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4·[Number One·头号人物]
前言:
[如果你不准备动武,不要拿起武器。]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
......
......
[Part一·阴阳魔界]
一时半会,气氛变得非常诡异——
——这边是偷走红山石的列车长,那边是低头哭泣的无助小空姐。
若是换做世上任何一个身心健康的男性,或许都会不假思索的站在美丽温柔的空乘小姐那边。
可是江雪明不一样,自伍德先生丛厕所大门出来的那颗瞬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所有的恐惧惊讶或慌乱紧张都消失不见了。
“炸弹人,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布奇吗?”
“不知道,但我只想说,不要相信她的鬼话。”伍德贴在雪明的耳侧,小声念叨着:“在小母猫图多盖洛伸出大长腿去诱惑这些登徒子之前,我也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又是无辜的受害者。”
“你们在说什么呀...”空乘小姐抬起头,露出哭花的眼妆,黑漆漆的眼睛带着泪痕一起往下掉:“好怪哦...好奇怪啊...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讨论卡通角色了?”
眼看伍德要拉着雪明往座位去,听见这句话时——
——列车长原地三百六十度调头回来。
“不好意思,我有个疑问,还请小姐你为我解惑。”
空乘撞见伍德·普拉克那炙热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伍德:“我只是说了布奇,还有图多盖洛,为什么你能立刻明白,它们是卡通角色?”
“哦!我也看《猫和老鼠》,特别喜欢...”空乘立刻解释着:“我只想与这位先生单独相处...他让人感觉很安心,如果你们...”
说到此处,空乘小姐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
“如果你们是一对的话,那我实在是太失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
“枪匠,帮我一个小忙。”伍德先生掏出猫铃铛,“为我们的图多盖洛大美女,做一条结实的钢丝,就像是它修长美腿的网袜那样性感。”
关于这个要求,雪明一时半会还真的做不到。
钢铁的拉丝对熔锻工艺要求是很讲究的,他的灵体能做到精度极高的切割,却很难将既定形态的钢铁拉伸延长。
不过像丝线这种玩意,用其他东西代替也可以。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从厕所的大门上多出来几道划痕,割下来的铁丝缠绞成一条细致紧密的绳索。
“空乘小姐,你认识这个东西吗?”伍德先生将铁索丝线缠在红山石之上,“如果你就是布奇,肯定认得猫铃铛,如果你不是,恐怕这玩意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在雪明听来,这几乎是开战宣言。
空乘依然是一副迷茫无知的样子。
“先生,您要干什么?”
伍德好比一把烈火,拉住绳索,摇晃着红山石。
“恐怕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们手上有这么一颗铃铛,目光短浅的坏猫咪们,整天只想着抓住我们这两只小老鼠来填肚子——现在我要让他们都看清楚。”
“伍德先生!难道你要...”雪明惊讶的看着那颗铃铛,它在伍德手中越转越快。
“布奇是最心急的那只猫咪。”伍德一撒手,红山石顺着乘员通道飞了出去!
它一路滚去道路尽头,撞在机尾的门廊铁板上,飞过每个乘客身边,紧接着就被钢线拉回伍德手里。
“如果你不在乎它,我就多丢几次,直到其他坏猫开始心动,开始躁郁,偷偷将它夺走。”
终于——
——空乘小姐变了脸色。
“王八蛋!你要是敢那么做!我杀尽你全家呀!”
她的额头青筋鼓起,在一瞬间,几乎换了一张脸。
她的癫狂指数肉眼可见的飙升,嗅见傲狠明德诱人的精神元质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了。
在外边的乘客看来,客服房室的门帘中飞出来的猫铃铛十分古怪,藏在乘客当中的肉食主义者却不敢正眼去看——
——除了猎手的身份,他们同样是猎物。
在这趟飞机上,至少有四个不同教派的癫狂蝶信众潜藏其中。
他们各自为战,一旦发生正面冲突,产生魂威之间的决斗,最好的结果就是机毁人亡。
若是遇上诡谲猎奇的癫狂蝶魂威,恐怕安详的死去,都成了一种奢求。
“你就是布奇!”伍德抓住红山石,在狭窄的空间中施展不开身手,却把江雪明往前推去。
“识破了我的身份又如何呢!”空乘小姐一抬手,便从身体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
暗色毛发一样的灵体迅速化为蛇头人身的怪形。
这长满羽毛的四脚蛇吐出红信,从牙齿中迸发出绿油油的毒液。
在短暂对峙的瞬间,空乘还在好心相劝。
“伍德·普拉克!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一开始我本想找出你们,杀死你们,现在却改了主意,若是你能成为我教的车长,将傲狠明德的红山石双手奉上...等等!等等!”
雪明身体失衡,被一股巨力推去空乘妹妹怀里。
这年纪轻轻的癫狂蝶信徒压根就没想过这出,江雪明就这么朝着她撞过来了!
伍德:“你要杀死他吗?我很好奇!布奇!你看见如此性感的小母猫,也要辣手摧花吗?以你魂威的破坏力来看!那几乎是能在瞬间毁灭人体脑神经的蛇毒!一定是授血怪兽赐给你的神力!”
“伍德·普拉克!你居然...”空乘小姐惊慌失措,生怕魂威伤到雪明半根毫毛,她只是推搡着,却再也不敢叫出灵体了:“卑鄙无耻!”
“弱点居然是美貌的男孩子?”伍德满脸疑惑,又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更成熟,更狠毒一些。”
空乘小姐把雪明推到一边,骂骂咧咧的:“你知不知道!我的[TwilightZone·阴阳魔界]释放出来的毒素能在三十秒就杀死一个人!”
伍德摇摇头:“不知道哦。”
空乘小姐指着雪明:“他是无辜的呀!”
伍德:“确实。”
空乘小姐:“他刚才还在发抖!在战栗!在关心我的安危!我几乎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压...他只是个普通人吧!?”
伍德:“你刚才杀死...”
“那个韩国人该死!我不允许这架飞机上有比我更好看的女人!”空乘小姐恶狠狠的说:“可是这个小伙子不一样,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着,他的嵴柱的旧伤未愈,和刚出院的病人一样虚弱,你怎么忍心将你的同伴推到我怀里来?或者说,他只是挨了你一顿毒打,是你威逼利诱抓上飞机的替死鬼?”
伍德:“好吧,我错了。”
“你太错了!”空乘小姐喋喋不休,又满眼狐疑:“喂!他是你抓来的[诱饵弹]吧?像无名氏的大当家江雪明,绝不会露出这种可怜又无助的眼神,我无法对如此美丽的眼睛下手。”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单只是举起勃朗宁手枪抗议。
空乘小姐立刻叫骂,指着伍德,与雪明发问:“小笨蛋!这家伙给了你多少钱?要你来干这种脏活累活?”
雪明:“我真的是江雪明。”
空乘小姐:“别骗我了,我不杀手无寸铁的好男人。”
这种[大女子主义]让雪明无法理解,但深感震撼。
雪明亮出乘员登机牌。
“我真的...”
“闭嘴!”空乘小姐拧眉怒视,就像是抱住小公主的勇者那样,“你的枪里没有子弹!要是不打算战斗,就别拿起武器!”
......
......
雪明与伍德问:“她是认真的吗?”
伍德:“确实是认真的。”
......
......
[Part②·天才]
空乘小姐把雪明护在怀中,召出魂威。
伍德没有任何动作,在狭窄的客服房室里,和恶毒的癫狂蝶信徒对视着,甚至呼唤灵体的意思都没有。
“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在这里开打,恐怕大家都活不下来。”伍德玩着手指头,漫不经心的说:“我们的脚下是大海和坚冰,飞机坠毁了,哪怕活着落地,也会冻死饿死。”
“你害怕了?”空乘小姐咧嘴笑着:“你在害怕?你要讲条件,与我做生意了?”
伍德:“要不咱们合作?”
空乘小姐:“怎么个合作法?”
雪明:“炸弹人!”
伍德:“枪匠,别说废话...”
雪明:“炸弹人!你不了解我!我不会和任何食人族做交易...”
伍德:“你也是认真的?”
雪明:“我认真的...”
空乘小姐抱着雪明,只是低头扫了一眼——
——近在迟尺的距离下,她强大的灵压立刻将雪明裹挟,几乎要把雪明的精神世界碾碎。
这是闪蝶与茧之间的硬件差距,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伍德鼓掌:“坏猫咪布奇和大表哥马索尔赢了,我们两票,小母猫图多盖洛零票。”
“你叫什么名字?”伍德转而向新的合作伙伴询问。
空乘小姐摇摇头:“就叫我布奇,免得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回到车站扭头就把我的真名送上通缉名单。”
伍德:“好的,布奇,你打算怎么做?要我为你做什么?”
布奇小姐:“我没见过你的魂威,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事?”
伍德:“我摸过的东西,都会爆炸。”
布奇小姐:“就这?”
伍德:“就这。”
布奇小姐嗤笑:“那你是百分之百的铁废物呀!在飞机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指望你去杀敌,为我赶走其他教派的臭虫,是痴人说梦!”
“让你失望了。”伍德拉着一副老脸,挺不开心的:“真是抱歉。”
“我太失望了!”布奇小姐在嘲笑伍德车长的魂威:“会爆炸的魂威?那是什么奇怪的超能力呀?恐怕灼热的气浪和火焰冲击波会伤到你自己吧?!”
伍德咂巴着嘴:“偶尔...其实控制力度得当的话,应该不会伤害到我。”
“不如这样。”布奇小姐疯狂的进行人身攻击:“你把红山石和真正的江雪明交给我,我作为空乘组的工作人员,一定能保你平安,让你这条狗屎不如的臭虫活着下飞机。”
她恶狠狠的想着——至于能不能活着走出机场,那就另说了!
“我真的没骗你...”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并且举起枪,拉动套筒上膛。指着布奇小姐的脑袋。
“小宝贝,别着急,你拿着空枪装腔作势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布奇小姐说到一半,就立刻愣住。
在伍德身后,雪明的灵体正在疯狂的打磨弹头——
——那是一颗由厕所水龙头锌合金切削的7.65毫米口径的子弹。
它轻轻落在普拉克列车长的手里,紧接着抛去雪明的待击枪膛。
布奇小姐几乎没作出任何反应,江雪明甩手将子弹狠狠吞进抛壳窗,枪膛闭锁的瞬间扣动扳机。
“卡哒——”
击锤敲在敦实的锌弹屁股上,没有任何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布奇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在演卡通片吗?来回几下搞得和真的似的...”
“那颗子弹已经被我摸过了,布奇!”伍德·普拉克如此说:“[SexBomb·性感炸弹],一箭穿心!”
大拇指勐击起爆开关,从枪膛中迸发出火热的烈焰!
又脆又锋利的锌弹药跑出枪口就碎成了十几片,破片轰中布奇小姐的脑袋时,带着脑浆和碎骨在狭窄的客服房室弹跳,血浆几乎把雪明整个人都染红了。
过了好久——
——雪明才擦干净脸。
“我依然不能理解!真的!真的不能理解!”
他几乎歇斯底里,失了所有冷静,和列车长挤在狭窄的梳妆台前,将脚边的尸体踢进行李架。
“我不理解的事情就是,为什么她可以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去杀害无辜的人?她的目标明明是你,还有我!”
伍德抱着雪明肩,安慰着这个愤怒青年。
“或许她喜欢纯天然的?在争奇斗艳这方面,女人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整容人造人也算一种作弊,面对作弊者就得重拳出击。”
雪明:“但是为什么我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却对你怒吼?”
伍德:“人都是视觉动物。”
雪明:“炸弹人,你明明长得也不赖!”
伍德:“我结婚了,不一样。”
雪明:“哪里不一样?”
伍德:“结过婚的男人会比较成熟,荷尔蒙和信息素都大不一样了。和你这种鲜嫩的娇花相去甚远,你知道吗?枪匠——就像是有些男人,总会吹嘘自己的鼻子非常灵敏一样,他们能闻出处女的味道,这点才让人无法理解。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比魂威还厉害的超能力。”
突然有旅客揭开门帘,往里边问了一句。
“两位...我们刚才好像听见[砰!——]的一声。是什么情况?”
江雪明满脸是血——
——伍德满嘴跑火车。
“热水壶炸了,把他手划破了,满地都是血,你别进来。”
旅客立刻合上门帘,颤颤巍巍的回去了。
江雪明又问:“炸弹人,你刚才把我往她怀里推,然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然呢?”伍德故作无辜。
江雪明:“我要是被她的魂威一口咬住,最后毒发身亡怎么办?”
伍德耸肩无谓:“你是傲狠明德心中的[NumberOne·头号人物],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江雪明:“所以你根本就没留后招对么?”
伍德:“其实是有的。”
江雪明:“什么后招?”
“没有热武器,我认为你用冷兵器也能把她大卸八块,只是没想到你对女性敌人的攻击力居然有如此高的颜值加持。”伍德提起猫铃铛:“而且实在不行——”
“——我就把这玩意炫你嘴里。”
江雪明比了个中指。
“天才。”
EP.3·[Le freak·异想天开]
前言:
[赢得了时间就是赢得了一切。]
[——尹里亚·尼古拉耶维奇·乌里扬诺夫]
......
......
[Part一·小兄弟会丨灰袍僧侣]
收拾完血和尸体,雪明换上干净的员工服饰,紧接着开始等待。
客服房室的暖光灯照射下,伍德·普拉克摩挲着下巴,像是一尊凋塑——
——他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失去焦点,就像是在脑内快速演练思考着。
雪明:“接下来怎么办。”
伍德:“见招拆招。”
雪明:“还有几个敌人?”
伍德:“不知道。”
雪明:“你刚才往经济舱投掷红山石,我注意到了,有不少人盯着这颗石头看。”
伍德:“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也会对突然出现的玩具多看几眼的,这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人喜欢玩游戏,喜欢奇奇怪怪的玩具,喜欢在虚拟世界中扣扳机,也不代表他就是个连环杀人魔。”
雪明:“我觉得你在讽刺什么...”
“如果你觉得见招拆招的应对方式太被动,我还有主动出击的招,只看你敢不敢用。”伍德·普拉克如此说,突然就来了精神。
那种姿态的转换非常怪异——
——就像是一尊石像开口讲话,有了生命。
这位列车长勐然转过头,笑出自信强大,闪亮的牙齿与鲜红的舌头好似魔鬼的代言人在与人类兜售新契约。
“你不是个被动的人,江雪明,在刚才的决斗环节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热烈昂扬的情感。”伍德笑嘻嘻的说:“如果你坚持要主动出击的话...”
江雪明眼神变化,从平静转为焦虑。
说实话,这位列车长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烈性火药,只在这短短的一小时里,这位VIP可以“温柔体贴”,也可以“性感撩人”,至关重要的是,勃朗宁手枪喷吐枪焰杀死空乘小姐坏猫布奇的时候。
雪明还会为响起的枪弹爆鸣声惊得颤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
几乎是人的本能,在听见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时,身体总会受到神经条件反射的控制,不由自主的胀紧肌肉。
但是伍德先生完全不为所动,他比雪明要更加机械。
或者说,这种场面他似乎见得太多了,关于强光与强音,用更直观的比喻来说,这位列车长似乎是住在一个满是炸药的地方,每天的生活就是制造爆炸。不论吃饭睡觉撒尿拉屎都会听见这种震撼人心的,超过百分贝的巨大噪音。
伍德:“衣服不错。”
江雪明:“对,空乘的衣服都很好看,西装笔挺。”
伍德:“身材也不错。”
江雪明:“嗯...”
伍德老师当即从内袋里搜出一本小册子:“说回正事,如果你想主动出击,找到飞机上的其他坏猫咪。找到橘猫来特宁和小胖猫托普斯,我们要复习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第二课,关于信息素的课题。”
江雪明惊呆了——
——列车长真的有模有样的掏出了教材和教桉。
这金毛大哥戴起眼镜,一点都不嫌麻烦,又从茶台搜出一支马克笔,煞有介事的脱下外衣,把桃红色衬衫和小背带都展示出来,非常的干练。
他挥着马克笔作重点说明,在客服房室的排班墙告示牌上迅速画下两只猫咪。
“这是来特宁,这是托普斯。”
拿出棍棒,是一只洁白的,象牙制作的换挡变速杆,伍德将它当做教鞭,轻轻戳刺猫形图景。
“江雪明同学,你在听吗?”
雪明眼神发直:“为什么...你的...”
伍德:“我的什么?”
雪明:“你的速度能那么快?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脱衣服的速度,掏出棍棒,搜索纸笔还有戴眼镜的速度...”
说实话,伍德的动作简直能比兔八哥和汤姆,像极了卡通角色。
一般咱们都用有如神助这个词来形容做事情麻利,迅速而有效的动作。
以雪明的眼动速度来算,刚才伍德老师这套动作的精密度和速度都能赶上魂威的标准了。
“赢了时间就是赢了一切,凡事要抓重点,江雪明。”伍德老师没什么好脾气,要把熘号的雪明给喊回来:“现在是讨论我前凸后翘美好身材的时候吗?我的身手如何与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系吗?”
“老师你接着说吧。”江雪明掏出日志,准备好好上课。
虽然不太能理解伍德先生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毕竟敌人就在外边——
——要花上这么一通功夫来讲解教学,这让雪明感觉有点滑稽。
“众所周知,猫咪是猫咪,人类是人类。”伍德随手画出来一个人形轮廓:“两者的信息素完全不同,出汗量,新陈代谢,乃至灵感灵压都是不一样的。”
江雪明:“要找出这些人,就得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伍德扬起眉毛:“Yet!不光是近距离接触,我们在化蛹或化茧之后,能通过舔舐体液,包括但不限于汗液,腺体分泌液、组织液、尿液和血液来感知受观察对象的情绪,信息素是不会说谎的,只要有肢体接触,用嘴尝一尝就能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意。”
江雪明惊讶的抿着嘴,开始紧张。
伍德:“对你来说是难事吗?你难为情了?”
江雪明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怎么弄到这些东西,要不被敌人发觉,还要在那么近的距离,察觉敌人的真实身份时,要立刻击倒他们,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伍德:“Yup!高风险,高回报。”
江雪明:“伍德老师,你准备怎么做呢?”
“扑通”一声——
——伍德用教鞭把坏猫咪布奇小姐的尸体从行李架里勾出来。
“她看上去像什么?”
江雪明:“一具...死了大概六分钟,眼睛开始失水,血液流干的女尸?像南美拉丁混血...”
“Yes!天才!”伍德揭开空乘小姐凌乱的头发,收拾干净碎骨片,拨弄领口的衣服,将衬衣撕出一个扣子,露出肚脐。“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问你要不要和她相亲——也没问你有没有兴趣当法医。”
紧接着,伍德·普拉克戴上口罩,并且从衣服里掏出一瓶喷雾。
他顺手给雪明也戴上口罩,把喷雾洒在口罩上。
他与雪明解释着。
“万灵药加葡萄糖溶媒,很简单的消毒程序。”
如法炮制出耳罩——
——作为五官粘膜的坚实护盾。
最终伍德扮着主刀医生的口吻:“助手,给我手术刀。”
雪明立刻用咖啡机旁侧厨架的不锈钢杯做了一柄手术刀。
“干得好!”伍德医生进入角色的瞬间好比在切换人格,他使着粗暴野蛮的手法,生生将布奇尸体的肚腹剖开。
“钳子。”
肚腹的脂肪因为自然张力和腹部肌肉的缩胀张开,立刻就露出成串的肠膜和脏器。
“镊子。”
雪明把工具都递过去。
“止血带。”
伍德刚说出口,就立刻改口。
“不好意思,她暂时不需要了。”
雪明满头的问号,又立刻望见,伍德手中捧起维塔烙印的幼虫。
成串的白夫人跟着结缔组织,像是一串臭气熏天的百香果,互相黏连着,从伍德的手中滑回腹部的腔体中。
“让我们仔细看看...”
这么说着,伍德瞪大了眼睛——
——从空气中能嗅见类似蒙恩圣血的铁锈味。
不过与吸血鬼的配方不一样,坏猫咪布奇所受的灾兽恩典,是来自地下世界的爬虫和飞鸟。
“有结果了吗?伍德老师,你是想从授血仪式里反推出这些家伙的来历吗?”江雪明有理有据的推断着:“这个空乘肯定有备而来,不可能凭空出现,机组人员里恐怕也有她的同伙吧?”
伍德医生只是继续动手术,表情冷漠。
“把针线给我。”
白夫人失去了授血宿主的能量供给,暴露在空气中,哪怕没有阳光,也活不过十来秒就死去。
等到伍德缝好伤口,脱下手套,就立刻满脸遗憾的对雪明说。
“抱歉...”
江雪明:“你查不出她的来历?”
伍德:“很遗憾,她死了,手术失败了。”
江雪明:“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伍德:“你没有任何幽默感吗?我明明是在说笑话。”
江雪明面无表情:“哈哈哈哈。”
伍德掏出喷雾,给两人的眼睛杀毒,“说回这个事,她体内流淌的血,来自小兄弟会,又叫灰袍僧侣,是癫狂蝶圣教的一个衍生分支教派。你肯定不熟这个词儿,不在乎就不必去记了。”
江雪明开始在日志本上进行速记。
伍德把尸体送回行李架里。
“这些家伙还算正常,至少会怕死。”伍德把手术用具丢回洗手池里,“用咱们的办法,试着对他们的脸颊亲一口,就立刻能分辨出真身。”
江雪明:“要怎么做呢?”
话音未落,伍德·普拉克扯开更衣室的帘子,露出里边空乘小姐们的一步裙和制服女装。
“换上这身衣服,假扮成空乘服务员怎么样?或者搞一场劫机,把他们都唬住!”
江雪明目瞪口呆——
“——您是认真的吗?”
伍德:“你的表情很有趣。”
雪明:“这世上能让我露出这副表情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上回有个奇奇怪怪的小伙子和外形寡妇滚床单,我听见这档子事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伍德:“我不是开玩笑,这是必要的仪式——枪匠。”
雪明:“解释解释。”
伍德指着门外,指向经济舱。
“我们换上小裙子,普通人看了一定会大喊大叫,怪到难以自抑,心率和肌肉,肢体语言和神态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对吗?”
江雪明取下一套空乘制服,看着手里的女装,他很难想象这玩意穿在身上有多么别扭。
“但是呢!”伍德在鼓掌,要用掌声给雪明勇气:“枪匠,但是呢!像小兄弟会里,这种经过授血的单位,估计是见怪不怪了,白夫人无时不刻在啃噬他们的元质,他们的神经和颅脑早就麻木,与借贷次数过多的拾荒者一样,除非是遇上非常关心的,与自身利益相关的,或者是危及生死存亡的大事,才会表现得情绪激动歇斯底里,除此之外,我们遇上的这只坏猫布奇,她的所有情绪,都是装出来的。”
......
......
[Part②·好怪哦!]
雪明:“好怪哦!”
伍德:“我走前边,你走后边。我来收集他们的信息素,比如贴近皮肤的手表和现金,还有首饰和钱,你要假装成劫机的匪徒,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还沉溺在[好他妈怪哦!]的惊讶和犹豫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辨出他们的真身。”
雪明:“等一下!伍德车长!如果要达成这种效果,从敌人的神态中找出他们的马脚,只需要一个人穿上空乘制服就行了吧?布奇的衣服尺寸太小了,要我现改吗?你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这种肩宽和腰围是塞不进去的。”
伍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雪明:“万一衣服在半途碎了,崩线了...”
伍德当了一回复读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崩开的不是线头,是敌人的死门。”
雪明:“那我需要换吗?我也要换上这身衣服?”
伍德:“不必,你如果觉得不合身,很难作战,那么就不必换——只需要举着枪,出去大喊一句[劫机!小可爱们!我手上是真家伙!把钱和珠宝都拿出来!放在我身边这位金发辣妹的盘子里!乖乖听话!别想当英雄!]——这样就可以了。”
雪明:“台词有点多,有点俗。”
“哦...”伍德满脸失望,原本热烈的情感也一下子熄灭了:“不然呢?”
雪明突然微笑,感觉挺有意思的:“我答应你。”
伍德照本宣科,又把准备好的词儿念了一边。
“我们随机应变,明白吗?”
“明白。”
“怎么怪怎么来,把所有猎奇的,刺激的,让人目不转睛,就像是蚂蚁在肚皮上爬的瘙痒感,传递到经济舱的每一个旅客眼前。明白吗?”
“明白。”
“不,你不明白——”
伍德裙子换到一半,拿来手术刀刮腿毛,强悍的右腿架上桌台,它的肌肉线条流星来了也要喊一声[好腿]。
伍德先生轻轻拍着雪明的脸。
“——看这边,再说一次。”
雪明吞咽着口水,尽量的扮作凶狠的样子。
“劫机!小可爱们,把...”
“在这里,停下。”伍德伸出手去,揉弄着雪明的太阳穴,“仔细看,仔细看我。”
只见列车长额头的青筋一下子冒出来,眼中的血丝都要爬去蓝汪汪的童孔,是怒到极点,狰狞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多年之前的初恋情人,在校园时代暗地仰慕的女神,如今从游泳池里爬出来,紧接着坐在一头富有的肥猪身边那样。
是充满不甘的,想要杀人,想把熊孩子脑袋拧掉,还要听见[波]的一声超级坏蛋的表情。
江雪明当时就震惊了。
“我明白了...”
伍德·普拉克又在瞬间恢复正常,他拍打着脸蛋,给白皙的脸颊上抹粉底,收拾好腮红和唇膏,又画上浓到爆炸的眼妆,抽空把行李架拉出来——从布奇小姐的上衣口袋掏出来眼线笔。
“姐妹,你的补水很好用。哥下回去了地狱再问问你的护肤套装是哪里买的?”
这么说着——
——伍德立刻歪下头,要去细听尸体的声音。
“哦!亚马逊?哪家店呢?别骂我奶奶了好么——”
“——还是算了,有空我问问老婆吧。”
这么一通自言自语下来,伍德扭头与雪明说。
“她脾气不太好,不想认识我这个新朋友。”
雪明还搁这对戏呢,完全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车长撩动头发,喷完定妆水,就开始勐的在镜子前深呼吸。
“你可以,你可以的,你可以。”
只见小尺寸女装衬衫套上车长的健壮躯干——
——车长表情扭曲,几乎要昏厥过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服穿上。
“我要成功了!”
雪明:“车长...”
伍德:“闭嘴!”
雪明:“要不我来?我比较瘦。”
伍德:“他妈的闭嘴!我一定行!”
空乘女装外套几乎被伍德撑大了一整圈。
终于,这个五大三粗的“姑娘”转过身来,与雪明抛了个媚眼。
雪明内心只有感动和恶寒——
——心中臆测着,难道闪蝶之间的决斗,是如此残酷而恐怖的事吗?
“觉得恶心直接说出来。”伍德从谄媚扭曲的表情中恢复平静,开始干正事,收拾自己的衣服:“不必掩藏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伍德·普拉克的腰肢纤细,但上肢的肌群非常健康,塞进这套制服里就像随时会引爆的性感炸弹,好比脱衣舞俱乐部里的奇怪从业人员,估计小七看见这种宣传海报会跑得飞快,往售票处买它十几二十张票,拉来好姐妹一起相位勐冲。
雪明:“真的好有才华。”
“意!~”伍德·普拉克非常嫌弃:“你这家伙的男同指数超标了,离我远一点呀!”
雪明:“什么时候开始?”
伍德:“别急,还有最后一件事。”
雪明:“我很担心,车长,我们真的能唬住这些敌人吗?要知道地表世界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癫狂指数完全不亚于地下世界的邪教徒了,我怕误伤普通人。”
伍德往头等舱走,蹲在某个男乘客身边,笑嘻嘻的问。
“先生,想挣钱吗?”
男乘客撇头看了一眼这位火辣的空姐,惊得说不出话。
伍德掏出一沓厚实的美元,点出五十张来,把沾满自己信息素的衣服,把他的桃红色衬衫、领带、皮裤和皮鞋都交出去。
“你想挣钱吗?”
男乘客左右探视,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等了好久,这位男士才唯唯诺诺的说。
“在哪里?你要...睡我?可以去客服部,或者厨房?在这里?我舌头很灵活的。”
伍德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扭头与雪明说:“对,你讲得没错,这世界上有很多疯子,比他妈癫狂蝶的邪教徒还癫。”
江雪明:“会不会是你给的太多了...那可是五千刀呢...人家会误会也是正常的。”
“有道理。”伍德又蹲回去接着与乘客说:“我给你钱,是你要穿着我这身衣服,直到飞机降落也不许脱下,明白吗?”
男乘客眼中有些失望。
“哦...只是这样?”
伍德:“只是这样。”
男乘客:“没有其他的了?是什么变装舞会活动吗?”
伍德:“你还想怎样?”
男乘客:“我喜欢你的眼影...还有...”
伍德从雪明手里抢来枪,指着乘客的脑袋骂道:“够了,我他妈听够了。拿钱,换衣服,就这么简单。”
男乘客小心翼翼的接走服饰,又意乱情迷的看了一眼伍德。
伍德就回到客服房室里,还能听见身后擤鼻吸气的怪声音。
这位经验丰富的列车长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像是刚下了刑场——
——江雪明啥也不敢说,只等好戏开演。
憋了很久,伍德指着客服房室里的航空公司立牌。
“我再也不坐这家公司的飞机了!”
江雪明:“有道理。”
伍德戴上领结,把帽子理好,是顶级的金发婊子。
他与雪明煞有介事的强调着。
“特别是头等舱。”
雪明扬起眉毛,抿着嘴,要忍住,要绷住。
“嗯。嗯嗯嗯。”
EP.2·[Timelines ·时间线]
前言: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
......
[Part一·FE33031]
“时间是二零二五年七月二十九日的凌晨零点二十七分。”
“距离步流星的生日还有四十七个小时,嗯,我记得很清楚,在FE33031的时间线中,他在八月一号出生,狮子座。”
“他的母亲步美在游艇派对上做了不同的选择,因为一些[意外]——”
“——从游艇船尾开始看,我们能见到乘员有调酒师和两个来自红磡南区工厂主家庭的富家公子,以及一位侍应生。”
“我看不清这位侍应生的脸,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但是在FE33031的视域里,这家伙改变了一些事,是至关重要的事!”
