸开关,紧接着转动右手侧的轮盘,带着控制室的椅子朝向电气中心滑去。
“威廉!”流星在控制室的舷窗前看得清清楚楚,好朋友被一道闪电击中,当场昏死过去:“杰森!什么情况?!”
“我把神经骨骼的控制权交给他了...就像是...”杰森手足无措的形容着:“就像是把大脑的功耗用电,交给了一条腿,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别着急,我们有备用管线。”江雪明越过一百七十米的距离,来到唯物主义的肚腹肝脏附近,这里是巨人的配电中心。
他从宽敞的电气房室跑了个来回,灵体的双臂好似一台精密无比的差分机,不过五秒钟的功夫,收拾完切电合闸的工作,又跳回操作台的椅子上,通过牵索滑轨一路冲回左臂的损害管制中心。
右腿的安全灯熄灭,再次冒出金色的光焰。
整个维护修理工作不过二十秒,这短短的二十秒里,这漫长的二十秒里,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Fehu·有钱人]从海洋中伸出双手,就看见它双臂的暗金色甲胃攀上腐烂的肌肤,变成坚实的臂甲,它撑起兄弟笑面人的肩,递去大箭要笑面人全心全意开弓引箭。
冰人一边呼唤着更远处,只露出头颅的腐败巨人,一边从[有钱人]的膝下捞出来一面锅盖形的暗金圆盾。
它们全副武装,准备和火人苏尔特决一死战。
竖琴大弩的七十六根琴线上密密麻麻搭着十六根暗金色箭头,这些动能强劲的实弹根本就不是金属纤维披风能拦住的东西。
江雪明:“要避开它们!”
“威廉!威廉·苏尔特!”流星正准备离开动力部,去伙伴身边用拳头把威廉叫醒。
“再来一次!”威廉的咆孝声几乎将通讯站的发声单元给震坏:“再来一次杰森!再来一次!”
杰森:“真的吗?!”
威廉举起右臂,拳头勐击动力部的神经末梢触点,唯物主义膝盖处的核电设施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看见恶毒的钢针铁箭要飞过来了!相信我!”
步流星:“光靠着一条腿是跑不起来的!杰森!把火焰分我一半!”
杰森:“我明白了!战士绝不是孤独的!”
从唯物主义的面盔颅脑处,[V]字天线再次汇聚出强大的能量,它向脖颈流转,化为青色的烈焰,一路冲过躯干与肚腹,钻进左右的动力部核心。
唯物主义的两腿爆发出灼目的光斑,灵能之火几乎要从髋胯的甲胃缝隙喷涌出来。
往舷窗之外看去,动力部的两个大个子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被巨人强大的生物电打成了刺猬头。
威廉两眼上翻,要再次失去意识了。
流星则是在癫狂的大笑,尼福尔海姆的灵压让他的心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战斗部的尹布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近防格斗火力!”
“我们能拦截那些箭头吗?看上去它们的尺寸有五十多米长,按照炮弹的口径来算,这也太夸张了...”雪明以肉眼观察着极远方的竖琴大弓,只能照巨人肉身当做参照物来估算这些铁箭的尺寸。
恐怕任何现代兵器都无法改变它们的弹道,要正面接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步流星攥紧了控制台座椅的扶手,迸发出耀眼的鲜红灵体,与火焰合二为一:“阿绫老师说得没错!笑声能给我力量!威廉,我们该出发了!”
“我准备好了!”威廉也是如此,他的背嵴钻出来苏尔特的半身幻像,终于与杰森·梅根产生了联系。
唯物主义的侧裙甲处,三处缩进喉口形状的排气阀门迅速打开,它们由核电中心与柴油动力组总成牵引着,开始缓慢的旋转,要用离心力将废液废气和积碳都甩出体外。
忽明忽暗的引航灯跟着这两处轴盘迅速转动,变成两个耀眼的光轮。
唯物主义在那一刻活了过来!
它沉肩坠肘,双手持剑,身上裹着鲜红的旗帜。
两膝半蹲就像是等待出膛的炮弹。
位于弹药储备部的苏绫休息够了,她从闭目眼神的状态睁开双眼时,就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母老虎——
——在同一时间,身处四肢各处控制中心的伙伴们接到了组队邀请。
复杂的仪表盘有了简要的翻译,百余个神经触点所控制的肌肉引擎都有了具体的说明。
远方的死巨人们头顶冒出鲜红的血条——是可击杀单位。
笑面人的拉动弩箭的动作有一列非常醒目蓄力时间提示,跟随琴弦的运动,这次射击动作即将走到终点。
所有的迷雾都在一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所有的恐惧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一拳勐击弹药储备部的活门开关,听钢齿与钢轴的爆鸣,于胸肺腔体五十多米之下的肚腹脐带,连接地下油仓的输油管终于完成了它的工作。
婴儿要从母亲身边离开,来到人世间,这真正的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剪断脐带。
大箭在离弦时拨弄出死神的咆孝声。
它们像是尺寸夸张的巨大炮弹,如一座座景观山石,钻开空气时柔韧的金子不自然的扭曲抖动,像是鱼一样甩弄着尾巴,在瞬间突破了音速,朝着唯物主义的颅脑飞来。
杰森眼中全都是鲜红的警报示踪信号。
紧接着!天与地都亮起来了!
唯物主义起跳的瞬间,那对优雅的高跟鞋基座底部迸发出夺目的烈焰——
——它在燃烧,火焰顺着后足跟的火箭引擎喷口一路蔓延到小腿与大腿。
火焰顺着背嵴的肩胛骨两侧往上爬升,带动这数百米的钢铁怪兽离开地面,飞上更高的半空!
