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再会
就在周围町民们的一片哗然之中，松平家康恭敬无比地与小三郎定下盟约，并且跪送着小三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信长大人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如此折服了松平元……不，松平家康大人？”
“要知道，松平家康大人可是如今新任的三河国之主。”
“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场异常艰苦的谈判，双方会就各种细节斟酌什么，甚至是会相互嫁娶公主来增强信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信长大人，真是一个充满奇迹的人啊，也许松平家康大人是臣服在信长大人的气魄之下吧？”
……
其实，别说是诸多町民们万分不解，就连骑着战马高调离去的小三郎，心中也同样是充满了疑惑。
甚至直至如今，小三郎也还在怀疑这是不是松平家康蒙骗自己，让自己放松的诡计，从而寻找机会暗中袭击尾张。
‘不，应该不是这样……’
对于如今尾张以及三河的局势，小三郎再清楚不过了。
尾张如今武士数量锐减，元气大伤，严重影响了战力不假，但不管是足轻的数量，还是后勤物资等等，尾张都是不缺的。
相比之下，三河的情况则是恰恰与尾张相反，松平家的家臣武士都颇为优秀，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夺取了三河国大部，但三河国贫瘠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夺取三河国，应该已经将松平家康偷偷准备了这么久的军粮物资等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松平家想要消化掉刚刚打下的三河国领地，并且召集出一批有可战之力的足轻，还需要颇长的一段时间才是。
所以，松平家康单凭一己之力想要以刚刚打下的贫瘠三河之地吞掉尾张，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松平家康与今川家联合，打着为今川义元报仇的名义借取军粮物资、足轻士兵才是有可能。
但是刚刚松平家康如此公开地与织田家签订盟约，甚至不惜抛弃掉今川义元赐下的名字，改名为“松平家康”，这必定会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重新投回今川家怀抱的可能。
思前想后之间，小三郎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天守阁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折扇，眉头微皱地回忆着，喃喃道。
“松平家康产生突兀的转变，就在那么一瞬间……”
“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在我没有看到的角度，看到了什么让他产生敬畏的东西，从而彻底抛弃了与尾张为敌，甚至是夺取尾张的想法。”
“那么……会是什么呢？”
沉思了良久，小三郎忽然醒悟了过来，召来了小姓低语了一阵。
随即，在清州城天守阁外围的守备力量减少了大半的同时，小三郎开始了沐浴更衣，再度更换上了一个多月不曾穿过的女性和服，对着镜子精心地准备着妆容。
头发，眉毛，嘴唇……
小三郎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为自己化妆，但这一刻却是无比地投入，一点点精心地雕琢着，不想留下任何的一点瑕疵。
‘起码……作为织田市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天守阁之外，太阳渐沉，短暂的黄昏过后，迎来了黑夜。
而此刻在守备松懈无比的清州城天守阁最上层亮起了灯火，织田市背对着门口跪坐着，一双纤纤细手正不断地拨弄着面前的茶具。
茶，热了……又凉。
织田市就再度烧水，准备着下一壶茶，不知不觉中，整间居室都充斥着浓郁无比的茶香。
忽然间，织田市的动作一顿，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硬硬且尖锐的东西给抵住了。
居室之中，氛围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之中。
随即，织田市抿了抿嘴唇，张嘴之间，一阵略微嘶哑且低沉的声音响起。“沧君，你要杀了我吗？”
“小三郎？！”
属于东野沧那熟悉声音在织田市的身后响起，但相比起过去的温柔随和，这一刻东野沧的声音却是充满了肃杀。
“织田信长在哪里？”
“沧君就这么恨兄长大人吗？”织田市缓缓地问道。
“自他挥刀刺穿了我的心脏那一刻起，双方就已经注定是死敌！”
东野沧稳稳地握着“素鸣斩”抵住织田市，肃杀地说道。“小三郎，告诉我答案，我不想伤你。”
织田市眼眸微垂，明白了前田利家所汇报的桶狭间变故之中所缺失了一部分细节，有些黯然地说道。
“兄长大人，没有从桶狭间回来。”
“是吗？”
东野沧收回了“素鸣斩”，对此隐隐有所预料地说道。“那么……今天在城下町出现的织田信长，是你？”
在城下町之中，东野沧自然也能察觉到小三郎所化的织田信长有所差异，但因为距离原因终究是难以确定。
并且因为当时聚集了大量的町民，东野沧只能耐心地等待到晚上潜入清州城天守阁之中确认。
只是，让东野沧有些意外的是，天守阁的防备力量低得吓人，甚至就连鸣海城都有所不如。
这倒是让东野沧起了疑心，担心其中隐藏了陷阱，暗中确认了三遍以上，东野沧这才在天守阁顶层之中现身，并且看见了小三郎。
面对着东野沧的这个问题，织田市内心骤然感觉到无比的挣扎。
战国乱世，造就了多少怨恨？
兄长大人袭杀沧君，最终却是沧君取得了胜利。
从东野沧的回答间接确认了这个事实，几乎是让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并且维持了一个多月坚强的织田市瞬间崩溃。
这个该死的乱世，子弑父，弟杀兄，臣讨君，为了利益，为了地位，为了权利，还要造就多少仇恨与罪恶。
只要放弃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甚至于放弃织田市这个名字，那么武家之间的斗争都将会与自己无关。
自己，就以着‘小三郎’这个名字生活在没有争斗的小沧山就好了。
但话到嘴边，织田市微微泛红的双目重重地一闭，旋即开口道。
“嗯，今后，我将会背负会起织田信长的名字，也将会负担起织田信长所有的仇恨与宿命……”
顿了顿，织田市那嘶哑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低沉，说道。“沧君如果还是憎恨着兄长大人的话，那么便将我的性命取走吧。”
第一百零七章 打破宿命
对于小三郎的话，东野沧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只是与小三郎想象的不一样，东野沧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念头却是——“历史修正力”。
过去，东野沧对于这个听起来玄乎无比的“历史修正力”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甚至于相比之下，东野沧更为相信蝴蝶效应。
但小三郎的这番话，却不禁让东野沧重新审视起了“历史修正力”。
‘也是，在这个天上存在着神明，地上也有着百鬼妖魔横行的世界，存在着‘历史修正力’，甚至是实际的宿命倒也正常。’
‘那就是说，就算杀死小三郎，也会再冒出一个小四，小五，小六，甚至是九次郎之类的背负起织田信长这个名字，从而完成战国风云儿，第六天魔王的伟业？’
‘呃……宿命啊，还有我身上也是，存在着宿命……’
‘也许，可以通过小三郎来尝试怎么斩断宿命？’
思索了片刻，东野沧将萌生的好几个念头压了下去之余，开口说道。
“小三郎尽可放心，我并非是迁怒他人之人，我所信奉的是人死如灯灭，小三郎想要背负织田信长这个名字，尽管背负就好了……”
顿了顿，东野沧也不想做个暗中偷窥的猥琐小人，直接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可能会通过他来尝试斩断冥冥之中的宿命，说道。
“而且，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甚至如有必要会出手影响……影响你的宿命也不一定。”
这一刻，织田市浑身僵住了，只觉得喉咙似乎有些干，心中有着许多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沧君，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暗暗守护着我吗？守护着我作为武家大名驰骋在这个乱世之中吗？’
‘纵使厌恶憎恨着兄长大人，但因为是我背负起了这个名字，所以还是愿意守护着织田信长吗？’
沉默了半晌，织田市语气有些颤颤地说道。
“所以，沧君的意思是支持我吗？”
“嗯，或许……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宿命吧……”
谈及宿命这个沉重的话语，东野沧的语气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惆怅地说道。“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够打破这种宿命……”
纵使背负起了作为武家大名的沉重命运，也不曾流露出半点软弱的织田市，这一刻背对着东野沧的双眼不禁浮起了水雾。
一直感觉在孤单地扛起整个织田家的织田市，忽然就感觉到自己原来并非是一个人。
“啪嗒，啪嗒……”
背对着东野沧的织田市，眼角有一连串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似的从脸颊滑落，滴落在捧在胸前的温茶之中。
只是，自己一旦背负起织田家，又怎么能够如同一个正常的女人那样陪伴在沧君的身边？
而且，有着兄长大人留下的怨恨，自己和沧君真的能够无视掉吗？
还能够如同以前那样相处吗？
一念至此，织田市浮着水雾的双目流露出几分哀愁，哽咽地问道。
“可是……沧君……我们真的能够打破宿命吗？”
“谁知道呢？毕竟……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东野沧微微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一番话，却是让织田市下意识地紧紧抿着嘴唇。
是啊！
怎么能就这样放弃掉？！
总有办法的……
就算自己与沧君之间存在着令人绝望的宿命，但总有办法打破的。
这一刻，织田市脑海之中忽然浮现起了一段深藏起来的记忆。
在织田市刚开始在织田信长的教导之下学习武士的知识时，似乎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说起来，有朝一日阿市总会嫁人的啊，到时候余承诺，一定会为阿市寻一个配得上阿市的英杰作为夫君。”
“哼，要找个比兄长大人还厉害的英杰才行。”
“好大的野心啊，阿市！不过……找个这么厉害的英杰，假如对方最终与余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余将阿市的夫君杀掉，阿市会不会怨恨余？”
“不会哦，我的夫君既然厉害，那肯定不会被兄长大人杀掉的。”
“哈哈哈哈，有道理，不过到时候被杀掉的肯定会是余吧。”
“可阿市也不想兄长大人死掉。”
“阿市，战国乱世，生死不过常态。人间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到时候不管余与阿市的夫君谁活了下来，阿市都不要怨恨就好了……”
“毕竟，这就是充满背叛的乱世常态啊~”
“阿市记住了。”