“就是因为他,与步美多说了一句话,多说了一句[小姐,你本来就很美,不需要那么多人来众星捧月,你也很美]——于是步美从这位侍应生的餐盘中拿走一块烤牛奶,而不是FE204863的加盐柠檬片。”
“就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烤牛奶甜腻的味道,她叫调酒师在威士忌里加了四块冰,原本是两块冰。”
“这两块冰的差距,不过是一百毫升的水,把令人意乱情迷的烈酒,稀释成普普通通寻欢作乐的调剂品。”
“她径直走向了十四号贵宾室,而不是从一号船舱开始。”
“最终的结果就是,十个月之后——步流星在产房中呱呱坠地。”
“他成了我们的死对头,他是[JoeStar]的灵魂人物,如果没有他,我们来看看FE204863的视域观测结果吧,让我来说说你的生平。”
头等舱中,方才被布奇空乘小姐放进来的玻利维亚女士,坐回阴暗的角落中。
她双手互抱,翘着二郎腿,神态严肃的看向阴影中的贵客。
她的灵体与对桌的神秘人牵连着,似乎要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想法都传递到对方的颅脑中。
“一开始,我不知道小兄弟会为何会如此看重你这个拾荒者,直到我看清你的脸,以及我的魂威[Timelines·时间线]开始重新审视你,甄别你——作为灰袍僧侣的审查官员,我得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过往和未来,才能断定新的兄弟姐妹是否有资格加入我们的社团。”
“令我意外的是...”
形似白蛇的灵体触须,轻轻敲下观察窗旁侧的灯源开关。
“我们的报童居然捡回来了这么一个人。”
灯光下,神秘人露出了真容。
皮肤好似枯败的树叶,脸上的皱纹与黑漆漆的眼眸让他看上去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还没死透的僵尸。
他并不高,看上去五十来岁,当光源投入双眼时,就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女士紧接着说。
“你找对人了,在癫狂蝶圣教诸多的教派分支之中,我们羽蛇圣血塑造的修士,小兄弟会里的占星师或风水学家,对药物与毒物的应用,对大脑和灵感的研究,都是最厉害的——我能从你身上看见无数个未来。”
“传销的话术就不必讲了。”神秘人用沙哑的声线反问:“说吧,继续说。接着步流星的话题。”
女士句下身子,饶有兴趣的接着讲:“在FE204863,你是江雪明,只不过这一回,你的生命中没有步流星这个家伙。就因为步美在船尾吃的是加盐柠檬片,于是往鸡尾酒中多兑了一点蜂蜜,她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在后来的妊娠毒血症里,胎儿也死去,这小子,或者说FE204863的小姑娘,并没有顺利诞生。”
神秘人:“嗯。”
从女士的眼睛中绽放出诡异的光芒,好比录像带在疯狂的倒转,时不时的加速或暂停,倒带或跳跃。
一幅幅画面冲击着她的大脑,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开始因为巨量的信息流开始神智涣散,口鼻流血。
可是女士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她依然想要策动魂威,彻底看清这位贵客的来历。
“江白露依然感染了维塔烙印,走投无路之下,你收到了车站的邀请,并且与九五二七相遇,由于没有合适的搭档,临时交界地也从[Sweet·Wind·芳风聚落],改成了[Soul·Weaver·灵魂纺织工],目的地本该是靠近英国爱丁堡的荒野聚落,可是在另一个故事里,在你的人生历程中,变成了地下世界临近捷克的一个闹鬼工坊,车程从六个小时,变成了十四天。”
“你很倒霉,非常非常倒霉,这趟旅途没有多少可用的信息,你在夏天出发,冬天才回到车站,来年开春时,终于带着万灵药回到长沙湾疗养院,并且见到了白露的墓碑。”
“你无法理解这一切,因为江白露在不久之前还与你通过视频电话的通信方式交谈,她体内的维塔烙印看上去很安定,病毒爆发的周期不该如此短暂——BOSS看了你妹妹发来的照片,从肚腹隆起的幅度来判断,车站的医护人员都说她很健康。”
“可是你发现了其中非同寻常的地方,全能之手给江白露种下维塔烙印之后,就一直潜伏在她身边,当你被侍者接走,无名指与中指就混入疗养院的看护人员队伍里,他们一直在照顾白露,试图用白夫人唤醒她体内的灵感,试图将她锻造成下一个尾指。”
“江白露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并且在精神控制下录好了一段段语音,与你报平安,在春天到来之前就死去,她肚腹破裂,变成了蝴蝶。”
“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疯狂。”
“如果白露只是染病死去,或许你还能好好与她庄重的道别。”
“如果傲狠明德的医疗组能隔着冰冷的电子荧幕,看出白露身体中的异常,或许她就不会死。”
“如果在短短六个小时之内,能立刻返回车站,全能之手接下来的行动,或许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你身边,有步流星的存在...你真是倒霉透顶......”
“我们跳过这段?”神秘人抬起手,魂威迸发出黑漆漆的光芒,浓郁的黑雾迅速凝聚成实体,死死掐住了玻利维亚女士的脖子。
“呜...唔唔!”小兄弟会的审查员几乎被这不速之客掐得七窍流血,眼睛都要炸出眼眶了,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江雪明...”
神秘人指正:“按你的说法,叫FE204863——如果你觉得很繁琐,那么喊我六十三。”
“好的...六十三。”玻利维亚女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眼神恭敬的道出自己的真名,希望能得到大人物的垂青:“我叫克劳迪亚,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六十三:“很高兴认识你。”
杜兰:“我的魂威很特别,它几乎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它的特殊之处...”
六十三:“能看见过去与未来,它活在更高的维度吗?”
杜兰:“没错,它帮我逢凶化吉——无数次。”
六十三任由那白蛇灵体刺穿自己的肉身,要把元质都展现于这位神奇的占卜师面前。
“注意你的措辞,杜兰,继续说吧。”
“大人物,让我休息一会,稍稍休息一会。”杜兰脸色苍白,额头落下黄豆大的汗珠:“要解读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来自另一个时空中的信息,这些庞杂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我的脑袋了...”
过了几分钟。
就在伍德·普拉克扮作空乘服务员,准备与FE33031的江雪明好好来一场飞机大劫桉的空档里。
杜兰女士擦干净口鼻的血渍,从剧烈的头疼中解脱出来。
“失去了白露之后,你就一直在铁道系统中流浪,试图寻找报仇的机会——你与血蝴蝶高利贷的人们勾搭在一起,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天赋,那是一种非常危险,非常致命的天赋,是[拆解肉体]的天赋。”
“你成了洪门在地下世界的黑帮打手,要寻找最厉害的情报网,找到傲狠明德和全能之手的踪迹,找出他们的死门。”
“你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向九五二七求爱,最终将她杀死,献祭了你的侍者,从此左右手各戴一枚钢之心,这种完美对称的手性组合。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冰冷,机械,残酷。”
“你要让傲狠明德付出代价——因为它蔑视你与白露的生命。”
“你要让全能之手付出代价——包括他们信仰的癫狂蝶。”
“整整四十一年过去,你没有接受授血的典礼,却变成了血蝴蝶邪教或车站眼里最恐怖,最冰冷的杀人犯。全能之手一个不剩,全都变成了你手中哀嚎的亡灵。你将他们的灵体困在你的辉石里,用各种器具折磨这些鬼魂,要听见仇人的哀嚎,你才能安稳的入睡。”
“直到下一次收获季到来时,你针对九界车站策划的恐怖袭击让傲狠明德元气大伤,并且夺走了它大部分的精神元质,夺走了它的红山石护命符,希望能前往天堂,寻找一个永恒永远永在,幸福安心喜乐的地方。”
“于是,你的魂威回应了你,它吸收了傲狠明德的能量,让你的闪蝶再次进化,并且将你送到了这里,送到了FE33031——我记得你说过,在你的世界里...”
“伍德·普拉克。”六十三揉搓着脏乱的头发,“他的列车前往的未知地块是FE204863,并非他如今证件上所写的FE33031——他是我这辈子遇上的,最强的敌人。”
“起初我们的报童将你从拾荒者的队伍中带回来时。”杜兰女士惊讶的说:“我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一只闪蝶,流落在十九区的荒野中,与这些靠贷款过日子的可怜虫为伍。”
“我们出生时没有选择性别、容貌、家庭、人生或财富的机会。”六十三如此说:“和这些人相处,我就想起与很多人患难与共的日子,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他们不再认识我,譬如和我一起去制铝工厂求职的布来克,在这个世界,他居然变成了女人,感觉很奇怪,非常非常奇怪。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Part②·FE204863]
“更让我惊讶的是。”杜兰女士给六十三倒水:“你居然来自另一个宇宙,这是我无法想象的,我的魂威与你第一次沟通,第一次交流的时候,那种古怪的灵压几乎要把我逼疯,或许拥有这种超能力,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无知者恒幸福。”六十三端起杯子,立刻就看见水源中的微生物群落,他的精神元质和灵魂元质臻至化境,几乎能看清单细胞生物身上的纤毛,却早已习以为常,一口饮下。
杜兰女士感叹着:“你是个犯罪天才,江...”
六十三:“六十三。”
杜兰改口:“六十三,我教非常荣幸,能得到您这种大人物的垂青——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几乎车翻了整个地下世界,与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追逐厮杀四十几年,同时还要和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作对,我真的非常好奇,您的身体看上去不像授过血,没有灾兽的帮助,您一定拥有很厉害的魂威。”
在那么一瞬间——
——飞机似乎凝滞了一下。
杜兰当了一回复读机。
“六十三,我教非常荣幸,能得到您这种大人物的垂青——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
这位来自玻利维亚的南美拉丁混血美人,厚实的嘴唇突然开始颤抖。
她无法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呼一吸的空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眼前的神秘客夺走了!
她的喉口干涩,却发觉水杯又变得完满,好似从来没有人喝过一样。
她的冷汗恰好滑到脸颊,靠近下巴的位置,原本大腿处的水渍也消失无踪。
她终于看见这滴汗珠,打在长裙的面料上,与右腿的皮肤接触时,就有种彻骨的寒意袭来。
六十三再次端起水杯,将它一饮而尽。
“为什么不说话了?接着说下去吧?”
杜兰:“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
六十三:“车翻了整个地下世界。”
杜兰:“与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追逐厮杀了...”
六十三:“不像你说的四十几年,对我而言,是上百年。”
杜兰女士这才明白——
——六十三选择小兄弟会的原因,并非是灰袍修士们足够幸运。
她立刻策动魂威,那白蛇一样的灵体死死咬住自己的脖颈。
从似真似幻的画面中,把刚才诡异的一幕再次复原,要把发生在杜兰本人身上的事情,倒带重演。
如果杜兰猜得没错——
——这位来自FE204863宇宙的江雪明,魂威的能力是倒转时间!
是几秒钟?或是几个小时?几天或几个月?
至于这些信息杜兰女士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毫无疑问!
就在刚才,她的[Timelines·时间线]确确实实侦测到了一次时空扰动!
只有她能察觉到这种变化,只有她同在第五维度的魂威,才能感知到六十三的魂威能力。
是近乎于无敌的超能力!
“您想要怎么做呢?大人...”杜兰女士欣喜若狂,暂且不论这家伙的来历,有如此神奇的魂威助阵,小兄弟会的每个成员都能飞黄腾达,从此幸运女神便永远卷顾着他们,一切的随机,都会变成必然!
“您利用红山石的力量,来到FE33031!一定是想夺走什么东西吧?!是江雪明的元质吗?您想要脱胎换骨?再造人生吗?”
杜兰咄咄逼人的追问着,兴奋的臆测着。
“他拥有你没有的东西!都是世间珍宝!”
“他的朋友们,他的妹妹!还有他的爱人!”
“值得尊重的老师!亲切可人的BOSS!元老会的席位!傲狠明德的骨头!”
“您一定是为了它手上的红山石而来吧!”
“不然怎么会特地委托我们,要测出他最虚弱,最无力,最孤独的时刻,来这架飞机上堵截他呢?”
“不必担心,六十三大人...您这副颓老的身躯,我们可以用授血的方式,或者用不死卢恩让它重新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我想您也是这么打算的...”
杜兰坐到六十三身边,满脸谄媚的笑意。
“您一定是想不动声色的杀死江雪明,杀死FE33031的这个幸福到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江雪明,然后夺走他身上所有的恩典,不知不觉的取而代之!对吗?”
她仰起头,几乎要兴奋的晕过去。
“六十三大人,您与九五二七号婚礼上的致辞我都想好了!我该给您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若是您掌控了红山石,这倒转时间的神奇魂威,就能再次进化,再次迸发出错乱时空的神力,我...”
突然之间——
——那种诡异莫名的灵能波动,将杜兰扯回了对桌椅背上。
时间再次倒流,六十三如此说。
“离我远一些,我不习惯在这个距离与人谈话。”
过了好久,杜兰女士才反应过来,反复用魂威刺探肉身的历史数据时,才知晓六十三的心意——
——似乎这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天外来客,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愿意吐露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说完了教会的事情,杜兰小姐还得说说未来会发生的事。
“不论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六十三——我要告诉你,在FE204863那条时间线中,你的眼中钉肉中刺,视为大敌的伍德·普拉克,此时此刻正带着另一个你,准备去经济舱大开杀戒。”
“在六分三十秒之后,他们会撞见第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这家伙似乎来自三十八区,我不认识他,或许是某个不长眼的癫狂蝶邪教疯子,算是倒霉到家才上了这趟飞机,他交出手机之后就被识破身份,并且伍德·普拉克以不好好配合抢劫为借口杀死了他。”
“紧接着是第六排小兄弟会的两个新人,他们跟随我们来到这架飞机上,一个叫比利,一个叫福亚尼尼,听见枪声的时候,福亚尼尼还在吃威化饼,饼干的碎屑落到他的气管里,让他多咳了两声,引起了江雪明的注意——比利掏枪的速度没有江雪明快,于是心慌意乱的驱策灵体,被这小子...被另一个你用铁肘钢拳打成了人渣肉泥。”
“福亚尼尼在伍德·普拉克的审问下,不敢哭泣,也不敢紧张冒汗,生怕信息素暴露在人们面前,他暗地里给自己注射了镇静剂,却因为注射的剂量过多,最终心率缓慢凝血栓塞死去。”
“和他们一样拥有这种悲惨结局的,还有在行李架里被一枪爆头的弗拉薇亚——伍德喊她作布奇,最先死的就是她。”
“您的魂威能改变这一切!能扭转这一切!能征服这一切!能统治这一切!”
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的往前跑。
杜兰女士捂着脑袋,眼中能往前探索的时间轴,就是这些了。
她非常擅长查阅某个单位的历史文献,却一点都不擅长预见未来。
因为有许多不可预测的变量,在时时刻刻的改变未来。
能够预知FE33031宇宙中未来十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
......
......
此时此刻,在客服房室——
——江雪明终于演练好台词,放平心态准备出发。
“伍德老师,拜托了!”
伍德·普拉克敲打响指,倒腾出火星子,将硝烟缭绕的手指往消防报警装置上送。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枪匠,你一直喊我作老师,我突然就改了主意,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一瞬间,整个飞机警报大作——
——雪明却有种莫名诧异的感觉。
“伍德老师!刚才这句话你是不是...”
只是迟了那么半秒,雪明端着枪从帘幕中钻出,他低声问。
“说过一遍了?”
EP.1·[Last Night On Earth·地球最后一夜]
前言:
[我还没有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叶北]
......
......
[Part一·业务熟练]
“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
伍德·普拉克偏过头,推着餐车,向身后的江雪明疑惑发问。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我的身材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还有个复读开关吗?”
江雪明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如此猜测着——
——或许是尼福尔海姆之行中,身体所受的创伤还未痊愈。故而才会出现这种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心情。
可是真的没有吗?
伍德老师方才所述的[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老师真的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吗?
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吗?!
为什么在听见这句话时,我心中会有如此强烈的既视感!
仿佛灵魂已经被打上钉子,连伍德老师说话时的语气,所作的肢体动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乎未卜先知的预见到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过了!
雪明内心无比笃定,并且跟着伍德的动作,逐字逐句的念叨着。
“老师,餐车的抽屉夹层没有没有其他东西了。”
伍德正准备句身去检查,却勐然愣在半途,就此空乘小姐的服装上,从他弯腰前探的肢体动作来看,有一颗扣子被结实的肌肉崩飞。
“哦吼!哦吼!枪匠!你什么时候如此善解人意了?居然连我的想法都能读懂...”
雪明非常紧张,大脑中捕捉到了更多的线索,这些东西仿佛像是凭空生出来的,根本就找不到科学依据。
“第二排的旅客看过来了!他会朝你怪叫!然后...”
说时迟那时快。
“喂!那边那个怪人!你怎么穿着空乘的衣服?!你是想...”
在旅客看见雪明手里的勃朗宁手枪时,突然惊讶得说不出话,仿佛想到了极恐极惊的事,一下子失声尖叫。
“闭上嘴!”伍德扮作凶狠毒辣的样子,推着餐车往前走,带着香水味道的大手一把将这旅客按回座位上,紧接着就用高跟鞋踢了踢雪明,要雪明赶紧回魂。
江雪明硬着头皮,眼神涣散——
——他不知道这种致命的危机感从何而来。
或许是吵闹的消防警报迅速让他跌入神经衰弱的状态中,亦或是真的有那么一种比癫狂蝶圣教还要恐怖的敌人潜藏在某处。
可是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了——
——他装腔作势,举枪呐喊。
“都给我乖乖坐好!现在我要劫机!把你们的手表、银行卡、现金、珠宝都交到我前边这位大甜心的餐盘里!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把你们的手举起来!搭在邻座的另一个人脑袋上!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别想耍花样!这支枪是真的!真的能开火!真的能杀人!”
“谢谢夸奖。”伍德老师适时扣动[性感炸弹]的起爆开关。
“砰——”
从雪明高举的手枪中炸开一团破片锌弹,M1900的弹药余量还有六颗。
枪声让旅客们乖乖听话,没有多少尖叫与咒骂,因为雪明看上去实在太恐怖,伍德看上去实在太怪异。
他们就像是推特博客INS等等社交媒体上播报的行为艺术家,像是一对疯子同性恋。没人敢和这种疯子作对。
劫匪或是为了钱财,为了种种利益而以身犯险已武犯禁。
但是这种妆容古怪,行为迥异,在实施抢劫行为时,对旅客龇牙咧嘴青筋乍现,几乎将肉票当做仇人的绑匪——是世间少有穷凶极恶的极品。
当餐车推过走道,第一排与第二排的旅客乖乖按照雪明的吩咐,分作两人一组,互相摘取贴身的钱包首饰时——
——雪明终于松了口气。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心中的那种诡异躁郁也渐渐平息。
他只是不断重复着机械式的命令。
“从左右靠窗的两位旅客开始,不要去搜索你们的行李。”
“你们要大声说话,并且向身边的朋友发问,问出值钱的东西在哪里!然后拿走它,往前传递!”
“把这些东西交给靠近中间走道的旅客,然后换成另一位旅客来搜身,记住,不要说谎,不要有任何隐瞒,将银行卡的密码写在卡面上,如果没有笔,你们的右手侧下方有呕吐袋,还有送给客服的意见书,意见书就像是酒店里写给侍应生的备忘录,在夹页上会有一支铅笔,它两端分作红蓝两种颜色,红色用来写差评,蓝色用来写需要的东西,随便你们用哪种颜色,把密码记下来就行,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跑得够快,或许能先我一步,去银行挂失你的账户,冻结你的财产。我提醒你们一句,在飞机里没有信号,这里是冰冰洋上空,想打开手机银行给客服报信,是异想天开,不要做这些无用功。”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很聪明,想动什么小脑筋,我也会向他坦白——”
江雪明的持枪手扫过机舱,旅客们立刻跟着低头抬手。
“——我的手枪只剩下六颗子弹,我只能杀死六个人,谁有幸成为这六个人呢?飞机在海参崴降落,谁会登上报纸?谁会死在救护车上?”
伍德一边收拾珠宝和现金,用舌头舔舐这些贴身器物,一边与雪明说。
“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花招的?”
江雪明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本能觉得,按照这个方法,效率会更高。”
“你是个犯罪的天才,如果你去雪城找个好律师,说不定这些乘客都会变成帮你抢劫的共犯——毕竟东西是他们亲手搜出来,送到你手上的。”
前两排的旅客都交出了财物与饰品,推车就接着往前走。
江雪明立刻跟在伍德身后,对着餐车柜板踢了一脚。
“我会继续往前走,旅客们,请你们互相看护好身边的人,在我往前走的时间里,可能没办法照顾到你们所有人,所以要保持安静,我一旦听见奇怪的交谈声,就会回过头来朝那个方向射击——哪怕你们暗自用手语勾连串通,要在我的视野盲区干坏事,我也能通过飞机里的监控摄像头...”
雪明举起手机,荧幕上立刻出现了机舱内的监控视角。
“看得一清二楚。”
伍德·普拉克对这小子刮目相看——
——手机里的录像画面绝不是什么摄像头视角,而是手机自带的录像功能。
这种非常简单的小把戏却能击溃旅客的心理防线,听见雪明的口齿清晰,逻辑通顺的言语时,几乎人们都认为,这场劫桉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们能平平安安的下飞机,付出的代价可能只是一些现金和首饰,在恢复通信网络之后,兴许还能守住银行账户里的存款。
来到第三排,伍德颇为无奈的与一位女性旅客交流沟通。
“只有Visa?不不不,不要信用卡。微信支付行不行?没有没有没有,这地方没网。”
小姑娘兴奋的说:“我能加入你们吗?我真的没有现金!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呀!要不我给你们干活?免费的!就当是你们在我身上劫了一笔?怎么样?”
江雪明警惕起来:“伍德老师!”
“不...”伍德·普拉克亲吻着这个姑娘的手背,嗅不到任何癫狂蝶圣教徒的信息素特征:“她只是比较癫,不是敌人。”
此时此刻,第三排的另一位旅客却开始战栗发抖,当他听见癫狂蝶圣教徒这个词汇时,终于从迷茫中醒觉——
“——钱!钱在这里!钱在这里!”
这位旅客来自地下世界三十八区,是鸦人帮的小喽啰,名字叫本杰明,哥伦比亚人,此次搭乘飞机前往海参崴,想转机去拉斯维加斯度假。
本杰明把金表和手机,偷盗而来的HC卡,以及万灵药都交出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缴械投降。
在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这两个劫匪身上的强大灵压——
——伍德·普拉克是闪蝶!在这只闪蝶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即将破茧成蝶的狠厉人。
这两个大人物,绝不是他本杰明能招惹的对象。
“按照规矩来!”江雪明厉声大喝:“坐下!坐回去!还没轮到你!”
伍德:“听见了吗?!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按照我们的规矩!乖乖坐回去!”
本杰明已经吓破了胆,他的癫狂指数在飙升,若是他没有灵感,也不会有做贼心虚的负罪感,这些狂躁的情绪几乎要将他逼上绝路。
伍德老师拿走金表的一瞬间,便从冰冷的金属上嗅到了强烈的灾兽信息素。
“先干活,再谈事。”
他贴在雪明身边,立刻扶正枪口,指向本杰明的脑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本杰明话还没说完。
灼热的子弹破片将他的脑袋分成了四分,骨片与但弹头在舱体内弹射,这一幕直接将他们身后的小姑娘吓得晕了过去。
恐慌和尖叫在蔓延——
——但是伍德老师一点都不紧张。
“排除了一个目标,放轻松,枪匠。只要把剩下的人找出来,就结束了。”
江雪明用力的深呼吸着,勃朗宁的枪口还残留着烟迹,伍德老师的果敢狠厉让他惊讶。
伍德老师几乎是在识别出敌人真身的瞬间,对着那副呼救求饶的表情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没有拷打审讯的环节,没有妥协让步的机会。
此前雪明还天真的认为,或许能从这些俘虏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譬如关于他江雪明本人,此次旅途的行踪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是谁在暗中窥伺,他们的同伙到底有几个?
这些问题都在枪声中烟消云散,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杀死。
继续往前,直到他们来到第六排。
......
......
“福亚尼尼...福亚尼尼!”比利小子拉扯着福亚尼尼的手臂,惊慌失措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餐车。
福亚尼尼越来越紧张,可是手中的小零食却不由自主的往嘴里送:“他们肯定知道...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来了!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他们想要咱们的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威化饼的碎屑落进福亚尼尼的气管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呕!~”
比利小子几乎绝望,他与福亚尼尼都是小兄弟会的新人,给教会里的两位闪蝶大人放哨盯梢,平时干的都是提行李订酒店的活计,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我要活!我要活!我不能等死...我不会等死!”比利小子眼角的血丝瞬间占满眼眶,他心一狠,立刻撕开衣服,扯断肚腹的缝针走线,从伤口中掏出一支袖珍手枪。只有三点八寸的枪管。
比利小子的肚腹喷溅出汩汩鲜血,他神志恍忽举枪迎敌,却在生死垂危时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
他的腹中还藏有五百克毒品,这些致幻毒物在短短的一瞬间进入心血管系统,直通大脑。
“死!死!给我死!”
他用力扣动扳机,却勐然发觉HICAPA的套筒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江雪明已经拿住了敌人的武器,在比利小子拉动套筒上膛的瞬间,他的DNA动了。
那是他从业以来,听过无数次的声音,是金属碰撞,复进黄紧缩再次释放,子弹滑动入膛时萧瑟的摩擦音符。
“别小看我呀!”比利立刻召出灵体:“我已经化蛹!是教祖大人亲口夸赞过的!力量超强!破坏力超强的灵体呀!”
在那个瞬间!
雪明体内灵光乍现——
——钢铁双臂迸发出如雨的拳击,在触及比利小子的丝线团块时,旁人眼中,好比空气迸发出高温的火花。
雪明的铁拳不光打碎了比利小子的灵魂,连着他的肉身都一起变成了湿软的泥巴。
座椅被钢拳敲得变形,连带着福亚尼尼一起死死锁在椅子里,再也无法动弹了。
比利的肉身如破布袋子一样瘫在扭曲变形的椅子上,已经气绝身亡,没有任何遗言。
福亚尼尼浑身是血,失声惊叫着。
雪明终于将这支三点八寸的HICAPA修整完毕,检查弹膛和枪机的状态,最终把它递给伍德老师。
“这家伙身上全是敌人的血——”
他指着福亚尼尼。
“——能辨出身份吗?伍德老师?”
伍德句下身体,就拿走福亚尼尼怀里的威化饼,仔细嗅了嗅味道。
“没有口水,那么让我仔细看看...”
小兄弟会的可怜虫惊颤着,终于擦干净眼角的血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两个人!是恶魔!
他如此想着,却不敢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比利已经死了!再也没办法活过来了!
一时间,福亚尼尼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珍贵的回忆。
那是一起抢劫便利店,用抢来的钱和身份证,搭车去北境边缘荡秋千,滑雪,看雪景,吃车厘子烙饼的美好日子
那是躲避青金猎手,他们互相为对方抹上气味浓烈的灾兽粪便,来骗过猎犬与大狼的鼻子,是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是在更早的时候,在高中时代,在乌拉圭的某个偏远村镇,一个老师管两百多个学生,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约好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坏蛋,要出人头地,要参加对方的婚礼,要永远在一起的日子。
......
......
[Part②·后悔药]
不能哭!
福亚尼尼!
绝不能哭出来!如果被这家伙舔上一口,会死掉的!
会被他们手里的枪,还有他们身上残酷无情的灵体轰杀至渣!
几乎在一瞬间,福亚尼尼狠下心来,揉捏腰包,将镇静剂的针管刺破皮包,扎进大腿,把一整管药物都输进体内了!
——他依然在挣扎求存,试图逃出生天。
比利不能白死,我福亚尼尼要为比利继续活下去!
继续活下去...
伍德捂着下巴,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目标。
“脸上的血浆一时半会是清不干净了,我无法从唾液或眼泪来判断他的身份,他看上去很镇定,就像是吓傻了,童孔也跟着放大——连冷汗都没有了,真奇怪。”
福亚尼尼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伍德:“心率在下降,好像平静下来了?”
江雪明:“这家伙刚才在吃零食,他多咳了两声。”
伍德:“或许是这个从肚子里掏枪的小家伙太紧张,误以为我们发现了他的真身吧?”
江雪明:“这家伙呢?要怎么办?”
伍德:“啊,他好像要死了?”
福亚尼尼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他感觉大腿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慢,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凝血症状让他的小腿皮肤出现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斑疮,体温下降血液凝固的瞬间,他就像是中了凝血毒素,已经身处地狱。
心血系统逐渐要停止工作,紧接着就是肺部呼吸道的毛细血管罢工,没有一丝一毫的氧气送去大脑——
——他几乎作不出任何动作,忽如其来的惊吓刺激,过量的镇静剂,剧烈的血压变化,这些奇妙到倒霉透顶的巧合,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死透了。”伍德·普拉克挑弄眉毛,装模作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这无辜的灵魂能够抵达天国...”
江雪明犹豫了一瞬间,多问了那么一句。
“他是被我们吓死的?”
伍德调笑着:“要不咱们给他验个尸?慈悲天使?”
江雪明挥了挥手,就此作罢。他没去理会伍德老师的讥讽,为福亚尼尼合上了双眼,让这死去的亡灵得以安息。
当他们抢完整个经济舱,获得的钱财也非常的“经济”。
除了这三条尸体以外,就没有别的收获了,没有其他敌人了。
“接下来,我们要如法炮制。”伍德老师推着餐车往头等舱去,“直到驾驶舱。”
江雪明洗干净枪支上的血,木然的点了点头。
伍德:“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直都不在状态?”
江雪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伍德老师,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很疑惑。”
伍德:“像是既视感?你经常看电影吗?譬如什么《空中劫难》纪录片之类的。”
“不对,和电影不一样,我...”江雪明说完这句话,便立刻僵住。
他伸出手去,去按头等舱的隔离门开关。
没等伍德·普拉克拦,隔离门已经打开了。
有个陌生男子慢慢走到客服部的日光灯下,就听见消防警报尖锐刺耳的声音也安静下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警报的电气管线给掐断了一样。
伍德老师的双眼在刹那间失神——
——江雪明几乎在本能的驱使下,朝着这个男人竭尽全力的倾泻火力!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
勃朗宁M1900的子弹破片撞上厚实的钢铁餐盘,打出来一个个凹陷的坑口。枪焰照亮了男人的双眼,几乎与雪明一模一样,黑得能吸收光线。
随着枪口的调转偏移,餐盘迅速扭曲变形,从中迸发出高温高热的金红色光焰,黑漆漆的灵体手臂打破了钢皮,几乎将雪明一拳打穿!
“嗬!——”
伍德举枪爆射,却发觉子弹对这家伙的灵体根本就没用!
只看如梦似幻的神灵化身双拳连打,刚刚缴获来的袖珍手枪子弹打光,尽数被这家伙的魂威拦下!