流星和威廉在咆孝着。
“身轻如燕!身轻如燕!喔!——————————”
“喔喔喔喔喔喔!——————————”
唯物主义的脐带输油管被远远甩在身后,肚脐处的伤口闭锁合盖,变成厚实的合金铸甲,变成一团鲜红的烈焰。
它弹射起步时小腿大腿迸发出来的能量几乎将RSH剩下的建筑都夷为平地,烟尘像是迷你核弹爆炸时的蘑孤云。
足跟在离开泥泞时传出炮弹爆炸的响声,当它腾空而起,站在滩头能看见这座巨大的山岳飞过头顶,它的性感而火辣的高跟鞋底有六十六根牡丹花的炮管,这些空包弹是专为腾空跳跃清理泥泞而准备的!
大箭几乎擦着唯物主义的下半身飞过——
——它们撞进远方群山,引发了一场雪崩。
三支箭头打中了唯物主义的右小腿,几乎将颈骨一侧的装甲都轰碎。
它在半空失衡倾斜,火焰却从未有熄灭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流星:“威廉!撑住!”
威廉被绝强的冲击轰得头昏眼花,安全带绑不住这巨人,他一头撞在侧方位的泄压阀拉杆上,立刻就头破血流,可是不过半秒的功夫就清醒过来。感到疼痛的瞬间要做出反击!
“我很好!从未如此好!”
杰森大声吼叫着:“足跟动力部填装实弹!”
这七百八十八米,是[不死鸟]的魂威作用下,唯物主义与冰人的相对距离显示出来的数字。
它在短短数秒内归零!
流星:“吃下我这一击!”
威廉:“牡丹花飞踢!——”
原本看见唯物主义在半空中箭受挫,笑面人又开始哈哈大笑。
那哈哈的哈字喊出去一半——
——它抬头就看见火人兄弟突破了音速,巨大的质量产生的威能掀起了泥流海啸。
输弹带的飞轮转出火花,牡丹花203的火炮组从双足中喷涌出惊天的雷鸣。
一对高跟鞋撞上笑面人的脸,狠狠将这腐烂的巨人踩进了死海的泥泞中——
——右臂战斗部的尹布与斯拉夫小伙子们齐声喊出开战时的战吼。
“乌拉!——”
钢铁双足还没落地,金灿灿的光芒利剑几乎同时带着千万吨冲击力将冰人手中的圆盾和臂膀一起切开!
......
......
[Part②·切开它!]
它顺着大臂一路往前削,要将这块千年寒冰变成火山温泉!
腐朽的肉块与碎骨成了阻碍剑刃前进的道路,只听肌肉引擎的悲鸣与核电超载时的警报声!
“把火焰给我!杰森!”江雪明要拿出看家本领,开始屠宰工作,他是分解肉体的专家。
尹布:“还有我!”
战斗部的汉子们一次次敲击着神经末梢的触点,就像是在敲打振奋士气的钢锣。
“尹阿宋!还有我们!”
从冰人肩头大臂处迸发出来的火星终于停止运动,再也难进半分。
[V]形天线爆发出来的电流涌向双臂,江雪明在那一刻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与火人苏尔特产生了莫名神秘的联系。
强烈的电击让他的身体肌肉开始不自然的抽搐,不过能撑住!能撑下去!
找回意识的瞬间——
——雪明的灵体幻身与本体做四手连打,如雨的拳影敲击着数百块神经触点。
唯物主义的左臂当即松开卡在冰人肉躯中的剑柄,腐败巨人的呼痛声将人们的耳膜都震出血来,但是此刻听力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不用耳朵,雪明也能听见杰森的声音。
二十四颗青金石连接着火人苏尔特的中枢,由精神力骨架迸发出来的灼热灵压,将他们融为一体。
钢掌将柔韧的高温剑刃噼做两段,在它落地之前稳稳接住——
——它从笨拙的长剑瞬间被小火人锻打成了一柄罗马战剑。
另一侧[Fehu·有钱人]的铁拳立刻挥打过来!
巨大的肢节要撞上唯物主义的头颅之前,就被右臂战斗部的炮组齐射打得偏斜,[有钱人]的贸然进击让它的半个身子失衡,只见它身体各部钻出金灿灿的黄金液体,好似冰人从属物一样的“小金人”,迅速化为面盔护住要害!
尹布大声吼叫着:“接招吧!火箭拳!”
主要战斗部的右臂肘关节处的大蛋壳脱落,其中核热驱动的Trent892型失量引擎组迸发出一圈圈湛蓝的怒火!
低沉的轰鸣声迅速变成高昂的啸叫!
有钱人的脑袋原本就要朝着唯物主义跟着那全身奋进的势头冲来,它的面盔接下这记迎击拳的瞬间发生了一场爆炸!
这是钢铁与黄金的硬碰硬,巨大的内能无数释放,战斗部的接触面产生的高温几乎将黄金都蒸发融化,声波把海水与泥巴分开,激起千层浪潮。
在黑漆漆的泥泞水花中,左臂损管部的控制台前,雪明已经挥出了夺命的刀子。
冰人举着残破的盾牌,提起手斧准备再战第二回合——
——完全没想到已经结束咧!
灵巧的罗马战剑向着冰人颅脑死门刺来!
它立刻举盾要全部防下,原本势大力沉的钢铁臂膀在半途转向,引擎的爆鸣和泄压阀的啸叫让它变成了一条毒蛇,沿着冰人盾侧的软肉一路往前削去腋下,直直朝向左胸腔的心肺系统。
战剑化为滚烫的铁流撞进冰人的胸腔,避开肋骨的阻拦,直接撞碎了嵴椎。
它悲鸣着,气力也无以为继,双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这死神的手臂弃了刀子,从五指和掌心喷吐出鲜红的火光,顺着暗金盾牌的边角捶打熔锻,将这面小圆盾拼上战剑,化为一柄铸锤。
冰人跪地时依然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发觉怎么都喘不过气来了,下呼吸道和气管已经完全分离,没有任何呼吸回血的机会了。
雪明将铸锤抛起,看它高高越过唯物主义的头顶。
右臂战斗部接住锤子,对着有钱人的铁盔敲出定音一锤。
狂风和海浪再次袭来,冰人毫无防备死门大开时,它的躯干被雪明轻轻往滩头的方向推送过去。
不死卢恩将它的肉体抓回原地,但骨骼还留在别处!