“嗯，好阿市，不过……兄长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到时候记得要偏帮一下兄长哦！”
“阿市会的。”
……
晃神之间，织田市再度回过神之时，正想扭头朝着东野沧看去，却发现东野沧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居室之中。
“走了吗？沧君。”
织田市看向了东野沧原本所站的位置，感受着茶杯之中渐凉的茶水，喃喃地说道。
“到最后，也没能让沧君尝一尝我以明国茶道泡出来的清茶啊。”
一语说罢，织田市捧着茶杯送到口中，细细地品尝了起来，略微苦涩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久久的甘甜。
这个时代一直流转着一句话——“以茶道可见心性”。
也即是说，一个人泡出来的茶水可以映照对方的心性，故以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位武士都会以着茶道会友，为的就是相互感知对方的心性。
“沧君喜欢的茶道是：‘忍耐苦涩，等待甘甜’吗？”
织田市嘴角不禁微微泛起了一丝笑容，随即又不禁流露出遗憾地说道。
“可惜啊，最终还是没能告诉沧君我真正的名字——‘织田市’，不过……”
“‘小三郎’这个名字也挺好的。”
而随着居室之内浓郁的茶香慢慢散去，小三郎也再度以着织田信长的身姿从居室之中走了出来。
“来人，将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叫过来。”
小三郎一双鹰眸在夜空之下锐利无比，以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
“是。”远远在居室外等待的小姓连忙应着。
而小三郎则是微微抬头看向夜空，语气坚定地喃喃自语道。
“沧君，我……可也不想让你久等了……”
“守护织田家，那么只要织田家变得强大无比的，那么就足够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时代风情
对于小三郎的想法，又不是钻到她肚子里的蛔虫的东野沧自然是不知道。
在确认了如今的织田信长不过是小三郎假扮的，顺便直白地跟小三郎说明自己可能会在他身上研究一下“怎么打破宿命”这个问题后，东野沧就匆匆地离开了清州城天守阁。
就算小三郎如今还是个连喉结都没有的十来岁少年，并且过去的表现也是纯洁无比。
但是有着织田信长的前车之鉴，东野沧还是没有在天守阁逗留的打算，生怕遭遇到了什么暗算。
自然，抱着这个念头的东野沧就算注意到了小三郎在准备清茶招待自己，东野沧也丝毫没有去试毒的打算。
谁知道，那杯东西里面是不是放了毒药，或者迷药之类的？
被织田信长用“鬼切”捅了一次后，东野沧可不想在小三郎这里大意失荆州，再次被捅一下狠的。
然而，思索着诸多事情的东野沧没有注意到，在天守阁不远的屋顶阴影处，服部半藏正睁着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睛注视着东野沧离开的背影。
紧接着，服部半藏双手闪烁之间结了好几个印，将一个卷轴塞入某个召唤出来的忍兽手中，自己则是飞快地朝着东野沧的方向而去。
至于那只忍兽，则是不断地在清州城房屋之间的阴影中穿梭，随后潜入了松平家康所在的居室之中，将那个卷轴放到松平家康的面前。
松平家康急不可耐地将卷轴打开，粗略地将其中的内容浏览了一圈后，脸色微微一白，咬牙切齿地道。
“果然，这就是那个信长与东野沧定下的计谋，好一个引蛇出洞，釜底抽薪！”
“吉法师哥哥……死得不冤啊……”
“明面上，吉法师哥哥取得了桶狭间大捷，实质一切的战果都被现在这个信长以及东野沧给牟取了，甚至于包括织田家家督的位置以及尾张国的统治权。”
一时间，松平家康的内心不禁为这个儿时对自己颇为照顾的吉法师哥哥默哀了几秒，紧接着则是细细地考虑了起来。
“现在看来，那近两百头妖怪以及今川家代代守护的‘妖刀·鬼切’已经落入了织田家的掌控之中，再加上现在这个信长正在不断镇压尾张国内部的矛盾，很快就能彻底将整个尾张国的力量整合在一起……”
至于小三郎失败的可能性，松平家康想象不到尾张国内部有能够反抗的力量。
“接下来，假如现在这个信长想要夺取天下，那么最优选项必然是进攻美浓国……”
“所以，今日东野沧阁下才会特意现身威慑于我，给予我最后选择的机会吧？”
“毕竟三河贫瘠，对于尾张而言实际意义不大，甚至只会导致疆域线与今川家贴近，将自身拖入与今川家的战争泥潭之中……”
“呼……”
“目前看来，除非挑拨到了织田家的底线，否则织田家真的与三河开战的可能性很小，让我作为屏障挡住今川家才符合织田家的最佳战略。”
重新推演了一次局势，胆战心惊了半天的松平家康彻底淡定了下来。
“不过，这也勉强算是符合三河如今的利益。”
“不管如何说，如今三河的状况算不上好，并且跨越桶狭间一线不是那么容易的，反而往西取了今川义元作为崛起之地骏河、远江作为基本盘更为现实……”
“毕竟，今川氏真这个新任家督……呵……”
要知道，松平家康除了是织田信长儿时的玩伴，少年时期与今川氏真也多有接触，甚至在不断地影响着今川氏真的性格。
“今川氏真这朵我培养了十余年的花朵，终于到了采摘了日子了。”
松平家康喃喃地说着，脸上难得地浮现几丝得意的笑容。
“蒙受了十余年的屈辱，甚至不惜以妻子筑山殿作为代价，让你享受了十余年如梦如幻似的人生，你就以整个骏河、远江赔偿给我吧，氏真哥哥。”
不过很快，松平家康便将所有的笑容都隐藏了起来，再度恢复了平常那和善憨直的外表，说道。
“不过想要确保织田家对于三河的态度，除了现在这个信长之外，很有必要去见见东野阁下，见见这个尾张暗中的掌控者，再度认真地表达一次善意才行。”
随即，松平家康也没了睡意，一边命人立马赶回三河接人，一边亲自动身跟着忍兽朝着服部半藏的方向而去。
……
另一边，东野沧脱离了清州城范围之后，进入了尾张最为繁荣的热田町，悄然地进入了一处宿屋。
然后……歇息。
在清州城天守阁忙碌了那么久，此刻早已经是午夜三更时分，提前在远离清州城的热田町定了下房间的东野沧，自然不会急匆匆地半路赶回小沧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东野沧在热田町转了好几圈，领略了一下白天的时代风情，并且饱餐一顿，小小地采购了一些平时可能用得上的物件后，这才离开热田町。
呃……至于夜晚的时代风情，像是什么游廊，游女，歌舞伎之类的，东野沧也曾远远地瞄了一眼。
咳，纯粹是出于好奇和探究时代风气的心思，东野沧仅仅是远远地瞄了一眼，感觉却是跟见了鬼似的，那些人的脸上起码扑了三两粉以上，惨白惨白的一片。
这别说是和雪姬、骨姬以及雨女相比，就算是和小三郎的女装比较，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真的是较真一点，东野沧感觉自己宁愿面对小三郎，也不想对着那些游女和歌舞伎。
‘看来，我也是颜狗啊，性别并没有想象中卡得那么死……’
东野沧自嘲之余，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热田町，大包小包地朝着小沧山折返回去。
一路翻山越岭，东野沧不紧不慢地进入了小沧山的范围，而紧跟在东野沧后方的松平家康和服部半藏也皱着眉，冒雨跟了进去。
只是随着闯入这片朦胧细雨区域，那些朦胧细雨将东野沧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彻底掩盖了起来，服部半藏很快就丢失了东野沧的踪迹。
更重要的是，服部半藏能够感觉到朦胧细雨之中似乎有大量隐晦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大殿，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零九章 误会，误会
“怎么了？”松平家康问道。
“这雨中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服部半藏说着之余，不知何时取了一个袖珍卷轴夹在手中，紧接着连连结印，那袖珍卷轴之中有着大量橘红色火焰冒了出来朝着四方涌去。
然而，这些橘红色的火焰与雨水激起不少水雾，也将照亮距离服部半藏远处的区域之时却是瞬间熄灭。
“嗯？”服部半藏颇感意外。
而下一刻，比服部半藏所释放的要多上数倍有余的橘红色火焰宛如潮水似的朝着服部半藏涌来。
！！！
松平家康，服部半藏。
随即，服部半藏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应对，两只手分别掏出了一个卷轴，其中一个往着地面一拍，下方出现了一个坑洞，让松平家康和服部半藏直接落了下去，躲避掉那些狂涌而来的橘红色火焰。
“轰！”
大量橘红色的火焰猛然在松平家康和服部半藏的上空碰撞到一起，激烈得堪比十余枚焙烙弹同时爆炸。
而在这些火焰肆虐蔓延之间，服部半藏从怀中掏出来的另一个卷轴悄然立在了地面之上。
忽然之间，大量拇指大小的尖锐地刺以着卷轴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嗖嗖嗖……”
某种程度而言，这些尖锐地刺的威力甚至足以比拟某些威力较弱的铁炮，非但将不少火焰撕碎，甚至就连一些小型的树木也被贯穿。
“有效吗？”
地刺激发过后的数息，在这一片朦胧细雨之中却是一阵安静，既没有惨叫声，也没有贯穿肉体的声音。
这不禁让服部半藏微微皱眉，从深坑之中探出头朝着外界打量而去。
然而，就是这一刻。
“砰砰砰！”
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出现了轰鸣之声，巨木，巨石等等从四面八方朝着深坑处破雨而来，密集得甚至顷刻之间将雨滴都彻底遮挡住。
“轰隆隆……”
仅仅是数息，松平家康和服部半藏原本所在的深坑就被大量巨木和巨石填满，甚至还在地面形成了类似小山般的金字塔。
下一刻，在距离深坑处十余米之外，泥土忽然拱起，服部半藏狼狈地带着松平家康从地下钻了出来。
而现在的服部半藏，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渗血伤口，仿佛是猛然在充满荆棘的草丛之中狂奔了似的，将自己弄得浑身血淋淋的。
“大殿，泥土之下遍布尖锐骨刺……”
服部半藏微微侧身地将松平家康护在身后的同时，小声地说明着状况。
言下之意，逃不掉了。
这让松平家康的表情微微一变。
随即，松平家康几乎是没有一丝丝犹豫地高喊道。
“误会，误会，东野阁下，我是三河的松平家康，此行是为了拜访东野阁下，并没有恶意。”
朦胧细雨之中，半晌没有反应。
而正当松平家康想要再度出声之时，朦胧细雨之中由远到近地有几道身影朝着松平家康靠近，并且越来越清晰。
“松平家康，你们一直悄悄地跟踪在背后，可不符合拜访礼仪吧？”
东野沧那温润的声音响起，他也直接在松平家康不远处站定，目光平静地看着松平家康。
而在东野沧的身侧，雪姬则在为东野沧打着冰伞，远远看去，他们就仿佛是漫步在雨中的小情侣一般无二，无害且唯美。
“东野阁下误会了，之所以之前没有现身，一则是我担心贸然现身会惊扰到东野阁下，二则也是为东野阁下准备的礼物还没有到，怕会让东野阁下误会我的诚意。”松平家康高声应道。
“那你的礼物呢？”
东野沧看着两手空空的松平家康，笑着问道。“除了你腰间的太刀，我可没看见有什么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
“快了快了，我是命人回三河去取，但又怕到时候找不到东野阁下，所以才特意远远跟着。”松平家康小心地解释道。
如此一来，倒是让东野沧有些疑惑松平家康的用意了。
服部半藏的潜行手段的确了得，在外界复杂的环境之中，就连东野沧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被跟踪了。
不过随着进入人烟稀少的山林区域，东野沧很快就发现了松平家康的存在。
只是东野沧有些忌惮于服部半藏这个名声流传甚广的忍者存在，这才假装没有发现，一边特意让镰鼬去聚集妖怪，一边将他们引入了小沧山外围区域。
如今，松平家康与服部半藏所不见的外围，早已经有着大概三四十头妖怪在不同方向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东野沧的耳边响起了雨女的声音。“主人，又有人类闯入雨中，似乎是个小型车队。”