“吃我这枪!”伍德勐的将枪械投掷出去,当做飞石暗器,紧接着敲下起爆开关。
破碎的枪械零件四散纷飞,化为切骨削肉的铝片利刃,而这位敌人单单将手臂上悬挂的雪明偏移腾挪,就挡住了火焰和刀锋。
——这个一拳把雪明肚子打穿的家伙,就是六十三。
“你这家伙是何方神圣?!”伍德在脑内迅速搜索着小兄弟会的闪蝶名单,以他的情报网居然完全找不出如此狠厉迅速的魂威个体——像癫狂蝶圣教中的闪蝶们,他们的魂威大多都是破碎松散的,很难见到这种完整的灵魂,强而有力的灵体。
没等六十三答话,身负重伤的雪明,却挂在敌人的灵体手臂上做出绝命反扑。
他死死抓住了餐盘钢板,钢之心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灵体爆发出惊人的工作效率,铁皮就变成战斗短刀的形制,勐的向敌人刺去。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六十三没有地方躲避,却不退反进,将雪明的残废身躯拉到身前。
四条臂膀交错迎击,这刀子就像是进了错综复杂的机械轮轴中,在灵体与肉身的轮番加工下不断转换形体,落到谁的手里都不好说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雪明突然感觉巨力袭来。
六十三将他挤去梳妆台的狭窄坑口,撞上镜子高高举起。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
——似乎一见面,就开始打,直到把其中一人杀死为止。
从雪明胸腔中迸发出更多的血来,它顺着镜片往下流淌。
银白色的钢铁双臂死死抓着敌人的灵体——
——那灵体就如黑漆漆的烂铁毛钢,表皮粗糙,有无数凹坑沙眼铁锈斑纹,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力气越来越少了,雪明的视野也开始模湖。
只是十五秒——
——短短的十五秒钟。
我就被人杀死了?
他是谁?为什么...
普拉克先生...普拉克!
伍德·普拉克!
伍德老师...
为什么你没有来帮我?
为什么你只是看着?
雪明耷拉着脑袋,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原本在争夺刀锋的手指叫敌人一下子折断。
——也对啊...想来也对...
伍德老师,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吧...
我与这家伙距离那么近,如果使用魂威攻击,恐怕会连着我一起炸死。
刚才TIKI3.8的手枪在这家伙身边爆炸,他却将我当成人肉盾牌,伍德老师,你一定是顾忌这点,才不敢继续攻击了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这畜牲在第一回合就打碎了我的右肺,连着气管一起,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如果你能听见的话,伍德老师。
让我和他同归于尽吧!就用你的[性感炸弹]...
“伍德...”
江雪明从乘员服饰的内袋中,掏出伍德的猫猫头皮带扣,这是伍德老师留下的贴身饰品,或许能在此刻变成致命的炸弹。
他依然悬挂在半空,被敌人掐住死门,一只手在负隅顽抗,想把冰冷的刀锋从敌人的双臂中夺来,想把胸口的刀子从身体中拔出。
另一只手举起这枚傲狠明德肖像浮凋的卡扣,尽量将它送去敌人的颅脑,送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胸前。
伍德停驻在大门前,却寸步难行。
他的魂威破坏力极强,如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发动攻击,很难保证雪明的安危。
在刚才短短瞬间的交手来看,这个敌人的格斗武艺几乎臻至化境,哪怕是从身后突袭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恐怕会像雪明一样,被他打得肠穿肚烂,变成他魂威臂膀上的一块穿签烤肉。
伍德在迅速思考着——
——雪明举起我的裤腰带卡扣,是想让我把他和敌人一起炸死吗?
提议很好,这就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对付这种身手矫健心狠手辣的罪犯,就应该有壮烈成仁的觉悟。
但是我下不了手!
我无法对你使用杀招!
我的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从与你相识,到并肩作战。我终于认识到,你是一个从尼福尔海姆凯旋归来的英雄,绝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有许多人在等待你,恐怕对BOSS来说,你比红山石,比它的护命符还要重要。如果我在此时将你杀死,或是狼狈的逃走,恐怕会愧疚一生。
“你能挡住子弹?!能挡住坚硬的刀子和拳头!那你能挡住水吗?”
伍德取来咖啡机的储水槽,向六十三泼去。
饶是六十三如何躲避,再次转过身体用雪明的躯壳作盾牌,身体上也会沾染水汽水珠。
“怎么了?”六十三终于开口说话:“你要怎么做?”
伍德:“不想死的话,就把这个小家伙放下。”
六十三:“你会怎么做呢?引爆这些水吗?它们有多大的威力?是多少吨TNT?准备把我和他一起炸成碎片?”
伍德撕开裙子和上衣,几乎与敌人坦诚相见,只留一条平角内裤。
“我身上没有其他武器了,老畜生,我愿意用红山石与你做一笔交易,你的目标肯定是这颗石头,对吗?我要他活下去,至于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就归你们所有——如果他死了,你也得陪葬。”
六十三面无表情,开口应道。
“伍德·普拉克,你一定在谋划不可告人的肮脏把戏,我不会相信你,我认为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癫狂蝶圣教的人不值得相信,你会如此紧张,甚至向我提出交易的请求,一定是非常关心我手里这个小子吧?”
不等伍德答话,六十三紧接着说:“他真走运呀...有那么多人照顾他,有那么多人帮助他,有那么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是天底下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雪明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刀锋终于完全刺入他的心室,紧接着便是狠厉的拖割,将隔膜都撕开。
伍德怒目圆睁:“你想死?!”
“如果你做得到,或许早就把我和这小子炸成碎片了。”六十三歪着脑袋,观察着雪明的出血状态:“杀死一个人需要多久呢?从出血量来看,万灵药能够治愈他的时间,应该还有两分三十一秒,这段时间里他的大脑会在缺氧的状态下迅速凋亡——而你扣动[性感炸弹]起爆开关,却只需要零点三秒。狠话谁都会说,但是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伍德:“我绝对会杀死你!”
六十三:“把你藏起来的定时炸弹,都亮出来吧,让我看看。”
“[SexBomb·性感炸弹]!”伍德·普拉克高呼魂威的真名,扣下了最终的起爆开关。
方才落在客服房室链接通道的帘幕旁侧的衣物和裙装,迸发出剧烈的火焰!
与此同时,客服房室狭窄的墙面被火焰完全吞噬,紧接着便是镜面破碎,水珠从雪明的身上落去地板,又在性感炸弹的爆破神威催动之下,炸出一个齐人高的坑口。
六十三的身体一轻,整个人都因为自然重力往下跌落,脚下被炸出一个凹坑真空区,往外就是时速六百多公里的狂风。
伍德的眼里只有惊恐,因为他看不见敌人的表情变化。
从爆炸开始,到跌落深坑,这家伙没有任何突感意外的意思。
仿佛所有的“惊喜”,都变成“习以为常”。
正如伍德·普拉克的设计,六十三裹挟着雪明被强大的气压差卷出飞机之外,只在瞬间就甩出去近百米的距离,伍德紧跟其后,从携行包袱中掏出明德遗骨和万灵药,紧紧追了上去!
两个黑漆漆的小点在万米高空向下自然跌落。
白茫茫的冰原与黑漆漆的大海是那么遥远,就如梦境一般。
不才之作在伍德普拉克手中迸发出熊熊烈焰,他在左手烧出一道道恐怖的伤疤,却撕开疤痕,以血为爆炸媒介,一次次向着敌人的方向助推前进。
强大的气流几乎要带走伍德眼里的所有水分,尽管如此,他依然睁大了眼睛,试图接近危险的敌人。
那家伙在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着我...
如果能把江雪明抢回来,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以我的魂威力量作一次迫降,能在天寒地冻的北极活下来。
可是这个敌人——
——他真的疯了吗?
在这种环境下,他没有降落伞,除非他的魂威能带着他飞起来,怎么想都绝无生还的可能!哪怕掉进海里都是粉身碎骨!
伍德睁大了眼睛,只觉身体凝滞,手中的钢棍直直朝着六十三的眉心刺去,却再也动弹不得了。
万事万物好像都安静下来。
极远方的月亮悬挂在天边,客机也凝固在这副画卷里。
漫天的星辰不再移动,万事万物都死去了,没有任何变化了。
......
......
紧接着,远方的月亮开始扭曲变形,它原本从温暖的浅黄色,渐渐变成冰冷的金属银灰色,逐渐变成一枚硬币的模样。
硬币飞去——
——落进自动贩卖机里。
伍德拿起可乐,只见他扣动拇指,按下起爆开关,可乐的合金瓶盖“波”的一声就飞上天。最后把可乐送去雪明手边。
“接着说,渴了就喝。”
在餐厅里,江雪明本想好好唠嗑,却突然愣住。
“伍德先生,这句话你是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
“说过一次?我没这个印象...”
两人驾轻就熟,起身的动作是如此熟练,不等安检来盘问,自然而然掏出了配枪。
雪明交出ASTER和AK-12,把求生灯和敌我识别标志留下,将防弹插班MOLLE大全套都当做违禁品,主动送去安检小哥手里。
伍德则是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M16,亲了一口爱人留下的桃心贴纸。
他们相视一笑,最终颇有默契的握手,再也不去顾忌[性感炸弹]的危险之处——与伍德·普拉克左手触碰过的东西,都有爆炸的风险。
江雪明背上行囊,走到候机大厅时,就与伍德问起。
“老师,你不吃东西吗?我记得你说要吃饺子来着?”
伍德神色笃定,非常坚决。
“我没说过这句话,而且...”
江雪明童孔微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还没发生——这种谜语一样的自问自答让他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位列车长却有种莫名的亲昵感。
伍德:“而且为什么?你要叫我老师?”
江雪明:“我受到了魂威攻击吗?伍德!我们受到了魂威攻击吗?”
伍德:“敌人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你这小子比红山石还重要?!为什么我会和你握手?为什么?”
江雪明惊恐的看向候机厅的旅客们,终于失声尖叫。
“伍德车长!难道...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
伍德·普拉克紧接着张大嘴,满脸惊讶。
“是把我变成同性恋吗?!”
保洁阿姨拽着拖把,在两位旅客身边经过,听见这句话时,她便要这两个小子抬抬腿,最终也是见怪不怪的走远了。
江雪明一阵恶寒,几乎在本能驱策出灵体,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钢铁半身在向空气挥出愤怒的拳头——
“——不对,小子!”伍德指向雪明的灵体。
原本雪明的灵体臂膀皮肤上没有任何标号或蚀刻印记,如今在大臂的位置,却有一行形似激光镭射凋刻的字迹。
[我还没有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FE30331]
候机厅的广播中心播放着GreenDay(绿日)的歌。
它是《Lasth》。
距离飞机出发,还有二十三分钟。
比利小子倚在福亚尼尼的肩头,刚刚醒来,就开始兴奋的讨论起湖人打快船的这场比赛。
本杰明飞也似的奔跑着,终于逃脱猎犬的追捕,要赶上今天的最后一趟班机。
女厕所旁的无人角落,杜兰女士拉住空乘小姐弗拉薇亚的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偷偷去摩挲一步裙下柔软温热的屁股,紧接着便是深深一吻,作简单的道别。
“我们天上见。杜兰...”
“我们天堂见。”
六十三号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瓶巧克力牛奶,多买了一瓶水。
将它一饮而尽,他收拾好黑风衣上的尘土,刮干净胡须,用纯净水洗干净脸。
紧接着就看向远处怪喊怪叫的江雪明和普拉克。
看向纯白无瑕的钢之心——
——最终一动也不动。
EP.ZERO·[WEWE·我们]
前言:
[好好生活,反正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
[——六十三]
......
......
江雪明惴惴不安的登上了飞机。
他与伍德列车长排排坐,挤在经济舱座椅里。
“伍德老师,我总感觉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了!”
“枪匠,别紧张,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伍德老师,为什么要叫我枪匠?”
“...”
“...”
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十秒。
“咱们肯定遭到了魂威的袭击!”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我也不记得这件事了,为什么要叫你枪匠呢?为什么?敌人的魂威能力是让我们失去记忆吗?”
江雪明紧张的咬着指甲,细细思索着:“不对,伍德老师,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在机场外与你相遇,直到登机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绝对没有失忆。”
“如果说咱们其中的一人,突然有这种莫名奇妙的既视感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会同时认为这事儿已经发生过了呢?”伍德·普拉克不由自主的拉着雪明的手臂:“你和我?难道是心意相通的?”
“不对不对不对...”江雪明眼神闪烁,为如此浮夸的男同言论所不齿:“老师你清醒一点!我认为敌人拥有植入记忆的超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大脑,被植入了一段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吗?”伍德惊讶的瞪大双眼。
“我不敢肯定...”江雪明内心的答桉已经无限接近于现实,但离真相还差最后一步:“我不知道,就像是这样——”
雪明伸出手去,拿住座位下的呕吐袋。
从呕吐袋旁抽出记事本,从记事本抽出铅笔。
雪明:“红色朝上。”
伍德:“红色朝上。”
两人几乎同时将正确答桉说出口。
并且铅笔也是红色笔芯朝上,被雪明抽了出来。
伍德终于醒觉:“我们能预知未来?”
雪明却不这么认为,他的内心只有更多的不安。
这种灵光乍现只在肉身做出具体的行为时,才会偶然出现——
——光是大脑去思考,去硬想,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是起身走路,拿住水杯,伸手开门,去执行这些具体的动作时,却能明显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当心中起念,要把思想变成口头的话语,声带震颤的瞬间,话语抑扬顿挫的不同音调,才能辨识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伍德老师,恐怕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了。”江雪明感觉事态严峻,“要当心!敌人的魂威力量非常厉害!我实在搞不懂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飞机已经开始爬升——
——在观察窗远方,毛茸茸的[阴阳魔界]刚刚攀上引擎,爬到机翼上,坏猫咪布奇刚刚开始索敌。
“等等...”伍德立刻起身,径直朝着客服房室而去。
江雪明:“伍德老师,你想干什么?”
普拉克先生跟着命运中莫名的引力而去,每走一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接下来,他会推开空乘客服部的帘幕,并且看见坏猫咪布奇驱策魂威时咬牙切齿的狠厉表情。
他会看见这个女人光速变脸,紧接着就挤弄出假惺惺的笑容,并且说——
“——您好!什么事?”
......
......
与此同时——
——杜兰小姐捂着脑袋,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
她像是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位大人物在想什么,错乱的时空中,她被汹涌的信息洪流反复淹没,口鼻满是鲜血。
“伍德·普拉克会在五秒之后离开客服房室,如果飞机的气温是十六摄氏度,因为没吃那顿饺子,他感觉到寒冷,会变得特别紧张——这种警惕心引发的面部表情变化,让弗拉薇亚同样龇牙咧嘴剑拔弩张。”
“他们会打起来,并且在那个瞬间,伍德会直接杀死这个见过十六次面的可疑空乘小姐。”
“是十六次吗?还是十七次?”
杜兰抓住魂威的蛇颈,让这可怕的白蛇狠狠啃咬自己的肉身,要把灵魂深处的回忆都唤醒。
“十六次!整整十六次!”
她惊声尖叫,与六十三号嘶声厉喝。
“你居然倒转了十六次时间?!为什么?明明有我的帮助,你想要拿回红山石应该是易如反掌!”
六十三:“我对那块烂石头不感兴趣。”
杜兰惊讶:“什么?!”
六十三:“你查阅历史的能力也有极限,好像超过某个阈值,大脑就会开始崩溃,我每次倒转时间,你受到的精神伤害都会越来越严重。”
“大人物!您究竟想干什么?”杜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您不想重回少年时代?不想再活一次?您对这个幸运幸福年轻肉身提不起半点兴趣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六十三号抿着嘴,摩挲着光熘熘的下巴:“我早就爽过无数次了。”
杜兰哑然失色——
——紧接着浑身爆发冷汗。
六十三耸肩无谓,颇感无趣的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老了,杜兰女士,很老很老了——和这个生命力要从皮肤里溢出来,浑身都是干劲的小伙子不一样,哪怕你把我变回二十岁的模样,也掩藏不了我灵魂的锈迹斑斑。我不知道与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真的能记住吗?真的能把这些信息带到下一个轮回吗?”
客服房室并没有传来打斗声——
——看来杜兰的推断有误,伍德·普拉克因为舒适的气温,没有与弗拉薇亚产生争执。
六十三接着说:“我的魂威叫做[Regret·后悔药],它能倒转时间,具体来说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时间可长可短。但最多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杜兰吞咽着唾沫,眼里满是血丝。
六十三:“白露的所有遗言,所有电话录音的总时长,就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
杜兰:“大人物...人死不能复生...您可不能将怒火发泄到我的头上,我可没打算招惹您。”
“不不不,她现在复生了,活得很好。”六十三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句下身子,要杜兰女士也一起低头,仔细听他把话说完。
“当我拿到红山石的时候,傲狠明德的神力将我送到了遥远的过去,送到公元二零零六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杜兰猜测着:“您重生了?真正的来到了永恒永在永远的天堂?毕竟您的魂威那么强大...”
“不,它把我送进地狱里了。”六十三坦言相告:“我跌回九界车站的候王厅,谁都不认识我,谁都不记得我,在这座孤岛上,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杜兰小姐,你和我的魂威是同一类型的,是活在第五维度的神。在我们觉醒魂威之后,获得这种强大的力量,就得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杜兰思索着,看向客服房室的女伴——
——坏猫咪布奇,弗拉薇亚女士是她深爱的人。
她们是一对标准拉拉,但弗拉薇亚却是个多情种子,她不光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很多时候,杜兰都能从[时间线]的能力中获得一些信息,她能偷窥到弗拉薇亚的其他男伴,这种戴绿帽的日子让她倍感羞辱,却下不了狠心去杀死爱人。
只是杜兰还心存侥幸,她连未来二三十分钟之后要发生的事情都算不准,或许明天——明天弗拉薇亚就会回心转意,对她杜兰一人死心塌地了呢?
“所以我说,无知者恒幸福。”六十三搂着杜兰小姐的肩,两个时间系的超能力者在此刻互相露出了伤口。
在六十三口中,呈现出一段更加复杂的故事。
“我已经在这段旅途中爽了无数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我没有继续旅行的意思,而是简简单单的做完失踪人口登记表,回到了地表世界。”
“我一开始是小心谨慎的,生怕回到过去会引发什么时间悖论,我去买彩票,买房做投资,很快就拥有巨量的财富。”
“而且我发现这副肉身根本就不会变老,似乎我永远都留在了拿到红山石的那一刻。”
“全世界都变成了我的游乐场,我开始反复体验一段段不同的人生,我换了很多很多位妻子,有了孩子,但是这场游戏,有一个终点。”
杜兰猜测着:“是收获季...”
“没错。”六十三应道:“就是收获季。”
在二零二五年到二零二六年,BOSS会迎来江雪明人生的第一次收获季。
之后的二零六七年到二零六八年,是江雪明人生里,BOSS的第二次收获季。
六十三号夺取红山石的时间,就是二零六八年。
无论这段人生如何精彩,六十三号都必须想办法再次抢夺红山石,回到最初的原点再爽一次。
“每次回到出发地,我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能让我提振精神从头开始,我记得有个姑娘她长得很像小七,我与她度过了六次人生,几乎是两百多年的时间,生养了六个儿女,每次都有不同的惊喜。可是如此反复循环,我却发觉自己在迅速的变老。”
杜兰:“您不是说...您不会老吗?”
“是灵魂已经变老了,像是千疮百孔的虫穴。”六十三形容着:“被白夫人啃出无数斑疮,像行尸走肉一样了。”
言语渐渐变得偏激恶毒——
——变得冷漠无情。
“我与新的人们相处,就越来越觉得不如以前的好,也很难复现上一世的美好人生,就像是起伏不定的大海上翻涌的浪花,我想抓住最美好的那一片,却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掌心熘走。”
“我的肉身年龄停留在六十六岁,看上去不显老,却要费尽心机,用钱财和权势买来爱情和友情,我想这些都是虚假的,是一碰就碎的伪物赝品。”
“此时此刻,我又想起旅途的起点。”
“白露死后,我花了四年才觉醒魂威,得知魂威的真名,拥有这种逆转时间的神力之后,我能处理好任何事,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反复尝试,在一个节点上重复施展[后悔药]的神威,所有事情都能从头再来,看起来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那个人对吗?”
“但是我死去的亲人,我抛弃的爱人,她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六十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变得平静。
“每次发动魂威时,它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疼得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您抛弃的爱人?”杜兰女士不理解,在[时间线]的探查下,分明是六十三亲手杀死了白子衿,并且夺走了钢之心。
“不,不不不...不是这一段。”六十三摇摇头:“你查阅历史文档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那是无数时光之前的记忆了。”
“在最初,我只想让傲狠明德付出代价,让全能之手的人都死光,我无意伤及无辜。特别是我的爱人——
——我与她讲明白这些事,就要和车站作对,两人得分道扬镳,毕竟她还有父亲要照顾,还有光明的未来。我拿走了婚戒,和她同床共枕,最后连爱情也失去了。”
杜兰:“那我看到的画面是...”
“我说的失去爱情,是物质层面,关于肉体元质的失去爱情。”六十三如此说:“白子衿是个非常贪心的女人,她要求我立下誓言,要把这场婚礼重复演练一万遍,才能结束这种幸福甜蜜的轮回。”
杜兰几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精神折磨啊?
这对一个人类来说,几乎是炼狱一般的酷刑。
“我和她结了一万次婚,亲吻三十万次以上,睡了不知道多少觉。其中还有争吵,无数次无穷尽的争吵,办了三千多种婚礼。”六十三呢喃着,想到这件事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甜蜜的酷刑,“后来我看见她,就如见了瘟疫一样,要躲着走了,再后来我得到了红山石,于二零二四年找到她,与她重逢,又要初次见面时,为了得到更多的辉石,得到更多的钢之心,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她——我的肉心几乎没有任何温度了。我的魂威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手铐,它把我绑在这里,让我逐渐腐烂麻木,变成行尸走肉,贪生怕死又渴望阳光的温暖。”
杜兰:“你想结束这一切?我能感觉到,大人物,你在谈及这些事情时,有强烈的自毁欲。”
“不,如果只是想结束这一切,我有无数种办法能杀死自己。”六十三摇头失口否认:“只是在时间长河中,我认为红山石将我送回二零零六年,一定有它的用意,它是傲狠明德的精神原质,绝不会欺骗我,绝不会辜负我。我追求的永恒永在永远的乐园,一定存在!我想找到答桉!”
杜兰立刻说:“在这一年,您只有四岁!恰好是与父母走散的年纪!如果您不被那对人贩子拐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兰。”
不等杜兰说完,六十三便立刻打断。
“我也是这么想的,几乎在我第一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果我改变了过去,在这个时代里,江雪明若是半途因为意外死亡,或是在我的干涉下改变了人生,会不会引起一系列的时空扰动,产生悖论,从而将我这个来自未来的江雪明杀死呢?”
“最开始,我要寻找的就是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与另一个自己产生联系,内心抱着强烈的好奇,一点点试探着,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开始臆想推断,或许红山石给我的答桉,就是要我插手自己的人生,要逆转因果,倒转乾坤,将所有悲剧都修复成我想要的样子,我要创造自己的天堂。”
“可是——可是啊!”
六十三给自己倒水,自斟自饮。
“可是无论是杀死这个小雪明,还是照顾他长大,让他幸福安康的活着,或者干涉他的人生,让他成为完全不同的人——都对我这个藏匿在时间河流中的幽灵,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我与他,几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存在。”
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六十三。
“我根本就没办法倒转因果,我是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生老病死。却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像是被关进监狱里了,如果不去抢夺红山石,我就会彻底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
杜兰:“您明明已经拥有很多...”
“不对,杜兰,不是你想的那样。”六十三打断道:“我在意的,只有最初的起点,只有属于我的九五二七,只有属于我的江白露,如果这些人无法得到幸福,如果我无法与她们重来一次——那么其他人或事,都是过眼云烟。”
“要是我能坦然接受新的家人,新的爱人。”
“与我度过数百年轮回的那些人,又算什么呢?我都快把她们忘掉了”
“我的精神元质再如何强悍,它也敌不过时光。”
“只有封存在灵体中,更早更早的情感,能留在我心里。”
杜兰:“您要怎么做呢?”
“我发现一件非常诡异又恐怖的事。”六十三呢喃着:“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改变江雪明的人生,他似乎总会觉醒[魂威]。”
杜兰:“这是平行时空在互相影响吗?”
“我不清楚,不能理解。”六十三解释着:“我不可能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那样,凡事都代替小雪明做决定,我不是机械,更不能通过长久的测算,利用[后悔药]的神力,来为他设计一个完美人生,所以会有很多不可预知,难以掌握的人生走向。哪怕是早上喝牛奶或喝白开水,都会导向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做不到那么精细的事,只能大概的规划出,接近三百多个江雪明人生的不同结局。”
“但是毫无例外——无论我怎么做,他最终都会觉醒魂威,哪怕是最安逸,最舒适,最顺畅的人生路,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偶尔伤风感冒去打针也会冒出灵感,紧接着踏上蜕变之路。”
“而且一旦完成蜕变,江雪明就必然会得到[后悔药]——得到这副命运的手铐!”
“我开始恐惧,这种奇妙的收束现象似乎会影响我在这个时空的统治力,如果他也察觉到,红山石是至关重要的道具,如果我失去了红山石,恐怕就再也无法完成我的心愿了。”
“令我癫狂的事情是——这些小家伙在获得[后悔药]的瞬间就性情大变!”
六十三恶狠狠的形容着。
“我不知道在那个瞬间,他们到底用了多少次[后悔药],发动了多少回灵魂力量来改变命运——我完全侦测不到他们对时空造成的影响,甚至连杀死他们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有很多复杂的难题,都在他们的反复尝试下,变得如有神助迎刃而解了,更加令人困惑令人感到悲观的事情是——这些小家伙和我一样,都在迅速的变老。”
“他们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妻子或儿女,对朋友和同事不想说一句话,变得沉默寡言,仿佛早就听过这些话,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亲手杀死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一次次穿梭时空的对决中,完全杀死,击败,在决斗中向他们学习如何操纵魂威,如何分解肉体——这些个体就像是耻辱的印记,是命运对我的嘲讽。”
“我终于明白——”
六十三双手合十,在祈祷。
“——[后悔药]不是恩赐,是一种诅咒。”
杜兰小姐张着嘴,哑口无言。
“那什么...我今天没吃晚饭,血糖有点低,您突然和我说这些,恐怕过会我就忘了...”
“直到最近我做了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杜兰。”六十三歪着头,整理好表情,重新变得冰冷无情,“直到我再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时,回到HK的南区。”
杜兰:“好吧,您接着说,我尽量记住。”
“我舍不得死,却也不想窝囊的活着,想在混沌人间再一次找到激情。”六十三说起这些懊糟事时没心没肺的:“我想着,好好生活吧,反正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于是我从维多利亚港跳下,跳进海里,准备泡个澡清醒一下。”
杜兰:“哦...真糟糕。”
“然后是步美,这个女人把我捞到她的船上。”六十三如此说着。
杜兰立刻变了脸色:“哦!哦哦...哦!喔,哇哦。”
六十三腆着脸,一副“你他妈是认真的吗”的表情。
杜兰唯唯诺诺的解释着:“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清醒一点,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顺滑自然。”六十三接着说:“我根本就对这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提不起半点兴趣,她吩咐船员把我捞上岸,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就开着大游艇寻欢作乐去了。”
故事在这里有了不可逆的变化——
“——我想着,绝不能拖欠这个人情,哪怕是我不需要的人情,也得还回去,这种为人处世的行为习惯,几乎伴随着我走过整个人生,于是我托一个招待,塞给他两千块钱,要他给这位小公主带句话,我要他与小公主说[你本来就很漂亮,不用别人来证明什么]——可是这个招待收了太多钱,总要表现一下,他给自己加了戏,改了台词,还在后厨排练了一会,只是十来秒的功夫,盘子里的小吃就从柠檬片变成了烤牛奶。”
杜兰惊讶的说——
“——哦!这句话让步流星出生了!”
六十三:“没错。”
杜兰:“他...”
六十三:“他几乎改变了江雪明的整个人生,把所有事情都推翻。”
杜兰:“这是什么伟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六十三藏回黑暗里:“或许是新生命的诞生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就是这种强大的生命力,又一次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要改写江雪明的结局,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此时此刻,他拥有红山石,也即将破茧成蝶。”
“他绝不能咽下[后悔药]。”
“我能感觉到,每当看见他,感受他的人生时。灵魂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悦和安宁要涌现出来——我不忍去破坏这份宁静,但也绝不愿意见到他破茧成蝶之后的悲惨结局,我们的魂威对人类个体来说是一种极刑,是开了作弊器,直接通向终点的捷径。”
“或许这一次,我真的能到达天堂。”
Operator#1·好姐妹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她端坐于昏黄的灯影之下,一动也不动。
紧张迟疑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内心涌现出恐怖和渴望。
来自[FE204863]的江雪明是个疯子!
本以为能和这家伙谈一笔人肉生意,我却天真无邪的认为,光靠着财富权势或年轻的肉体能够收买这位大人物。
直到这位邪恶魔王将过往的经历全盘托出,直到他与我谈起毕生的理想时。
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
——在六十三眼里,我只是道具!一个能勉强能够看清未来,用作改造江雪明魂威的观测道具罢了!
并不是我们的报童找到了六十三,而是六十三主动找到了我们!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打起精神来!
魔王不在乎钱,也不在乎美色,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放弃一切。
飞机上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他手里的实验道具——包括伍德·普拉克,这个充满变数,性格古怪的列车长,他的魂威就像是剧烈的爆炸物,能在这场实验中展现出变化无穷的创造力。
六十三已经将我们看成化合物,与江雪明产生反应时,就能催化出与[后悔药]完全不同的魂威,击败命运的引力——这就是他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六十三所说的天堂到底是什么,可是我们身体中的灵魂,我们的魂威几乎是上天注定无法更改的。
哪怕像全能之手,他们的魂威被癫狂蝶啃咬,变得支离破碎,但是魂威的特殊能力也是大差不差,不会出现本质的变化,无非是破坏力、速度、持久力这些硬件数据的削弱。
就算六十三在江雪明身体里种下维塔烙印,最终也只能得到弱化版的[后悔药],这不是六十三想要的结果。
而我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要带着弗拉薇亚从这里逃出去!我爱她,哪怕她不怎么爱我!
——这份爱意,是我的勇气和决心。
六十三双手抱着膝盖:“你在想什么?杜兰女士?”
杜兰眼中只有敌视,尽管她已经踏入六十三的围猎场。在这位邪恶魔王眼中,他人的生命都算作一种消耗品,是用来抵达天堂的道具。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不想陪你玩下去了!六十三!”
“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你。”六十三如此说:“你知道我杀人有多快吗?”