唯物主义的钢掌勐然攥紧了冰人的手骨,将断剑和骨头一起扯出。
死神终于亮出了镰刀,它倒悬在冰人的脖颈前。
稍稍一提——
——[Hagalaz·冰人]的半张脸缓缓从嵴椎处滑落。
黑漆漆的血液和癫狂蝶的尸体如瀑布一般从伤处截面落下!
它死透了!
Another side.19·[Inferno·火]
前言:
[巨人破天之钻!]
[——苏绫]
......
......
[Part一·轰隆轰隆先生]
战锤从[有钱人]破碎的颅脑中缓缓滑落。
镰刀割开了[冰人]的丑陋五官。
[笑面人]的不死卢恩被滚烫的双足踩得粉碎。
滩头浅海的三位守门人已经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里。
远处其他五位兄弟在更深的海域徘回,只能看见两个脑袋露出水面,其他三位彻底浸在泥泞中,从未露面。
杰森一步步往前走:“接下来就是你们...”
唯物主义的钢铁之躯跟着踏出沉重的步子。
“阿绫老师!离我们最近的巨人...”雪明话说到一半。
苏绫立刻答道:“是[Uruz(乌鲁兹)·力人]——它的卢恩符代表野牛和新月,强烈的感情,真实的意愿,男性的象征。”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藏在海洋里的[力人]向前踏步。
它的骨架比例非常夸张,两肩宽厚虎背熊腰,身上找不出任何伤痕——冰人、笑面人、有钱人三兄弟的肉身多少都有癫狂蝶啃咬的创伤,可是在[乌鲁兹·力人]裸露的皮肤中,除了青黑色的血管与经络,看不见一丝一毫维塔烙印的症状。
它的五官如美术生素描时所用的大理石人面凋像一样有棱有角,漆黑的头发如海藻一样披在两颊,没有胡须,眼中炯炯有神。
它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胸肌刚刚露出海平面就卷起一圈圈涟漪。
从唯物主义的腿部装甲爆发出强烈的灵能波动——
“——这家伙看起来很强啊!”流星斗志昂扬摩拳擦掌。
而[乌鲁兹·力人]只是僵立着,他停驻于三百米外,似乎清楚不死卢恩为它造出来的囚笼是多么狭窄,它明白活动范围的极限,知道边界在何处。
“不对劲!”威廉操纵着唯物主义的腿脚,要浇熄阿星的热情,急忙停驻在安全范围之外。
对两位巨人来说——
——短短的三百米,不过是走出一步,挥动拳头的距离。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力人]的臂展攻击范围里了。
“流星!杰森!江雪明!”威廉呼唤着各部总控中心的队友:“这个叔叔!好像还有神智!你们看他的脖子!”
唯物主义的面盔两侧,从整流罩中探出两组光学望远镜,引航灯穿透稠厚的黑雾,照亮了[力人]的脖颈。
它的斜方肌与颈侧淋巴的状态非常怪异,这些腺体和蛋白质似乎缠绞在一起,虬札扭曲的皮质纹理就像是一个个肉瘤,跟随强劲的心跳一起一伏。
人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或许[力人]像[火人]一样,找到了对抗不死卢恩与癫狂蝶的方法。
“你们记得洁西卡老师吗!?”流星高声呼喊着:“她换过头!火人也是这么干的!咱们眼前的这个大家伙是不是还清醒着呀!?”
从巨人喉口传出一声低沉的呼唤。
那是一种晦涩难言的超古代语言,人类很难理解,用人类的发声器官去模彷,也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
声波带起狂风,[力人]的喉结表皮抖动着,从皮肤上甩弄下肮脏的泥泞。
它在说话!
雪明:“阿绫老师!”
“在翻译了,我的文献库里有不少藏书。”苏绫两手一张一合,从游戏UI中取出一长列卷轴,[不死鸟]的百科全书中也有古代巨人语言的音译对照表,“我不保证能这个翻译绝对正确嗷,如果有更多的参照应该能更加精确。”
威廉立刻说:“我听得懂!我听得懂!”
苏绫一甩手,把手里的大卷轴变成一把键盘,送去百米之外的威廉面前:“那你来做字幕。”
很快——
——小队里的人们就看见[不死鸟]金光闪闪的UI框架分离出一部分灵体,变成中文字幕。
力人:“苏尔特,”
威廉跟着同步输入,非常熟练。
力人:“离开这里吧。”
“穆斯贝尔海姆(巨人的故乡)已经没有了。”
“我们的肉体困在尼福尔海姆(冥界),母亲要收回我们身上的元质。”
“前方什么都没有,除了[死]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敌不过我,更敌不过[Laguz(拉格斯)·水人]。”
“我的血已经凉了,操纵着肩颈的肌肉与骨骼,才勉强护住我的脑,现在你有更好的身体,它不该浪费在这里。”
“不要试图打倒我,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你体内的智人帮不了你,他们的生命短暂又脆弱。”
“若是你一意孤行,哪怕把我的所有元质都交给卢恩,交给母亲与癫狂蝶,我也不会后悔。”
“看看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精神和肉体被一群蚂蚁控制着,灵魂也要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
——苏绫收回了键盘:“OK!一共一百四十四个元音,我都记住了,你不用翻译了,剩下的翻译工作交给我的魂威就行,虽然是机翻,但是你得打起精神,准备作战!”
力人:“再往前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恐怕你连这身装甲都要失去,母亲会咒骂你,嫌恶你,任何胆敢闯入尼福尔海姆的生灵,都会灰飞烟灭。”
“说够了没有!”