紧接着，东野沧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抬了抬，骨姬当即明白了东野沧的意思，飞快地朝着那个小型车队而去，并且在中途幻化出了松平家康的模样。
当然，骨姬这种临时幻化的外形与本尊会存在许多微小的细节差异，不过在朦胧细雨这种环境中，骨姬倒也不怕被看出破绽。
而随着“松平家康”出现在小型车队面对，骨姬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轻而易举地探查出了来者的目的，并且将他们往着松平家康以及服部半藏的方向引去。
很快，随着小型车队靠近，东野沧也明白了骨姬所确认的结果，紧绷得心态放缓了些许，客气地说道。
“松平阁下倒是客气，特意如此麻烦地拜访我这个山野之人。”
松平家康见东野沧的态度转好，紧张的情绪一解，赔笑地说道。
“东野阁下说笑了，自上次与东野阁下一叙之后，我就深深被东野阁下的才能给折服，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拜访请教。”
东野沧闻言，目光微微一眯，心中却不免有些许犹豫。
对于松平家康这个看似温和憨直的家伙，东野沧从来对他不缺乏警惕和小心。
毕竟，最终真正取得了整个天下，并且开创了江户时代的终究是眼前这个松平家康。
从某种意义而言，松平家康远比织田信长可怕，也更具城府。
第一百一十章 请说暗号
有了织田信长的前车之鉴，东野沧明白对于这些战国枭雄，又或者说是战国狠人而言，感情、道德、尊严之类的根本不值一提，唯有利益才是他们所重视的。
也许他们会欣赏你，但一旦产生利益冲突，又或者是威胁，他们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进行抹除。
所以，东野沧丝毫没有与松平家康深入结交的想法，只是终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过，就算明知道松平家康肯定是在假笑，但是却看不出丝毫勉强的感觉，反而让人下意识地产生信任和亲切感，这演技……厉害。’
东野沧目光平静地看着松平家康，心中则是在暗暗思索着。
‘直接将松平家康拒之门外？’
‘远来是客，这样倒是显得我过于狭隘和小家子气了，算了，暂且先看看他有什么目的吧。’
随即，东野沧脸上流露出几分歉意，开口说道。
“抱歉了，松平阁下，这倒是我鲁莽，险些误伤了松平阁下，还请勿要见谅。”
“无碍无碍，是我家康没有提前告知东野阁下，行事没有考虑周全。”松平家康答道。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瞬间回暖了起来，相互谦让之间朝着小沧村而去。
“说起来，东野阁下怎么住得如此偏远？如果东野阁下不嫌弃的话，三河尚有几座濒临海岸的小城，风景尚可，东野阁下若是需要，尽可开口。”
松平家康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吹嘘着，实则三河国如今的状况，让松平家康送一座城出去，几乎不亚于割他的肉。
而且如今东野沧作为尾张实则的掌控者之一，松平家康也明白东野沧不可能看得起三河国那些偏远小城。
“真的吗？”东野沧似乎有些感兴趣地道了一句，险些让松平家康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下来。
随即，东野沧则是笑着道。
“不过无功不受禄，松平阁下有心了，而且我比较喜欢生活在乡间山林之中，一点点地打造自己想要的环境是种非常不错的感觉……”
顿了顿，东野沧朝着正好出现在眼前的小沧村一指，说道。
“陋室就在前方，请吧。”
松平家康笑着点了点头，顺着东野沧的方向一指，原本酝酿好的赞誉之词却是瞬间忘了，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如梦似幻般的景色。
“好美……”松平家康喃喃地说道。
莫说是在贫瘠混乱的三河国，就算是今川义元过去亲自打造的临济寺比之眼前的景色，也只能称得上是不足一提。
“还行吧，住久其实都一样，只是山里的空气相比于外界的浑浊倒是舒服不少。”东野沧笑着介绍道。
一路前行，松平家康几乎沉浸在周围那美妙的景色之中，甚至诗兴大发地做了几首赞美小沧村的和歌。
不知不觉之中，待松平家康再度回过神时，眼前一大块石门挡在了眼前。
“涂壁，开门。”东野沧道了一句。
“说暗号。”一声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暗号？什么暗号？
这下子，反倒是东野沧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我是东野沧，开门。”东野沧直接表明身份，再度道了一句。
“目光所见可为假，想要进入小沧村，请说暗号。”低沉的声音道。
……
东野沧。
“咳咳……”
感受着松平家康那有些怪异的眼神，东野沧尴尬得差点想当场离开小沧村。
就在这时，身后的骨姬满脸尴尬地走到东野沧身边，小声地在东野沧的耳边解释道。
“主人，为了避免有妖怪或者敌人潜入小沧村之中，并且通过外貌变化等等蒙骗过涂壁，所以涂壁的眼睛嘴巴都朝着村子里，准许村里的妖怪随意离开，但想要从外面进入村子，只有说暗号。”
“可我没有设置过暗号啊。”第一次离村返回的东野沧问道。
“离开村子前与涂壁说得最后一句话，就会成为暗号，再说一次即可。”骨姬悄声解释道。
……
东野沧。
这完了，当时东野沧离开小沧村的时候过于焦急，压根没来得及与涂壁打招呼，是直接挥手让涂壁开门的。
而再往上，东野沧与涂壁说得最后一句话是……
“骨姬，你来开门。”东野沧语气古井无波地命令道。
“是。”
骨姬随即走到石门面前，开口道。“没错。”
随着骨姬的话语落下，那扇石门伴随着一阵“轰隆”声缓缓下沉，为东野沧一行让开了道路。
“请吧。”
东野沧面无表情地说着，引着松平家康一行朝着庭院的方向而去。
很快，东野沧与松平家康在庭院居室之中分坐而下，至于刚刚在村头发生的事情，双方都是闭口不提，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袅袅茶香，开始在居室之中飘扬而起。
雪姬执壶，分别为东野沧和松平家康斟茶。
“嗦~”
松平家康美美地嗦上一口，表情流露出愉悦和满足地赞叹道。
“好山，好水，好茶~”
就在这时，庭院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小野香斋肃杀的声音响起。
“东野阁下，小野香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一见。”
“小野香斋？！”松平家康有些意外地道了一句。
东野沧不解着小野香斋的反应之余，向着松平家康问道。“嗯？松平阁下认识？”
“他是三河颇为知名的道馆剑术师范，有过几面之缘。”
松平家康点头解释着，顿了顿，不忘补充道。“不过不是很熟。”
“那不知松平阁下是否介意我先问问小野师范有什么事情？”东野沧问道。
“请。”松平家康道。
东野沧点了点头，随即便让雪姬带着小野香斋进来。
此刻的小野香斋，脸上充斥着决意，身上有着心之力在缓缓流转，仿若是做好了决斗准备一般地进入居室。
入目之间，小野香斋快速地在背对着他的松平家康背影掠过，随后注视着东野沧，开口道。
“东野阁下，你也是一位剑豪，我小野香斋想与你决斗。”
“嗯？为何？”东野沧撇了松平家康一眼，问道。
小野香斋一手按在剑柄之上，缓缓地开口说道。“阿濡，我与阿濡相爱了。”
‘阿濡？’
东野沧霎时间有些迷糊了。‘咱村里有叫阿濡的女人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阿濡
“谁是阿濡？”东野沧问道。
霎时间，小野香斋的表情就有些激愤了起来。
这是何等恶劣的回答！
自己所珍视之物，被眼前这个男人玩弄之后，却是傲慢得连名字都没有记住。
难怪自己问阿濡与东野沧有关的事情之时，她的眼中总会闪烁着厌恶的表情却又一言不发。
“混蛋！”
小野香斋当即感觉一腔热血直冲大脑，怒吼着。“东野沧，如此恶劣地玩弄阿濡，你不要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
东野沧。
本来东野沧还有些恼怒，但听到这句话之时却是哭笑不得了起来，险些下意识地本能地接上一句刻在DNA的话。
而小野香斋看着东野沧那仿佛是似笑非笑的不屑表情，胸膛处更是有着熊熊怒火燃烧了起来，厉声道。
“东野沧，你真的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可以如此傲慢了？我作为三河剑豪，就算是如今的三河之主松平大人也与我称友……”
东野沧不禁朝着松平家康看去，而松平家康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表情，但东野沧没有开口，他又不敢擅自开口。
“假如我向松平大人进言，想必你的小沧商会在三河境内将会寸步难行。”小野香斋喝道。
“那么你想怎么样？”东野沧再撇了松平家康一眼，转而问道。
“放过阿濡，让她自由，否则……”
小野香斋一按腰间的太刀，决然地说道。“就让我们以剑豪的方式分个胜负，与我决斗！”
“好！”东野沧点头道。“我答应你放过阿濡。”
下意识的，小野香斋答道。“既然如此，拔刀……诶？”
小野香斋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答应了？”
“我向来是个民主的人，也从来不会做勉强他人的事情……”
东野沧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将那个阿濡叫过来，至于她需要不需要自由，要不要跟你走，全凭那个阿濡选择，如何？”
小野香斋脸上先是飘过狐疑的神色，转而流露出狂喜，说道。“好！”
紧接着，小野香斋匆匆地朝着庭院外走去，当他再次回来之时，身材婀娜多姿，模样清秀可人的濡女被他拉在手上。
……
东野沧。
这一刻，东野沧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佩服的色彩。
阁下，莫不是许仙转世？
濡女那是什么存在？
她的本相脖子以下全是蛇，仅仅只剩头颅维持着人形，但也是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嘴巴咧开程度可至耳根，牙齿尖锐无比，时常吞吐着蛇信子的怨灵神。
东野沧属实很难想象小野香斋口中所说的阿濡竟然会是濡女，实在是作为人，起码不应该这样动心啊。
而且东野沧才离开小沧村一天时间罢了，小野香斋这么快就沦陷了？
又或者说，被“素鸣斩”平息了执念以及混乱的妖气之后，濡女所幻化的人形真的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小野香斋作为剑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濡女，都没能发现濡女的破绽？
“咳……”
东野沧轻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刚刚的震撼以及失神，转而向着小野香斋确认道。
“小野师范，你口中的阿濡……就是她？”
“没错！”小野香斋微微地将濡女护在身后，肃然地答道。
“嗯~”
东野沧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首先澄清一点，我与阿濡并没有发生任何你想象中的事情，她仅仅是小沧村的村民罢了，而我是村长，是再纯洁不过的关系了。”
“真的？！”小野香斋面露狂喜的神色，惊呼道。
“自然……”
东野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次，你可以让阿濡选择了，如果她喜欢你，我甚至可以为你们举行婚礼，祝福你们这跨越了难以置信阻碍的真爱。”
这一句，东野沧却是真心实意的。
假如作为怨灵神的濡女能够彻底抛弃过去的执念和怨恨，爱上一位人类，那么东野沧自然也只会祝福她。
小野香斋闻言，急不可耐地转身朝着濡女看去，问道。