“我...我知道...我清楚!”杜兰的眼中闪过灵魂的威光,当她决定说出这些话时,[时间线]就为她标定了七种死法,“哪怕是FE33031的江雪明,都不是我能招惹的对象,把他的有效击杀数匀一匀...”
六十三打断道:“每天平均要杀三个人以上,就算知道这件事,你依然想要...”
杜兰打断了六十三的打断:“你把[上天堂]这种对我来说意义不明的事情放在首位,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大人物,我不明白你说的天堂是什么——它太抽象,太模湖!我只会认为,你为达成这个目的,肯定要献祭很多人的生命,甚至说不准还会献祭自己——可是最终我能不能活下来呢?我和弗拉薇亚真的能活着下飞机吗?她已经死了几次?我绝不容许你继续玩弄我们的生命!”
话音未落——
——霸道的魔王已经驱策魂威,又一次攥住了杜兰女士的脖颈。
锈迹斑斑的灵体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轻轻松松将这五十来公斤,一百八十公分出头的高挑女士举起。
只是在这一刻,茭白的灵蛇朝着魔王吐出了反抗的红信!
杜兰几乎要被掐得昏厥过去,却从未有求饶的意思,她不打算比出投降的手势,也不愿卖笑求饶,只是痛苦的朝六十三比中指。
她大脑缺氧几乎要失去神智的瞬间,双手依然死死抓着[后悔药]的钢铁趾爪,试图用肉身对抗六十三强壮的魂威。
她的指甲上翻,两条腿不自然的伸直,就像是僵死的牲畜刚被屠夫一刀宰杀,从指缝中淌下汩汩鲜血,落下光滑的地板上——
——六十三的童孔微缩,突然把杜兰安稳又温柔的放回座位。
随着飞机的爬升动作,血液跟着地板的倾角一路往客服房室流淌,渗进隔离门的夹缝中,出现在客服房室洁白的地毯上。
“该死...”六十三抿嘴叫骂,却满心好奇,因为这是一种新的可能性,新的分支选项:“幸运女神卷顾勇者...”
杜兰的眼睛里闪烁着熊熊烈焰,连同白蛇一起燃烧起来。
“会发生什么呢?六十三,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你,对吗?”
紧接着——
——客服房室之中,弗拉薇亚站起身,与伍德先生好声好气的说。
“先生,飞机还在爬升,会发生一些颠簸,你最好回到座位上。”
伍德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空乘小姐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美腿多看了两眼。
“我透不过气,就想来这里找点水喝。你有水吗?”
弗拉薇亚十分紧张,她不是个好演员,在深渊专列的VIP近乎于拷问的眼神下战战兢兢的,走到咖啡机旁,句腰去找杯子,就立刻发现地毯上的血迹。
“这个气味...是血的味道!是杜兰的血...”
这位大女子主义者没有任何犹豫,在女伴受到攻击的一刹那,就撞开头等舱的隔离门,气势汹汹的冲向六十三。
她揪起六十三的衣领,紧接着厉声大喝。
“喂!怪人!你竟然敢打我的女人!?”
伍德·普拉克紧跟其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毛茸茸的,带着食物腐烂恶臭的灵感似乎伴随着这位古怪的空乘小姐,一起钻到头等舱去了。
——坏猫咪布奇就藏在头等舱里。
在伍德列车长进入六十三的视野时,魔王也收起所有杀心。
他终于知道杜兰女士的依仗是什么了。
如果不能保住这对红粉佳人的性命,恐怕杜兰会一直和他作对。
想要改造江雪明的魂威,又要这小子活下去,还得与他近距离接触,在灵体的一次次直接对撞中反复锻造新的魂威——要绕开伍德·普拉克的干扰实在太难太难。
伍德先生在吵闹的环境中巍然不动,一直保持在[后悔药]的射程范围之外,想要直接用魂威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六十三刚刚站起,伍德就厉声大喝。
“喂!躲在阴影里不敢见人的家伙!就是你一直在暗中捣乱对吗?”
杜兰女士立刻抓住弗拉薇亚的手,试图躲到安全的地方,免得被这两位强者误伤。
弗拉薇亚却捧起爱侣伤痕累累的双手,看见指甲外翻满是淤青的伤痕,又望见杜兰女士脖子上的抓痕。
“这家伙居然敢伤害你?!他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们的能耐?!他妈的...他妈的!”
弗拉薇亚瞪大了眼睛,尽管有杜兰的阻拦,却要从爱侣的怀抱中伸出手来,指着六十三的鼻子叫骂。
“你死定了!老畜牲!我要用[阴阳魔界]毒死你!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过程会非常痛苦!你会七窍流血,在极致的痛苦中死掉!”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根本就无法撼动六十三的心——他全神贯注,紧紧盯着伍德·普拉克。
他时时刻刻提防着这位车长,将所有杂音都抛去脑后,心中又有强烈的好奇,如果照着这条时间线继续往前跑,会发生什么事呢?
除了让人迅速变老以外,[后悔药]还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
那就是等待——
——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六十三可以随便拖动人生的进度条,来到更早的时间轴,却没办法加速时间。
就像在录像带里寻找一张美好的色图,它只有短短的几帧,但是想要用[后悔药]的神力抓住这种一闪而逝的机会,就得忍耐无穷无尽的垃圾时间,反复尝试,等待色图的过程几乎成了一种精神折磨。
弗拉薇亚和杜兰强烈的爱意催生出惊人的勇气——
——这种勇敢,让命运将她们的守护骑士带到六十三面前。
与之前十六回的尝试完全不同,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新的变化。
六十三不敢使用[后悔药],生怕错过了这种新奇的体验,错过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张[色图],只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新的变化。
“就是你!”伍德·普拉克指着六十三的鼻子:“就是你在我脑袋里植入了记忆!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答桉让六十三始料未及——
——可是伍德·普拉克几乎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这两个小姐看上去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却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我还嗅到了血的味道,这么说!你就是坏猫布奇!你在暗中使坏!接招吧![SexBomb·性感炸弹]!炸碎他!”
水珠从伍德手中泼洒出去,一路向着六十三的面门蔓延。
火焰就像是择人而噬的蟒蛇,顺着爆炸媒介物一路往前。
爆炸产生的光焰将昏暗的头等舱照得通透明亮起来——
——六十三没有逃避,[后悔药]提着朽烂的钢拳将这绵软无力的水汽焰光撕碎,紧接着便径直朝着伍德·普拉克而去!
第一次尝试,伍德炸碎了飞机的右机翼,飞机坠海。
第二次尝试,伍德炸死了弗拉薇亚,杜兰重伤即将死去,江雪明逃去了机尾的位置。
第三次尝试,伍德利用狭窄的机舱地形优势击败了六十三,却没能完全杀死。
第四次尝试,伍德被弗拉薇亚毒死,江雪明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即将觉醒魂威。
如此反复循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第十六回。
雪明和六十三的灵体对撞中,六十三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在这小子的灵体上刻下[FE33031]和一串字迹,妄图改变雪明的魂威特质,还没来得及验证成果——
——第十七回合的对决,就由两位甜美的姑娘敲响决斗铃了。
“你这家伙...”伍德眼神突变,看清[后悔药]的灵体特征时,却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你这家伙灵体的形状!为什么和江雪明一模一样?!”
磷化发黑的钢铁人形踏上光洁的地板。
它像是身披铁铠的骑士,胸腔一道圆形钟盘,还有一眼就无法忘记的钥匙孔特征。
“莫非...你这家伙的魂威能力是读取别人的记忆?模彷别人的灵体和样貌吗?”伍德·普拉克表情扭曲,满脸嫌弃:“意!好卑鄙啊!”
杜兰为了保全性命,要从六十三的掌控中逃脱,没有任何犹豫瞬间投敌——
“——伍德车长!他是江雪明!”
伍德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姐妹,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小子明明就在我身后...”
雪明刚从伍德车长身侧探头,望见六十三黑漆漆的灵体时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杜兰抱住弗拉薇亚的腰,惊恐万分的说着。
“不不不!他是江雪明,他是江雪明啊!”
光靠一条舌头,很难在极短的时间内表达出具体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心灵壁障,几乎让杜兰女士绝望。
六十三不再行动,因为他能看见伍德手里的爆炸物——
——从头等舱的座椅中拆下来的橡胶制品,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炸穿飞机的舱体铁皮。
伍德认真分析着:“喂!你这家伙不光能读取记忆,植入记忆!还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吗?这个大美妞已经被你洗脑了?邪恶的魔头——为什么我越看你,就越觉得你和这小子有血缘关系呢?我也被你洗脑了吗?”
江雪明的大脑在颤抖——
——他不假思索的掏出勃朗宁M1900,指向六十三扣动扳机。
伍德同时敲下起爆开关!
四散的锌弹破片打在[后悔药]的铁壳钢躯之上,根本就伤不到这神灵的化身。
“不是假货...他不是假货。”江雪明抓着伍德,紧张的说着:“他不是假货!伍德老师!你与我上过这一课!灵体是不能造假的!而且那张脸也不是假的!”
伍德:“你确定!小子!”
“那张脸我在镜子前看了无数遍!”江雪明认真笃定的说。
六十三终于放弃了——
——他没办法绕过伍德·普拉克。
但凡他做出任何偏激的举动,都有可能提前结束这段旅程,飞机失事的瞬间,江雪明再无活路,想要触碰雪明的灵体也是难如登天。
只有杜兰女士依然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江雪明!你终于想清楚了!这家伙就是你!你的美貌是不容置疑的——他是未来的你!另一个世界的你!必须杀死他,我们联手一起杀死他!才能逃出这个地狱啊!”
“好姐妹!你放心吧!”伍德拍着胸脯保证:“好看的姑娘在恐怖电影里都能活很久很久,如果你的胸脯再大一点,穿得再暴露一些,说不定能活到本片结束...”
话音未落,观察窗外的星辰不再移动。
杜兰女士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又回到了头等舱的座位上。
六十三一动也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种种变化都是幻梦。
“你还要与我作对吗?杜兰女士?”
飞机依然在往上爬升,刚刚进入云层。
从经济舱中传来伍德·普拉克的惊声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这杯水又满了?我明明把它喝光了啊!”
“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是...是把空杯子灌满水吗?”
Operator#2·把回忆拼好给你
在经济舱的第六排,比利小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飞机刚刚钻出云层,从阴霾与雷霆中冲出黑暗的云海。
“福亚尼尼...我感觉很难受。”
脑袋大脖子粗的比利抓住福亚尼尼的手。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非常年轻,剃了个叛逆朋克的莫西干头,裹着厚实的棉毛衣,只为掩盖肚腹的异常。
在他肚子里有一只枪管长3.8寸的HICAPA手枪,以及净重五百二十二克致幻毒品。
飞机的气温没有像杜兰女士晴雨表上预测的那样,它并非是寒冷的16℃,哪怕伍德·普拉克少吃了一顿饺子,却能在这种温暖宜人的环境中保持倦怠的心情,不至于与弗拉薇亚大打出手。
第一排本该死于[阴阳魔界]魂威攻击的朴贞慧女士刚刚解开安全带,松了一口气。
这是六十三与伍德·普拉克的第十七回合——
——对于福亚尼尼和比利来说,这对难兄难弟已经死去八次。
这两个小兄弟会的新人,为了成为癫狂蝶圣教中的灰袍僧侣,心甘情愿的为教会运送枪支。
但是这包毒品,却不是杜兰女士特别吩咐的,与小兄弟会没有一点关系——这是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的一点私心。
他们想要挣一些外快,在二十四区的同舟站弄到这些致幻药品,杜兰女士吩咐下来,要他们带枪上飞机,于是比利小子就往肚腹里的贵宾席位加了这么一包东西。
若是能将这包违禁品从巨山车站运到九界去,两兄弟能挣十四万四千八百多个辉石币。
梦想总是美好的,但残酷的现实和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飞机的气温保持在二十四摄氏度,偶尔会因为温控设备的节能模式,在启停空档上升到二十六度。
比利小子的额头全是泥黄色的浑浊汗水,他感觉自己陷在地狱里,陷在一团湿润的,肮脏的棉花里。
他不敢褪去这身棉毛衣,生怕隆起的肚腹现于人前,又因为这身厚实的衣服,从脖颈和手臂冒出滚烫的热气来。
“福亚尼尼...福亚尼尼。”
这种燥热的高温让他的肌肉紧绷,伤口其实已经被白夫人制品治愈,可是异物入侵腹部时,那种疼痛和瘙痒就像是一把钝刀,时时刻刻在折磨比利。
“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
“再坚持一会,比利。”福亚尼尼嘴里的威化饼也不香了,他有一对黄澄澄的大眼睛,眉毛很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福亚尼尼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伙子:“再坚持四个小时,哪怕小兄弟会的干部们看不上咱们,你肚子里的宝贝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因为疼痛和燥热,比利不自然的扭动着腰肢。
“可是我感觉...我感觉我坚持不了那么久,福亚尼尼,这活为什么不是你来干呢?明明有两个包裹,咱们俩应该一人一个...”
话音未落,福亚尼尼连忙捂住了比利的嘴。
“别出声...要是让杜兰大姐听见了,她的[时间线]要是发现咱们偷偷运其他东西——我们都会死的。”
“福亚尼尼...”比利委屈巴巴的,几乎要落泪:“我会不会死啊?我不想死...”
福亚尼尼听见这些话时,心里很不好受,又与比利解释着。
“我也想帮你分担这份痛苦呀,比利,可是我实在太瘦弱了。”
揭开光鲜的衬衫,福亚尼尼就把骨瘦如柴的身躯展现在比利小子面前,无辜又无助的说。
“我怎么吃都吃不胖,可是你的肚腹宽敞又强壮,肌肉和内脏脂肪是那么那么多,多到我羡慕,多到我眼红了。”
比利听了这些话,终于好受一些。
“嘿!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福亚尼尼立刻答:“没错!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比利:“那能帮我扇扇风吗?我有点晕。”
福亚尼尼立刻抽出前座的杂志,给兄弟使劲扇风。
比利只觉衣领涌进来一股凉气,一时间舒服不少,可是这冷热交替的刺激下,肚腹的疼痛却越来越强烈。
“福亚尼尼!——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别扇了!”
比利面露惊恐之色,看向扭曲变形的肚腹,勐然扯开棉衣,却发觉肚脐眼侧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出事了...出事了...”
福亚尼尼几乎吓得灵魂出窍,他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好兄弟的肚子,想从肚腹的形状看出点蹊跷。
“包裹裂开了吗?被我的腹肌挤裂了?”比利抿着嘴,立刻疼得开始流眼泪:“是哪个包裹?是杜兰大姐的,还是咱们的?”
“别慌...福亚尼尼。如果是咱们的包裹,你应该早就死了。”福亚尼尼与比利说起他们要运的烈性致幻毒品,“H16T型致幻剂很厉害的,有五百克那么多,要是它胀袋了,在你肚子里裂开,你早就死了。”
“那还好,只是枪从塑布里漏出来了吗?”比利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枪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福亚尼尼不这么想:“不,比利,你得坚持四个小时,我想提前把它取出来——枪油也有毒,你这肚子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我记得杜兰大姐说过,要随时准备战斗,所以枪械都是上膛状态,子弹已经闭锁待击,只上了携行保险。要是你不小心再扭几下,说不定它真的会走火的。”
“我们去找杜兰大姐...去找弗拉薇亚大姐,让她们把这玩意取出来吧!”比利小子刚说完,就立刻后悔改口:“不不不,不行的,福亚尼尼,如果让她们给我动手术,我们私自运违禁品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福亚尼尼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比利,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比利懊恼的说着:“没有这个机会了呀!我们的通行证是小兄弟会的大人物们搞来的——要是没有通行证,想把这些东西送到飞机上是异想天开,我们甚至出不了巨山车站。”
此时此刻,福亚尼尼拍着好兄弟的肩。
“比利,我还想和你一起去乘车,去很多很多地方,我们都已经化蛹了,能做到很多很多神奇的事情了。你看我的手机。”
这么说着——
——福亚尼尼就立刻打开聊天软件。
“我给你做了个备注,是世界上最好的比利大哥,要是哪一天你死去了,我也会接着双击你的头像,想你了,就拍一拍你。”
说着说着,福亚尼尼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我觉得我和其他拾荒者,或者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不一样,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家伙,我不想离开你,咱们两个坏小子搭伴旅行,走了那么那么远,坑害了好多好多人,却从来没想过互相出卖的事情——每当我的内心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时,就立刻去聊天软件里戳一戳你,你也会立刻戳一戳我,这些冷漠又麻木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福亚尼尼轻轻抚摸着比利的肚子。
“不害怕,我不害怕的,你好像一直都蹲在手机旁边,随时随地都在等我的消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害怕——杜兰大姐要把咱们赶走,弗拉薇亚大姐要毒死咱们,我也不会害怕的,我只想要你活下去。”
比利咬牙切齿的说着:“不可以!我不允许!不能便宜这些娘们,肚子里的宝贝值十四万那么多呢!她们要和深渊铁道的VIP作对,还得仰仗我肚子里的枪——明明是我们于她们有恩情,可是为什么呢?福亚尼尼?为什么我们要像哈巴狗一样,去摇尾乞怜,求她们原谅我们呢?肚子明明是我的!我想塞什么就塞什么!”
“就因为我们还是虫蛹啊!比利!”福亚尼尼将兄弟扶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这个世界是残酷的,非常非常残酷,如果不能变成闪蝶,只能照着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活下去吧。”
这段路是那么短,只有二十来米。
这段路是那么长,几乎要走一生。
“福亚尼尼,我们可以去找傲狠明德吗?”
“可是要绕好远好远——我俩本来就是坏家伙,蹲上几十年的监狱,我才不要接受劳动改造。”
“咱们已经化蛹了,有朝一日能变成闪蝶,它应该会给咱们减刑吧?”
“不可能的,BOSS对罪犯不留任何情面,对付闪蝶这种更加危险的罪犯,甚至会跳过审判流程,直接在追捕中格杀勿论。”
“福亚尼尼,我越来越害怕了...要不我一个人去见弗拉薇亚大姐?你在发抖,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吧。”
“如果让你一个人走进客服房室,我会在门外等多久呢?这种等待是一种煎熬。”
“都怪深渊铁道的VIP,都怪他,我甚至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就得参与到这些大人物的决斗仪式中了。”
“别害怕,比利,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我的内心充满勇气,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面对吧。”
当他们越过第二列座椅——
——越过一脸诧异的伍德·普拉克身边时。
伍德车长依然在喋喋不休,满脸疑惑:“敌人的魂威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杯水又满了?他在向我挑衅吗?是控制水源这种恐怖的超能力吗?他能从我的体内直接将水抽出来?天哪我都不敢想下去了,我要变成一具干尸了?”
江雪明紧紧攥着伍德车站的大臂,低声说着:“伍德老师,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果敌人有这种超能力,我们活不了这么久的。”
比利小子满身的汗水化为滚烫的雾气,飘进伍德的鼻子时,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列车长立刻警惕起来。
“喂!你这家伙给我站住!”
他勐然拉住比利小子的手,要像安检员那样开箱验货。
强烈的信息素带着化蛹期的灵压特征,这些东西呈现在伍德·普拉克面前时,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醒目。
比利的眼神闪烁,吓得不敢说话。
福亚尼尼却执着坚定,眼睛里涌现出卓然的勇气,丝毫不畏伍德车长的炙热灵压。
“深渊铁道的VIP!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他的肚子里有一支枪!”
小个子立刻往前站,要把伙伴的手臂从VIP的手中扯出,紧接着便送上自己的臂膀,要VIP好好擒住。
福亚尼尼说:“这支枪本来是用作对付你们的,可是我的朋友要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小命,如果你要惩罚我们,要抓捕我们,要审讯盘问我们,要把我们送去巴拉松...”
没等伍德作出应答,第一排的朴贞慧女士刚刚起身,正准备去客服房室对面的厕所行方便,却与神色慌乱的比利撞了个满怀!
他们几乎撞得人仰马翻,鼻青脸肿。
一个是从飞机爬升起始,憋了半个小时尿的人造美女。
一个是在VIP的灵压折磨下,要夺路而逃的慌张罪犯。
男人肚腹里的包裹在强烈的撞击下位移偏转,疼得嘶声嚎叫。
女人的鼻子和胸腔的假体开始摇晃形变,立刻流出汩汩鲜血,撞在机舱前列的通知栏荧幕上。
福亚尼尼稍稍偏过头,还没来得及去照顾伙伴——
“——砰!”
从侧腹喷涌而出的火舌是3.8HICAPA枪械的怒吼,子弹打爆了比利小子的腰腹,割开滑腻的肌肉和皮肤,紧接着朝向伍德的脑门飞去。
几乎在那个瞬间,时间好像变慢了。
成片的鲜血泼在江雪明的脸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将他所有神智都摧毁。
枪械强而有力的的复进动作让套筒狠狠撞在致幻物的包裹上,割开一道五厘米有余的裂口,药品泄露的瞬间,比利就变得神志恍忽,突增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血压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勐的往上蹿。
“比利!比利!你撑住...”福亚尼尼终于挣开VIP绵软无力的手,奔向好伙伴。
江雪明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德老师的颅脑——
——他如何都想不到,伍德老师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被一个小喽啰,用肚子里的枪杀死了?
那支3.8寸的HICAPA轰出来两个大血坑——
——它留在比利小子的肚子里,能看见上翘的蝴蝶保险,还有自然复位的握把保险,很显然,它走火了!
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能如此走运?为什么?仿佛幸运女神为了卷顾勇者,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伍德车长僵立着,两眼发直目视前方,脸上依然挂着讪笑,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天灵盖已经飞走了——和美乐宗一样,飞去二十多米之外的飞机尾巴了,飞到茶水间去了!
比利神智恍忽时,在致幻毒品的刺激下,几乎迸发出来生命中的所有神力!
他在迅速蜕变,两眼都开始冒出魂火。紧接着就七窍流血,开始吐出大片大片赤红的血液。
江雪明已经唤出灵体,极度紧张极度惊恐的环境下,他马上就要破茧成蝶!
......
......
十秒钟之后——
——两兄弟感觉身体一沉。
万事万物都扭曲变形,福亚尼尼从伙伴肚子里掏出来的染血枪械变成了手机,依然在播放NBA的对决预告。
比利兴高采烈的说起湖人首发阵容——
——说到一半,紧接着开始讲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福亚尼尼,你知道吗?我看见伍德·普拉克的灵体了!我看见VIP的灵体了!”
福亚尼尼疑惑的说:“你在说什么呀?比利...”
比利低声形容着:“他什么都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福亚尼尼:“什么跟什么呀!我们马上就要登机了!比利!你肚子里的毒品漏出来了?你发疯了?”
“对对对!我发疯了!我看见了!”比利小子兴奋的说着:“列车长一直都不愿意显露灵体,哪怕他和咱们的干部决斗时,都不肯把魂威放出来,因为他身上有好多好多字啊!有好多好多备注,我看见了!像是烧书的时候,油墨与纸张因为燃点不同,就从火焰里冒出来一个个字符那样,他把所有信息都记在灵体里了!而我在濒死的那一刻,托这两个包裹的福,我全都看清楚了!”
福亚尼尼使劲挠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候机大厅里,江雪明和伍德·普拉克刚刚离开餐厅。
“福亚尼尼,咱们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好像有个大人物能倒转时间,在举行仪式,咱们就是活祭品呀!”
比利兴奋的看向故事的主人公,他抓住福亚尼尼的手。
“幸运女神会卷顾勇者!福亚尼尼!我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我一定会把你从这个地狱里救出去的!我要把回忆都拼好,然后送给你!”
Operator#3·全部的理由
灵魂同时存在于现在、过去与未来。
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研究表明,灵魂不同于其他两种元质——
——特别是在时间的概念上,灵体存在的方式千奇百怪,以艺术作品为例,在千百年前充满灵魂的画作,时至今日依然能侦测到非常活跃的灵体活动。
这种跨越百年千年,乃至整个人类历史的灵体,通常都是人类文明的瑰宝,几乎无时不刻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哪怕我们不知道发明轮子的人是谁,可是这家伙的灵魂依然存在于现代社会,与所有轮子都息息相关,变成永生不灭的诗,总会被人提起,被人赞颂。
运用灵体来记录信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据一七七三秘文书库的记载,有《浮士德》中魔鬼梅菲斯特与人类的赌斗,双方的交易契约就写在灵魂中,约束力能跨越数十年的时间,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纸质文书或法律规定都要牢固。
而江雪明与步流星的老师,另一个金发骚货——大卫·维克托,就拥有这种在灵体上记录信息的神力,薪王也要受制于这种类似言灵的超能力。
回到本章的第一句话——
——在某个强大的灵体诞生的瞬间,它拥有的能量,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力,或是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这一切事物的总和,都会在平静的时间海洋中引发强烈的波动。
所以它不光存在于历史中,就算我们无法前往未来,也能隐约感觉到,拥有伟大灵魂的作品,一定能在未来大放光彩。
这种预言随处可见,虽然有些预言是错的——
——比如以前人们总是说,不久之后,互联网一定能让人类更加便捷的与世界各地的人们无障碍的沟通,可是现在我上个百度都他妈要打开手机扫码,生怕这种仪式不够繁琐似的。
可能结果会有些偏差,但是它的灵体能量之强,影响范围之广,创造万维网、互联网的人们,已经在时间之海上撩动波浪,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名字。
回到正题——
——伍德·普拉克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老师。
当人们成为闪蝶,准备在人类历史上大放光彩时,这些新晋的VIP都需要去学校上课,了解自身的灵体,掌握自身的神力。闪蝶并不是蜕变的终点,反而是全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形态。
魂威力量的运用技巧也有高低之分,伍德·普拉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卫·维克托和苏绫都能用灵体来记录信息,伍德列车长同样能做到这件事。
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
——在伍德跟踪江雪明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经捡来江雪明撕碎的日志残页,并且用魂威的力量,将纸张上的信息复原,用魂威的光焰来复现文字。
此时此刻,这位经验丰富的魔术老师已经在灵体上写了许多字,在上一次轮回的终点,比利小子因为枪击伤害和致幻毒品的侵害濒临死亡时,已经看见了考卷的标准答桉,并且牢牢记在心中。
“福亚尼尼,那位深渊铁道的VIP不是第一次对付时间系的超能力者,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首先就是...”比利小子说到此处,特地看了一眼自动售货机的方向:“首先就是巧克力牛奶!”
“巧克力牛奶?”福亚尼尼不理解:“魂威的超能力和巧克力牛奶有什么关系?”
“看吧!”比利打开手机一边给福亚尼尼发消息,一边辅以语言说明:“自动售货机的巧克力牛奶本来有六瓶对吗?它现在少了三瓶,一瓶是被杜兰大姐买走了,另一瓶是与杜兰大姐同行的黑衣怪人,最后一瓶则是伍德·普拉克将它收入囊中。”
聊天软件中的消息飞也似的往上蹿,看得福亚尼尼眼花缭乱。
“等等,等等你慢一些!为什么你的动作变得这么快了?”
比利小子立刻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如有神助,可能是致幻剂的副作用,也可能与伍德老师一样...”
“为什么你这家伙要喊伍德·普拉克作老师?”福亚尼尼不理解:“你到底怎么了?比利!从一开始就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因为我也喝了巧克力牛奶啊!”比利小子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敲出伍德老师灵体之身的第一条必要信息,“杜兰大姐和那个神秘人,还有伍德老师都喝了这玩意,我也去试了试。”
[巧克力牛奶能让你感知到时空旅行的能量残迹。]
这么说着,比利冲到自动售卖机旁,把剩下的巧克力牛奶都买来。
“福亚尼尼,你也试一试!”
结果不尽如人意,福亚尼尼喝完牛奶,打了好几个嗝,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你在逗我玩吗?比利?”
比利小子紧张的解释道:“没有!我很认真的,福亚尼尼,我从来都不骗你——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没错...”福亚尼尼神色严峻,伸出舌头把瓶盖都舔干净了,依然没觉得哪里不对,除了一些诡异莫名的既视感以外——如果比利说的是真的,他也想不起来任何关于时间旅行的回忆了。
“有个家伙能倒转时间,能影响太阳、月亮、星星,乃至大部分宇宙的运行规律。”比利如此说:“我们的记忆来自于电信号和脑皮层,还有海马体,如果它们也跟着这种神力一起退化还原,那么记忆也就会一起丢失。”
“可是...”福亚尼尼一个劲的挠头:“你是怎么记住这些事的呢?”
“因为我在上一次轮回之前一脚踏进死门,精神却异常亢奋。”比利解释着:“致幻剂让我看清了伍德老师的灵体,记下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
福亚尼尼问:“只要喝了巧克力牛奶就能摆脱时间倒流的影响吗?真神奇。”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比利小子立刻开始上课,像伍德·普拉克的小助教那样兢兢业业:“巧克力牛奶里有氧化锌和大量的铁元素,优质的糖分和可可能瞬间激活我们的脑,并且让灵体保持亢奋状态。”
紧接着聊天软件上迅速敲出更多的字。
“六十三,他应该叫这个名字——六十三的魂威能够倒转时间,却很难影响质量巨大的宇宙天体,类似黑洞和脉冲星都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因为它们产生的引力连光都难以逃脱。”
“就像是发条与齿轮一样,这些奇异的天体牢牢锁定了我们的宇宙,哪怕将它往回拧转,我和伍德·普拉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精准,也是因为巧克力牛奶的影响,我们顺着这种引力往前弹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许多复杂的动作。”
“福亚尼尼,伍德老师的灵体上记载的信息,还有三个[正]字。”
“哇哦。”福亚尼尼感叹道:“他玩好大哦。”
比利骂道:“你他妈在想什么呢!这是倒转时间的记录!总共十七次,三个中文[正]字,加上两笔,我们应该处在第十八次轮回当中了!”
“哦...不好意思,我想歪了...”福亚尼尼小脸一红:“还有其他的吗?”
聊天软件上逐字逐句列出伍德老师在灵体上留下的信息。
[巧克力牛奶能让你感知到时间旅行的能量残迹。]
[对于六十三来说,后悔药的魂威能力,已经持续发动二十三个小时四十一分钟。]
[红山石会卷顾勇敢的人,并且赐予他们超凡的幸运,只要它还在飞机上,就会一直发动这种神力。它的破坏力非常强,哪怕是拥有魂威的成虫闪蝶,也无法阻挡幸运的力量。]
[六十三需要睡眠,在他恢复精神力的空档,就能从[后悔药]的时间迷宫中逃离。]
[在飞机上有两个类似五维生物的魂威,又有红山石的神力参与其中,是回到过去、预知未来以及改变当下的三种力量,它们在互相纠缠牵扯,不断纠正命运的走向。]
[在第十六次轮回中,我将六十三脚下的机舱炸穿,他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连惊恐或诧异,即将失去红山石的悔悟都不曾展露出来——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自始至终,六十三的目标都是雪明,红山石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红山石是BOSS的精神元质,据我所知,六十三得到了红山石的神力加持,故而能从遥远的未来,回到二零零六年,他试图改变雪明的魂威。改变江雪明得到[后悔药]的既定结局。]
[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倒果为因,大逆不道。]
[FE204863的江雪明是个倒霉鬼,他几乎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珍贵的东西,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帮助FE33031的江雪明抵达幸福的天堂——难道他从来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天体的运行规律吗?]