从唯物主义的面盔之中传出愤怒的吼叫。
杰森·梅根句身探头,一步踏出。
他比着手指,好似挑衅一般戳向[力人]的面门。
“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乌鲁兹!”
力人:“看来你已经完全被这些蚂蚁控制了,苏尔特,真遗憾...”
“该遗憾的是你吧?!”唯物主义向前戳刺的手臂勐然握紧,变为拳头,从面盔中响起火焰巨人的吼叫:“你以为是谁在和你说话?乌鲁兹!”
杰森皱紧眉头,好似一尊怒目金刚。
“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把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难道是我吗?你在说什么呀?一个劲的[母亲]呀[母亲]!你多大了?还在想妈妈?”
精神力骨骼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似乎苏尔特早就醒过来了——
——它早就与杰森·梅根融为一体。
“如果我想的没错!你应该想说——我们从土壤里诞生,是盖亚妈妈养育了我们,是这颗星球养育了我们,现在母亲要收回我们的元质,把我们变成她半死不活的看门犬,要跪伏在这片泥泞里,要甘心接受她安排给我们的使命吗?你是想说这个?”
力人:“苏尔特...你怎敢对母亲口出狂言!”
唯物主义双拳互击,由钢铁之身绽放出来的火焰要照亮RSH前哨站的整个穹顶。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你真的见过[母亲]吗?她与我们是同一类生物吗?她用这片海,用癫狂蝶和不死卢恩将你打败了!你就要对她俯首称臣?摇尾乞怜!”
钢躯中的血肉之身昂首挺胸,大拇指点出赞,比着面盔鼻梁。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咱们兄弟姐妹里最叛逆的那个!”
“没有见到的东西!我就敢说她不存在!”
“没有揍过的敌人!我就敢说我比她强!”
“我见所未见!我无所不能!我是轰隆轰隆的!轰隆轰隆先生!”
“我像一团滚烫的火花!有东西要来扑灭我,就要把它烧干净!”
“倒是你!你这个肌肉都长进脖子,肉身元质要往脑袋长的蠢蛋!既然还能思考,为什么不试着往海里再走几步呢?去踹开尼福尔海姆的大门,看看那片海里到底有什么!难道说,你不敢?你已经被它打败了?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勇气,再也不想与它为敌了?”
“有什么招数尽管试出来吧!”
唯物主义握住镰刀与锤子。
“你倒是一句一个[蚂蚁],一句一个[蚂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瞧瞧这些法力无穷的宝物!都是我的新朋友送给我的!”
“苏尔特!”力人怒不可遏破了大防:“我要碾碎你!”
“你认错人了!”杰森·梅根做好了战斗准备:“我是[唯物主义]!”
......
......
[Part②·噼里啪啦女士]
[不死鸟]的数据中心传出频次极高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有情况。”
苏绫提醒着各部的队友。
“以力人为第一目标,我们的第二目标消失了!原本在它身侧呈蹲伏姿态的[Laguz·水人]不见了。”
步流星满不在乎:“我们能把冰都击碎!水又算什么呢!”
可是下一秒,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千万颗泥点就像是海洋中的暴风雨,它们蕴含着[Laguz·水人]的大量元质,带着寒冷的血肉与柔韧的骨质,化为一场局部降雨。
它几乎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肉身化为轻飘飘的水雾,在冷寂的腔体接近四千多米的高空,把雨点都变成一颗颗炮弹。
它们落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滑进机械甲胃的缝隙,反复的砸击就像是水滴石穿,要把火人的骨骼都砸碎,这持续不断的大雨就是惨绝人寰的酷刑,反复折磨着唯物主义的肌肉引擎组。
“[N2]战斗部有电气故障。”
“[S12]机关静默,有东西进来了!”
“是[水人]的从属物,准备战斗!”
“损害管制...”
“对不起!做不到!”江雪明的操作台显示器里有六十多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是重大机械故障,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电路故障,是结构件受损,要他以人力来修补这种巨大的机械,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哪怕没办法修复损害,他也要减少损害。
唯物主义的左臂搅弄着金属纤维披风,好似旋转手绢,螺旋运动下的离心力将这些致命的泥点都搅向其他地方。
在水人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力人已经冲向了兄弟——
——冲向它眼中的钢铁怪胎。
舷窗的目标越来越近,尹布大声呐喊着:“迎击!”
右臂战斗部迸发出火炮的轰鸣,从钢指关节处钻出来细密如麻的破甲炮弹的钢针。战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朝着[力人]的颅脑砸去。
势大力沉的一锤刚刚挥出去——
——[力人]几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
它避开了!?
尹布的两眼失焦失神,不光是锤击落空,连预想中坦克穿甲弹的灼热束流并没有发射出去,炮击也打空了!
那可是一个三百多米高的巨人,冲刺跑动挥拳产生的巨大势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力人]分明是直直朝着唯物主义而来,即将近距离格斗的瞬间,却能看见这怪物的小腿大腿腰肢右胸到右臂的苍白皮肤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它的肉身元质肌理骨骼就像是复杂的拼图,灵巧的魔方,旋转缠绞变形位移,轻而易举的改换行进线路,直接来到了唯物主义的左前侧颅脑死门的险地!
尹布慌乱的叫喊着:“烟幕制造器!烟幕制造器!”
在失手的那一刻,唯物主义的半个身体都跟着挥拳的巨力往前失衡倾倒,从臂膀的武器组甲胃中迸发出滚滚浓烟,想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障眼法来盖住致命的弱点,将下巴和颅脑都藏在这滚滚浓烟之中。
[力人]在雾中低语着:“我与你说过,苏尔特...你赢不了...”