“阿濡，太好了，快做出选择吧，你愿意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濡女那双仿佛闪烁着清澈光芒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张着嘴巴不太利索地说道。
“你……很香，但……主人更重要。”
！！！
小野香斋如闻惊天霹雳，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随即，濡女则是迈着步伐走到东野沧的身边，如同一条软蛇似的轻轻缠着东野沧，说道。
“主人，我想侍奉在你身边。”
“濡……阿濡，咳，别这样，有客人在此，需遵循礼仪。”东野沧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
而小野香斋看着这一幕，却是面如金纸，喃喃自语地不断说道。
“不……不可能会是这样的……明明阿濡拜托我，让我救她离开的……”
“肯定是你！东野沧，肯定是你暗中威胁了阿濡……”
“你等着，你如此卑鄙，就别怪我向松平元康大人进言……”
听到这里，松平家康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朝着小野香斋怒斥道。“混蛋，休得在东野阁下面前无礼。”
“松……松平大人？！”
小野香斋语气当即一滞，难以置信地说道。
“东野阁下是我松平家康，同时也是整个三河最为尊贵的座上宾，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松平家康喝道。
小野香斋当即跪倒在地，高声说道。“万分抱歉。”
松平家康没敢应过小野香斋的致歉，转而对着东野沧说道。
“抱歉了，东野阁下，小野师范或许是不知东野阁下的威名，这才如此冒犯。”
“不不不，别在意。”
东野沧摆了摆手，说道。“我能有什么威名，山野中人罢了，而且在剑道上，小野师范对我指点良多，反而是我需要敬重他才是。”
顿了顿，东野沧接着说道。
“不过我也没想到小野师范竟然会和阿濡在短短一天内，产生这种程度的交集。可惜啊，假如小野师范与阿濡是真心相爱就好了，只可惜似乎是误会一场。”
说到最后，东野沧的语气流露着可惜和无奈。
但这番话听在小野香斋耳中，却是感觉异常讽刺，跪伏在地的同时，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拳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变化
“东野阁下说得是，可惜是个误会。”松平家康赔笑着说道。
东野沧笑了笑，问道。“说起来，松平阁下特意拜访我，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呢？”
“没什么，只是如今三河既然与尾张结盟了，那么理所当然应该拜访东野阁下，知晓一下东野阁下的想法。”松平家康面色一正，恭敬地说道。
？
东野沧。
三河与尾张结盟，为什么要拜访我？
而且……知晓我的想法，干什么？
松平家康这番话完全出乎了东野沧的意料，倒是让东野沧有些迷惑了起来。
随即，松平家康开口说道。
“为此，我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不过三河贫瘠，还希望东野阁下不要嫌弃。”
紧接着，松平家康向着坐在居室门口处的服部半藏使了个眼色，松平家的武士们分别捧着礼物鱼贯而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居室之中。
东野沧目光一转看了过去，发现这些礼物多数都是些三河特产之类的，实际价值不高，的确算得上是“贫瘠”……
忽然间，东野沧的目光一直，愣愣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信信子，那似乎被刻意打扮过的外形，充满了别样的诱惑力，走动之间，尽显肥沃。
贫瘠？？？
东野沧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松平家康带来的礼物竟然是这种“贫瘠”。
“怎么样？东野阁下，这礼物满意吗？”松平家康看着东野沧愣住的眼神，笑眯眯地说道。
“身处敌对立场，我不得不将冈部元信大人讨取，但出于过去与冈部元信大人的一番同僚情谊，我却是不忍心让作为故人遗孀的信信子凄惨流浪于这个乱世之中……”
顿了顿，松平家康说道。
“但三河又过于贫瘠，难以照料好故人遗孀，且我意外听闻信信子曾与东野大人是故交，所以今天特意将信信子送了过来，是想烦请东野大人好生照料一番。”
“……”
东野沧一时不禁有些无言了起来，深感松平家康端是无耻之余，总觉得松平家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个照料，是正经的那种吗？
而且什么故交？这是在哪里听说的？
在下与信信子是清清白白的，当时不过是临时借宿了一下罢了。
正当东野沧懵圈之间，想开口澄清一下自己的清白之时，却是无意中看到了信信子那带着几分希冀投过来的目光。
毫无疑问，纵使松平家康说得好听，但是信信子是作为俘虏落入了松平家康的手中。
而鸣海城被松平家康攻破，东野沧明白自己也是有着一定的干系，假如自己真的拒绝了信信子，今后她会是什么下场或许就难以预料了。
沉默了片刻，东野沧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暂时让信信子住下了。”
松平家康闻言，欣喜地说道。“那就麻烦东野阁下了。”
东野沧嘴角微微抽搐，尽量以着平淡的语气答道。“多添双筷子而已，不麻烦。”
而此刻，跪伏在一旁的小野香斋只觉得自己过去似乎错误估算了什么。
松平大人……亲自给东野沧送女人？？？
那么整个小沧村那么多的漂亮女人都是从哪里来的，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阿濡……为什么不敢离开东野沧，不敢选择自己，答案似乎也已经很明确了。
就连如今的三河之主松平大人都需要讨好东野沧，那么仅仅只是一个柔弱女子的阿濡，又怎么敢与东野沧正面抗衡。
‘不仅仅是个剑豪，以及商人，更是个拥有着极大权势的男人吗？’
小野香斋不禁有些悲观地想着。
而东野沧与松平家康客套了几句之后，朝着信信子说道。“信信子，你先跟阿濡下去洗漱一下吧。”
“是。”信信子有些害怕地瞄了松平家康一眼，紧接着感激地看向东野沧应道。
“阿濡，这是我的朋友。”
东野沧不忘提醒着濡女，毕竟之前濡女对于小野香斋的评价是……“很香”。
东野沧自然不会认为濡女喜欢小野香斋身上那股男人味，所指的更多应该是他的肉……很香。
所以，为了避免意外，东野沧特意额外地提醒一句濡女。
而外表清秀的濡女点了点头，看向信信子的目光格外平静，丝毫没有像看向小野香斋那样隐隐发光，径直便带着信信子离开了。
看着东野沧的安排，松平家康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
“既然等一下东野阁下需要好生忙碌劳累，最后想请教一下东野阁下的想法，我也就不多加打扰了。”
忙碌一番？！
东野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想要张嘴解释，但似乎这样只会越抹越黑，只得维持着平静地问道。
“松平阁下想要知晓哪方面的想法？”
“自然是……东野阁下的志向，或者说……野望！”
松平家康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此，作为尾张的盟友，松平家才能明白今后该如何行事。”
这个问题，让东野沧陷入了刹那的沉默之中。
首先，东野沧明白松平家康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或许是误会了自己与尾张的关系。
其次，作为原历史轨迹之中的未来天下人，松平家康如此谨慎小心地询问着东野沧的想法，也让东野沧幡然醒悟了一点。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具备了这种程度的影响力了吗？’
自桶狭间一战以来，东野沧忙碌于在建设小沧山，安置着这近两百头妖怪之余，只想着将小沧山打造成了一个小型堡垒，以保护自身的安全。
事实上，这近两百多头妖怪的战力，东野沧从来没有高估过。
毕竟，先不说这个世界存在着神明，更重要的是就连可以随意驱使屈服无数妖怪的从堕之神，在众多传说之中也尽数被人类所斩杀封印。
而在这区区两百多头妖怪，如此一对比，东野沧总觉得完全不够看。
但忽然间，东野沧明白了对于普通的大名而言，如今自己似乎已经是需要敬畏的存在，也是足以影响到局势的存在了。
自己……似乎不再是过去那个孤身一人，语言不通，就连对付骨姬都需要借助外界力量谨慎应对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野望的诞生
东野沧缓缓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紧了紧拳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力量。
‘我不再是个朝不保夕的普通人了，似乎就连一城一国，我也……’
一时间，东野沧忽然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滋生，那是野心，又或者说是……野望，改变的野望。
以着松平家康的角度，则是发现东野沧那碧蓝色的眼眸隐隐有着光芒在闪烁，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缓缓地向着周围蔓延。
几乎是下意识的，感受到危机的服部半藏便想要从居室门口处闯了进来，但却是被松平家康给挥手阻止了。
‘这个男人双眼所传递出来的是……野望！’
松平家康无比确信着这一点。
这种眼神，松平家康不仅仅在今川义元处看过，还在青年时期的织田信长处看过，甚至松平家康也曾在镜子中看过自己显露出这种眼神。
明白了这一点的松平家康，缓缓地将自己的身躯伏低了一些，显露出了顺从的姿态。
这也是松平家康的生存之道，面对比自己强的强者，可以毫无心理阻碍地选择恭顺，只要符合自身利益即可。
而此刻的东野沧也很清楚自己的变化，但那种念头却是不可抑制地不断滋生着。
‘除了被动地迎接那所谓的宿命，除了被动地随波逐流，除了被动地看着那些自己所厌恶的事情出现，自己还可以尝试选择去改变这一切……’
‘那些自己所看不惯的东西，都可以去改变也不一定！’
‘不是以着浪人，又或者所谓家臣的身份去冀望那些大名们改变，而是以着另一种方式。’
东野沧目光微微转动之间，落在了松平家康的身上，缓缓地开口道。
“松平阁下，想要知道我的野望？”
“是！”松平家康小心地应道。
东野沧沉吟了一下，微微泛笑地说道。
“我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不过现在的确也萌发了一些想要去实现的念头，具体如何，今后松平阁下直接以双目去见证如何？”
松平家康思索了数息，应道。“是。”
而就在松平家康向东野沧告辞准备离去之时，东野沧开始道。
“对了，松平阁下，假如三河国有什么妖怪作乱的话，可以告知于我。”
“是。”松平家康应道。
随即，在骨姬的引领之下，带着松平家康一行离开小沧山的范围。
让东野沧感觉到有些可惜的是，小野香斋也跟着松平家康一并离开了，导致东野沧原本打算与他切磋剑道的计划算是夭折了。
……
“松平家康、三河……”
东野沧站在庭院处远远地注视着松平家康一行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在“素鸣斩”的刀柄上敲着，陷入了思索之中。
对于如今尾张国、三河国的局势，或许东野沧并没有小三郎和松平家康那样深谋远虑，但是清楚地记得一部分历史轨迹的东野沧，也大概明白尾张、三河今后的形势变化。
特别是，如今尾张国与三河国按照原有轨迹那样签订了盟约。
可以说，相互背靠尾张国和三河国，随着盟约的签订，相互之间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所以，掌控了三河国的松平家康将开始积蓄实力，向东逐步谋划今川家；而织田家将开始往北攻略美浓国，开启踏出称霸天下的第一步。