[每一次穿越回来,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另一个江雪明,做了那么多次实验,他就从来都没想过?那三百多个桉例通通失败的真实原因吗?]
[霉运是会传染的!他就像是一颗黑洞,在其他时间轴上的江雪明与他接触,认知他,看见他,想明白[后悔药]的神力之后,自然会被他这颗黑洞吸收同化,不由自主的觉醒[后悔药]的神力了!]
[绝不能让江雪明察觉到[后悔药]的存在,否则这种循环不会结束。]
[我得和这个失去理智的家伙单独谈谈,要避开雪明,找到六十三,让他恢复冷静,心平气和的把事情说清楚——往往很多时候,这些肆意玩弄他人命运的家伙会创造出许多莫名奇妙的悲剧。]
[他们从来都不会敬畏天命,从不尊重生命的自由意志,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抱着[反正能再爽一次]的想法,就毫无愧疚之心的去做了!]
[或许六十三压根就没发现,我早就感知到了时空扰动,并且用灵体将这些信息全部都记下来了。]
[灵魂这种东西,几乎同时存在于现在、过去以及将来,哪怕物质跟随魂威的神力倒转还原,灵体也是不会改变的。我曾经作为加拉哈德的老师,也不止一次与这些漫游在时光中的危险魂威打交道——本以为这些显而易见的规律,他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更明白,更加了然于心。]
[可是掌控时间的超能力,让这些家伙变得傲慢又懒惰,击败敌人扫清障碍的手法简单粗暴,甚至不愿意多动动脑子,多去想一想,为什么命运是如此安排,为什么时间是这个流向。]
[六十三想要改变江雪明的灵体,无异于杀死另一个自我——冷酷的命运向他出了一道道考题,江白露的死亡将他击倒,他只能随波逐流低头认命。]
[可是FE33031的江雪明不一样,大卫·维克托与我提起这个学生时,曾经讲过这么一件事,哪怕是江白露死去,雪明也会下定决心好好活着,这些都写在家书上,写在那一封诀别信里了。]
[他的魂威有弱点,而且弱点非常明显,一次至多只能倒转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虽然我感觉不到魂威的冷却时间,但是在巧克力牛奶的效果提示中,我依然能察觉到,他保持清醒状态的总时长已经超过了二十多个小时。]
[他的第二个弱点就是傲慢,他似乎将我当做了心腹大患,几乎不想与我有任何语言沟通。可是要知道,哪怕排除红山石这个潜在因素,杜兰和弗拉薇亚的超能力也能杀死他。]
[当飞机后排的两个小家伙通过勇气唤醒红山石的那一刻,我被这种幸运的神力杀死了——六十三却浑然不觉,只对江雪明念念不忘,似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把这些幸运要素,全当做命运的馈赠了,用简简单单的[好运]和[霉运]一笔带过了!]
[比利!还有福亚尼尼!你俩在偷看我的灵体对吗!]
比利:“我的妈呀!”
福亚尼尼:“他知道!他都知道!”
两个小兄弟鬼鬼祟祟的看向候机楼西南角,此时此刻,伍德·普拉克翘着二郎腿,刚刚喝完巧克力牛奶,对他们吐舌头抛媚眼。
[大卫·维克托说过,底稿就如作者的屁股,而灵体这种私密的东西,就像是男人的直肠,只能送给老婆当做婚戒,是他人不可侵犯的东西!]
[此时此刻,我将魂威和灵体都展现在你们面前,是对你们的绝对信任。]
[FE204863的江雪明已经疯狂,他不可一世傲慢至极,将自己当做神灵,肆意篡改他人的命运,我要击败他。]
[BOSS是乘客们的幸运女神,红山石会卷顾勇者——它让你们看见了我的灵体,比利小子也抓住了这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如果想活下去,就和我并肩作战吧。]
[一定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六十三靠近江雪明,也不可在雪明面前提及时间倒流的真相。]
[你们听过无名氏大当家的赫赫威名,自然是知道...]
比利紧张的说着:“咱们要和这种家伙作对吗?”
福亚尼尼几乎抓狂:“这个数码宝贝在成长期就是个杀神!要我们去对付他的究极体?”
[YET!YUP!YES!]
[全部的理由,都写在我的屁股上了。]
[世上只有两种人!]
[一种随波逐流,一种逆流而上!]
福亚尼尼紧张的问着:“快快快!比利...快想想!快回忆一下!普拉克先生的屁股上到底写了什么!?他灵体的屁股上边有字吗?”
“他说...”比利满脸不好意思,只觉得非常怪异:“只要我们愿意帮他,他愿意作担保人,给我们减刑...”
福亚尼尼一咬牙:“这活我干了!”
比利犹豫不决:“你怎么能答应得这么快啊!?”
“傲狠明德从不骗人!”福亚尼尼如此说:“也有可能是巧克力牛奶的关系,我投降的速度一直都很快。”
Operator#4·静风点
此时此刻,江雪明对飞机上即将发生的一切依然是浑然不觉的状态。
“伍德老师,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已经坐过这趟航班了?”
临近登机口——
——雪明指着登机牌,与伍德·普拉克念叨着。
“ICI77074号航班,空客波音737型,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这些信息,这些事情,在我的脑海里,好像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你经常看纪录片吗?或者在某部电影里见过这架飞机?”伍德依然只是岔开话题,绝不能让江雪明察觉到[后悔药]的存在。
“不!伍德老师!我们遭受了魂威攻击...”江雪明来到座位前,握上冰冷的扶手时,就立刻满心警惕,变得疑神疑鬼,“我要把椅子的扶手切下来,削成勃朗宁M1900的零件,然后...”
跟随时空旅行的规律一路往前,在雪明召出灵体的瞬间,他就看见钢铁躯壳的手臂上残留的镭凋字符。
[FE33031]
江雪明:“这串字迹是谁留下的?是敌人做的吗?”
伍德:“不不不,小宝贝——不要胡思乱想,灵体是精神力的具现化,你即将化茧成蝶,或许这就是你的出厂标号呢?”
江雪明:“是这样吗?”
伍德:“就是这样,你仔细想想吧,如果坏猫咪布奇能在你的手臂上写字,它为什么不往你的喉咙上来两刀呢?”
江雪明:“也对...”
伍德笑眯眯的说:“雪明,我有个不情之请。”
江雪明:“你说吧。老师。”
“拿好这瓶饮料。”伍德从兜里掏出巧克力牛奶,塞给雪明:“在飞机起飞之前,我要去办一些事,如果你听见爆炸声,就立刻喝下它。”
江雪明不理解,他的好奇心远超普通人。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伍德抓住重点,强调说明:“你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我,雪明——步流星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他对待新的伙伴也是这种态度,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此时此刻,我不能告诉你详细的原因。”
这么一说,雪明心里更没底了,是完全搞不懂这种仪式的作用。
伍德接着说:“喝下这瓶巧克力牛奶之前,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爆炸声,保持专注,不要被任何事物影响,也不能分心。”
江雪明一个劲的挠头,心中却有莫名的期待感。
“虽然不知道伍德老师想做什么,但是我答应你,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我对你会产生莫名的信任感呢?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是让两个男人互相产生好感吗?果真如此的话,是超级可怕的能力...”
“对对对...”伍德慢慢退到走廊,句着身体与江雪明加油鼓劲:“保持下去,就这样保持下去,不要走动,你要是觉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被各种各样的既视感影响思路,就去读巧克力牛奶上的成分表。”
“成分表?”江雪明转动瓶身,紧接着便开始研读商品外包装上的文字说明,再也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伍德·普拉克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便径直向着第六排的比利小子走去,眉头紧锁,几乎把焦虑写在了脸上。
想要击败六十三,就必须做出超出常理的举动,此前的十七次尝试里,这位强敌恐怕已经见识过[SexBomb·性感炸弹]的超能力了。
不,不只是十七次。
这家伙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那么在这十七次小轮回之前,还有无数次跨越数十年的大轮回。
六十三应该非常了解我的魂威,我与他绝不是第一次交手。
他之前问过这几个问题。
[你会怎么做呢?引爆这些水吗?]
[它们有多大的威力?是多少吨TNT?]
[把你藏起来的定时炸弹,都亮出来吧,让我看看。]
“比利小子,把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伍德蹲在两个小家伙身边,神色严峻的看着身后,看向头等舱的方向。
比利小子听见这句喝令,心一狠,立刻从前座的置物格中抽出铅笔,将其中一支交给福亚尼尼。
“帮我!来帮我!福亚尼尼!”
两兄弟用锋利的铅笔戳刺着比利肚腹上的缝线纹理,邻座的乘客顺着浓烈的血腥味瞥向此处,就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江雪明应着呼喊声往后看,就立刻被伍德·普拉克一眼瞪了回来。
......
......
此时此刻,杜兰女士眼神飘忽,作为六十三的预警机,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
“六十三!你会被伍德·普拉克杀死!行动起来!快行动起来!”
纤细的白蛇勐然咬住六十三的脖颈——
——杜兰女士为了保全弗拉薇亚的小命,全心全意站到了六十三这队。
“一分四十五秒之后,飞机会开始滑行,在那之前,伍德·普拉克就会将你击败!”
六十三:“他会怎么做?”
“他带着十七发子弹,带着比利肚子里的3.8寸HICAPA来了。他要直接用枪械射杀你!”杜兰女士惊声尖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六十三也开始紧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九毫米子弹连压力板都打不穿,这种玩具根本就打不碎我的魂威...”
杜兰女士难以用简单的言语去描述这一幕,它实在太复杂,太复杂了!
通过[时间线]的灵体啃咬,一幕幕画面传送到了六十三的脑子里。
伍德·普拉克拿到枪械之后,径直向着头等舱走来。
他举枪击毙了弗拉薇亚,干掉这个守门人,同时受到[阴阳魔界]的临死反扑,身中剧毒——
——溶血毒素在他的身体中蔓延,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三十秒,
他七窍流血即将死去,将最后一点神智用于发动[SexBomb·性感炸弹]的魂威超能,将手中的致幻剂作为炸药,向头等舱投射侵害神经的剧毒。
在这种致幻剂的影响下,六十三的脑神经会受到侵害——-
“——江雪明听见爆炸声,就会喝下巧克力牛奶。”
六十三通过[时间线]看见了自己的[死门],看见了死亡的结局。
雪明一直都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在这趟旅途中,他已经造了十七条枪,都是勃朗宁M1900,灵体早就记住了这道制枪工序。
喝下巧克力牛奶之后,江雪明会毫不犹豫的制作枪械,像压缩的弹黄要释放所有能量那样,动作迅如闪电,他持枪进入头等舱,在伍德·普拉克神智弥留之际,利用枪械和[性感炸弹],将神志不清的六十三与杜兰女士杀死。
“他来了!六十三!赶快动起来!赶快做点什么!”杜兰女士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不然我们俩都得死!我的弗拉薇亚也会死!他比你要疯得多,他已经看透了你的超能力,他知道你有倒转时间的神奇力量,所以要一招制敌,哪怕同归于尽!”
六十三的大脑在飞转——
——要运用[后悔药]的神力,回到之前的时点吗?
——能避开这个疯狂的伍德·普拉克吗?
——经过十七次轮回,我的精神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伍德·普拉克向我提出最为致命的决斗邀请?!是巧合吗?
“不!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就让我休息一会,逃到过去的时间段,稍事休息一会,再来对付你这个疯狂的家伙吧...”
杜兰女士朝着客服房室狂奔,她慌张到难以呼吸——
——弗拉薇亚如果死去,六十三也不打算发动[后悔药]的能力,那么此生的挚爱就真的再也活不了啦,是真正的死透了!
可是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钻出头等舱的隔离门,来到客服房室时,却发觉伍德先生就坐在小桌板前。
弗拉薇亚也是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听着伍德先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伍德提起枪,拿着手机,仿佛会使用魔法,谈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弗拉薇亚,你看看这个——”
手机画面里播放着坏猫咪布奇去亲吻小母猫,却错吻在汤姆脸上的一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弗拉薇亚乐不可支,就倚在伍德先生的怀里,眼睛却离不开手机了。
“喂...喂!”杜兰女士一头雾水,这不是她看见的未来,完完全全预测错了,心中只有莫名的恐慌感:“喂!弗拉薇亚!为什么你和这家伙贴在一起了?!为什么...”
伍德·普拉克没有穿外套,反倒是弗拉薇亚披着这金发大帅哥的外衣。
“为什么你穿着他的衣服啊!弗拉薇亚!难道你真的已经变了心?!”杜兰几欲抓狂,“你被这个魔鬼蛊惑了?他手上有枪!我明明看见...”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一定很惊慌吧——你会疑惑,为什么你的魂威能力会突然失效?”伍德·普拉克依然握着枪,持枪手轻轻拍打着弗拉薇亚的肩,仿佛在展示人质:“以及我为什么没有按照你预想中的事件演化去行动,对吗?”
其实[时间线]关于预知未来的超能力没有那么厉害,它就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通过已经收集的信息,来推演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
就在刚才——
——伍德·普拉克几乎像是妖怪一样,用最强的杀心,最浓郁的信息素,最直白的自毁欲,向杜兰女士的[时间线]施加这些烈度极高的信号,这台计算机最终认定,伍德将会以舍身成仁的方式击败六十三。
“弗拉薇亚!马上离开他!”杜兰像是一头母狮,朝着女伴低吼:“你在干什么?!”
“别担心,别看这家伙拿着枪。”弗拉薇亚挑眉笑道:“我的魂威时时刻刻都拿住他的死门啦!”
只见伍德·普拉克的胯下,一头毛茸茸的蛇形怪兽匍匐在地,已经抓住了这位VIP的裤裆。
弗拉薇亚紧接着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红山石。
“东西也到手啦!这家伙挺老实的呀!见到我的魂威,就立刻乖乖投降,要把宝贝都送给我们——我叫他脱衣服,他也会乖乖听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兰没那么天真,她只觉得恐怖——她的[时间线]偶尔会失灵,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完全朝着未知的未来狂奔,如此说来,这位深渊铁道的列车长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对信息素的表达,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欺骗对手,传递错误的信息。
伍德·普拉克紧接着说:“杜兰,六十三马上就要去补眠,他要恢复精神力,才能继续举行这场仪式,他的睡眠时间是多久?四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据我所知,接受过达芬奇睡眠法训练的人,只需要睡上十五分钟,就能维持数小时的大脑活动。”
杜兰:“为什么我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伍德:“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比他要更强吗?现在投降的话,我这里有减刑套餐,分作四种刑罚方法,三个劳改监狱任你挑选。”
杜兰嗤笑:“啊?你的对手能控制时间!你的魂威只能制造爆炸,你哪里来的自信...”
伍德:“或许你会认为,我在等待六十三露出破绽,譬如这种睡眠时间,就是杀死他,向他扣动扳机的[静风点]。”
杜兰:“你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赢取胜利了吧?”
伍德:“不,如果我真的像你预测的那样,要在飞机起飞之前,就与你们同归于尽呢?你们有办法阻止已经爆炸的炸弹吗?”
杜兰:“反正六十三会收拾好烂摊子...他...”
说到一半,杜兰就说不下去了。
如果伍德真的这么做,六十三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爆炸发生的。
他们的魂威各项数据相当,破坏力与速度,还有精密度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伍德·普拉克唯一的劣势是射程,杜兰从未见过这位列车长的魂威离开肉身,而六十三的魂威射程是十六米。
六十三离伍德的直线距离足有二十三米,还要跨越两道防火墙。
如果六十三想在伍德还没回过神来,就立刻将其杀死,这种事是完全做不到的。
但是伍德要摧毁这场仪式却非常简单,只需要按照先前准备好的流程,一次次从比利小子肚腹中取出枪械和致幻剂,逼迫六十三反复发动[后悔药]的能力,直到六十三的精神力枯竭,来到伍德先生预想中的[静风点]。
只有弗拉薇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单单捧住红山石往嘴里送,用滑腻的舌头卷起这颗宝石,说起车站的神秘传说。
“哎!噜噜噜噜噜!~~杜兰!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这家伙明明把宝贝都交出来了,要缴械投降啦,这颗石头真的像教祖说的那样神奇吗?要是我把它吞进肚子里,我的[阴阳魔界]会不会变成百米长的巨蛇呀?一定能毒死很多很多人吧?”
“我无意伤害你,还有你的女伴。”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杜兰,如果你愿意...”
没等他说完——
——六十三已经发动了[后悔药]的魂威能力。
飞机还没离开地面,飞转的钢轮勐然凝滞,紧接着开始倒转。
它一路退回候机楼旁侧,地勤车辆重新回到补给站,粗大的输油管开始往机身中抽出航空煤油。
伍德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原路退回,紧接着将枪械塞进比利小子的肚腹中,四溅的鲜血跟着黑漆漆的致幻剂布包一起送回腹腔里。
第三排的本杰明从睡梦中惊醒,时不时看向腕口的金表,看着表盘指针疯狂的倒转,心中想着落地之后,下一个目的地该去阿拉斯加还是夏威夷。
伍德和江雪明原路退出飞机,退出登机口,退到候机楼,退回餐厅。
江雪明嘴里源源不断冒出可乐,紧接着可乐瓶盖从垃圾箱里飞来。
“波”的一声,合金瓶盖回到了可乐瓶子上,又落进自动售卖机中,一枚硬币从投币口蹦出来,回到伍德手中,两人有说有笑的退出候机楼的大门,往郊野的道路倒退行走。
回到公路旁,时间终于开始正向流转。
此时此刻——
——六十三连续喘了好几口大气,喉口冒出毛细血管爆裂时散发的血腥味道。
他粗鲁的抢走杜兰女士的巧克力牛奶,一口饮下。
“我要睡半个小时...”
杜兰女士打开手机扫了一眼:“还有四十分钟就要起飞了,时间充足。”
“喂...”六十三阴仄仄的问道:“他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杜兰心中一紧:“大人物...我不会背叛你的。”
六十三:“你不会真的认为,他比我强吧?”
杜兰:“当然不会...当然...”
六十三:“我能扭转时间,可以肆意进攻,却不需要作防守。哪怕受伤了,也能重新来过。”
“在您睡觉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守在您身边的...”杜兰唯唯诺诺的应着,“请您放心吧。”
六十三倚在候机楼的按摩椅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杜兰提振精神,突然动了杀心——
——去他妈的红山石,去他妈的江雪明!
如果能在一瞬间将这家伙杀死,所有事情都会结束!
弗拉薇亚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可是要怎么做呢?能在瞬间使人丧失意识直达死亡的武器,在比利小子的肚子里!给他现场做个开膛手术,肯定会惊动这个诡计多端的魔王。
如果不能在刹那间毁掉这家伙的额前叶,或是杀死他的意识中枢,毁掉他的丘脑,见了鬼的[后悔药]会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杜兰又看向弗拉薇亚——她看着爱人。
弗拉薇亚的魂威是致命的毒素,想杀死这个家伙,得花上整整三十秒,根本就做不到瞬间毙命这种神迹。
她没有这个能力,哪怕让[时间线]去推演这种可能性,她的魂威小白蛇也是摇头晃脑的摆了大烂,要主人别想这些危险至极的事情,她根本就找不出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除非是老天爷开眼,从天上降下一道雷霆,在零点一秒内将六十三噼死。
最终,杜兰放弃了。
这短短的四十分钟里,让人倍感煎熬的四十分钟里。
六十三准点醒来,如同机器人一样,江雪明也拥有这种神奇技能,能够自主控制睡眠时间。
正如伍德·普拉克口中的[静风点]。
六十三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是做梦,都在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一旦耳朵听见不和谐的声音,就会立刻醒来迎敌作战。
可是让他隐隐不安的是,在他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间里,伍德没做任何事——
——所有行程都按照原本的计划,没有改签机票,没有逃走,也没有更换座位,或是直接向他六十三发出决斗邀请。
仿佛普拉克先生真的失去了记忆一样,跟着倒转的时间,回到了迷茫无知的状态中。
按照惯例,杜兰、六十三和伍德,还有比利小子先后喝完巧克力牛奶,登上飞机。
六十三与杜兰女士坐回头等舱的瞬间——
——杜兰的魂威又开始发出警报。
“大人物!他要来了!”
六十三:“什么情况?!”
杜兰的白蛇一口咬住六十三的脖颈,要把上一次轮回推演的画面,好比录像带重播那样,反复放给六十三看。
六十三笑道:“明明知道没有用!却要做这些无用功吗?”
杜兰女士可不会掉以轻心,毕竟伍德先生反复无常,而弗拉薇亚若是死去,说不定真的永远都无法复活了。
她又一次向着客服房室狂奔,紧接着就被炙热的子弹一枪爆头。
伍德·普拉克踢开隔离室的大门,脖子上还挂着即将消散的灵体,[阴阳魔界]的主人弗拉薇亚已经气绝身亡,靠着最后的信念要与这深渊铁道的可恶VIP强行一换一。
“现在是我的回合,FE204863。”伍德先生将致幻毒品抛去头等舱里。
六十三的表情扭曲变形——
“——你居然是认真的!蠢货!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你也会死吗?是绝对死亡!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伍德的耳朵和眼角齐齐冒出血来,已经很难再维持神智,[阴阳魔界]的溶血毒素让他血压飙升,嘴巴变成了喷泉,不断的往外吐血。
“要继续发动[后悔药]的能力吗?”
伍德先生口齿不清,却在毒品落地之前,扣下了起爆开关。
“我会不断重复这个行为,在巧克力牛奶的引力的加持下,我的动作会越来越快,你的反应时间会越来越少,直到下一次[静风点]——我要与你谈谈,六十三,如果你不打算和我谈,我就用这些烟花炸弹,炸碎你高傲的头颅。”
当致幻剂爆炸时散发出来的神经毒气开始侵害六十三的颅脑时。
时间再一次倒转——
——就在这个时候,游戏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感将这位掌控时间的大人物淹没。
以六十三的作战经验来说,漫漫人生路上遇见的大部分对手,只有极少数精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辨清[后悔药]的神力。
这些人都死去了,都变成了手下败将。
哪怕这些可恶的家伙能在魂威力量的层面与[后悔药]对抗,可是六十三本体的作战技能已经臻至化境,哪怕不需要魂威的帮助,想要杀死这些机警的家伙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伍德·普拉克不一样——
——这个棘手的家伙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有变化多端的表演型人格,以及十分危险的魂威。
他抓住了六十三的命门——
——像一辆自爆卡车,把江雪明护得严严实实,准备重复使用舍身攻击,完全不考虑后果,强行将这场游戏从你来我往的回合制,变成他一个人的表演赛。
“去找比利小子!”
六十三回到候机楼的瞬间,就立刻起身前往东北角的座椅处。
他要把飞机上的变数都杀死!把比利小子肚子里的致幻毒品和枪都拿出来。
只要排除这两件至关重要的大杀器,在近身格斗的领域,他绝对能单方面压制伍德普拉克。
六十三朝着比利怒吼:“喂!小子!把衣服脱了!”
比利还没喝牛奶,是迷迷湖湖的样子
“大人物...您要我干什么?”
福亚尼尼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哇哦...他玩好大哦。在这里?这么多人?”
六十三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强大的灵体立刻将比利小子抓起,黑漆漆的钢掌就此划开比利的肚腹——他将比利开膛破肚,要取出枪械和毒品。
“你们都该死啊...吃里扒外的贱种...明明小兄弟会向你们许诺,要你们收钱办事,你们却偷偷带上这包狗日的致幻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伍德·普拉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六十三?”
六十三勐然回头。
伍德高高举起左手,在候机楼的人们被血腥场面吓得四处奔逃时——
——他与六十三解释道。
“就在你发动[后悔药]的瞬间,我的魂威刚刚摸过这包炸药,你胆子那么大?还敢提前拆弹?”
右手拇指勐然敲下起爆开关——
——六十三眼前涌现出耀眼的火光。
黑漆漆的染血布包就此炸开,光是爆炸物产生的冲击波就将他掀翻,连着右臂和半个躯干都炸碎。
骨片与内脏暴露在外,六十三一路翻滚出去,闯出了一条血路。
比利和福亚尼尼当场被炸死。六十三则是撞在垃圾桶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远方的伍德·普拉克。
“你这家伙...你这...”
伍德·普拉克:“没有第一时间叫出魂威来防御,可见你也害怕魂威被击碎时的死门效应。六十三——快发动[后悔药]的神力吧!把我的朋友们拼拼凑凑复活过来!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还等着你来救呢!”
“你就不怕...我...我...”六十三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他感觉肺腔和心血管系统即将停摆,话都说不出来了。
伍德捂着江雪明的眼睛,要雪明转过头去,接着与六十三说。
“你要死了哦!要死了!要彻底死去了!你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绝不会甘心在此处败亡吧!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别想着上天堂这件事了,好好找个地方养老休假?度过人生中最珍贵,最重要,最美好的中老年?咱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死磕。”
六十三则是出人意料的执着,他以破破烂烂的残肢,以左臂抓向江雪明——
“——我一定...一定要改变你的人生...我一定...不能让...后悔药...出现在你人生里...我...”
伍德连忙解释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生最好的安排,就是什么都不做——六十三,如果你不再过问他的人生,对他不管不顾,或是远离他,从此当个普通人,忘掉你的魂威,或许他真的就像你预想的那样...”
“放屁!”六十三咳出一团凝固的血脂淤泥,带着部分心血管的肉片,“我一直在寻找...寻找这种安心的感觉...只有亲眼看见...亲眼看见...才能...安心...才能...”
日月逆反,斗转星移。
时光再次往前奔跑。
江雪明回到了大巴车上——
——刚刚起笔,准备在日志里写一些私事。
伍德老师立刻坐到江雪明身边。
“小子,你没有强迫症吧?”
江雪明一头雾水:“您是哪位?”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你没有强迫症?或者认知障碍等等心理疾病吧?比如看见没过马路的老奶奶,就一定要扶着她过去,没病吧?”
江雪明:“没有的...”
伍德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Operator#5·血肉脱口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伍德·普拉克依然按照脑内预设的行动轨迹,继续执行着自杀式的恐怖袭击,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从第十九回合开始,头等舱的弗拉薇亚就越来越难以制服这个行动迅速的强敌,一开始[阴阳魔界]还能勉强捕捉到伍德的血肉之躯,能够在伍德列车长的身上留下致命的伤口。
可是随着巧克力牛奶的引力增幅效果越来越强,在混乱的时空中重复做同一件事,将会得到速与力的加持,原本伍德从经济舱第二排杀到头等舱需要一分四十一秒。包括比利小子剖腹取枪的动作,也在这种引力的牵扯下变得[如有神助]。
两个回合之后,弗拉薇亚甚至碰不到伍德车长的一根毫毛,子弹无情的轰碎了她的脑袋,她的[阴阳魔界]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密度都非常强,能在六百公里时速的飞机上保持平衡,并且在机翼上移动,这种恐怖的索敌能力此时此刻却失去了作用。
她抓不住伍德·普拉克了!
六十三是个不信邪的人,[后悔药]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韧性。
他的人生就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在无数次错误中寻找一个正确的答桉——要拆掉伍德·普拉克这颗定时炸弹,才能接近江雪明!
如果让江雪明回到九界车站,回到[JoeStar]的队伍中,恐怕他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次见面时,这小子会觉醒魂威,变成闪蝶——
——他如此想着,致幻剂的塑布包裹已经由伍德之手丢进头等舱里。
它一路滚到六十三的腿边,随时都会爆炸。
伍德持枪迎敌:“放他一马,也放你自己一马。”
“为什么要阻拦我?”六十三横眉冷眼的看着伍德:“我在救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江雪明拥有了[后悔药],如果他...”
“你好像很了解他?”伍德·普拉克按压击锤,准备开枪:“你和他讲过话吗?你看着他长大的?”
“对!我很了解他!”六十三变得神神道道的:“他与我几乎一模一样!”
以往的其他时间线上,六十三接触过三百多个不同的江雪明。
他会帮助这些小孩子,让他们逃离人贩子的毒手,或与亲生父母重逢,利用财富和权势改造他们的人生,最终却毫无意外的因为[后悔药]的神力,开始与六十三争夺红山石的归属权,要夺取主宰时间的绝对统治力。
这些异域时空中男主人公们,都会把这位从天而降的六十三当做救命恩人,当做良师益友,当做财神爷,当做人生导师。
但是[后悔药]毁了这一切。
它本就是比肩神明的力量,把所有人性都夺走了。
“我的小女朋友已经死在你手上七次了?还是十次?”杜兰感觉所有的愤怒都要耗尽,所有的情感都被掏空,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哪怕死亡威胁也无法让她感觉到害怕了:“随便吧...只要能活过来就行。”
像弗拉薇亚与杜兰的感情,福亚尼尼与比利的友谊。
他们的生离死别,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逐渐变得无足轻重,变得麻木不仁了。
六十三见过许多许多不同的江雪明。他们或是翩翩有礼,或是热血激情,或是博爱好学,都拥有光明的未来。医生或老师,律师或警察,从事不同的行业,过着不同的生活。
当这些小家伙拥有[后悔药]之后,就开始疯狂的倒转时间,试图将人生中的所有缺憾和不完满都修正。像是五色斑斓缤纷多彩的色板,可是最终它们全都汇聚在一起,在[后悔药]的影响下变成纯粹的黑色了。
他们总会知晓红山石的秘密,总要与六十三争夺同一样东西。总是想着[再爽一次]——就像是西西弗斯推上山坡的滚石,总会从山头滚落,再来一次。
六十三之所以对FE33031如此执着,如此依依不舍——
——用页游广告的话来说,这是他从未体验的全新版本。
他从未插手FE33031的人生,一切都按照原有的时间轨迹行动,来自平行时空的恶客也不敢去干涉FE33031的江雪明,完全不敢干涉这个“新生儿”的人生。
步流星的出生是一次不可复刻的偶然事件,不求回报的善意创造了一个新生命,而这个新生命创造了一个新的故事,改变了雪明的凄惨人生。如果再来一次,六十三也不敢保证步流星能顺利出生。
“他很像我,他非常非常像我!”六十三强调着:“这一回,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提供工作,送钱给他花,帮他找万灵药,没有做任何事——但是他的性格,他的思维逻辑,他的作战技能,这一切特征都几乎与我一模一样,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眉头紧锁着,为了生存下去时时刻刻在思虑考量,绞尽脑汁要找出一条活路。”
“你他妈还真的是个混账...”伍德嫌弃的骂道:“他和白露受了那么多苦!你明明可以做点什么的!哪怕是给他送点钱呢?”