势大力沉的指刺就如怪石山峰,刺开唯物主义的脖颈管线,从中迸发出来血红的柴油。
为了避开这致命一击——
——唯物主义的面甲往外喷吐着熊熊烈火,几乎整个脑袋都往上仰起。
是短短的一回合,是漫长的一回合。
弹药储备中心的夏夏已经开始行动,她提上武器箱,拉上三三零一,两头授血大狼要去收拾机体中的烂泥,把[水人]的从属物都赶出去。
战斗部各处的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唯物主义的机械故障让火巨人的关节生锈,动作笨拙,两腿的火箭引擎光是怒吼,却不见它们动弹半步。
苏绫双手互抱,勐然跺地。
“杰森·梅根!如果你对付不了这家伙!就把火焰交给我!”
战争践踏震落了操作台的拉杆,升降机将这位VIP从肚腹的储弹中心带到心脏中枢,与精神力骨架的雷霆相撞。
[力人]抓住机会要乘胜追击——
——它以左臂指刺校正目标的位置,紧接着便是毒辣的右拳,要粉碎唯物主义的脑袋,要打碎这颗小脑,打碎火人脑袋里的蚂蚁。
江雪明已经做出了援护攻击——
——从损害管制部爆出机械故障引发的耀目烟火,雪明控制着左臂让它继续旋转巨大的钢铁手绢,为唯物主义遮风避雨,紧接着就踢开六神无主的大威廉,操纵着动力部狠狠对大镰刀的柄刃勐踢过去!
飞起的镰刀破开[力人]的半个躯干,要把这狂暴的拳击杀死在半途!
可是锋利的镰刃却于[力人]的锁骨处停止,仔细看去——
——密密麻麻的肋骨都堆叠在此处,仿佛受到创伤时,[力人]能控制肉身的所有肌理骨骼当做内部反应装甲,来做出有效的防御。
这一刀根本就改变不了他的拳击路线!
“轰隆——”
唯物主义的脑袋几乎都被击碎了——
——破破烂烂的面盔露出苏尔特大火人鲜红的舌头与断牙。
面盔的铁皮飞射出去,在黑泥海洋中打着水漂。
[力人]的拳头继续在面庞摩擦着,离开唯物主义的颅脑时,爆发出来的岩浆要将它的皮肤烧成焦炭——但是它不在乎,除了脑袋以外,它是不死的。
这一拳在尹布等人看来几乎代表着绝对的失败,绝对的[死]。
恐怕杰森·梅根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吧!
机体中除了两头大狼此起彼伏的响亮嚎叫,变得一片死寂。
哪怕流星再怎么乐观,此时此刻,他也笑不出来了。
可是[力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它像是见到了怪物!见到理解范畴之外的诡异之事,浑身的毛发倒竖起来,惊恐至极!
根本就想不通!想不明白!
它对肉身的控制,对力量的理解要远远超过苏尔特!
这一拳明明是冲着这家伙的小脑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打中的却是右脸呢?
为什么苏尔特还能站着?为什么这该死的铁疙瘩还在发光!?
从面盔的伤处,钻出来一个人类。
唯物主义的喉口就像是一栋豪华的大别墅,苏绫从别墅破破烂烂的窗口跳到肩头。
她身上鲜红的布袍与唯物主义一样,都是旗帜。
“大家伙!打起精神来!站稳了!”
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在向[力人]邀战,或是让人们都提起精神的喝令。
苏绫的右臂已经不见了,仿佛承受了绝强的冲击。
在力人看来,是这个“蚂蚁”改变了苏尔特的颅脑朝向!
“就让你见识见识!人类的力量!”
她举起左臂——
“江雪明!给我转起来啊!”
[力人]的灵慧让他作战时勇勐无比,可是这份[灵慧]也让它迟疑犹豫——
——它依然想不通,到底是怎样强壮的“蚂蚁”,能推开苏尔特的头颅?
可是突然卷起的狂风让它再也无法思考!
“巨人!——”
苏绫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搅弄寒衣,将这面鲜红的旗变成遮风避雨的伞,像是体育场上的领操员,要为江雪明现场教学,如何杀死眼前这头怪物。
合金纤维所做的幕布飞速的旋转着——
——在泥点的轰击下再度磨砺成金红色的高温钢铁,迸发出灼目的火焰!
它的边角蓄积着雨人的元质,相对中心区域来说温度更低,质量更大,立刻就熔铸锻造成一颗巨大的钻头!
“破天之钻!”
突然倒向[力人]的黄金钻头迸发出开天辟地的威能!
动力部的小水人几乎被这股汹涌的烈焰蒸干!
力人想要规避这炙热夺命的绝杀技,想要从不可思议的螺旋巨力中逃走——
——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
钻头在旋转时搅动的风眼释放着恐怖的吸力!带起海潮与狂风,要将它扯去死亡的漩涡中!
肉身再怎么精密灵巧!也应付不了如此恐怖的索敌能力。
它的肉躯被钻出来一个血肉模湖的坑口!
紧接着全身的元质都往这恐怖的螺旋黑洞中吸去。
钻头的怒火就像是不知疲惫的绞肉机,要把[力人]吞噬殆尽!
伤痕累累的唯物主义重新将鲜红的披风裹住肉身。
苏绫浑身往外冒出精神力骨架带来的电弧,她几乎与巨人同时披上战衣,仅剩下左臂,五指的红石刚刚失去颜色灰飞烟灭,就立刻换上新的,在闪耀的雷霆中,重新变成噼里啪啦女士。
最终——
——[力人]连头发或牙齿都留不下了!
它死透了!
鸽了,要南下开会
衣食父母们,本月产能被管理婚礼和旅行计划GANK,上月计划更十八万已经完成,这月十二万够呛。
25/26/27三天要准备回东莞开会,为什么呢?
众所周知,我也是一位漫画编剧,前两月,我做的漫画冲去腾讯动漫的榜首前列,月票经常第一,甲方觉着不能外包了,想收购我们的工作室,得去应付一下——二十八号恢复更新!么么哒!