再之后，假如小三郎真的彻底背负起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的话，那么织田家将会是以着疾风怒涛之势急速成为庞然大物，称霸天下，开启“安土时代”。
而对于自身的能力，东野沧很有自知之明，丝毫没有领导能力的自己大概在小沧村做个村长就已经是极限了，统御一城一国却是太过于勉强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时代，个体强大终究更为重要，东野沧也没有必要耗费大量精力在这种事情之上。
“所以，想要将这个时代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最好的方法反倒是改变……小三郎，猴子藤吉郎，以及松平家康这三位前后分别都会称霸天下的存在，从而由上至下地改变这个时代。”
不过很快，东野沧就明白了其实自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小三郎！
就像是织田信长那样，不管是藤吉郎，还是松平家康，这三位枭雄般的人物都拥有着自己独特的处事方式和价值观。
想要从根源上影响，乃至于改变他们的处事方式和价值观，东野沧过去甚至不曾考虑过这种天真的想法。
改变他们的难度，大概不亚于改变大洋彼岸的种姓制度吧。
唯独是小三郎，与他每日相处了数个月时间的东野沧，对于他还是有着几分熟悉和了解的，明白沉迷于女装的他，似乎与传统武士思维有着极大的差异。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才十四岁，远远还没有到思维固化的年龄。
‘或许，真的要尝试再与小三郎接触一下……’
‘至于松平家康，倒也可以作为一个考量因素，只不过对于他，只能施之以威就是了。’
东野沧思虑之间，被濡女带着下去洗漱的信信子洗去了脸上那些特意涂抹的艳妆，恢复了过去东野沧初次见她时未施粉黛的模样走了过来。
尚未走到东野沧的面前，信信子就恭敬小心地跪了下去喊道。“东野大人。”
东野沧楞了愣，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之间依然残留着怯意的信信子，温声地劝慰道。
“信信子，我又不是什么武士，在这里你也不是什么仆从，你就安心住下就是了。”
顿了顿，东野沧不禁笑了出声，说道。
“过去我在你那里借宿了五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那么作为报答，我就允许你在小沧山居住五十年好了。”
信信子眼睛定定地看着东野沧，眼神之中流露着意外和难以置信，直至明白东野沧似乎并非是在开玩笑，这才感激地点头道。
“谢谢。”
“不客气……”
东野沧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你就暂时住在我的庭院里面，毕竟村子里都是些……”
“呃……”
东野沧发现信信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且带着一些些鄙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被误会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约……约会？
清州城，天守阁评定室。
相对比桶狭间一战前的人头涌涌，且中老年武士为主体，如今的评定室却是显得有些空旷，且跪坐在此处的家臣几乎都是青年武士居多。
而坐在上座的小三郎，一双锐利的鹰眸扫视之间，诸多心高气傲的青年武士少有敢于直视者。
柴田胜家，丹羽长秀，佐佐成政，前田利家，泷川一益，富田一白，正式改名为木下秀吉的藤吉郎以及诸多尾张家族新任的族长等等。
眼前所有的家臣，小三郎对于他们的名字，背景以及性格都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毕竟在这段时间内，小三郎以着极其强势的手段将整个尾张清洗了一遍，大量想要趁乱起势的家族被灭，以及不少质疑于小三郎身份的家臣也被流放，改而不断地提拔年轻武士上位。
如此一番混乱过后，小三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对于尾张的掌控力大大增加，那些被小三郎亲自提拔起来的家臣，也不会愚蠢地怀疑小三郎的身份。
而随着松平家康在城下町的言论流传开来，并且尾张与三河的同盟彻底敲定，也将如今小三郎的个人威望推到了极致。
一部分例如：前田利家，木下秀吉以及柴田胜家等隐约猜到小三郎身份的家臣，也深深地将这个秘密彻底掩埋在了内心深处。
“诸君……”
小三郎手中折扇一敲榻榻米，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开口道。
“本月评定会议开始。首先，家臣里增加了不少新面孔，事后你们自行熟悉，余就不再介绍一番了。”
“是！”众多武士齐齐双拳撑地，低头应道。
“那么，桶狭间一战结束，余本想进行一次宴会小小庆祝一番，但转念一想……”
小三郎小小地停顿了一下，转而厉声道。
“那算什么胜利？！未夺得一寸土地，仅仅是取得了今川义元的头颅就让你们的野心满足了吗？”
诸多武士低头，默然不语。
“砰！”
小三郎重重地拍了一下榻榻米，鹰眸扫视之间，说道。“今日，确认本家今后的战略目标……”
停顿了数息，等诸多武士的精神彻底紧绷起来之后，小三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
“美浓国！”
“余要取得美浓国，诸位需要奖赏，需要土地，那么就立下足以让余称赞的功勋吧。”
评定室之中一片静寂，所有武士都没有想到小三郎会直接道出“取得美浓”这样的话。
要知道，美浓国不论是土地，繁荣还是人口都不亚于尾张的地方，仅仅只拥有着尾张一国的小三郎，却是直言要鲸吞美浓。
假如成了，可是足足将领土扩张了一倍有余。
很快，诸多年轻的武士就纷纷亢奋了起来，齐齐高声喊道。
“是，我等必定要为本家立下功勋。”
小三郎微微点头，转而开口道。“嗯，那么各家族先汇报领地情况……”
……
这一场评定会议，自清晨直至中午才宣告结束。
随着诸多家臣武士面露亢奋地散去，小三郎也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了天守阁最高处的居室之中。
“嗯？！”
忽然间，小三郎进入居室的动作一顿，手掌下意识地搭在腰间太刀处，警惕地四处扫视。
直至一番确认过后，小三郎才缓缓地靠近桌子上多出来的那一封书信。
“木曾川河畔，闲暇可一见。镰鼬听君命，诸事听由之。——东野沧。”
小三郎一双鹰眸睁大，来回读了上面的内容好几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书信叠了起来收入怀中。
紧接着，小三郎轻声地喊了句。“镰鼬！”
“有事？！”
下一刻，一阵微风掠过，窗台处多了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影子半依着在那里，一手还捧着果子，赫然是镰鼬。
小三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头没有散发任何凶厉气息的妖怪，转身将居室拉门关上，这才开口问道。
“你是沧君新的式神？”
“差不多吧。”
镰鼬嚼着果子，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按照主人的命令，我会保你的安危，有其他事情你小声地喊我一句就行，我不会距离你超过一百米的。”
顿了顿，镰鼬不忘吐槽道。
“另外，你家忍者布置的防线明显有漏洞，不防风啊。”
一时间，通过化妆维持着威严面相的小三郎，不禁有些欢喜地自个儿笑了起来，一双锐利的鹰眸也微微弯成了月牙状。
“哦，对了，主人说有空的话，尽快约个时间，他想和你聊一聊。”镰鼬不忘提醒道。
“约……约会？”小三郎有些结结巴巴地说着。
“差不多吧。”
镰鼬嚼着果子，小爪子抖了抖，随即瞬间消失。“有人来了，决定好了时间喊我就行。”
数息过后，居室的门口处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小三郎微微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欣喜压下，转而威压地说道。“进来……”
……
另一边，三河国。
小野香斋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着自己道馆而去，痛失爱人，再兼之被松平家康呵斥了一顿，让小野香斋觉得背在身后行囊里的金子也不香了。
“唉……”
小野香斋长叹一声，正想要打开道馆的大门，动作不禁一顿，转而缓缓后退，轻轻地将腰间的太刀拔了出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句苍老且异常有力的声音在道馆之中传了出来。
“还算是保留了几分警惕，进来吧。”
“师父？！”
小野香斋迟疑了一瞬，当即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推开道馆大门往里一看。
只见一位穿着朴素，头发胡子皆是花白，但整个人的存在却是宛如当空皓月那样不容忽视的老人跪在道场之中泡着茶。
“你去哪里了？前不久才传信给我说建立了道场，让我有空过来指点指点，怎么你人反倒是到处乱跑？”
明明看上去是个垂垂老矣，年龄似乎已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但他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我……我外出指点他人剑术了。”小野香斋恭顺地在老人面前跪下，小心翼翼地答道。
“嗯……”
老人点了点头，低垂着的眼皮子一抬，一边往茶碗里倒茶，一边问道。
“那你身上浓郁的妖气是什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约定的谈判
“妖气？”小野香斋不解地问道。
“你身上沾染了大量妖气，特别是……”
老人目光一转，落在了小野香斋的手掌之上，说道。“右手手掌，你斩杀妖怪了吗？”
小野香斋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说道。“怎么可能，我没有遇到妖怪。”
“嗦嗦~”
老人一点点地品着茶，也颇不在意地说道。
“那可能是你无意中碰到了付丧神或者是自然神之类的，所以你自己也毫无所觉，他们也没有伤害你。”
“可是我外出一向小心，轻易不会触碰……”
小野香斋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回想起了自己这手掌唯一触碰过的东西——濡女的手臂。
“阿濡……是妖怪？！”小野香斋难以置信地喃喃说着。
老人看着脸色剧变的小野香斋，问道。“怎么了？”
“不好！”
小野香斋豁然起身，说道。“阿濡竟然是妖怪所化，东野沧有危险。”
虽然小野香斋之前怀疑于东野沧暗中胁迫濡女，心中对他多有不满，甚至想要与他决斗夺回濡女。
但是这一刻明白濡女是妖怪所化之后，却也明白很可能被迷惑的是自己和东野沧，且身为剑豪，作为拥有斩灭妖怪力量的人类，他也不可能对于妖怪作恶人类却视而不见。
“等一下。”
就在小野香斋向着老人告罪一声，匆匆想要返回小沧山之时，老人却是将他叫住。
随即，老人起身走到了小野香斋的面前，目光如刀似的近距离打量着小野香斋身上其余地方，说道。
“你身上的妖气，不仅仅只有一股，有些混杂。”
？！
小野香斋。
老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随即说道。
“香斋，你将这次外出的细节都告诉我一遍，不能遗漏。”
“是，师父。”
小野香斋不敢反对，随即前前后后地将所有细节都描述了一次，就连他自己与濡女之间的情感变化都没有遗漏。
双手抱胸的老人一直安静地听着，直至最后，目光微微有所波动的他问道。
“那个东野沧的外形，你再详细描述一次，并且将你看着他的直观感受也一并形容一次。”
“是！”
小野香斋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