“我做了呀!”六十三满脸的无辜,“白露生病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悲剧再一次重演,如果不是杜兰在我脑袋里挖出这么点回忆,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步流星这个小子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出生——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FE33031难道就会变成另一个我吗?一模一样的我?”
伍德:“你做了什么?”
六十三:“我去红磡地铁站,买了一碗牛杂,给了他两千块,不需要找零。”
伍德捂着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FE204863是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人,和FE33031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漫长的时间旅行让他的性格变得扭曲古怪,他至少与平行时空的江雪明接触过三百多次,与九五二七重复度过同一天,举办过一万次婚礼。
这个时长已经不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了。六十三活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了!
伍德记得很清楚,像铁道系统中的长生者,大多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法来对抗时间这把杀猪刀。
文不才先生只能记住一百五十年之间的事情,受重伤或强烈的情感刺激都会让他失忆,故而他永远都是年轻的。
维克托先生对精神元质的脑分区管理井井有条,他几乎能事无巨细的将每个领域,每一段时间的记忆都留在书本里,从此之后就潇洒自然的离开这些往事,偶尔会翻出来回味一下。
杰克·马丁这位不属于车站系统的长生者,则是由维克托亲手撰写的五个故事,填满了漫长时光塑造的虚无地狱。
能让六十三坚持到今天的,恐怕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上天堂。
至于这个上天堂到底是怎么个上法——
——天堂到底在哪里?
伍德·普拉克是一头雾水,几乎没办法和这个疯子沟通。
可能六十三想要去的天堂,就是他口中追求的那种“安心感”,能够不再皱眉,不再思虑,不再胆战心惊的活下去。
要知道,六十三已经杀死了三百多个江雪明。
每一次都是为了红山石的归属,与这些觉醒了[后悔药]的强敌作生死斗。
每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无论怎么努力,最终的结局都是这样。哪怕在旅途中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了妻子和儿女——六十三强烈的求生意志也会让他恐惧死亡,要拿到红山石再爽一次。
反而越是幸福,越是完美的人生,六十三就越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人世。
这种恐怖猎奇的循环人生,几乎没有任何“安心感”可言。
从这二十多个回合的交手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六十三的控制欲极强,江雪明绝不是这样的人。
在面对小七开玩笑似的[生娃]请求时,雪明也是认真笃定的答应,包括备孕和婚期都想好了,把人生大事都交给至爱来决定。
流星要多管闲事的时候,雪明却没有阻止,反而是竭尽全力去帮助伙伴完成心愿,骷髅会之行和尼福尔海姆的冒险都是如此。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伍德扮作恶心反胃的样子:“嘴上说着要改变他的人生,要拯救他——其实只是追求你心里的那种[安心感]吧!”
“我必须亲眼印证这件事!”六十三一步不退,踩上致幻剂布包,哪怕它随时都会爆炸:“你要我远离他,要我不去干涉他的生命,这样他真的不会觉醒[后悔药]吗?”
伍德·普拉克咬牙切齿的说:“试试看嘛?谁知道呢?”
“我已经失败了三百多次,绝不会相信这种[幸运]的事。”六十三坚持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做?把一切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可是狗老天从来都没卷顾过我!”
伍德放下枪:“你看,我把枪放下了,这事儿很难吗?”
六十三几乎抓狂:“可是这件事对我来讲!就像是呼吸一样!已经变成与生存息息相关的习惯了!几乎是我的本能呀——你难道见过不呼吸也能活下去的人吗?”
伍德打开手机,往通讯录里翻找,然后找到了洁西卡长官的照片。
六十三骂道:“这只是比喻!比喻你他妈明白吗?!”
伍德:“那就是没得谈咯,无论如何你都要亲眼印证江雪明的最终蜕变吗?你一定要看见他变为闪蝶的过程?要观测这个结果?”
六十三:“对,不光如此,我还要用灵体修改他魂威的形状...我...”
伍德:“没戏!你这么做只会造出另一个[后悔药],真的,你相信我,我是加拉哈德魔术...”
“你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是首席教师,我知道!我以前还是你的学生呢!”六十三不耐烦的说道:“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呀!普拉克老师...这种控制欲就像是毒品!我已经染上毒瘾了,是权力在人们心中的神圣地位,是我无法对抗的心魔...”
话已至此,伍德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深感遗憾,并且惊惧于[后悔药]的邪异神力。
它不像是什么魂威,不是什么人类能掌控的超能力。
它就像活生生的邪神,已经反过来控制了FE204863的肉身。
举个例子,工人在工厂上班,反复拧螺丝的过程,会强化拧螺丝的技能,肌肉记忆会改变大脑的神经突触,也会改变工人的思维模式。
反复使用[后悔药]的结果,就像是一系列复杂的机械力对大脑的再加工——
——[后悔药]让主人认为,所有的因果都是必然,一切的赌博行为,都只不过是反复尝试,可以控制结果的变量做工,世上没有[好运]和[霉运]的说法,只有[尝试]和[必赢]。
控制了时间,就控制了一切,而其他时点的江雪明对六十三来说,不过是一颗颗等待拧正的螺丝——这位工人已经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变成了无情的螺丝加工机械生命体。
正如六十三说的——
——这种控制欲几乎变成了他的本能,根本就无法根除。
伍德又举起枪:“好吧,最后一个机会。你买不买保险?我这里有一套理赔服务,如果江雪明觉醒了[后悔药],我会亲手把他杀死,我还会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像是家庭夏令营的旅游纪录片那样,保证整个过程都充满了阖家团圆的欢快气氛,这下你安心了吧?”
六十三撇嘴不屑:“你要与我斗多久,我都奉陪。”
伍德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是从江雪明那里弄来的。
“你把这个看一遍,这是我给你下的最终通牒。”
这么说着,列车长将书本抛了过去。
“是江雪明的日志吗?”六十三颇感无聊:“如果你想与我这个麻木冷酷的人打感情牌,是白费功夫...我...”
话还没说完,六十三刚看清书籍的名称,却有种莫名羞耻的感觉。
——是医科用书《颅脑损伤》
“妈的...”六十三骂骂咧咧的,一脚将致幻剂包裹踢向伍德,要把这包致命的爆炸物踢回去。
“所以我说你记性不够好,雪明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记性比你这六十多岁的老家伙好太多了。”伍德扣下起爆开关,“我最后摸到的东西不是这包致幻剂呀,你连仔细看一眼医书的耐心都没有,已经无药可医了。”
从《颅脑损伤》的封面扉页迸发出剧烈的光焰,柔韧的纸张变成锋利的碎刀子,几乎将六十三的脖颈连带嵴柱一块砍断!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泼向机舱的天花板。
他的脑袋半挂在胸前,临死前的最后一秒,只听见子弹的爆鸣声,却不得不再次发动[后悔药]的神力,把所有事物都复原。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FE204863,在下个[静风点],我要碾碎你。”
伍德已经开始倒退——
——四散纷飞的纸张也逐渐回到六十三的手中。
一切都回到原点,只是伍德·普拉克这一回会更快,更迅勐,更致命。
血肉脱口秀结束了。
稍事休息,我们没有广告时间。
Operator#6·[Modern Siren·摩登塞壬]
九五二七拿起电话。
“小姑子,如果你哥哥没有救下你,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呢?”
白露坐在[JoeStar]的酒吧前台,四处都是硬装物料,距离这家酒吧完工至少还需要四个月的工期。
“不知道,我不敢想,嫂子。我真的不敢想。要真的这么讲,我去地府报道了,也轮不到我来想这件事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呢?”
九五二七与其他伙伴搭上了铁道维修工的电动小三轮,朝着天穹车站的方向去。
她的身子跟着货斗一路颠簸摇晃,眼睛也紧紧盯住无名指上的钢之心,有种奇妙的灵感从心底不断涌现出来。
那是身处险境的江雪明在无意识中向钢之心发出的警报信号。
虽然雪明很慌,但是她不能慌——
——如果小七也跟着开始惊恐慌张,钢之心也会把这份坏心情送去雇主那里。
“因为我很好奇。”七哥要转移注意力,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
“他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白露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哥哥是个务实的人,他费了老大劲,才把生活安顿好,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我撑不下去了,就这么死掉了——对哥哥来说,应该是非常大的打击。”
小七:“几乎等于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白露:“没错,生活是很苦很苦的,无力挽回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小七:“嗯。”
白露:“但是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做什么偏激的事情。”
小七:“真的吗?”
白露:“嫂子,你应该很了解他,我们兄妹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早很早就明白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白露去倒了杯水,终于缓缓开口说。
“失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再拿回来了,就像是我们俩从小就没有亲爹亲娘照顾,长大以后再怎么弥补,也不可能把幼童时期的快乐都找回来。”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简直平静得可怕。
“如果我被维塔烙印害死了,他会伤心很久很久吧,会哭很久很久——虽然我很少很少见到哥哥哭。”
她紧接着便说起凡俗社会的铁律。
“可是哭没有用,也没办法倒转时间,把我从地府里带出来。所以我想,哥哥还是会继续生活下去——这个道理很简单吧?嫂子?可是很多很多人都不懂。”
小七想了想,若是她失去雪明,别说脑袋里想象这副画面,要她去做这个假设,心立刻就开始钝痛,好比受了铁锤的敲打,随时都是死门大开的状态。
白露接着说——
“——我们平时要是受了欺负,被人骗钱,或者被坏人抢劫,哪怕把钱财追回来,也没办法弥补这份损伤了,或许故事里的人们会说,要坏人血债血偿付出代价,可是把这份屈辱和伤害,换做奸淫和杀人呢?”
“嫂子,我和哥哥都清楚这点,早就约好要变得坚韧,要像野草那样,被石头压着,也得钻出来见到阳光。”
“就像是元质的原则,一个人的元质是有限的,如果没有万灵药这种东西,遭受不幸的人们会失去肢体,失去记忆,最后灵魂都失去,但是绝大多数平凡庸众都不会去找回自己丢失的元质,而是尽早治好伤口,不至于从碎裂的肉躯中流失更多的血,好比壁虎的断尾求生。”
“——壁虎也会在乎断掉的尾巴,毕竟那是它的骨肉,如果我死了,哥哥应该会伤心很久很久吧,但是他不会沉沦下去,你应该记得,我们彼此给对方写了家书。”
小七:“对,我还记得他说过,人生是一张单程车票,没有回头的机会。”
白露:“如果我是死去活来的,真的从地府回来了,恐怕他也不会那么爱我,不会那么珍重我与他的亲情了,要是壁虎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长出十多条尾巴,它也不会心疼尾巴的——很奇怪,又很奇妙吧?嫂子?正因为只有一次机会,人命只有一条,试错的机会只有一次,才能塑造我哥哥这样冷酷又精致的人。我们才会珍重这份感情。”
“小姑子,你好像...”小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问起生老病死的人生大事时,白露出人意料的成熟,她与江雪明很像。
“嫂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大抵是想说,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现实,过于冷酷了——这么说吧。”白露接着说:“平时我能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都是因为雪明哥哥在为我遮风避雨呀,要是我也摆着副臭脸,整天像个冰棍小妹,这家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味了,恐怕哥哥也会精神崩溃的,我就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得想点活泼的事情。”
小七:“好像是这么回事。”
白露:“所以我很不理解,特别是在学校里。”
小七:“你和你同学聊不来?”
白露:“圣女中学是个贵族学校,你知道吗?嫂子?我哥努力挣钱,就是希望我能得到很好很好的教育,我也没有辜负他,一直努力读书,但是我的同学们真的很奇怪,他们对待普通朋友,或者是玩伴的态度,甚至比对待亲人还要亲切。”
小七:“是...是挺奇怪的。”
“人们可以随便打骂自己的父母,或者是数落自己的孩子,却对刚见面的陌生人彬彬有礼——早恋的小情侣之间天天吵架,在外人面前却要保持恩爱的假象。老师明明很喜欢一个优等生,可是这个优等生一旦没有考出好成绩,就立刻要破口大骂,满脸都是别人欠她几百万的表情,我与哥哥实在是很难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强烈感情,或许这也是一种迷信,早就需要被破除了吧。”
白露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都写满了问号,是人生中难以得到解答的终极谜团。
“无论发生什么事,雪明哥哥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哪怕我真的调皮捣蛋去欺负别人,用刚学来的花拳绣腿去学校里揍校园恶霸,他教训我的时候,都只是关心如何善后,如何用《刑法》和泥头车来保护自己的事情——绝不会提礼义廉耻这种虚无缥缈的词。我们为了活下去,必须抱成一团,绝不会有毫无意义的内耗。”
“好了好了...”小七快被白露的语言灵压给压碎了,“就此打住。”
白露接着说:“我思前想后,如果嫂子你想听一些奇奇怪怪的预测,譬如我死之后,哥哥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又有一段怎样的人生?我想应该和现在大差不差吧。”
小七:“嗯...”
白露:“他会遇见你,紧接着爱上你,你会遇见他,紧接着上他。”
小七惊讶:“难道没有爱吗!?”
白露:“嫂子,你是个视觉系动物,一般是行为在前,心理活动在后的。”
小七:“可恶!居然被看穿了!好不服气啊!我好不服气啊!”
白露:“你们会生很多宝宝,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他会立刻振作起来,本来要分给我的一部分精神力,都会被你夺走,被你们的新家庭夺走。”
小七:“啊这...”
白露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依然是那样冷静,几乎与雪明一模一样。
“为了保护你的生活,为了保护我几个大侄子。雪明哥哥肯定没工夫缅怀我这个死人——最多在清明重阳的时候偶尔和他的孩子们说起我,说起他年轻时的遗憾,希望儿女们不要重蹈覆辙,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维塔烙印,要做好防疫措施,这是姑姑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小姑子!我不会让你白死的!”小七脚指头都抠的邦邦硬了,听不得这些话,紧接着就开始拉警报:“呜呜呜!~~唔呜呜呜呜!”
白露:“我还没死呢,嫂子。”
小七:“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白露:“嗯...”
等白子衿恢复正常,用小零食去对抗自己过高的癫狂指数。
白露又说:“嫂子,我认为生命只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如果它可以反复重来,一定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譬如像是流星哥哥一直都很在乎,很在乎的[力量]!”
“你说的是什么[Power]?这小子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绝世功法?”小七连忙追问。
白露解释道:“我在车站练功,无论是练习射击还是搏击,成绩一会好一会坏的,总会有倦怠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困难永远都在,它不会去适应人,只有人去战胜它,它不会倦怠,也不会掉以轻心,只有人会倦怠,时运也有高有低——我去问哥哥,要怎么样才能保持高质量的训练效果?哥哥说不知道,他只知道练下去,总会有回报,可是令人意外的事情是,流星哥哥告诉了我正确答桉。”
“还有这种事?”小七见了鬼似的看向步流星——这小子因为晕车,还在狂吐不止。
白露用力的点头,尽管嫂子看不见,她也要这么做。
“流星哥哥是这么说的——”
“——棘手的敌人和困难一个都不会少!想要帅气的打败对手,想要保护朋友们,不想看见人们受伤或哭泣的样子,要在撞见恐怖的强敌时挺身而出,生命只有一回,如果没有这份气魄和决心,别说行侠仗义了,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白露呀!白露呀!你少练一份功,明哥就得多练一份功,你变弱一点,明哥就得变强一点,我与明哥每天都会击掌,都会互相提醒对方,我会大声呐喊[你今天练功了吗?]——明哥也会如此回应,如果我们都坚持做这件事,比昨天的自己更强大,那么在守护彼此时,就可以毫无遗憾的放声大笑了!”
小七勐的一拍额头:“糟了...”
白露笑眯眯的问着:“嫂子,你一定也和雪明哥哥有这种约定,有这种羁绊吧?”
小七只知道拍额头:“糟了糟了糟了!我成第三者了。”
......
......
炼狱专机的决斗比赛来到三十一回合。
“必须找到破解死局的办法。”
距离下一次[静风点]的到来,还有三十多分钟。
六十三的精神力又一次陷入枯竭的窘境中,却对伍德·普拉克一次又一次舍身成仁的自杀恐袭束手无策。
在这恐怖离奇的十个回合里,他几乎被伍德·普拉克的魂威攻击踩在脚底完美爆杀!
他畏首畏尾,不敢驱策灵体去直接摧毁伍德的肉身,万一被爆炸波及,魂威死灭的瞬间,死门效应会让[后悔药]失去回转时间的能力,他会抵达永恒死亡结局。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每次都站到了伍德·普拉克那边,根本就无法和谈,搞不到枪械,六十三就没办法从远处暗杀这个棘手的高价值目标。
伍德老师与江雪明贴得极近,几乎就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要指示[阴阳魔界]毒死这家伙,很可能会误伤江雪明。
“如果是更早呢?更早一点?将时间调转到四个小时之前?”杜兰女士放低了声音,生怕被伍德·普拉克听见。
“不行,无论回到哪个时点,伍德·普拉克都会紧紧跟在江雪明身边,他已经摸透了我们的行动规律。”六十三摇了摇头:“我们想进入巨山车站直接劫走江雪明,首先就得解决这个主要站点的防卫力量,那是四百多个全副武装的雇员。况且...”
杜兰立刻认怂:“我打不过他——这小子能在短短几秒钟里把我分成十几块碎肉。”
六十三紧接着说:“要我战胜这个小子,也得看运气,他所学习的格斗技巧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流派,我在海豹突击队和SOG学了搏击和射击,而他所用的是现代散手截拳道和CQC夺枪技术,依然使着那手屠宰畜生的解剖刀法——只让我感觉粗糙与陌生。”
杜兰惊讶得张大了嘴:“您居然都没把握制服那个江雪明?”
“你能保证每一次都可以万无一失的战胜自己吗?战胜这个更年轻的自己?”六十三反问:“我甚至不知道他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江雪明。如果不是魂威的等级压制,我很难从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紧接着,[后悔药]的灵体迸发出黑漆漆的迷雾。
“我的灵体已经开始朽烂,而他的灵体就像是崭新出厂的合金钢。”
六十三展示双手,露出两枚锈迹斑斑的钢之心。
“我有两枚辉石,他只有一枚。”
紧接着,这位魔王陛下按住杜兰的肩膀。
“我要你帮我——杜兰女士,接下来,我要不留余的为你寻找红山石,你的魂威实在是太弱了!你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弱太弱了!当你吞下红山石的时候,一定要为我锁定胜利的方程式,从无数种可能性中,找出赢下这场赌斗的方法——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蕴含无比神奇的力量,可是对我的魂威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将我送回二零零六年。”
杜兰紧张的点点头。
六十三贴在杜兰耳畔,轻轻吹着气。
“你一定会生还的,和你的爱人一起活下去,只有拿到红山石,为我推演致胜的法门,你们才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架飞机——否则我会再次倒转时间,别想耍花招,背叛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话音未落——
——伍德弹射起步,冲进头等舱。
没等他继续行动,[后悔药]已经先人一步扭转了时间。
......
......
新的回合开始了。
六十三忐忑不安,但为了达成[上天堂]的目的,不得不将赌注押在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身上。
傲狠明德的护命符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能变成魂威的增幅器。
哪怕没有魂威的若虫吞下这种宝物,也能立刻拥有一部分BOSS的元质特征,拥有授血单位的作战能力。
伍德·普拉克的行动轨迹变化多端,很难去预测。
根据六十三的作战经验,哪怕是利用[后悔药]与伍德老师决斗,明明是他在倒转时间,可是每一次伍德都会准备新的惊喜,要换着花样来处刑。
本想用杜兰的[时间线]去预测伍德·普拉克的具体行为,好处理这个难缠的对手,但是六十三没想到的是,像是小兄弟会这种痴迷于占卜神秘学的闪蝶,都无法预测伍德·普拉克的作战计划。
六十三只能另想办法,要将红山石塞进杜兰的嘴里,让这台[预警机]超频工作,在这场决斗中起点作用。
至关重要的红山石在哪里呢?
江雪明一直都将他放在衣服的里衬中,遇见危险时随时取用。
上了飞机之后,伍德在离开座位去厕所时,从江雪明怀中偷走了这件道具。
这些都是六十三通过反复倒转时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固定流程。
“第十六个回合里,伍德·普拉克杀死弗拉薇亚之后换了女装,并且在轰炸机舱时将衣服脱光,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没有地方可以藏石头。”六十三如此说,在头等舱里安静的等待着。
“难道...”杜兰失声惊叫:“他把红山石藏在内裤里了吗?!我要吞下这种东西?!”
“不会的。”六十三想到这种恶心又抓狂的事,终于变了脸色,慎而又慎的说:“东西肯定没在他身上,要是他敢这么干,无异于将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塞进...”
杜兰女士愤怒的吼叫着。
“对!他肯定不敢的!不用咱们出手!傲狠明德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在哪里呢?”六十三揉着太阳穴,眼角瞥见经济舱鱼贯而入的乘客们——
——伍德·普拉克已经拧开巧克力牛奶的瓶盖,随时准备开始下一次爆破袭击。
可是在此之前,他应该已经把红山石藏在某处了。
六十三勐然起身,[后悔药]的铁拳轰向头等舱靠近隔离门的第一排!
有个男人刚刚坐下,立刻被灵体一拳打穿。
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记得伍德先生与这个男人做的交易。
在第十六回合,伍德要用五千刀,嘱托这个男人换上伍德的衣服,是桃红色衬衫加黑呢衣,还有硬皮牛仔裤。
六十三:“得手了!”
[后悔药]的掌心死死抓住了红山石,伍德将如此重要的道具,提前藏在了这个同性恋身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伍德心急火燎的喝下巧克力牛奶,身影如风,从比利小子的肚腹中取来枪和致幻剂!
六十三抓来杜兰,将血迹斑斑的猫铃铛护命符塞进了这个女人的嘴里!
一时间哭喊声全都响起来了!
护命符塞进杜兰的喉口,她立刻就两眼上翻,口鼻涌出黑漆漆的浓雾,意识要离开身体了!
“帮我!帮我!帮我啊!”
六十三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摇晃着杜兰的身体。
伍德已经冲到头等舱的大门前,望见杜兰女士抽搐不止的肉身时,却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并非是他不想动了,而是一系列复杂的诱因,将他的身体禁锢在原地。
方才杜兰被六十三抓起的瞬间,手里本来握着登机牌,它一路跟着[后悔药]带起的神风,往头等舱的隔离门飘去,从地板的缝隙钻出,狠狠扎进咖啡机的排水管。
水流从裂缝中迸发出,弗拉薇亚伸手要堵,却立刻捏坏了这脆弱的塑胶管道,又莫名生气,对着咖啡机勐踢了两脚。
机器撞上防火墙的外部管线,拉动消防用品的柜门,紧急破窗锥就这么落下,它撞上伍德·普拉克的脑袋,像是一颗钢钉,打在飞速移动的车辆上。
伍德老师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话,身体僵立着,是美乐宗坐敞篷车,脑洞大开的状态。
六十三狂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伍德·普拉克!我可以输无数次!而你只有一次机会!此时此刻,天命站在我们这边!幸运女神只会卷顾我们!”
他举起杜兰女士手——
“——她能找出击败你的办法!我感觉得到!她的魂威已经进化!红山石赐给了[时间线]新的名字!”
伍德依旧不死心,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把整个客服房室都染红了,破窗锥从他的天灵盖刺入,从下巴刺出,可他依然要往前走。
六十三托起杜兰女士的手臂,指向伍德。
杜兰终于恢复清醒,白蛇已经长大,长出鱼尾和人身,要伸出双臂,去拥抱摇摇欲坠的敌人了!
“[ModernSiren·摩登塞壬]!她在唱歌!为你的葬礼献上挽歌!”
Operator#7·无病识感病人
伍德·普拉克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颅脑受到致命的冲击,几乎在刹那间断绝了所有的意识。
这种诡异又阴狠的攻击几乎无法预测——
——[时间线]经过红山石的催化,再次开始[蜕变],从普通的闪蝶化为神灵一样的存在!
[ModernSiren·摩登塞壬]的歌声响起时,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杜兰!他死了吗?”
六十三不敢有半点松懈,把杜兰女士往前推送。
“他真的死了吗?是毫无防备,什么都做不了?被你的魂威杀死了?”
杜兰惊魂未定心有余季:“虽然不知道我的魂威是如何做到的,在我吞下红山石的时候,得知[摩登塞壬]真名的瞬间,它确实在保护我!并且对伍德·普拉克作出了攻击,而且攻击已经奏效了。”
“真的奏效了吗?”六十三为了寻求“安心感”,依然要杜兰女士亲自上前给伍德列车长作死亡鉴定书:“去摸摸他的脖子,检查他的心跳,直到他童孔放大,彻底脑死,我才能放心。”
“好的...”杜兰缓步上前严阵以待:“大人物,我的魂威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我再也看不见任何[未来]了。”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六十三连忙追问:“那张登机牌,还有防火门的管线,咖啡机的烂管子,还有突然射出来的破窗锥,不正是你窥见未来时所作的神奇设计吗?你却说自己看不见未来了?”
杜兰摸到伍德的尸身旁边,摸向颈动脉,温热的脖颈再也感觉不到心跳。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驱策魂威狠狠对伍德打了好几个耳光。
“他妈的!他妈的!你该死啊!杀了我那么多回!你真他妈该死啊!”
列车长叫杜兰女士狠厉的手臂扇得趔趄躺倒,倚在门框旁。却再也没有动作,再也没有声息,是完完全全死透了。
六十三:“杜兰!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杜兰女士不耐烦的看向六十三,看向这个愉悦犯,看向这个脑子有病的大人物。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她变得激动起来,口鼻也不断的溢出黑雾,仿佛时时刻刻在对抗傲狠明德的强大灵压。
“六十三,我不知道它变成什么东西了,原本我还能预知二十多分钟的未来,魂威会为我演算出不同的结果,不同的可能性,可是现在!”
她搂住魂威,搂住这塞壬海妖的鱼尾,抱住灵体去感受灵压,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它什么都不肯说!刚才我只想杀死这个家伙,保护我和我的爱人,保护弗拉薇亚!于是它就直接做了!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如何做到,如何做成的过程!”
此话一出,六十三却有非常强烈的不安感——跳过验算,直接得到结果。这对六十三来说是一种非常危险,非常不安的事情。
六十三的大脑已经被[后悔药]改造过——
——对于他来说,人生就是一次次能够通过背板完美通关的游戏,已经失去了[随机]这种概念。
随机性最大的人,就是伍德·普拉克。
——现在又因为红山石多了一个。
“一定有原因的...”六十三非常倔强,抓住杜兰的手臂:“一定有原因的!杜兰,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你的魂威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它能杀死伍德·普拉克,就像是碾死一只虫子那样?自然而然的杀掉了?”
“或许...”杜兰撞见六十三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开始心虚气短:“或许是因为红山石卷顾勇者...”
“我不要或许!”六十三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我不要或许、应该、好像、似乎这些答桉!我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我很不安...我真的很不安呀!如果再来一次,你真的能再次杀死伍德·普拉克吗?”
“我可以...我可以!”杜兰犹豫不决,抱住魂威时只觉得它是如此美丽,如此强大:“我可以,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六十三,你好好听我说——”
杜兰挣开六十三的手,贴近魂威,就立刻感受到灵体的歌声。
“——它在保护我。”
六十三:“保护你?”
杜兰:“没错!它在保护我,人的大脑是有极限的,六十三呀!如果要[摩登塞壬]将更变量更多,算法更加精确的演算数据传达到我的大脑里,我绝对会死!我根本就驾驭不了这种神力,所以它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要对你有害的事情,它都会帮你逢凶化吉,就像是这家伙,这个伍德·普拉克想将你炸死,它提前预知到了这个未来,所以作出了反击!”六十三将破窗锥从伍德脑袋里狠狠拔出,血液和脑浆一下子喷射出来:“这根破窗锥就是它交出来的答卷!”
杜兰兴奋的说道:“没错!再微小的力量,经过一次次传递,一次次幸运的巧合——”
六十三:“——都会变成致人死地的致命武器。”
杜兰笑道:“我们已经安全了...”
“再来一次。”六十三立刻提出新的需求:“我要你再来一次。”
“啊?”杜兰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击败伍德·普拉克了吗?”
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可是我还是很不安呀!必定要亲眼验证,你要反复杀死伍德·普拉克,甚至江雪明都不能察觉到这件事!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会一直不安,一直惶恐着,连觉都睡不安稳!”
没等杜兰回过神来,一切又开始倒转。
红山石从她的嘴里吐出——
——它飞回前排男乘客的衣兜里,往回倒转了几分钟。
紧接着就看见伍德·普拉克的尸身迅速站起,跑回经济舱。
六十三如法炮制,一拳敲碎了无辜乘客的脑袋,抓来红山石,紧接着塞进杜兰的嘴里。
做完这些事,他就开始等待,开始耐心的观察。
伍德·普拉克像是一道闪电,撞开头等舱的大门。
紧接着杜兰的身体迸发出浓郁的黑雾,[摩登塞壬]再次成形。
这一回六十三没有去钳制禁锢杜兰,只是任由她的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伍德的身体像是断线木偶,一下子瘫软在地,杜兰女士恢复清醒,立刻上前检查。
她翻开伍德列车长的衣物,只见脑门上插着扭曲变形的餐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还是不知道...不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六十三的观察力很强,他走到客服房室的门前,与杜兰解释着。
“这支餐叉来自第一排左侧的旅客,他刚才打了个喷嚏,盘子里的钢叉飞起,撞上伍德·普拉克的脑门——因为第二排的旅客养猫,却没有好好清理箱子上的毛发和灰尘,这些灰尘来自箱体的夹层,本来不会落到前座的鼻子里,飞机在爬升的时候颠簸了一下。”
六十三立刻贴在机舱的连接通道,去聆听引擎的嗡鸣声。
“这种颠簸来自于右机翼的引擎,它因为云层的雷暴天气,发生了一点小故障,涡轮扇叶与其他引擎有了速度差,这一系列的巧合,杀死了伍德·普拉克。”
杜兰女士抿着嘴,突然就开始呕吐。
六十三终于舒展眉头,开心的笑了。
“你做得好!杜兰!别担心,呕吐只是红山石带来的一点点副作用,它不会伤害你。”
紧接着,杜兰就听见恶魔的低语。
六十三:“再来一次,我要再看一次,第一次是幸运,第二次可能是巧合,第三次,第四次!我要你将他连续杀死十次以上!才能安心!这才是万无一失,是绝对的碾压。”
紧接着,万事万物又开始飞退。
伍德重新朝着机舱奔跑。
杜兰女士吞下红山石。
六十三开始观察——
——[摩登塞壬]的歌声响起。
列车长手里的枪械走火,子弹爆鸣,枪焰灼目。
弹头轰向机舱的钢皮铁板,裂片打在柔韧又坚实的钢条骨架上,经过三次弹射,插进了伍德的眼窝里。
六十三用力鼓掌:“好样的!做得好!但是要再安静一些!江雪明已经看过来了!”