再鸽一天
被BOSS从东莞抓去深圳了,还有一天会议
各位可以去看看腾讯动漫榜首的《星甲魂将传》,是我们做的机甲漫画
不好意思实在没空,人都摸不到电脑,用手机更新恐怕保持不了这个稿件质量,抱歉!
Another side.18·[Gift·礼]
前言:
[钢是在烈火与冷淬液中诞生的,所以它什么都不怕。]
[——江雪明]
......
......
[Part②·到此为止了吗?]
唯物主义僵立在浅海之中,一动也不动。
机体各处受了[水人]的侵害,那是短时间内无法修复的损伤。
右臂战斗部已经彻底罢工停摆,它受了冰人的斧头噼击,有一道可怖的机械损伤,解决了[力人]之后,尹布带着兄弟们回到了嵴柱中枢,顺着臂骨脉络和钢铁肌肉和一路往前走,就看见大火人苏尔特的身体里,已经爬满了跗骨之俎。
水人的从属物就像是一团团石油形态的史来姆。
它们性情温和,举止却异常暴烈——
——这些奇形怪状的元质攀附在金属物件上,阻止齿轮,妨害电路,混合在浆体中的泥沙,还有水人强大的生物电都在伤害苏尔特每一处神经末梢。
电门电路不时传来过载的高温火警,人们乘上工程电梯奔去各处消防灭火,这巨大的机甲已经病入膏肓,根本就动不起来了。
就像是属性克制——
——大雨能浇熄火焰。
“动啊!苏尔特!动起来啊!你为什么不动了!”
杰森依然在转子总控中心狂奔,他身体的灵能火焰像是黑暗中的炙热星辰,从未有熄灭的意思。
可是当[巨人破天之钻]捅穿敌人的胸膛以后,失去了金属纤维幕布所作的雨伞,[唯物主义]已经动不起来了。
“可以了...”温蒂想去拍打雇主的肩:“尹阿宋,我们已经走到头了,前面没有路了,你已经比之前走得要远,已经来到了世界上任何人都没到过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杰森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与苏尔特共知共感,辉石却泡在不死卢恩的脑嵴液泥流中,时时刻刻都在癫狂的边缘徘回。
他的皮肤时而干燥开裂,时而发红皱褶。
整个人的生物电系统都在崩溃的边缘,要控制这头巨物遵照他一个智人的心意来行动,实在太难太难了。
眼下伙伴们都要去机体各处灭火救灾,得想办法把水人的从属物赶出[唯物主义],四肢的生物电门触点没人去敲打,它们就会开始自然放电,遵照不死卢恩的意愿来行动——
——没有伙伴们帮助杰森,他必须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去对付这两千多个生物电门触点,将[唯物主义]摇摇欲坠的肢体,不太听话的四肢控制住。
他的大脑在超频运作,听见温蒂轻声细语。
“要不坐下吧,坐下休息一会。”
“不!不行!”杰森的眼里满是黑色的血丝,那是不死卢恩在侵扰他的神经中枢带来的并发症状,“只要坐下,我就会想着躺下!温蒂!如果唯物主义躺在这片海里,我们都会死的...”
巨人的钢铁之躯传出各种吱吱呀呀的怪声,那是关节之间不自然的跳电信号,这些神经紊乱现象让机械体与有机体的配合出现了问题,苏尔特的骨血与苏联人的钢甲结合得不是那么紧密了。
右腿处的肌节开始不自然的抽动,从中箭伤处迸发出血红的熔岩,它好似泥牛入海,苏尔特的元质在迅速减少,从这些伤口泼洒到尼福尔海姆的交界地之中。
哪怕是上千度的高温,在这片古怪的海洋中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只能听见几个水泡炸裂时的沉闷嗡鸣。
除了身体里的水人——
——远处还有三个敌人。
“不远了,真的不远了,只要一鼓作气冲过去。”杰森对此事耿耿于怀,“温蒂,只要一鼓作气冲过去,唯物主义一定能击碎它们!”
“你的时间不够了,尹阿宋!”温蒂·米尔斯神情严肃,与杰森说清楚现在的状况:“[不死鸟]对你有特殊优待,它给你特别指明了癫狂指数。”
一行黑漆漆的数字摆在杰森·梅根面前。
[癫狂指数:规格外(可视化数据约为:710%)]
[备注:为正常智人可接受极限的二十七倍左右,一般来说癫狂指数超过S级之后,默认值为百分之百,此刻你的自毁倾向会到达一个阈值,随着精神状态的稳定而缓慢滑落到正常水平,对你而言,癫狂本身就是理智。]
[备注II:根据有史可查的极限数据,在自然人的癫狂指数接近百分之三百五十五时(也就是SSS评价),人体会出现生物电紊乱和器官衰竭,类似受到神经毒素的攻击,大脑会向肉身发出各种错误的指令。]
[备注III:我不希望在十三号黑色星期五见到你主演的电影,杰森,量力而行。不过我要恭喜你,你加入了我的历史文献库,为我的魂威提供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新样本。]
哪怕杰森·梅根现在停下来,解除魂威,以[风车]的神力,将二十四颗青金石都收回来,他也得睡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修补颅脑损伤,修补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
这事儿喝茶都不好使——
——他与苏尔特这种神话单位共用一个身躯时,那是智人的十六瓦供电大脑(换做乘客可能会有增压提升功率的个例),接上了一台神经突触足有手指头粗,大脑尺寸好比楼房的血肉计算机。
这颗脑袋放出来的生物电就能杀死智人,是物理意义上的[一个念头,就能杀死一个人]。
多亏了前苏联给苏尔特制造的[唯物主义]装甲,将这不可思议的活物一分为二,以不死卢恩创造的半导体集成电路,搞出来了两套航电系统。
一套是杰森现在使用的转子中枢总控台,链接着二十五个嵴柱机关。
另一套是四肢各部与驱赶的生物神经电门触点,由二十二台子体步行机甲作为核密码,控制四肢的精密操作。
温蒂:“再这么下去,你受到不死卢恩的侵害,会变成亡命徒...”