“东野沧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比我高上一些，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双眸眸色一棕黑一碧蓝，予人一种温润儒雅，性格平和的感觉，但按照我的猜测，他很……好色……”
“停停，后面这些我不想听你瞎扯，明明……”
老人目光平静地看着小野香斋，说道。“最难斩断色欲的就是你，否则成就也不至于只能勉强拿到印可状的程度。”
“弟子知错。”人至中年的小野香斋丝毫不敢反驳老人，恭敬地应道。
“知错不改，毫无意义。”
老人说着让小野香斋惭愧无比的话。
“那个阿濡明显就是个妖怪，你懈怠得心之力境界不足以发现也就罢了，自身竟然毫无警惕性。”
“弟子知错。”小野香斋弱弱地说着。
“嗯。”
老人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即重新坐了下去，继续品着茶，说道。
“那个东野沧的事情，你就不要理会了，安心修行你的剑道，教习一下弟子，看看能不能找几个好苗子。”
“是，师父。”小野香斋应道。
“嗯，另外我会在你的道场呆几天调整一下状态，你近几年有什么剑道上的疑惑可以问一问。”老人说道。
小野香斋闻言，当即是有些欣喜若狂了起来。
当年小野香斋拜入老人门下的时候，在众多弟子之中也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批人，压根就没有什么资格获得老人的单独指点。
最后之所以被老人熟悉，不过是他最迟拿到印可状的。
不过很快，小野香斋忽然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你调整状态，是约了哪位顶尖大剑豪切磋，又或者是帮助他们完成突破修行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身上散发着皓月当空一般气息的老人平静地说道。
“是。”
……
另一边，东野沧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小三郎确认下来的谈判时间。
这倒是让东野沧微微舒了一口气，毕竟为了确保安全，东野沧单方面决定了谈判地点放在木曾川河畔，谁也不知道小三郎会不会接受。
而为了避免小三郎怀疑自己的诚意，东野沧则是将谈判时间交由对方选择，并且安排了镰鼬在他的身边让他平时使用，也算是作为这次谈判的礼物。
当然，安排镰鼬除了是想要保证小三郎的安全之外，镰鼬的存在也能一定程度的避免小三郎暗中安排了埋伏之类的。
很快，在东野沧的安排之下，小沧山之中大量水生妖怪进入伊势湾，随后从木曾川的入海口进入，一路逆流而行。
在东野沧抵达了预定的谈判地点之后，此处木曾川河流上下流五里之内已经遍布妖怪。
而此刻，距离谈判时间还有一刻钟。
为了避免显得太过于突兀，东野沧干脆拿着准备好的鱼竿坐在了小椅子上在木曾川里钓鱼，心里则是不断地完善着谈判需要使用的话术。
“沧君！”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一声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东野沧的身后响起。
东野沧扭头一看，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小三郎竟然是单刀赴会？
‘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强行控制住他，将他当做傀儡娃娃一样摆弄，直接掌控整个织田家吗？’
就在东野沧有些愣神之余，小三郎脸上却是浮现出欣喜的表情，问道。
“沧君等很久了吧？”
“还好。”
东野沧随口地应了一句，紧接着说道。“坐吧。”
“是！”
小三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坐在东野沧的身旁，并且直接将脚上的靴子脱掉，显露出白白嫩嫩的脚丫子放到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啊~好舒服~”
小三郎脸上流露着如稀重负般的表情，轻声地呻吟感叹了一句。
东野沧对于小三郎的放松大意深感莫名其妙之余，目光落在了小三郎脱掉的靴子中，发现里面倒是填充了不少东西来增高，从而接近织田信长原本的身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兵农分离
小三郎这不按常理的举动，算是彻底将东野沧的计划给打乱了。
按照东野沧的打算，是想通过这一次谈判，彻底为今后双方定下一个合作的基调，并且一步步地引导小三郎改变。
而小三郎这一刻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东野沧的欲言又止，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彻底放松的状态，甚至用双手捧了些河水来洗脸，将脸上那些修饰的妆容都洗掉。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似乎陷入了一种和谐的平静之中，东野沧在安静地钓鱼，小三郎则是身子半仰，双手撑在地上，享受着这种闲暇舒适。
只不过，东野沧来这里可不是真的为了钓鱼的，更准确来说，遍布木曾川水下的妖怪就算刻意地收敛妖气，也足以将所有鱼儿吓得逃离这片区域。
所以，东野沧这钓的根本就不是鱼，而是其余愿者上钩的存在。
“小三郎……”
片刻之后，东野沧目光撇了撇身旁双目紧闭，微微仰着脑袋，将那宛如天鹅似的脖颈显露在阳光之下的小三郎，说道。
“其实这一次叫你出来，我是有些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小三郎微微摇了摇头，眼帘微微张开，注视着东野沧，说道。
“沧君，你不用说，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
东野沧。
“你……真的明白？”东野沧再次确认道。
“嗯，沧君，我都明白的。”小三郎应道。
东野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怀疑，自己都还没有开口，小三郎就已经知道了？有这么玄乎？
犹豫了一下，东野沧开口问道。“那小三郎你是答应了吗？”
“只要织田家强大起来，维系住家名，其余所有事情，我都听沧君的。”小三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东野沧，眼中有光。
‘小三郎……似乎变了！’
这是东野沧这一次短暂的交流下来最直观的感受。
相对比起过去的扭扭捏捏，优柔寡断，小三郎如今说话做事简直称得上是魄力十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念至此，被这份魄力所感染的东野沧转而开口道。
“小三郎，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三郎闻言，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沧君，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对此，东野沧笑了笑，心中暗暗地道了一句。‘希望吧。’
这一次的谈判与东野沧预料之中的，可谓存在着天差地别般的差异，甚至在东野沧的设想之中，说不得要兵戎相见了。
没想到这一切却是如此的简单，寥寥几句就算是达成了一致。
不过不管如何，能顺利达成谈判终究是好事，如此一来，说不准真的能将织田家培养成重视平民的势力。
‘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地向小三郎宣扬一下某些思想，以此为萌芽绽放出某朵红色的花朵也不一定……’
‘不不不，这一点先不急，起码还得等小三郎成为天下人再考虑进一步。’
‘毕竟那些思想与天皇制度可是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矛盾，势必会与天皇一系产生前所未有的冲突。’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百鬼妖魔盛行的时代，说不准万世一系的天皇暗中潜藏着什么可怕的力量，甚至真的与神明有所联系也不一定。’
就在东野沧细细地思索考量着今后的安排之时，小三郎小心地睁开眼睛看着东野沧，脸上莫名飘起了些许红润，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朝着东野沧靠近些许。
然后……
一点点的，小三郎的脑袋轻轻地靠在东野沧的肩膀处。
东野沧猛然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之时，发现靠在肩膀处的小三郎，不解地问道。“你干嘛？”
被东野沧这样一下，小三郎连忙绷直身子，连连摆手，满脸羞红地说道。
“啊啊啊，抱歉抱歉，我……我……有点困，累了，走神……”
“累了？”东野沧问道。
小三郎脑子飞快转动，开口解释道。
“啊，那个，就是就是，现在本家中很多事情都需要考虑，我想东西想得入迷了，所以差点睡过去了。”
“原来如此。”
东野沧点了点头，转而说道。“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也不一定。”
小三郎闻言，一手杵着下巴，眼睛往着别处撇去，为了避免东野沧误会自己是个不矜持的人，只能将近期让小三郎陷入烦恼之中的难题说了出来。
“如今本家经历了一番动荡之后，就算我将不少武士提拔了起来填充家臣团，但不可避免的是还存在着大量中级武士空缺的状况，严重影响本家动员足轻的能力。”
顿了顿，小三郎担心东野沧不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不忘进一步解释道。
“想要动员足轻出战，一般是通过阶梯状进行命令的，也即是我通达军令给诸多家臣，城主等等上级武士。”
“而上级武士则是将相关军令传达到诸多中级武士，下级武士处，由中级武士、下级武士按领地石高数量召集足轻集合，并战场之上也是通过如此一级一级的指挥下去，由武士来带领足轻们战斗。”
“所以，中级武士的缺少，非但会影响召集的足轻数量，还会导致实际战场之中对足轻的掌控能力。”
东野沧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完全不需要通过时间来慢慢填补中级武士的空缺。”
“啊？”
小三郎意外无比地看着东野沧。
毕竟在小三郎的印象之中，东野沧就连对这个时代的许多常识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会真的能想得到解决办法？
而小三郎之所以详细地跟东野沧解释一番，原意仅仅是说出来缓解一下心中的愁闷和压力罢了。
“兵农分离。”
东野沧从小三郎的手中拿过折扇，缓缓地在地面上写出了这四个字。
“兵农分离？”小三郎敏锐地眼光，隐隐地猜测到了东野沧的这四个字的意思。
“没错，兵农分离。”
东野沧点了点头，说道。“所谓的兵农分离，就是把即是农民，又是足轻的模式改变，转而打造出真正的常备士兵。”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外来客
“如今的足轻制度，相信小三郎也慢慢能够感觉得到具备着相当多的不足。”
逐渐捋清了思路，东野沧根据这段时间在这个时代的感受，前世的眼界，以及原有的历史轨迹细细地说了起来。
“一则，反应迟滞。往往想要召集大量足轻，最快需要足足一天的时间，距离本城偏远一点的区域，甚至需要第二天才能将足轻召集起来，这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而言，属实是在开玩笑。”
“二则，季节限制。这些既是足轻，同时也是农民的士兵，每逢春季，秋季这种播种秋收的季节，基本不可能召集得起来，否则会严重影响民生，破坏粮食收成。”
“三则，影响秩序。许多足轻经历了战场，但战事一结束就马上遣散回家，必然会导致一部分暴民，乱兵，山贼等等迷醉于暴力夺取一切的群体出现，眼中破坏当地治安，秩序等等。”