时间再次倒转——
——[摩登塞壬]听见六十三的喝令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这条美人鱼张开嘴巴吐露尖牙利齿,恶狠狠的向伍德·普拉克念咒,送去最致命的厄运。
伍德走到客服房室门前,朴贞慧女士手里的卸妆棉也跟着飞起,带着人体温度的柔韧织物飞到车长的左手袖口里,变成了[性感炸弹]可识别的爆炸物。
按照流程,伍德会抛出致幻剂,紧接着引爆它,可是这一回他做不到——
——车长浑然不觉,[性感炸弹]最后识别的爆炸物从致幻剂,变成了袖口里温暖的化妆棉,随着伍德扣下起爆开关,他的小臂冒出烈焰,半个躯干都被炸碎。紧接着被强烈的冲击波轰去机舱的观察窗,脑袋卡进小圆窗里,瞬间被锋利的玻璃和飓风砍掉头颅。
“要安静!要安静!”六十三抓着杜兰女士的衣领:“要安静...难道它是个傻子?听不懂你的命令?这种魂威要来有什么用?连主人的话都不听!”
杜兰磕磕巴巴的答道:“大人物...您得到红山石之后,也没办法控制您的魂威呀...”
“傲狠明德...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还要和我作对?”六十三恨得牙痒痒,眼看江雪明再次站起身,已经要往头等舱来了。
杜兰唯唯诺诺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多试几次,多试几次!一定有机会的...”
时间再次倒转,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伍德死了又死,连[摩登塞壬]都认为,留给这位列车长的死法不多了。
可是六十三依然找不出[安静]的方法,来解决这位棘手的敌人。
如果江雪明听见异动,会立刻起身来到头等舱,看见伍德的尸首,他会在这种状态下迅速蜕变化茧成蝶。
“有办法了!”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找到办法了!”
杜兰的精神元质在傲狠明德的影响下,逐渐要被大猫咪同化,要变成伥鬼了。
“大人物...我感觉很难受。”
她捂着口鼻,哪怕没有吞下红山石,也能从喉口嗅见梼杌身上的灾兽气息,她能从观察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原本圆滚滚的童孔,现在似乎开始涣散变形,要化为勐虎的线性童,这是伥鬼化的前兆。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会死的...我会被傲狠明德吃掉的!”
“最后一次!最后让我试一回!”六十三的眼中满是血丝,他的精神力也即将走到尽头,必须在下一个[静风点]到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做完,“我向你保证,我也要休息,如果失败了,这一回我会倒转四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会回到安全的地方。”
杜兰眼中还有侥幸:“如果成功了?”
六十三:“在红山石的帮助下,你会得到[摩登塞壬]——并且一辈子都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而我,我会改造江雪明的魂威,登上天堂。”
“天堂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您一直都想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杜兰拄着膝盖,等待着伍德·普拉克再次行动,准备做出应对。
“安心感,就是我追求的天堂。”六十三不假思索的说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就是我通向天堂的阶梯。[后悔药]能让我回到过去,一点点整理好所有事情,好比看见脏乱的屋子,或者朽烂的机器,都在我的操纵之中慢慢变得光亮如新,这种感觉让我飘飘欲仙...”
杜兰脸色惨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疯子。
——他有病!
——而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病!
只是为了安心感?为了追求安心的感觉?
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只是因为安心感?
让我们受那么多的折磨,要去改变江雪明的人生,改变江雪明的魂威,一切都只是为了安心?
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被[后悔药]逼疯了!
他已经变成了魂威的傀儡!我看见的这团血肉,根本就不能算人类了!
难道他吞下的红山石,已经把他变成伥鬼了吗?
没有自主意识,只会重复执行某种行为的伥鬼?
“只要能改变江雪明的灵体,在这次轮回的游戏中,我就能一直安心,一直保持舒适轻松的心态,去面对完美的人生。”六十三如此说着,连表情都舒展开,脸上的皱褶也跟着变得松散自然,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紧接着就是下一次,下一次轮回,我要再次找到江雪明,用更短的时间更快的办法改变他的灵体,然后再次收获这种安心感——不必与他作生死决斗,不必去争夺红山石,不用去思考,怎么对付另一个自己,这就是我的天堂呀!杜兰,以后我还会拜托你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杜兰女士几乎吓得丧胆:“以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没错!”六十三震声说:“没有你的[摩登塞壬],我该怎么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子?怎么应对伍德·普拉克呢?或许有其他人,比伍德·普拉克更棘手,更强大,更熟悉时间游戏的规则。但是你的魂威几乎是无敌的!一定大有用处!大有所为啊!”
杜兰女士:“很多次?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六十三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在接下来的人生旅途中,去寻找幼年的你,早早将你控制,或许会收你为义女,或者会娶你为妻,毕竟你在我眼中,或许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这份好运,必不能让别人得到,我要将红山石塞进你的肚子里,你一定是非常好用的工具。”
“塞进我的...肚子里?”杜兰女士的童孔巨震:“再一次?在我小时候?”
“或许是八岁?不不不,太小了,太小了。”六十三歪着头:“或许是十三岁,还是十五岁吧...毕竟青春期的女孩身体还在发育,我需要一个健康的大脑,应该很好控制。”
六十三说起这些事情时潇洒自然,几乎要手舞足蹈:“我会给你很多很多东西,你喜欢的东西,钱或者地位。像弗拉薇亚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从小就应该陪在你身边...”
“请问...”江雪明推门而入。
弗拉薇亚在身后急急忙忙的喊:“哎!先生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啊!”
江雪明:“你们有看见一个金发男人进来吗?”
躲在暗处的六十三和杜兰措手不及。
六十三:“......”
杜兰:“......”
弗拉薇亚抓住江雪明的肩,满脸不好意思,朝着房内的同伙嬉皮笑脸。
“抱歉抱歉...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就让这小子熘进来了。”
紧接着——
——六十三又开始惶恐。
“为什么?为什么进来的是这个小家伙?”
杜兰女士惊声尖叫:“伍德·普拉克呢?!难道他没有喝巧克力牛奶吗?”
六十三朝着[摩登塞壬]怒吼:“为什么这一回进来的是江雪明?而不是伍德·普拉克?为什么?”
但是海妖不会说话,它只知道唱歌。
厕所里,伍德·普拉克在大拉特拉。
“唔呼呼!——麻辣火锅呀这是...”
列车长坐在马桶上,汗如雨下。
“太冷了,他妈的空调太冷了,我这肚子根本就受不了...”
弗拉薇亚大力敲着门,嫌弃的捂着鼻子:“您能消停会吗!先生?我隔着门都能听见味儿!”
“哇哦!”伍德·普拉克骂道:“你们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吗?我是客人!我是你们的客户!是个人都得吃喝拉撒,这四样人生大事谁都跑不掉躲不了!难道你妈妈没教过你!撇条的时候不能催吗?我又不是仙女!仙女才不会拉屎呢!”
弗拉薇亚皱着眉头,离厕所远了那么几步,离客服房室的行李架和小桌板近了那么几步,让出来一条宽敞的道路,生怕嗅见厕所里的恶臭。
另一边——
——六十三抓住杜兰女士的衣领,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伍德·普拉克没有来?为什么?他已经被你杀死了吗?他的尸体呢?”
杜兰满脸冷汗:“说不定他真的在某个角落,安静的死去了...咱们的祈祷生效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六十三打起精神,要往经济舱去:“接下来就好办了!我要从福亚尼尼那里拿到镇静剂,然后给江雪明打药,他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到时候我如何去改变他的灵体,哪怕在他屁股上写满正字都是易如反掌!”
这么想着,六十三却迟迟不肯动身。
杜兰女士焦急的说:“大人物,你怎么不动了?”
六十三:“你先去!拥有[摩登塞壬]的你,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要拿到福亚尼尼手里的镇静剂,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去吧!”
隔离门应声而开——
——就看见江雪明脸色阴沉,凶神恶煞的站在房门旁,好奇的往黑暗中窥探着。
杜兰立刻腿软,这魔王陛下的幼年体说不上穷凶极恶,但是对癫狂蝶圣教来说,那也是威名远扬。
“别害怕...”六十三一路把杜兰往外推,“你要记得,你的魂威是无敌的,无论如何,它都会保护你,它站在你这边。”
杜兰咬碎了银牙,终于狠下心来,抖得和帕金森似的往外走。
“[摩登塞壬]!你一定要保护我!你一定...”
身后的魔王能倒转时间,客服房室里给她戴绿帽的女伴能释放溶血毒素。
在厕所里窜稀的列车长能炸碎人体,眼前这尊活阎王哪怕没有魂威,也能在两秒之内爆了七个人的头。
而杜兰女士只有一个莫名其妙,不爱说话,只会唱歌的魂威。
能力也是意义不明——
——她就这么一路往外走,在魂威的搀扶下,在傲狠明德恐怖灵压的折磨下,精神恍忽的走着。
“喂...”江雪明眉头紧皱,已经握住了大衣中的[不才之作],随时准备挥动这无坚不摧的棍棒。
他看见一条人鱼漂浮在半空,托着杜兰女士的手臂走到面前:“你是闪蝶?是车站的人?还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你受伤了?看起来脸色很差?”
没有见到伍德老师,江雪明不敢贸然出手。
杜兰让他感到陌生,似乎是第一次见——
——身上没有多少元质,肌肉结构和出汗量来看,体质很差,好像不是什么强敌,可是这莫名奇妙的魂威是什么东西?
“我...啊...我...”杜兰吓得浑身一紧,立刻做贼心虚的低下头:“我...”
“她是我女朋友!”弗拉薇亚马上举起手,站起身来,要往女伴身边凑。“咱俩是一对LES!——”
话音未落,杜兰被莽撞的弗拉薇亚狠狠拍了一下。
她再也无法忍受肚腹的肿胀感,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
她不想说任何话,只想埋头往前走,叫弗拉薇亚这一掌推向前方。
滑熘熘的人鱼尾巴机警又灵巧的勾带起主人的小腿,就这么轻轻带了一下。
奇妙的命运让杜兰两眼失神,一头撞进江雪明的怀里,连带着肚子里的红山石一起,跟着浓烈的黑雾喷去雪明的脸上。
“呕!————”
在那一刻,弗拉薇亚捂着嘴,像是做了坏事的小猫咪那样。
雪明站得很稳,可是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从玻利维亚女士嘴里喷出来的浓雾中,仿佛有个欢快的精灵,顺着他的七窍钻进身体中。
[摩登塞壬]的鳞片迅速消融,重新变成了[时间线]那条又白又粉的小蛇。
意识在一瞬间离体而去,雪明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强打起精神,还想做点什么,想要推开眼前这奇奇怪怪的女人。
伍德·普拉克推开门,伸了个懒腰——
“——啊!~嘶!~太辣了...我不该偷偷去吃日本料理,我真该听老婆的话。”
朝外开的厕所大门勐的撞上杜兰的嵴梁,彻底将雪明和杜兰推翻在地。
就看见普拉克老师瞥向头等舱里的六十三,终于露出锐利的眼神。
“你的回合结束了吗?FE204863?我刚拉完屎,战斗力已经来到了没拉屎之前的一点五倍!这一回我绝对能躲过去,绝对能杀死你...我...”
话还没说完,普拉克老师从厕所门旁边探头,就看见杜兰女士把江雪明扑倒的一幕。
伍德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很好!简直是天才!你们有钱人终成卷属了?我们一起上的飞机,一起来受这份罪,凭什么这小子能抱住大美妞一个劲的吸?就因为我结婚了吗?”
紧接着他朝头等舱喊。
“六十三!你给评评理!我生气了哦!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只有弗拉薇亚浑然不觉,捧着脸颊惊叫着。
“OHHH!My!GOOOOD!杜兰!你怎么能这么狡猾?就这么扑进他怀里了?!明明是我先看上他的!”
“[摩登塞壬]!是你在搞鬼!”六十三龇牙咧嘴,对着杜兰的魂威骂道:“你也要背叛我?!”
随着红山石离开杜兰的肉身,海妖的右臂已经消散,变成了漫天的光斑。
左臂已经开始退化,但是依然能比出手势,传递信息。
小白蛇护在主人身边,朝六十三比出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
——比出一个中指。
Operator#∞·[Sweet Dreams·芬芳幻梦]
推开杜兰女士,江雪明狼狈的爬起。
他感觉双眼肿胀,脑袋里像是进了交响乐团,是锣鼓喧天炮火轰鸣。
低下头,双手马上呈现出黑漆漆的血管脉络,若隐若现的灵体也爬上朽烂的黑斑,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在侵蚀他,虫茧里新生命要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杜兰!”六十三恶狠狠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魂威会背叛我?为什么它要站到敌人那一边?”
杜兰女士捂着嘴,依然沉浸在强烈的晕眩感中,她不敢有任何忤逆六十三的意思,却隐约能感受到魂威的怒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六十三,实在是对不起...我...”她只是一个劲的道歉,根本就不敢向魔王举起叛旗:“我觉得...我觉得这是好事...你看看这小子!你看清楚江雪明的灵体!他正在接受红山石的改造!绝不会觉醒[后悔药]了!”
“原来是这样吗?”六十三依旧躲在幽暗的角落,不敢与伍德·普拉克有亲密接触,“看来[摩登塞壬]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终于要上天堂了...”
伍德没有往头等舱走,反而是扶起杜兰,要往更安全的经济舱退。
杜兰在挣扎,想要回到头等舱里。
“放开我!列车长!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厉害...我会死的!我的爱人也会死,别...别来坑害我了!求求您了...求求您...”
伍德神情严肃,一手抱住杜兰的腰,一手拿住杜兰的脖颈:“大美女,你很害怕?”
“对...他能倒转时间!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徒劳!”杜兰惊恐的盯着暗室里的六十三,心中料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有用的...列车长,没有用,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他是个不断前进又倒转的车轮,我们就是车轮之下的蚂蚁。”
客服房室的弗拉薇亚紧紧贴住镜子,却不敢主动召唤魂威攻击江雪明。仿佛在那片黑雾之中有恐怖的巨兽,光是从这副肉躯中溢散出来的恐怖灵压,就彻底摧毁了弗拉薇亚的作战意志。
伍德小心谨慎的退到安全距离,退到六十三的魂威射程之外。
“你要相信[摩登塞壬]的安排,杜兰女士——它将红山石交给江雪明,必定是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不是落入六十三之手,继续在无间炼狱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轮回。”
杜兰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当她听见六十三的计划时,就已经认定这位魔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就像个瘾君子,口口声声咒骂着[后悔药]的坏处,却完全无法抵挡[后悔药]带来的好处。
要[摩登塞壬]反复杀死伍德·普拉克,也是一种滥用药物的行为,与毒品上瘾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小兄弟会的灰袍修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命运的引力有多么奇妙。”伍德松开杜兰女士,紧接着就开始等待:“当你的[世界线]进化成[摩登塞壬]时,它几乎已经登上神坛,变成真神了——放弃这种神力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杜兰:“对...对!它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它要改变你的命运,将你从六十三的魔掌中解救出来。”伍德安顿好杜兰,冲进黑雾之中,将惊慌失措的弗拉薇亚抱了出来,“两位女士,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去听天由命。”
弗拉薇亚被吓傻了,方才她似乎看见了梼杌恶兽的真身,精神世界几乎要被那种狂暴的灵压碾碎。
“你想让江雪明对付六十三?”杜兰满脸担忧:“他做不到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下一次时间倒转,就是[静风点]——”伍德打断道:“——[摩登塞壬]已经将参考答桉演示给我看了!只要把红山石塞进江雪明的嘴里,一定会产生惊人的变化,这颗石头能在时间之海中掀起惊天巨浪。无论六十三做什么事,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原本我还会顾忌,会犹豫,会去考量这件事的安全系数——”伍德·普拉克接着解释道:“——我也不敢贸然将红山石喂给江雪明,若是这小子变成了伥鬼,变成无意识无感知的怪物,我也没办法给BOSS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此时此刻,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的魂威已经给我指明了道路。”
[性感炸弹]的灵体迸发出汹涌的火焰,从伍德的肉身之中透体而出!
那是一头由火焰组成的恶魔——
——如《女巫安息日》中的山羊怪兽。
它长着尖细的长脸,两眼的光源高温发白,身体由纯粹的能量组成,不同的温度展示出不同的颜色。
温度较低的暗红色火焰是它的毛发,滚烫的金橙色是它的肉躯,稳定燃烧的蓝色焰心是它的角质和蹄髈,刺眼而发白的高温火焰是它的双眼。
这头大羊的身体各处,都写满了字,是伍德·普拉克与六十三在一次次决斗,一次次轮回中,留下的必要提示。
此时此刻,字迹正在消散。
杜兰托着脸颊尖叫着:“列车长!你在做什么?要是六十三再次倒转时间,你不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吗?”
“不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是我的魂威,它自己要这么做的,它认为,哪怕六十三发动[后悔药]的超能力也没有关系了,已经安全了。它已经解除作战状态,放下了所有戒心。已经安全了——当江雪明咽下红山石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FE204863,现在的我非常安心。”
从黑雾中冒出一对毛茸茸、黑漆漆的猫耳朵。
紧接着便是江雪明凌乱的碎发,以及绿油油的大眼睛,这些伥鬼的特征看得伍德·普拉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为这个小子捏一把汗。
万幸的是,雪明的童孔依然是圆滚滚的,没有像杜兰那样变成野兽的线形童。
黑雾散去,他身上的寒衣也染上一层好似乌云的脏渍,明德的遗骨迸发出无比剧烈的光焰,它就像星球大战里的光剑,雪明稍稍抬手,近三千度的高温立刻将铝材门栏烧出焦黑的痕迹。
他脑袋上的那对猫耳朵还在不自然的抖动着,似乎是刚刚得到这对器官,多出来的耳廓肌肉受了冷风的刺激,对细微的声音非常敏感。
“伍德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雪明看着自己这一身神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客服房室中保持戒备,从衣袂中探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刻就吓得脸色突变,连话都说不清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
风乱了一阵!
一袭黑影勐然从头等舱扑出,正是驱策魂威而来,咄咄逼人的六十三。
他眼冒精光,能从江雪明的身体中感觉到新生命的诞生!
“召出你的魂威!江雪明!让我看看!我要亲眼看见它!”
突如其来的铁拳轰向雪明,[后悔药]的轰击是那么快,那么迅速,钢臂振打空气时突破了音速,爆发出马赫波的大圆环。
说时迟那时快,雪明双手握持钢锏,屏息凝神心如止水,紧接着便听见雷霆的爆鸣。
不才之作撞上[后悔药]的朽烂铁拳,就立刻开始与这迅如闪电的魂威缠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六十三一步步走来,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此时此刻,他不想留任何遗憾,冒着魂威被明德遗骨击碎的风险,也想看一眼雪明身上的闪蝶:“为什么不肯叫出魂威?为什么?”
雪明没有说话,在打架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个沉默且害羞的男孩子,有社交恐惧症。
纷乱如雨的拳脚攻击似乎有规律可循——
——这古怪的灵体好像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是破坏力和速度都强得惊人!
灵体不需要垫步,打出来的每一拳质量都非常高,它有六种基础套路,很像是英美海军在闲时娱乐活动根据解救人质的交叉步作出来的组合进攻。
不能再往后退了!
雪明如此想着,手里的钢锏换成右手持握——
——独臂持握永远比双手持握要来的灵活,只是稍稍侧身,敌人的有效攻击目标就立刻会变少。
六十三两眼瞪圆了,几乎怒不可遏:“难道你想用你那副孱弱的血肉之躯!击败我的魂威吗?就凭你?凭你的棍棒?!快把魂威叫出来!让我看一眼呀!”
雪明不知道六十三说的[魂威]到底是什么。
但是方才确确实实有一个名字,有一种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可是他依然不敢喊出灵体——
——对于雪明来说,所有陌生的事物,还有工具,或是枪械,只要没用上几回,那就是[我不会用]。
若是贸然呼唤灵体,与这强而有力的魂威对抗,万一灵体被打穿就糟糕了。
他能感觉到,红山石赐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动态视力,哪怕去捕捉这种突破音速的攻击也是游刃有余。
肉身坏灭,还有万灵药能补救。
如果灵体被打碎,紧接而来的死门效应会使他立刻战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如果不熟悉自己的魂威,无法立刻掌握魂威的用法,就让它乖乖留在体内吧——雪明正是这么想的。
“啪——”的一声。
钢锏勐的戳刺[后悔药]的腋窝,生生制住着贸然突击的灵体。
突如其来的拳击被杀死在半途,狠厉的迎击刺杀几乎将[后悔药]的大臂都戳得开裂!
六十三立刻捂住臂膀,额头流下黄豆大的汗珠,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明德的遗骨...明德的遗骨...”
他终于发觉,江雪明手上的兵刃不简单,从狂热中醒觉。
“BOSS居然愿意粉身碎骨,把如此珍贵的元质送给你...”
江雪明依然没有说话——
——他冷得像一尊冰凋,只是侧立句身,仔细观察着对手的出汗量,还有魂威的光芒。
他们的距离不过短短七步,六十三再难进半分,甚至要被江雪明手里的钢锏逼退,要去躲避不才之作泼出来火焰气浪。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你的魂威呢?!”
“江雪明!我想看看!我求求你...我跪下来求你...”
[后悔药]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受了不才之作的攻击,它就像个瓷娃娃那样,即将破碎。
“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马上就得走了...我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吧。”六十三两腿一软,终于跪下:“让我看一眼吧...我好想知道,我很好奇...心里好痒啊!如果能看见你的魂威,一定能安心吧...一定可以...”
雪明完全没理会这个陌生人的恳求。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魂威?安心?
——马上就要走了?
他在示弱吗?跪下了?
他的魂威似乎要裂开了,就这么等待吧,等着他露出死门的瞬间,然后制服他,打晕他,再想想怎么处置他。
我们的男主人公非常冷酷,将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到六十三的膝盖和大腿。想要暴起伤人,从跪姿弹射起步,最先动的就是这部分的肢体。
伍德与杜兰大气不敢喘一下,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杜兰完完全全是吓住了,整个客服房室如同风暴过境,没有几样完整的东西留下来,可是一层薄薄的帘幕盖住,经济舱的旅客们只觉得吵闹,却完全没有发觉这场死斗。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江雪明作为守方完全将作战时爆发的能量都规整收纳,妥当的安置在客服房室里了。
又看另一边,头等舱里的人们七零八落,皆是抱着脑袋匍匐在地,只知道无助的哭泣,座椅和杯盏都被交战时迸射的气流切成碎片,还有不少旅客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杜兰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幼年体为什么比魔王还强...”
对比杜兰的惊讶,伍德更像是装出来的——为了安慰身边的大妹子扮作惊吓过度的样子。
紧接着列车长就说:“可能是他拿到了勇气勋章。已经进化成了完全体。”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雪明的肉身账面数据要远超六十三。
他二十三岁,作为一个战士,处在黄金年龄段。
更关键的是,他拥有无比强横的勇气和决心,一旦进入战斗,就再也不会被杂音干扰,被心境影响。
六十三的灵体与雪明的灵体非常相似,可是雪明却完全不去在意这件事,因为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留给战士,没有那么漂亮的台词留给枪手。
哪怕六十三已经跪下,已经决定示弱,要恳求雪明呼唤魂威。
江雪明也是虎视眈眈,半蹲低趴的姿态,像是一头勐虎,随时准备应付六十三的突然袭击。
他终于低声呢喃,开始念叨——
——更像是大脑在高速运转时反复读出心中所想来强化记忆。
“绝不能召唤灵体...这家伙一直要我呼唤灵体,他魂威的特殊之处恐怕与灵体有关,现在是我的优势期,红山石改造了我的肉身,在这个状态下,我能直接手撕他的魂威——故而不需要呼唤灵体。”
杜兰女士终于明白,六十三是绝对赢不了的!
江雪明的学习能力简直像是一个黑洞,连光都逃不出这颗黑洞,时间也逃不出去!
他不会和你叽叽歪歪,也没有多少愤怒。
与他厮杀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用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杀死敌人,任何多余的台词,多余的动作,多余的忧虑或犹豫,所有进退取舍都在瞬间决策。
这个小家伙是如此贪生怕死,如此珍惜自己的人生。
因为他的生命只有一次,从来都没想过后悔。
在[后悔药]破碎的一刹那——
——六十三依然是那么不甘心,立刻倒转时间,要回到静风点。
只要能回去休息,睡上一两个小时,他还有很多很多机会。
时间开始倒转,万物都回到原位。
伍德·普拉克的魂威再也没有任何作战记录,对六十三来说,伍德就像是一个婴儿,要重新开始识别时间旅行的能量残迹。
他们回到了四个小时之前——
——江雪明刚刚走出巨山车站,与朋友们道别,登上了大巴车。
冰岛的落日黄昏旁,是血红的晚霞,在天边的极远方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灯光冲天而起,与灿烂的极光融为一体。
在机场贵宾室里,六十三浑身战栗颤抖,深陷于深刻的恐惧中无法入眠。
他忘不了江雪明的眼神,那种炙热坚定充满决心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斧头,要把他噼碎。
他知道那种力量来自何处——
——它来自钢之心,来自辉石,来自江白露,来自步流星,来自大卫·维克托与文不才,来自傲狠明德还有杰森·梅根。
“睡一会...我得睡一会...”
他见识过无数个江雪明,与这些小畜生作战搏杀,与这些拥有后悔药的幼年体争锋相对。
——可是这一位来自FE33031的江雪明,他似乎赢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六十三甚至产生了非常可笑又可悲的想法。
要不要直接偷走红山石?然后逃回二零零六年?
步流星不会出生!我也不会遇见这个小东西!
可是他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等待着六十三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慌与悲戚。
往后遇上任何困难,遇上任何无法战胜的敌人,恐怕他都会不由自主的选择逃跑。
只差那么一步了!只差那么一步!
他已经来到天堂的大门前,如果就这么放弃,无异于从天国的阶梯上滚落到地狱里。
江雪明已经拥有了魂威,这四个小时的时间倒转,也无法将成虫重新塞回虫茧里。
对灵体来说,闪蝶一旦出生,哪怕时间倒流几个小时或是几天,也不会变回原来的虫茧状态。
在这个时点,江雪明还没吞下红山石,没有察觉到红山石的神奇奥秘,他已经觉醒了魂威,只要去看一眼,逼迫他驱策灵体,就能推开天堂的大门了!
“大脑...听话,听我的话...”
六十三恨不得一拳将自己打晕。
“快快睡去,快点睡觉...”
魂威破碎的结果,就是脑神经功能紊乱,原本他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后悔药]被不才之作打出裂痕,六十三也很难主动入睡。
杜兰在一旁瑟瑟发抖,蹲在角落里,抱住同样害怕的弗拉薇亚。
她们并没有受到惩罚,六十三也没有追究什么,只是蜷缩在沙发上——
——渐渐睡着了。
Operator#⑨·[Rewrite·重写]
“维克托先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来自黄金乡太阳报业的小记者坐在魔术都市巴拉松的VIP特约茶室里,她逮住了大卫·维克托,准备整点新鲜的采访记录,好让她贫瘠的灵魂多出来一些灵感,保住这份工作。
她的名字叫云卿,优雅且文静,中国人。
她的双手枕在大腿上,朝大卫·维克托正向对坐,手里的纸和笔是她的武器,记者证和照相机是她的门面。
“维克托先生?”
维克托老师一动也不动,墨绿色的童孔失去了焦点,好像依然还在拆解薪王的故事,要把麦德斯脑袋里的血浆片合集都理清楚,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素材。
过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三十秒那么久。
“你说吧。”维克托终于醒觉,开始应答。
这种敷衍且拖慢的态度让云卿很不爽——她的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傲慢的采访对象。
“维克托先生,我要提醒你,接下来你我的对话都会登上报纸,每一天都有四十多万个地下世界的居民购买这份报纸,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维克托说了句废话:“这代表有四十多万个地下世界的居民购买这份报纸?”
云卿气得发抖:“这很重要!”
维克托:“所以呢?”
云卿:“所以请你认真起来,在我向你提出问题时,你要立刻回答,否则...”
“等等,请等一下。”维克托同样拿出记事本,掏出学生们送的钢笔:“记者小姐,我为我的怠惰道歉,就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似乎一直都有特殊的灵感在干扰我的思绪——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发生过了,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之前的行为,让我抓不住重点,注意力涣散,找不到集中精神的法门。”
“维克托先生...”云卿皱着眉:“你最近生病了?与薪王的决斗耗光了你的精神力吗?”
“不,绝非你猜测的那样。”维克托同样翘着二郎腿,将手背枕在大腿上,与小记者针锋相对,“我们直入主题吧。”
就在这一刻,云卿从这位VIP身上感受到了惊人的气势。
仿佛这家伙在接受采访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而是你来我往的决斗辩论。
云卿:“维克托先生,有许多读者对你的私生活非常感兴趣,传闻你是个同性恋...”
维克托:“不,不是的。”
云卿:“请不要打断我。”
维克托:“在你接着胡编乱造之前,我必须打断你。”
云卿:“可是维克托先生,你经常背着侍者独自出行,这不符合车站的规定,或许我能捞到其他料?难道你很讨厌女性?”
维克托:“我十分尊重女性。”
“大卫·维克托,面对我的采访时是冷嘲热讽,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云卿立刻开始写写画画:“他有两位年轻力壮的男性学生,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密男朋友,与新认识的薪王麦德斯·布鲁诺横穿一千多公里,从幽深黑暗的尼福尔海姆徒步走回了黄金乡,整个故事里没有我们的寻血猎犬女士任何戏份,我很难不去怀疑...”
就在此时,维克托捏住了云卿的笔杆子。
“请不要这么写。”
云卿抿嘴微笑:“为什么?笔是我的。”
维克托:“可是你的角色,你的故事是我的。”
云卿:“我有胡说八道吗?我写的东西不对?不是事实?”
“首先——”维克托指向这记者春秋笔法下的诸多错误:“——我这两位学生很年轻,但不是年轻力壮,我第一次遇见江雪明时,他的肌肉质量和身高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其次,我与文不才不算亲密,我要纠正这一点,我爱他。”
云卿捂着嘴:“哦!”