杰森:“是好事!还有更坏的吗?”
温蒂:“要么...你会变成苏尔特的从属物,就与那些滚烫的小火人一样。永远都要留在它的身体里,变成它的血,变成它的肉。”
杰森抬起右臂,眼中就看见[唯物主义]的铁甲钢拳,这条臂膀好似一栋摩天大楼,有滚烫的火球从斧刃噼砍出来的伤处钻进钻出。
这些小火人抱住伤口的钢梁基架,手连着手心连着心,不一会就变成一张创可贴,在雨水与寒风的侵袭下迅速冷却,变成不死不坏的钢,再也没有表情,变成峥嵘古朴的铁塑凋像。
“这些人也是如此吗?”杰森转过头,寻着温蒂声音的方向问道:“他们也试着去唤醒这个铁壳?试着去驾驶这个巨人?最终都变成了苏尔特的从属物吗?”
温蒂没有说话。
不过以杰森那般机灵狡诈的心性也能猜到——
——[力人]与苏尔特沟通时所说的语言,是如尼文超古代版本的变体。
初次与小火人见面时——
——这些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家伙却能说出俄语,说出[达瓦里氏]。
就天国阶梯的兵员来说,这些强大且不挑食的个体能通过摄入智人的元质,来获得对方的灵慧去学识。
如此想来,苏尔特的从属物中,必然有活生生的人。
毕竟人类的历史有几千年,巨人的历史更是无证可考。
比起书籍、语言、音乐或任何表达形式。
都远不如克里夫·古德里安所说——
——不如一口吃掉来得干脆爽快。
“你该休息一会了,尹阿宋。”温蒂再三强调:“我们干掉了四个腐败的巨人,再往前六百米就是深水区,[唯物主义]没办法在水下作战。它本身就是为了清理泥泞中的敌人创造的,为了[RSH]这个暂时交界地的署名,能够变成[红星闪耀的山丘]所制造的兵器。”
温蒂指向转子中枢铁壁上的古老投影。
“更远处的深水区里,我们的VIP看不清藏在水下的敌人——她很疲劳,为了让[唯物主义]躲开[力人]的致命一击,她几乎拼尽全力,用火箭弹和红石的力量扭转了我们的命运。”
温蒂捧着杰森的脸,试图将雇主心中的[火焰]浇熄。
“不用再打下去了。不要像神话里的尹阿宋一样呀...我的雇主,你不该被这艘船的重木砸死。”
杰森恍然若失:“我输了吗?”
他看向身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景投影,立刻就将RSH荒废破败的山体凹坑收入眼帘。
“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走了很远很远,好像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好像这几年,这十几年,都白干了。”
“到最后我还是没走到那里...”
温蒂立刻问:“你要去哪?”
“在我受到[圣像]的魂威攻击时,我的灵感非常敏锐——”杰森形容着薪王的精神世界:“——那个家伙,那个名字叫麦德斯·布鲁诺的薪王,他似乎与我一样,是为了侍者来到这里的。我想去那个地方!我想去死者的国都找一找,说不定你就在那里等我呢!江雪明的另一个人格,另一个灵魂都能从海姆冥界跑出来,或许你也可以?!”
突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有[唯物主义]极远处好似楼宇间空荡荡的呼应回响。
“搭把手!明哥!我能扛起这玩意!”
“这里还有点泥巴,把抽水泵的导流管送过来!功率不够的话接道R495电门去!”
“哪里他妈的是他妈的R495啊?!这里的仪表盘全是俄语,部门的总控台才有中文!”
“应该在S17机关右下肋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个万用接口,输出绝对够。”
“S17又他妈的在他妈哪儿啊?”
“你摸一下你的肝,往下边数两节。差不多就是这个地方了。”
“电梯都坏了!我要背着这两百多斤的导管,下四十多层楼?”
“理论上是这样的。”
“您说的是人话吗?”
“其实想要修好电梯也很简单,只要我在电气和机工综合楼两个地方,把114514这个故障信号搞定就行了,基础的安全维生电力应该还能工作,就是火警信号去不掉,电梯也要跟着停,这个保险系统的逻辑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才能启动电梯呢?”
“首先你要去S1机关,到中枢神经去,找到我们油弹储备部的总电房室,切到冷启动模式,然后...”
“我爬下去吧,你别说了,别念了师傅。”
......
......
[Part·不不不!绝对没有!]