“四则，战力低下。前一天还在种田，第二天则是开始拿起长枪战斗，足轻们或许他们连敌人是谁，自己为什么而战，甚至连最基本的战斗动力都没有，全部依赖于指挥他们的武士驱赶，以及武士的威慑力而行动。”
小三郎闻言，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很快就明白了东野沧所说的这四点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说道。
“沧君说得没错，只是沧君所说的兵农分离又是如何进行？”
“其实这一点，明国早就已经提供了丰富的经验，简单而言，就是从农民之中挑选强壮彪悍之辈组成常备士兵，并且如武士们那样进行体魄锻炼，以及战斗技巧的教导。”
顿了顿，东野沧说道。
“当然，其中还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譬如建立完善的军功制度，既然所有平民都向往着武士，那么就将武士阶层也一起纳入这个军功制度，给予明确的上升阶梯，从而给予常备士兵们战斗的原动力……”
东野沧零零散散地分别补充了不少细节，以完善这个临时回想起来的“兵农分离”制度。
而小三郎看着东野沧的眼睛难以自控地流露出崇拜的光彩之余，最后却是有些为难地说道。
“沧君所说的，我明白了，甚至对于如今本家快速解决中级武士缺失这个状况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养不起。”
“养不起？”东野沧问道。
“嗯……”
小三郎开口说道。
“按照本家如今的粮食收成，领土石高等等，最大限度可动员的足轻数量不会超过一万，正常状况下应该是七八千左右。”
“而刚刚我简单地算了一下，假如是常备士兵的话，这个规模不可能超过两千。”
说到最后，小三郎悄悄地看了东野沧一眼，小声地说道。
“两千这个数量，太少了，很容易出现本土防御上的漏洞不说，并且难以对其余势力造成有效威慑。而且这还不算常备士兵们每天锻炼的话，消耗的粮食会大幅度增加的情况……”
“或许，等本家势力扩大之后，能够逐渐使用‘兵农分离’这个制度，但现在太早了，沧君的想法很完美，很超前，但本家太弱了。”
东野沧摸了摸下巴，问道。“粮食的原因吗？”
“嗯，粮食。”小三郎说道。
“其实，有个地方有着取之不尽的粮食，嗯，这个说法不太对，不过就以着尾张的人口而言，的确也算得上是取之不尽了。”东野沧说道。
“哪里？”小三郎问道。
东野沧朝着伊势湾的方向一指，说道。“海洋。”
“沧君，可经验丰富的渔民数量有限，他们的渔船大小规模有限，就算我命令他们日夜不停地捕捞，数量也是杯水车薪的啊。”小三郎说道。
东野沧沉默了一阵，犹豫了良久，最后目光与小三郎那清澈美丽的眼睛交汇到了一起，开口说道。
“小沧山能够提供。”
“啊？”小三郎问道。
“小沧山可以提供足够数量的海鱼作为粮食，假如小三郎你想要施行‘兵农分离’的话，粮食的因素无须考虑。”东野沧说道。
“真的吗？！”
小三郎当即站了起来，白嫩的脚丫子踩在鹅卵石上，激动地问道。
“嗯，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东野沧说道。
“哈哈哈……”
小三郎兴奋的大笑了起来，下意识地将东野沧紧紧抱住，说道。“沧君，你真的是太好了，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窒……窒息……
脑袋被小三郎搂在胸口处，被层层叠叠软绵绵的衣服蒙住，东野沧只感觉一阵窒息感传来，连忙拍了拍小三郎的腰，含糊地喊道。
“要喘不……过气了……”
小三郎连忙放开，乖乖巧巧地跪坐在东野沧面前，抱歉着。“抱……抱歉，沧君。”
“呼……呼……”
东野沧大口大口地呼气，说道。“小三郎，下次就算你想抱，你也别穿那么多衣服，我感觉自己都跟埋在了棉花堆似的了。”
几乎是短短一息，小三郎的脸蛋就化作了一片通红，死死地咬着下唇，双手扭扭捏捏地胡乱掐着，楞是说不出话来了。
丝毫没有注意小三郎变化的东野沧，继续开口说道。
“总之，就这样吧，这也算是小沧山与织田家合作后，我给予织田家的支持之一。”
“是，我明白了，沧君，我返回清州城之后，马上会着手进行制度的改造。”小三郎低着头应道。
“嗯，去吧，毕竟按理来说，如今大量中层武士缺失，相应的阻力会有所减少，的确也是最好的时机。”东野沧说道。
“嗯嗯呐……”
小三郎连连点头之余，双目却不免得流露出几分歉意地说道。
“抱歉了，沧君，本来我们这是难得的约会，最后却是演变成了这样，还需要你为本家的事情费心，我是不是太过于无趣了？”
相聚？无趣？
有些弄不明白小三郎脑回路的东野沧，正想问清楚什么约会之时，刚刚打算张嘴，却是本能地朝着远处的一道人影看去。
似如皓月当空，所过之处心之力仿佛是月光一般散落于周遭万物之上的老人。
此刻……一把刀正被老人握在手上，有如实质般的心之力散发着光芒。
一百一十八章 神妙剑的对决
那把刀，很普通，就宛如是最寻常武士手中的太刀一样，没有什么刃纹，也没有华丽无比的装饰。
但是，其上所流转宛如实质般的心之力，却是仿佛赋予了世间万物必须在这把刀面前让路的能力。
“小三郎，你退后。”
东野沧的目光逐渐严肃，径直站了起来，将小三郎挡在身后之余，一手按在腰间“素鸣斩”之上，脚步微动，随时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双方的距离……还很远，但是东野沧却已经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手中所持之刀传递出来的锋芒。
“打算以剑道来对付老夫吗？”
老人半睁的眼眸传递出来的目光如一弯明月，渗入万物，但却不算锋利，语气也不显严厉。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拔剑的器量。”
下一刻，老人握住太刀的手腕一转，其上有如实质般的心之力随即产生流转。
“秘技·月影剑！”
老人的动作并不算快，东野沧甚至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正因为如此，东野沧在那一刹那仿佛看到了一轮明月在老人的身后升起照耀在太刀之上，致使太刀映照出了一片月影朝着东野沧横掠而至。
‘心之力……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东野沧下意识地睁大眼眸，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同样进行着心之力修行的东野沧，体内的心之力最多只能缠绕流转于刀刃之上，连影响外界都做不到，更别说是像老人那样一刀挥出，心之力横扫百米之遥。
而仅仅的一刹那，上百米的距离，瞬间被那一片月影所跨越，即将覆盖在东野沧的身上！
不过，这短短片刻也已经足够东野沧调整好了心境，心之力也开始流转至“素鸣斩”之上。
“秘技·神妙剑”
通体纯白的“素鸣斩”隐隐绽放着白光，随着东野沧拔刀出鞘与那一片月影碰撞到了一起。
“滋滋滋……”
大量黑色月影被“素鸣斩”所崩飞，化作了剑气乱流四处飞溅，将周围的草地削去了一层有余。
然而，为待抵挡住了“秘技·月影剑”的东野沧微微舒一口气，老人平静的身影随即响起。
“‘秘技·神妙剑’？用得不错，但……还差得远。”
下一刻，老人手中的太刀其上心之力以着东野沧异常舒服的方式开始流转，随即朝着木曾川的河面一指。
“秘技·水·神妙剑”
伴随着老人轻轻地道了一声，太刀之上的心之力所散发的波动仿佛与木曾川的水面进行了同调一般，大量水流紧跟着太刀挥下，似如水龙卷一般腾空而起朝着东野沧咆哮而来。
死死地盯着老人每一个动作的东野沧，双目圆睁，语气却是不禁渐渐亢奋了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镰鼬！”
随即，东野沧高声地呼喊了一声，不远处的镰鼬瞬间化风而来融入东野沧的身体之中。
“鬼缠”状态，进入！
紧接着，大量妖气与心之力混杂间缠绕于“素鸣斩”之上流转，大量狂风以着东野沧为中心卷席而起。
这一位老人的心之力境界，让东野沧叹为观止，以着心之力同调影响周围事物化作己身力量，这一点……东野沧还远远做不到。
但是……妖力能够代替！
“秘技·龙卷·神妙剑”
东野沧后发先至地挥刀而出，狂暴的风流瞬间伴随着“素鸣斩”挥出化作一道风龙一般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嘭！”
风龙，水龙，剧烈地碰撞到一起，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倾轧，最终几乎是同时抵消在了半空之中。
看着这一幕，纵使是面临大敌，东野沧依然不禁地微微感觉到由衷的喜悦。
进步……
对于过去的东野沧而言，无意中领悟到了将妖力与心之力交融使用秘技的方法，但是那种方式却是无比的粗糙，几乎就是一股脑地将力量倾泻而出。
但是目睹了这位老人所使用的“秘技·神妙剑”，东野沧瞬间就明白了诀窍所在。
而这种深切清楚地感受自己在剑道之上进步的感觉，却是让东野沧由衷地产生了一种喜悦。
至于老人的表情则是没有丝毫变化，仅仅是淡淡地道了句。
“有点意思，用妖气来弥补心之力吗？也就是说，果然是妖怪吗？”
随即，老人的语气微微一顿，原本半睁的眸子逐渐锋利了起来，注视着东野沧说道。
“既然是妖怪，那就不能容你了。”
下一瞬，老人疾步上前，看上去并不高大的身躯却是在心之力的支撑之下爆发着可怕的速度。
东野沧脸上兴奋的神色瞬间收敛，紧了紧握在手中的“素鸣斩”，却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比面对牛鬼时……不，就算是面对彻底陷入了妖化状态的织田信长，也远远不如此刻老人身上那若皓月当空而来似的的压迫感。
胜负……可能就在一瞬！
东野沧甚至来不及细想，本能地炸起汗毛之余，仿佛是在气机的牵引之下，东野沧身体每一处的机能都几乎同步调整到了巅峰的状态。
中段架势，挡！
“铛！”
这一刻，双方都没有使用那些华丽的秘技，而是不约而同地以着刀刃相交的方式碰撞到了一起。
双方错身而过……回身再斩！
烈日之下，刀刃光影不断交汇碰撞，激烈无比的碰撞声不断响起，看得站在不断处的小三郎心脏几乎骤停，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会影响到东野沧。
东野沧的速度……越来越快，以着镰鼬的妖力进入了“鬼缠”状态之后，几乎与风等同。
但是，东野沧所能感觉到了压力却是越来越大，眼前这个老人以着妙之巅峰的剑技，几乎将东野沧牢牢地压制住。
明明东野沧的速度更快，但却是不可避免被死死压制，甚至情况越来越严重。
逐渐的，东野沧感觉到每一刀自己都仿佛是在刀尖之上旋转的风一般，险之又险地躲过，挡住，但老人挥出的下一刀却是接踵而至。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秘技·八神太刀
生死之间，在刀刃的寒芒逼迫下，东野沧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栗，有种随时都可能被斩杀的感觉。
既是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更是有着兴奋，对于生存的兴奋。
每一刀，东野沧既能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拖入死亡的深渊，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从死亡线中向着生存挣脱而出。
‘久违的感觉……’
第一次东野沧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富士山下的村庄与和服男人决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太刀向着自己脖子贴近的刹那。
自那刻起，东野沧就隐约感觉自己迷恋上了那种生死之间超脱的刀刃之交，但之后就不曾再度体验过了，直至此刻。