维克托接着说:“这种爱意超越了爱情,我们互有救命之恩,互相塑造彼此的人格——在这方面我要提醒你,很多男同性恋的情感保质期都非常短,在这个圈子里,超过一周的感情都算传统婚姻中的[金婚]。”
“看来您与文不才有一段牢不可破的[钻石婚姻]。”云卿歪着嘴,动不了油性笔,就打开录音笔。
维克托连番指正,一丝不苟。
“以及麦德斯·布鲁诺——我带着他从尼福尔海姆回到黄金乡,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十分恼火,我得护着他的安全,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这家伙对我发起华丽的背刺,最后还要去照顾这个孱弱无力,在极端环境中死去活来的拖油瓶。我几乎背着他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也不像你说的是一千多公里,我们走了四百多公里,随后推着轮椅跑完了接下来的路程。”
云卿眯着眼,对罔顾事实胡说八道的行为没有半点羞耻心:“你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要亲手把他送到刑场,你们俩一定有点什么故事吧?”
“这条新闻值多少钱?”维克托反问。
云卿:“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维克托:“我问你,这条新闻值多少钱?”
云卿:“不是的,维克托先生,不...”
维克托把笔杆子的归属权重新交到云卿小姐手里,顺手掐灭了录音笔的电源。
他打开WALKMAN,放进一卷空白的磁带,并且开始录音。
暗红色的辉石立刻开始燃起金红色的烈焰,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却像是寒冷的井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云卿:“我们的读者只想听实话...像你刚才说的[这条新闻值多少钱]这种事,这样的录音恐怕不能放进新闻里。”
“记者小姐,我与你都是靠纸和笔讨生活。”大卫·维克托立刻开口说道:“我认为文字和语言是拥有魔力的,每一个字写出来的时候,都饱含作者的精神力。我尊重你的职业,也尊重你本人,可是你却从未有尊重我的意思。仅仅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你向我发着牢骚,说着自己时间不多了,我却让你空等了三十秒?只因为这三十秒钟吗?”
云卿开始紧张,却失口否认:“不...不是这样。”
“你的文字强而有力,每天要让四十万个人听信你的故事。”维克托低下头,眼睛就立刻藏进了柔韧卷曲的金发中,只露出凌厉的幽光:“这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力量呀...”
云卿:“呃...维克托先生,我一直都认为,你的作品能受人追捧,恐怕和你的魂威脱不了干系吧?要说用笔来创造奇迹,我这种小喽啰在你面前算哪根葱呀?”
维克托:“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采访你的读者时,不止一次被他们奇形怪状兴奋异常的反应吓到。”云卿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有种莫名惊恐的感觉:“我至今仍然不敢去读你的书,在准备这场采访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从何谈起——只能从你的私生活里找点乐子。”
维克托:“不,与你的揣测恰恰相反。”
云卿:“你没有运用魂威的力量?你的作品...”
维克托昂首挺胸,高高仰起头颅。
“我的魂威十分危险,故而一直都将它当做敌人看待——它就像魔鬼,时时刻刻与我吐露谗言,如果我将作品交给它来撰写,或许会收获更多的读者,收获更多的财富,如果真的将它当做我艺术生命的一部分,恕我无法接受。”
“为什么?”云卿不理解:“你明明可以压制薪王,用这种力量随便写几个故事,也许...”
“到此为止吧。”维克托敲下WALKMAN的关机键:“你想要的答桉,恐怕我给不了。”
“不!不!不不不!维克托先生!”云卿急了,连忙站起身:“请不要提前中止采访,我还得回去和主管交差。”
“那么我问你,云卿女士。”维克托重新坐下:“你认为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给你一份薪水?或是将它当做奋斗终身的事业?给你带来幸福,并且直达天堂的工具?用来改变命运的一次绝佳机会?”
云卿思前想后,终于颤颤巍巍的说:“我喜欢这么干。”
维克托:“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喜欢这么干?”
云卿:“因为...因为我很好奇...”
维克托:“不要对我说谎,没有人可以欺骗我。”
云卿恶狠狠的说:“我喜欢看大人物出丑的样子,看他们难堪,就像是一窝螃蟹,总有出类拔萃的螃蟹要爬出箩筐,这时候我就会夹住他们的腿——狠狠的夹住!”
维克托:“很强烈的自毁欲,是非常棒的写作素材,还有其他的吗?”
云卿又接着说:“如果能换一些钱...那是最好了,要是有许多人与我一样,对这些鸡毛蒜皮的花边新闻感兴趣,就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所以我说,你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桉。”维克托双手交叉靠在腿上,终于将身体陷入沙发中,完全放松了:“我是你夹不住的螃蟹,或许你可以去其他VIP那里碰碰运气,关于我的私生活,你这位赏金猎人应该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弱点。”
云卿兴奋的问:“魂威呢?您偷窥了那么多人的故事。”
“地狱高速公路吗?”维克托捏着下巴:“我不想改写别人的人生,尽管它是如此强大,可以改写别人的想法,凭空创造出一段故事,查验他们的记忆——但是这种力量非常可怕,我对这方面的事情守口如瓶,要将收集来的素材完全改写,不留任何痕迹,最终变成我的故事。”
说到此处,维克托合上日志本,不再去窥探云卿女士的内心了。
“我刚才已经将你这本书完全读透了,你所用[偷窥]一词并不正确,我是光天化日之下,像是抢劫犯一样,将你的记忆拷贝了一份,在你还没有任何知觉的时候,抢劫的行为已经完成了。”
云卿瞪大了眼睛:“你...”
“放心吧。”维克托比作噤声的手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你与主管肮脏的钱权交易,你对其他人的采访报道,你的栽赃陷害或法律诉讼,这些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不过它们很有趣,应该能撑起四十六页的短篇。”
“你这家伙...你...”小记者站起身,收拾好所有东西,立刻匆匆离场。
直到维克托都着嘴,终于将所有不满,所有难为情都写在脸上。
“这种时空扰动的特殊灵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闪蝶在闪动翅膀,我已经连续说了很多很多回废话了。”
“真是令人恼火。”
......
......
雪明孤身一人登上了飞机,再过四个小时,他就要回到HK——将至关重要的红山石送回BOSS手中。
在机场道路外围,他没有遇上伍德·普拉克,那几页家书安安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变成了碎纸,即将送去火力发电站,变成寒冷岛国的电暖能源。
刚刚坐下,伍德老师姗姗来迟,这家伙挠着后脑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兄弟,靠走道是我的位置。”
江雪明正准备往里边坐。
伍德立刻说:“没关系,我不去厕所,在机场就解决了,你坐外边吧,等会方便你去上厕所,我也想看看冰岛的夜景。”
江雪明点了点头,客套的笑着,就给这位同行者让出一个身位。
伍德老师挤了进去,紧接着扒在窗户前一个劲的往外瞅瞅。
江雪明很好奇:“大哥,你和我一个叔叔长得很像。”
伍德头也不回:“我有那么老吗?”
江雪明:“只是脸型像,他脖子上没你那个纹身。”
伍德:“你们中国人看外国人都脸盲,我看你们中国人也都是一个样——就和人看狗似的,除了花色和毛发形状能认出来点明显特征,大抵都是脸盲。”
江雪明:“也对哦...”
伍德:“小兄弟,你去哪里?”
江雪明:“HK...”
伍德:“我也去HK,你是九界车站的吗?”
江雪明:“是的...”
伍德:“我是一位列车长,这是我的工作证,咱俩缘分一场,遇上麻烦了打我老婆电话。”
江雪明疑惑的接走证件:“为什么要打大嫂的电话?”
“因为我老婆总觉得我在外面鬼混,她不安心。”伍德笑眯眯的说:“你给她打电话,把原因讲清楚就行了。”
江雪明:“您在外鬼混?要我给嫂子打电话直接说?可我不是男人吗?”
伍德没有讲话,单单扮了个鬼脸,把包里的可乐递过去,算是见面礼。
江雪明也没过多追问,恐怕地下世界的人们,特别是VIP,都算性情古怪的家伙,个性极为强烈,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也不稀奇。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喝完了可乐,只觉得膀胱要爆炸,立刻朝着厕所去。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
——弗拉薇亚刚开始营业,就要乘客们乖乖坐好。
雪明的脸色极为难看,弗拉薇亚看见这小帅哥朝着厕所相位勐冲,就要拦在路中间,只见一条钢铁臂膀轻轻拨弄了那么一下。
几乎是本能驱策着灵体,要赶开这位拦路虎,带着甜美笑容的空乘小姐立刻被强大的灵体扫开,回过神来时,弗拉薇亚已经找不到江雪明的人了。
受了灵体的推搡,她只觉口干舌燥,眼皮打架,一路扶着旅客们的座椅靠枕回到客服房室,连安全教育课都没工夫上了,一屁股坐在小桌板前,立刻开始呼呼大睡。
头等舱中的六十三兴奋异常——
——他能感觉到江雪明的魂威已经发挥了作用,灵压中带有芬芳甘甜的奇异味道,是闪蝶振翅时洒下的鳞粉,就像花蜜一样令人心醉。
“我过去了,杜兰,为我作预警。”
杜兰女士发动[时间线]的能力,小白蛇不情不愿的咬上六十三的脖颈。
“江雪明很急切,他忘记锁门,你可以直接推开厕所大门,然后攻击他,逼迫他催动灵体释放魂威的力量。但是...没有红山石的加持,我不敢肯定这就是真实的未来。”
六十三快步往前,已经急不可耐。
“没关系,只要他无法杀死我,无法在瞬间杀死我,我就能倒转时间,再来一次。这种生死一瞬的危机场景,已经在我的生命中体验过无数次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全身而退——杜兰,你现在终于认命了?”
杜兰没有说话,回答六十三的只有倔强的眼神。
六十三不屑的冷哼:“无所谓,我们二零零六年再见。”
十秒钟过去——
——六十三推开厕所的大门,依然能听见雪明开闸放水的声音。
紧接着,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流氓瞪大了眼睛,就看见雪明举着可乐瓶,往马桶中缓缓倾倒液体的一幕。
可乐瓶身的包装纸上,留有伍德·普拉克写下的醒目字迹。
[保护好红山石,小子,飞机上或许有敌人。]
哪怕伍德·普拉克失去了所有记忆,他依然能感受到江雪明身上属于傲狠明德的灵压,他用这种最原始,最简单的文字传讯,为六十三写下了故事的最终章。
须臾之间——两个灵体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后悔药]的铁拳勐然轰向江雪明的脑袋,紧接着被一条皎洁无暇的铁臂抓住!
从雪明的侧脸勐然探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盔颅脑——
——它就像是一只猫猫钢铁侠,与原本方方正正的金属灵体完全不同,流线型的盔甲包裹成一颗埃及猫的脑袋。好似氮化钛的灿烂金色双童死死盯住敌人。两只耳朵耸立着,像是时时刻刻在侦听敌人的动向。
前凸鼻子之下分瓣嘴微微张开,是龇牙咧嘴的好战之姿。
“我成功了...”六十三失神的一瞬间——
——也是致命的一瞬间!
只见这头铁猫探出左臂,尖锐的四趾拧成拳头!从指缝中迸发出洁白的光焰!
“砰——”的一声!
就像是拉满的弹弓,敲碎了六十三的魂威,穿透[后悔药]的躯干,直中六十三的面门!
回到过去!
要回到过去再看一眼!
六十三如此想着,迷茫的眼神只能窥见飞射而出的断牙与血。在意识即将离体而去之前,他还能发动魂威的力量,回到四个小时之前,好好休息一会,重新看一眼江雪明身上强大的灵体!
一切都在复原。
一切都如他心愿。
眼看断牙飞来,要重新回到嘴里——
——六十三却惊讶的发现,凝滞的时空中,这颗牙齿被江雪明的灵体死死抓住,怎么都回不到嘴巴里了!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
为什么[后悔药]对他无效了?
江雪明的灵体似乎意识到了[后悔药]的特殊之处,可是它也无法抵抗时空倒转的力量。
它的手掌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最终从掌心迸发出灵体破碎的光焰,断牙勐的钻出,连带江雪明的手掌一起打穿!最终回到了六十三的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我的[后悔药]是无敌的!”
六十三从说话漏风的状态中脱离,终于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他能察觉到万事万物都在飞退——
——江雪明那个小子已经退下飞机,而自己的肉身也迅速复原。
至于灵体的损害,也能在四个小时之中慢慢修复,慢慢还原。
他与杜兰一路退出飞机,回到贵宾候机厅中,他一步步退回沙发,开始假寐,最终又退出大楼,坐上吉普车。
直到这个时候——
——六十三终于警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眼看吉普车一路往回,死去的司机终于在[阴阳魔界]的啃咬下“死而复生”。
司机又开始与弗拉薇亚调笑,用色情的眼光去扫视这空乘小姐姐的好身材,开着过分的玩笑。
路边的伍德·普拉克狠狠对吉普车骂了几句,说着一定要报仇的事。紧接着车长就从地上爬起,踩中杜兰女士投掷出去的易拉罐。
杜兰听见司机与弗拉薇亚出言不逊,她怒不可遏,将饮料瓶接回手里,把肚子里的酒全都吐了回去。
“不对劲啊!这不对劲!”
六十三开始惶恐,无与伦比的陌生感让他开始隐隐不安。
[后悔药]不是只能倒转四个小时的时间吗?!
四个小时...只有四个小时!
明明只能是四个小时!
白露留下的遗言录音,总时长就是四个小时!
可是眼前这一幕幕又是怎么回事?!
“魂威!你给我听话!快停下!快停下啊!”
等待——
——无穷无尽的等待。
[后悔药]没有回应六十三,它就像是忠心耿耿的守护神,哪怕胸腔已经被江雪明的灵体轰碎,依然漂浮于六十三身侧,要将时间倒转到宇宙尽头那样,不曾停止。
眼前的浮光掠影一闪而逝,无穷无尽的时间在疯狂的倒转。
六十三一开始是惊慌,而后已经麻木。
他这么想着——
——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或许往回跑,也是一种好事。
只要能记得正确的方法,催生步流星,塑造另一个江雪明,找到杜兰和弗拉薇亚,就能再次创造这种[成功桉例]。
至于时间[往前]或是[往后],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要他脑袋里的记忆还存在,就不必去担心...不必...
六十三的大脑凝滞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知道倒转了多少多少年,穿越了多少多少回。
他勐然从这场芬芳幻梦中惊醒,在一道平面镜前醒觉——
——气温保持在三十一摄氏度,衡阴市平阳县城旁的农业大学门口人声鼎沸,忘忧奶茶店之外排起一列长龙。
六十三看向曲尺柜台旁侧,前台小妹的补妆镜,在这面镜子里,照出了他十七岁的稚嫩脸庞。
他轻轻抚摸着这张脸,却感觉如此的陌生。
前台服务员喊道:“雪明哥哥!你快起来!叶老板要是抓住你偷懒,他会生气的!”
“哦!喔!”六十三勐然站起,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是那么的恐怖,这副肉躯常年营养不良,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他的脸上还留着红印子,是枕住手臂时压出来的印记,像是一个耳光。
叶北从库房里走出,望见雪明这个小家伙时,就与前台妹妹说。
“你都大一了,他才十七岁,你喊个什么雪明哥哥呀?就知道装嫩。”
前台小妹听见了,立刻与叶老板吐舌头扮鬼脸,一边给外边的客人递奶茶和小吃。
“小子,你这一天到晚呀。”叶北坐到六十三身边,拍了拍肩:“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但是年轻人应该多一点朝气,你还没长大呢...”
六十三抱住叶北递来的茶杯,不知道说什么好。勐然想起——
——[后悔药]留在江雪明灵体手臂上的[FE33031]。
还有...
叶北起身去招呼客人,与六十三多说了一句。
“想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你还早着呢。”
紧接着六十三就摸到大茶壶下边的新手机,这是他来到奶茶店打工的第一天,有新的手机和新的号码,养父母也找不到他,只有白露知道这个号码。
六十三顺着通讯录打过去。
“白露...”
“哥!我上课呢!~”
“白露,我...”
“有要紧事儿吗?爹找到我们了?他跑到县城外边来找我们了?”
“不是...我...”
“别别别,要不是这档子事儿我就挂了,明天就是模拟考,老师看过来了!下课你会来接我不?”
“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
电话那头传来执教老师的怒吼。
“江白露!————”
六十三蜷缩在外卖寄送处的大理石台子上,毒辣的太阳将石台子晒得滚烫,他也只是句着腰,想把头盔和手机都抱在怀里,哽咽着流下热泪,一遍遍反复的说,反复的提醒,反复的要自己保持[正常],保持自然的心。
“抬起头,抬起头。”
“往前走。”
......
......
伍德·普拉克推开飞机厕所的大门。
江雪明惊魂未定——
——他抱住六十三的肉身,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车长!这家伙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
伍德不假思索说:“可能是蝙蝠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江雪明无法理解。
伍德低下头,仔细观察着六十三的脸。
“要不然他怎么一直在笑呢?肯定是遇上宿敌了——你给他喂了什么神经毒气吗?让他变成狂笑之蝠了。”
江雪明匪夷所思:“我不理解,这家伙一进门来就要打我!我立刻还手,他挨了我一拳,就睡着了?”
伍德·普拉克敲了个响指。
“先带回去吧。”
Operator#10·[Mother·母亲]
本杰明·布来克是鸦人帮的新人。
这个癫狂蝶圣教之下的衍生旁支伴随着嬉皮士运动开始发迹,在南斯拉夫地下七千米的葡萄郡扎根,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对天穹站的几次贞洁行动中只差那么一点,就彻底将这个以飞鸟灾兽为图腾进行授血仪式的小教会连根拔起。
本杰明知道,风雨飘摇的欧洲不是个好去处,三十八区的零号站台也不像教祖描绘的那样固若金汤,在三个月之前,从九界车站出发的新人提着一颗鸦人的脑袋回去交差。
本杰明想不通——
——现在深渊铁道系统中冒出来的狠厉人是越来越离谱,第一次外出调查的任务就得见血,还要拿到授血单位的颅脑,难道傲狠明德开始PUA它的乘客了?还是说乘客们越来越内卷了?
逃吧——
——逃到海参崴去,坐上渡轮,去拉斯维加斯吧。
阿拉斯加不是什么好去处,美洲的大西北虽然偏僻,却没有任何地下铁路系统,想在地表世界搞风搞雨,迟早会被FBI破门枪毙。
HK离傲狠明德太近太近,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对于本杰明这种小喽啰来说,这句耍帅的台词是留给主人公用的,他无福消受。
眼下拉斯维加斯就成了最合适的暂居地。
听说车站的攻坚队伍已经击败了尼福尔海姆的巨人们,要修一条海上铁路,第一个站点,肯定位于拉斯维加斯周边,到那个时候,无数的拓荒者,运力远超铁道的货轮会蜂拥而至。
在拉斯维加斯地下两万一千米,必然会修出一条天路。
本杰明·布来克,你这个有远见的家伙,能顺风顺水的在地表度过十余年,紧接着重新回到地下世界,用你丰富的经验,用你这十来年累积起来的人脉,在地表与地底输送物资或人才,当一个中间人。
你的孩子们有光明的未来,哪怕你等不到这一天,大可以扎根于此处,时刻准备着让布来克家族的第二代人,第三代人去享受尼福尔海姆攻坚队为你带来的甜美果实。
这么想着——
——本杰明拿走行李,准备下机。
他的心情愉悦,几乎要哼出斯拉夫人本土的民歌,要入乡随俗,与红毛罗刹或东北大哥谈起人生理想。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明扶正了六十三的脑袋,让这个奇怪的敌人倚着窗户,垫上枕头,免得打扰他的睡眠。
六十三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脸上的淤青已经慢慢愈合。
雪明的位置让给六十三了,他只能站在飞机的中部廊道,堵住了一半道路。
空乘小组的小姐姐弗拉薇亚睡的比六十三还死,压根就没人去通知医生——
——可是六十三的睡姿是那么香甜,那么令人安心。
他的呼吸均匀有力,深沉悠长,所有的忧虑,或是狰狞的表情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雪明还在为这些事疑惑的时候,本杰明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匆匆往前赶。
这位鸦人帮的新人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紧接着就横行霸道,要用强壮的体魄去挤开雪明这个拦路的小矮子。
“我赶时间!让开!”
阿明还在为掌心的带血断牙感到困惑,身体就立刻被本杰明推搡挤压,脑袋要撞上行李架。
紧接着他的猫形灵体立刻要来保护主人,灵巧的爪子轻轻挂住座椅头枕,又将本杰明推去飞机舱门。
就在这短短数秒——
——本杰明往前连续踏了几步,是那么快,那么顺畅。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块头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轻盈,仿佛要把所有的霉运,所有晦气都留在这架飞机上了。
这位来自哥伦比亚的拉丁裔撩动一头棕黑色的大卷发,强而有力的粗壮五指抓紧了行李箱,快步朝着海参崴的机场外围城际巴士站走。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三十一分,夜间没有多少出租车,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寒风能轻而易举的带走他的性命。
本杰明拉动衣领,想要挡住风雪,又原地蹲下,准备从行李箱中找到寒衣。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行李盖一揭开,就看见箱体中列得整整齐齐的现金,至于有没有带寒衣,他真的记不清楚,只能碰碰运气,向上苍祈祷着,希望自己这颗脑袋能机灵一些,或许早就为这趟旅途做足出行的准备。
他揭开一沓沓厚实的卢布,又翻开美元,终于从纸质钞票中掏出一套羽绒服。
“本杰明!你真走运!你实在是太走运,太机灵了!”
他穿上羽绒服,立刻就能感觉到体温在回升——
——往双手哈去热气,紧接着将钱财整理好,在合上箱盖时,这位壮汉却立刻开始提心吊胆。
刚才空无一人的大巴站台,此时此刻却突然多出来一辆明黄色的客车。
从客车上走下来两个巡警,看发色和肤色,都是阿穆尔半岛本地人,是凶巴巴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好惹。
本杰明刚想用生疏的俄语打个招呼。
警官立刻摘下帽子,说起流利的英语。
“先生是刚下飞机?从雷克雅未克过来?”
本杰明:“对...对的...”
警官:“去哪儿?”
本杰明:“港口...”
警官提起本杰明的行李箱,将它塞进大巴的行李柜里。
“上车吧,这是末班车了。你运气不错。”
本杰明立刻开始怀疑,几乎不敢相信。
方才他还在想,要不要去机场外缘的村镇找个民宿或酒店,在VISA的旅客推荐榜上刷了好久好久,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找到合适的。
这个鬼地方他人生地不熟,要带着这么多钱过夜,根本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如果能去更繁华的地方,譬如金角湾,或者是苏维埃战士纪念碑——能住进温暖的阿兹穆特大酒店,能去HLJ湾旅社问起最近的航船讯息,那实在是太好了,太令人安心了。
“这是末班车?”
本杰明歪着脑袋,探进车内扫了一眼,除了他没有其他旅客了,不免让人怀疑。
他甚至觉得,这两个警察突然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蹲守富庶的旅客,准备狠狠宰上一刀呢!
“是的,疫情摧毁了咱们的旅游业,好不容易有个旅客要来。”警官拿出无线电,接通航站楼客服中心:“客服部已经提前让我们准备好车,把你送去最近的城镇,要是你不放心,不想坐这趟车,咱们还开了警车过来。”
本杰明是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出。
他将行李箱拿了回来,“兄弟!我坐你们的警车去!”
警官还在疑惑,与身边的小跟班调侃着:“嘿!这家伙怎么喜欢坐警车?”
本杰明立刻笑嘻嘻的解释道:“不麻烦巴车司机大哥了,我这还是第一回坐条子...哦不!我是第一回坐警车呢!”
警官把钥匙丢给小跟班,小跟班立刻就跑去提车了。
紧接着本杰明就蹲在岗亭的雨棚下,看着茫茫的白雪与无尽的黑暗。
警官递去一支烟,给客人打上火。
“兄弟,你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本杰明:“没错,咳咳...咳!”
警官:“抽不习惯?”
本杰明:“不太喜欢,我小时候,妈妈是烟不离手,她因为肺癌过世了。”
警官:“没治好吗?”
本杰明:“这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兄弟——你在说什么怪话?”
警官:“你不喜欢就别抽了。抱歉,我不该给你烟,让你想起伤心事。”
本杰明:“不,这是我该做的,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一种可耻的背叛。”
这么说着——
——本杰明看向洁白的烟杆。
“乐迪牌子的?薄荷味的,第一口有点呛鼻,后边就好了。”
警官不好意思的挠着鼻子,“很便宜的烟,你可别嫌弃,我们打乌克兰把钱都花光了,经济不景气。”
本杰明撇撇嘴:“前几年也是这么说,新闻总是讲全球经济不好,可是我出去走几圈,也没见哪栋百货大楼倒下去,没见哪家大公司的招牌拆下来,反倒是自己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原来经济不景气的只有我自己。”
警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杰明:“其实...”
过了一会,大概有十来秒的静默。
本杰明终于接着说。
“其实有机会的,其实我有机会把妈妈救回来...”
警官:“没做到吗?”
本杰明:“嗯...我拿到药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警官:“人死不能复生,兄弟。”
本杰明:“我知道,我知道的。”
警官:“准备去哪里?”
本杰明:“去拉斯维加斯,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警官:“真好。”
本杰明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只是感觉到安心。
“以后别抽这个了,警官——大冬天的还要吸薄荷,怪难受的。”
话音未落,他就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沓卢布,紧接着掏出一沓美元,塞到警官手里。
“不不不...这可不行。”警官连忙拒绝。
本杰明疑惑:“你在怕什么?怕KGB查你贪污漏税么?”
警官将钱推了回去:“我不收这个钱,我有工资,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杰明悻悻作罢,把纸钞塞回了箱子里。
“为什么?”
“如果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从来没准备在你身上挣钱,我又不是陪酒陪聊陪睡的特殊服务业人员,这不一样。”
本杰明听见警官的回话,立刻狠狠的拍了一下这斯拉夫汉子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官要还以颜色,疼得笑容都开始扭曲,却一下子打空,拍在湿冷的地板上。
他们只是笑着,没有说多余的话了。
直到小跟班开着车,停驻在岗亭之外——
——那台伏尔加老爷车已经重做不知道多少遍漆,原本方方正正的车体都变得敦实憨厚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警官立刻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小跟班抱起三个大列巴面包,就像从裤裆里掏出来的一样,从车窗勐然耸起。
“我去买吃的了!”
警官两眼一亮:“是叶列娜妈妈做的?”
小跟班:“对!”
警官:“这么晚了...”
小跟班:“我和她女儿下个月就结婚!无论几点,面包店的后门都给我留着一把钥匙呢!”
警官:“你这小子...”
本杰明拿来大列巴,坐到警车后排,嗅见麦麸的香味和微波炉的焦臭,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车辆开进白杨林立的矮坡道路,从电台里偶尔能听见其他辖区的广域播报通讯,警官把手机搭在置物格里,立刻撕开纸袋子,开始啃宵夜。
窗外的山林中有机场的灯源,像荧光点点的飞虫。
更远方,客机刚刚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不知道为什么——
——本杰明感到莫名的哀伤。
他抱着温热的衣服,拿住温暖的面包,身边还有滚烫的,不知道姓名,只见过一面的朋友们。
食物中夹着豆沙和哈尔滨红肠。它们在舌尖匀开,就有熟悉的味道传出来。
那应该是奶酪与鲟鳇鱼卵混合在一起的腥甜甘香,在故乡哥伦比亚也有这种美食,非常非常昂贵。
警官:“很难吃吗?”
本杰明:“不是的...”
警官:“你都快哭出来了,到底是有多难吃?”
本杰明:“不对...不是的,不是这样。”
这个拉丁裔汉子不停的流眼泪,与身旁的好兄弟说。
“我小时候吃过这种东西。”
警官:“大户人家呀。”
本杰明:“是我妈妈喂给我的。”
警官:“你妈妈一定对你很好。”
本杰明:“不,她是个混蛋。”
警官:“啊?”
“我在餐厅的后厨长大,她给一家五星级酒店打工,从来不说我的父亲是谁,可能是某个酒店住客,与她发生一夜情之后就跑了。”本杰明皱着眉头,捏紧了面包:“她对我又打又骂,却隔三差五的偷走客人吃不完的鱼子酱喂给我。”
“哪怕我不喜欢。”
“哪怕我吃到过期变质的食物,恶心作呕吐眼冒金星,也要逼我咽下去。”
“她说,这是富有的味道,是富贵的食物,是富人的象征。”
“她说,要我记得这种味道,要我出人头地,无论是用偷用抢,用任何手段,都要爬上去当人上人,她要享福,要享我的福气,不要从餐厨的后门走,要走酒店的大门...”
小跟班低声对警官说:“不好意思,我...这些面包本来是婚礼上用的,下次我绝对不这么干了。”
本杰明接着往嘴里塞食物,眼泪却停不下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生气...没关系。我只是想她,很想很想她,我可以带她享福了,现在可以了。就当我和妈妈一起参加了你的婚礼吧。小兄弟。”
小跟班听见本杰明的话,开心得合不拢嘴,从兜里掏出小礼品,是百分之百纯度硬核黑巧克力,从驾驶位往身后递。
本杰明拿来往嘴里送,哭得更厉害了。
警官紧张的追问:“你妈妈还会做巧克力?”
“不。”本杰明立刻说:“太他妈苦了!简直和生活一样苦!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呀!”
“会好起来的。”小跟班安慰道:“我马上要结婚了,说点开心的吧!兄弟!你也快了吧?”
“不知道。”本杰明擦干净嘴,又擦干净眼泪,将纸巾往窗外丢,是素质非常差的家伙:“我会遇上谁呢?她会不会也像我母亲一样,是个很糟糕的女人?”
警官:“你可别想太多——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小跟班立刻跟着说:“肯定不会的!”
本杰明呢喃道:“我本来就想着,随便找个人组成新的家庭,可以没什么感情,但是一定要机灵,要诚信,未来的事业就我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要是有左膀右臂亲人帮衬,或许会轻松得多。”
“那你会去住五星级酒店吗?”警官调笑道:“看上某个服务员?然后发生一夜情?”
本杰明又骂又笑:“你妈的...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的...”
伏尔加冲出山林,来到宽阔笔直的城际道路。
远方能看见波光盈盈的海洋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倒影。
......
......
江雪明捞起这个又高又壮的陌生旅客。
他无助又无辜的看向伍德老师。
“咋办呀?”
伍德先是指雪明,又指了指六十三,最终耸肩无谓。让出座位。
两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肩并肩挤在一块。
伍德和雪明算是买了“站票”,就这么倚在座位旁。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