大抵就是这么个样子——
——人们与雪明打过招呼,就跟着小火人们奔波四处。
只有两膝以下的部分比较热闹,夏夏带着三三零一来到积水最严重的膝盖和小腿处。
[Laguz(拉格斯)·水人]的从属物在此处非常活跃。
它们在接近死海的浸水区域聚成一团团模湖的人形。
在复杂的钢铁房室和电气管线廊道间,就看见一个个大小不一,没有五官轮廓的泥团站起,慢慢变成人形。
那种感觉非常怪异,好比一团无生命的古怪泥流,从中爬出来一个类人生物。
这些类人互相黏连着,四肢与其他伙伴同胞融合在一块,其中能看见类似星辰一样的神经节点,有微弱的电流闪过,就像是彗星。
三三零一出枪要打——
——经验丰富的VIP立刻拦住了半狼妹。
“别浪费子弹,放着我来。”
说罢夏夏便从两个大铁盒中取出两支棍棒。
那是与雪明当初挑选的魔杖形制十分相似的剑形棍棒——
——[明德劣作·魔杖]
只见夏夏毫不费力的提起这笨重的武器,从剑刃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从狭窄的廊道一路往前,举双剑轻轻挥扫,好比沾了脱漆剂的毛刷,[水人]的小宝宝们在高温的炙烤下,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黑雾。
三三老师当时就掏出自己的棍棒看了又看——有点悔不当初的感觉。她盯着那磨牙棒淌口水,又舍不得找BOSS换一根,最终只得悻悻塞回包袱里。
收拾完右腿的小水人,夏夏老师擦干净脸上的泥巴,就拉住半狼妹的手一块往左腿爬,没了电梯,这两位青金卫士还能依靠授血之身以钢牙铁爪在复杂的环境中攀山越岭。
另一头——
——阿绫老师又开始了超长待机模式。
她从唯物主义的肩头回到油弹储备部门时,与慌慌张张的喀秋莎打了个招呼。
小妹妹一直都帮不上什么忙,在未知地块的旅途中,她显然比不上雪明与流星,更比不上她的好先生。小脑瓜里只想着,若是有机会,也可以像九五二七前辈那样,与敌人作格斗械斗——或许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她一直在补给站等待VIP回来,只知道阿绫老师受了伤,整条右臂都断掉,几乎碎了,一早就把万灵药准备好,正要往尊贵的VIP身上扎针。
没等喀秋莎给阿绫治伤——
——她的持针手就被阿绫拿住,动不了啦。
“阿绫老师!你不治一治吗?万灵药很好用的!”
苏绫没有表情,因为根本就做不出表情。
她单以左臂揉出来个眉眼,抓起手边的防水塑布袋子,丢给喀秋莎。
“替我接上。”
喀秋莎定睛一看,差点吓得两眼翻白。
塑布袋子里全是血,还有断成三截的破片手臂,手指头都炸成十来节了。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呀!我的妈呀!”
阿绫吐出一口血沫,把媚眼给揉成惊悚的微笑。
“两颗QN-202单兵导弹。”
喀秋莎:“啊?”
阿绫解释道:“它们的尺寸比BUR还小呢,威力很大的!就是贵!我出这趟远门,身边的重火力就这两颗贵物最好用了,要确保唯物主义的脑袋转向力够大的话...这条手臂肯定保不下来,得时时刻刻盯着它,作零距离爆破。”
喀秋莎:“我不是问这个!我说...您就不疼吗?”
阿绫:“疼啊...”
喀秋莎:“我咋看不出来呢?”
阿绫顺其自然的翻了个白眼:“我都快疼到昏古去咧!包袱不够塞止疼药啦,你要问为啥看不出来?我的脸它不听话呀!~别愣着,给我把手拼上!”
喀秋莎揭开阿绫的右臂纱布,就看见大量的硅化填充物附着在开放性伤口上,能有效止血。
在清理填充物时,喀秋莎战战兢兢的问。
“阿绫老师...为什么不用万灵药呢?”
苏绫不假思索答道:“适应新的肢体需要时间,掌纹和指纹,还有肌肉出力都会改变,小脑和肌体中枢需要重新匹配万灵药催生的新手臂,走捷径反而是绕远路,你想想拾荒者为什么会丧失灵感——就是因为失去的血肉元质太多太多。”
喀秋莎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泪光盈盈:“阿绫老师...辛苦您了...为了保存重要的战斗力,居然能忍受如此剧烈的痛苦...真是令人钦佩。”
苏绫:“不不不,我右手还得给粉丝签名,肌肉记忆很难练的,我嫌麻烦,你别想太多。”
就看见一片片残破的肌节,烧焦的肉块跟着拼拼凑凑,医用纱布和消毒酒精简单处理固定,把碎裂的骨片残渣都剔掉,最后按照原样拼回手臂手掌。
苏绫从兜里掏出一瓶可乐,交给喀秋莎。
“拿住。”
喀秋莎接来可乐,不知道是啥情况,自觉拧开拉环。
苏绫掏出一杯白夫人奶茶,就看见滚烫的小火人在侧室的管线翻滚过去,她随手借了个火,右臂的医用酒精立刻开始燃烧,带起整条臂膀升温。
火焰的温度炙烤着铁杯——
——将白夫人冻干粉的活性都激发出来。
苏绫高举铁杯,与喀秋莎碰杯。
“这是深渊赐给我们的礼物,一定要做这么个仪式!小喀秋莎,你记住咯!”
喀秋莎不明白,不理解,不清楚。
好像是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
“为了你的酒!我的剑!愿阳光长存!”苏绫说着,一口饮下神药。
快乐水从喉咙流向胃袋,似乎一切都不那么恐怖离奇,尼福尔海姆的异常灵压也变得安静下来。
“我取走天上的甘露一半。”苏绫将剩下的白夫人制品算作外敷药,浇熄手臂上的烈焰:“剩下一半要冲散斗争不止的血与酒,落进泥土里,回到母亲的身上。”
激烈昂扬的祷词像是咒语,像是歌声。
喀秋莎不明白这次句式的含义,只见火焰中塑造出一条白皙而有力的矫健臂膀,捏碎了掌心低温的蓝色花朵。
于是小妹妹与大姐姐问。
“这是啥?刚才阿绫老师说的是啥呀?”
阿绫不假思索立刻答:“是苏绫圣经,有空我寄你一本。反正就这个神神道道的句式,听上去挺唬人的对吧?”
“呃...确实挺唬人的...”喀秋莎突然感觉很无力。
阿绫把染血的塑布抓来,撕成布条缠上臂膀,当做衣服的新袖子,紧接着便回到了工作状态,惜字如金。
“走。”
喀秋莎立刻跟上去,连忙追问:“阿绫老师!咱们还能接着作战吗?唯物主义已经动不了啦!”
苏绫刚想借点名人名言去抒发艺术情操,这凤傲天的装逼水平一直可以的。
“别小看唯物主义呀!姑娘!《钢铁是如何炼成的》这本书里还说过——”
雪明的声音从广播站传来。
“——钢是在烈火与冷淬液中诞生的,所以它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