不知不觉之中，在老人那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月色一般的刀刃压迫下，东野沧也几乎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步，将过往每日勤修不怠的剑道基础彻底融入本能之中。
“好可怕的剑道天赋……”
老人面无表情地赞叹了一句，说道。
“不愧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秘技·连续斩’，以及明白‘秘技·神妙剑’奥秘的家伙，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
下一刻，东野沧感觉老人的攻势产生了片刻的停滞，紧接着心之力以着一种诡异的方式在刀刃之上流转。
那太刀朝着东野沧当头斩落，当东野沧下意识地举起“素鸣斩”抵挡而上之时，那流转在其上的心之力瞬间爆发了开来，以着一种诡异的方式蔓延到了东野沧的身上。
“动……动不了！！！”
东野沧的眼眸睁大，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老人的心之力蔓延所过之处却是动弹不得。
“别挣扎了，以你的心之力境界想要挣破‘秘技·八神太刀’的禁锢，起码……十息。”
老人眼眸平静地看着东野沧，缓缓地将手中的太刀举了起来，说道。
“老夫所修之剑，乃是活人剑，所以……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
怎么可能要留这种东西？
我要的是……活着，怎么能死在这里？！
东野沧额头处青筋直冒，属于镰鼬的妖力不断地沸腾冲击着“秘技·八神太刀”的禁锢，但心态越是暴躁，心之力反而越发不稳。
老人停顿了数息，注视着东野沧那充斥着求生欲望且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疯狂的双眼，语气带着一些欣赏地说道。
“以妖怪而言，你的心境倒是不错，不过既然没有遗言，那么……再见了！”
下一刻，老人手中太刀朝着东野沧的脖子处落去。
然而，小三郎却是挡在了东野沧的面前，一手将东野沧推开之余，一手拔出着自己腰间的太刀试图挡下这一击。
老人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太刀，宛如砍瓜切菜一般将小三郎的太刀斩断，随即落在小三郎的脖子处……深入！
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映入东野沧的眼帘之中，一如过去雪姬为自己挡下织田信长的刀被贯穿的那一幕。
只是……雪姬作为东野沧自主力量化身之一，只要东野沧不死，雪姬就能一直复活。
也是自过去的那一刻起，东野沧对雪姬，对妖怪就产生了信赖感，相对比于复杂的人性，东野沧开始更愿意信赖于显得纯粹的妖怪，而不是将她们视若纯粹的……工具之类的。
但是小三郎仅仅是人类，被太刀深入脖子……
“又一次被保护了吗？”
东野沧双眼赤红，几乎咬牙切齿地说着。
恨意，愤怒，憎恨……
“沧君……”
小三郎微微侧着的脑袋回头看了东野沧一眼，嘴唇微微一动，伴随着无力吐出这两个字，整个人瞬间软倒在地。
“该死啊啊啊啊！”
在大量难以抑制的负面情绪影响之下，东野沧浑身隐隐有着碧蓝色的妖焰升腾而起，瞬间冲破了“秘技·八神太刀”的禁锢。
“我……我要杀了你……”
东野沧死死地注视着老人，手腕一转，主动将“素鸣斩”从胸膛处贯穿而过，破坏着体内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几乎是瞬间，以着被“素鸣斩”贯穿的位置为起点，东野沧快速地产生异化，漆黑钢铁般的肤色蔓延，体型膨胀，双眼化作碧蓝，最后伴着似龙似牛的鬼角延伸而出，碧蓝色的头发散落在身后。
这一刻，属于“从堕之神”的威压以着东野沧为中心向着八方蔓延，木曾川之中也不断有着大量妖怪冒头，朝着老人的位置包围而来。
“秘技·八神太刀”的可怕完全出乎了东野沧的意料，在东野沧过去的接触之中，根本就不知道竟然存在这种霸道的秘技，并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被禁锢住的东野沧甚至连召集妖怪的时间都没有。
“小三郎……”
东野沧那显得有些锋利的獠牙微微显露而出，低沉的语气压抑着无比的愤怒。
过去小三郎每日前往小沧山，东野沧也一直视小三郎为友，只是随着织田信长的背刺，东野沧原本以为自己与小三郎的关系也必将会恶化，甚至隐隐对于整个时代的人类都产生了些许的怀疑感。
只是东野沧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小三郎竟然会愿意帮自己挡刀，像一个可以真正托付性命的兄弟一般。
“小三郎，黄泉路上慢点走，我这就送这个混蛋下去陪你，不然，我陪你！！！”
东野沧低沉地咆哮了一声，一手将“素鸣斩”从胸膛之中拔出，汹涌澎湃的碧蓝色妖气升腾之间，“素鸣斩”以着山崩海啸之势朝着老人劈去。
“丧失理智了吗？彻底变成妖怪了？”
老人脚步一退，躲让过“素鸣斩”的锋芒之余，太刀一转，向着东野沧的脖颈之处切去。
被狂暴的破坏欲充斥着的东野沧面对这隐隐能感觉到危险的一刀，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转而往前踏了一步，头颅一低，张开獠牙。
“叮！”
那太刀径直被东野沧咬住，獠牙与刀刃碰撞之间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愚蠢，野兽般的战斗方式！”
老人面不改色，语气之中反而流露出了几分不屑，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藏在腰间不显眼的短刀直刺东野沧的喉咙。
第一百二十章 所谓活人剑
风，起！
刹那间，东野沧的身后浮现了镰鼬的虚影，风流以着前所未有的疯狂之势流动着，甚至突兀之间，老人下意识地闭眼了一刹那。
而这一刹那的时机，“素鸣斩”在狂风推动之间以着爆发着可怕的速度朝着老人的胸膛砍去。
然而，在“素鸣斩”即将临身于老人之时，老人却是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将短刀回转，险之又险地将“素鸣斩”挡住。
“铛！”
碧蓝色妖气与老人的心之力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逼迫着东野沧与老人的身影不得不分开。
“原来如此，还有理智吗？”
退却了十余步的老人睁开双目，看向了此刻散发着可怕威压气息的东野沧，说道。
“不过对于精通‘秘技·心眼’的老夫而言，这种程度的干扰还远不止到影响判断的程度。”
顿了顿，老人注视着东野沧，语气平淡地说道。
“实话实话，相对比于如今你理智不多的妖化状态，你对于老夫的威胁程度还远不如作为人类挥刀时的姿态……”
“被感情所干扰状态，是剑客的弱点。”
东野沧泛着碧蓝光芒的双目一凝，尽可能压抑着那种破坏一切的欲望，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聚集在老人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作为人也好，作为妖也好，我都要取了你的性命！”
而随着东野沧与老人这顷刻之间的交锋结束，密密麻麻的妖怪开始逐渐将老人包围起来。
浓郁无比的妖气升腾之间，以至于这片区域的天空都仿佛阴沉了下来。
面对着百鬼的包围，老人的表情恍若风轻云淡，将短刀收回腰间之余，谈笑风生般开口道。
“东野沧是吧？还不错，在这种程度的负面情绪冲击之下，主动引动妖化状态，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目的，而不是沉浸于破坏欲之中释放力量……”
顿了顿，老人说道。
“老夫就勉强认可你不是为危险份子好了，老夫也为刚刚突然的出手袭击致歉。”
听到这里，东野沧却是觉得越发愤怒，不管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小三郎的性命已经消逝，这种道歉，怎么可能接受？
“先将你自己的性命交出来赔予小三郎，再向我道歉吧！”
“等等……”
就在东野沧即将要再动手之时，老人抬了抬手，说道。
“老夫说过，我修的是活人剑，所斩之物，予人活命，而非修罗。”
随即，在东野沧有些犯楞的表情之中，目光一转，落在小三郎的脖颈之处。
一道斑斑血迹在小三郎的脖颈处，但是与东野沧原本所预料的那样脖颈断裂的伤势却是没有。
老人朝着小三郎一指，喝道。“散！”
瞬间，原本老人残留在小三郎身上的心之力消散，小三郎再度恢复了呼吸，脸色飞快地红润起来之余，生命力也依然旺盛无比。
东野沧警惕地注视着老人，缓缓地靠近小三郎，然后将小三郎抱在怀中，探了探小三郎的脉搏和呼吸，最后不忘将手掌按在小三郎的胸膛处确定了一下心跳频率。
“似乎……真的没事。”
东野沧难以置信地喃喃着，此刻妖化之后可怕威严的五官却不禁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放心吧，非但不会有事，活人剑还会斩除身上的疾病污秽之类的。”老人笑着说道。
东野沧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但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总之，老夫并没有杀你所珍视之人，那么这些妖怪……”
老人指着周围将他包围起来的诸多妖怪，笑着说道。
“能不能散一散，老夫今年快七十岁了，不比你这种年轻人，被太多妖气侵蚀身躯可撑不住。”
东野沧点了点头，轻轻一抬手，说道。“散吧。”
一时间，周围诸多妖怪微微一愣，随即朝着东野沧低下头颅，缓缓地退回了木曾川之中。
这一幕看在老人眼中，却是让老人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原本在老人看来，东野沧如此激发了诸多妖怪的凶性，就算想要喝退这些妖怪，起码也需要废上一些功夫，以自身“从堕之神”的气息威压一番才行。
没想到……一声就够了吗？
“那么……你是谁？”
就在老人还在思索之间，东野沧语气冰冷地问道。
原本正在钓鱼，却突然被袭击，就算东野沧平常的脾气再如何温和，这一刻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恼火。
也幸好小三郎没事，否则东野沧一定要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赔命。
“老夫……算是一个喜欢到处溜达的剑客吧。”老人如此说道。
对此，东野沧自然是嗤之以鼻。
老人的实力很可怕，纯粹就剑道而言，比自己强很多很多，甚至就算自己进入了妖化状态，老人似乎也没感受到多少压力。
剑豪？
肯定不是，与小野香斋相比，这老人简直强太多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么再往上，就是大剑豪，或者剑圣了！
“你是剑道里……最强的剑圣？”东野沧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唏嘘地说道。“不不不，如今世间最强的剑圣毫无疑问是上泉秀纲那家伙，他可比老夫强多了。”
（PS：上泉秀纲是剑圣上泉信纲的武士用名，这个时间段的他还没有改名。）
‘那就是……大剑豪？应该没错了，据闻大剑豪都具备着轻易斩杀妖怪的能力，名不虚传啊！’
东野沧暗暗地猜测之余，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因为老夫要亲眼确认一下你这位‘从堕之神的血脉继承者’会不会彻底堕落？”老人说道。
东野沧有些讶然老人看出来之余，问道。“什么意思？”
“你看来不是很清楚啊……”
老人将太刀收回刀鞘，摸了摸自己那花白的胡子，说道。
“为什么会叫‘从堕之神的血脉继承者’，自然是因为每一位继承了‘从堕之神’血脉的人，很可能会彻底堕落化身为妖，甚至成为真正的‘从堕之神’也不一定。”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有堕落倾向的……自然是先斩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