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纨绔子弟
书童正送走客人,此刻回来见自家公子偏头看着窗外,他也顺着公子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姜笙和山栀的背影。
泗聆作为姜砚的书童,其实对于姜笙并不熟悉。
但同为侯府的下人,他见过几次山栀,隐隐约约能认出她来:“这似乎是笙姑娘身旁的丫头,那她旁边的,不就是笙姑娘了?”
泗聆随意说了一句:“这正是晌午,笙姑娘不在府里用膳,怎么反倒出来了?”
还不见侯夫人的身影,且只带了一个丫头。
姜砚没回这话,只是收回目光问:“人送走了?”
泗聆:“哦,送走了,那人说日后有时间再来找公子您。”
姜砚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往窗外看一眼。
“我们也走罢。”
……
姜笙和山栀在路边走得好好的,忽然一阵马蹄声疾来。
“让让!让让!快让开!”
那马走得极快,丝毫不顾这里是闹市。姜笙前方的土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她猝不及防,只能下意识把山栀拉到一边。
“姑娘!”
姜笙被马碰了一下,头上的并不重的斗笠也落了下来。
“没长眼的东……”坐在马背上的人就要破口大骂,却在看见姜笙的脸后,一愣。
他眸光似乎亮了亮。“嘶”了一下,随后干脆利落地下马,扬起一抹自以为隽美的笑容:“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可有伤着?”
“都怪这马不听话,如果惊着姑娘了,我给您赔罪。”
那人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得意的:“这是涂库曼的烈马,京城只此一匹,性子是烈些,倒也是好马。”
姜笙对面前人的炫富只皱了皱眉。
啧,当街纵马,纨绔子弟。
山栀赶紧捡起斗笠并拍了拍上面尘土,给姜笙戴上。
她们家姑娘好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偏遇上了个混子,瞧瞧这炫耀个什么劲儿。
姑娘也就是对马没兴趣,要不然凭着侯爷和夫人的宠爱,一匹马还怕没有?
那人见姜笙带上斗笠,“嘶”一声,调笑道:“这么漂亮的脸蛋,带什么斗笠?遮住多可惜?”
山栀心下一惊,把姜笙护在身后:“公子自重。”
那公子白色的题字折扇一挥,啧啧叹道:“慌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他给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
早跟着自家主子下了马的小厮抬头挺胸,自信满满,略有些肥胖的身躯努力挺直腰板的样子显得异常滑稽:“我们公子可是尚书令大人的嫡子,严才喻!”
周围人生怕惹事,皆怜惜看姜笙一眼,悄悄摇头叹气,快步走了。
要说这严才喻在这京城,可算是大名鼎鼎。大抵也就山栀这类陪着自己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不知道了。
倒不是因为严才喻显赫的家世,只是他的作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谁不知道尚书令家的嫡次子喜好美色,看上谁,若那人乖顺,便抬回去做小妾;若有人不从,当街强抢民女也是有的。
可严才喻的上头有父亲顶着,后边又有长兄在收拾烂摊子,宫里还有个当贵妃的姑姑吹枕边风,哪里有人敢管他?
可不在京城横着走了。
山栀不知其中一二,只冷嘲:“公子是尚书令之子,我们姑娘却还是侯府小姐呢,您若有不尊重的地方,还要小心我们侯爷。”
严才喻闻此话,轻慢打量了一下姜笙。
姜笙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对襟盘扣小褂,外罩霜色纱衣,腰系银丝攒花结长穗绦,头上只疏疏簪了几支银梅花花钿,脖颈与手腕上更是毫无装饰。
虽是好看,他却也没看出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更何况哪有世家姑娘,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在这街上乱逛的?
严才喻并不信山栀的话,只当姜笙是个九品芝麻官家里头的姑娘,是山栀怕回去被责罚,为了护主才扯的谎。
他笑道:“你这小丫头,可知道撒谎是不对的?”
“本公子这里可是个好去处,我带着这位姑娘回去,你只管与你们家老爷和夫人说,只怕人知道了还要感激我呢。”
严才喻让山栀报上府名儿:“回头我差人把妾资给你们府里送去。”
姜笙斗笠遮掩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阻止自己奔向美食的人让她心生躁意。
可自己手头没药,并且就她和山栀两个人,用蛮力肯定比不过人家。
姜笙在思索中权衡利弊。
山栀心里砰砰跳,她看了看四周。周围行人匆匆而过,竟然好像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
若真让这人带姑娘回了府,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强撑着瞪向严才喻:“我们姑娘是不是侯府小姐,您去侯府一问便知晓,何故来揣测轻待我们?”
“侯爷和夫人若知道有人欺负我们姑娘,别说你只是尚书令家的公子,便是尚书令大人本人,也是占着理的,您就看看我们侯府可会轻易饶过这件事!”
山栀对京城一些纨绔子弟的行径略有耳闻,心里也没底。
她便边说边思索可有什么能证明自己姑娘身份的东西?
山栀懊恼——早该让姑娘带上护卫,坐着软轿来的。
若是夫人知道自己带着姑娘出来,还害得姑娘吃了亏,那可就完了。
严才喻摆明了还是不信,哈哈大笑两声:“若你们姑娘真是侯府的小姐,我绝对请了媒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把你们姑娘娶回家。”
“可若不是……”严才喻悠然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那便让我将你家姑娘抬回家,好生多拨几个丫头,伺候着可好?”
山栀气白了脸,真想呸面前人一口。
还三书六礼?就这样一个混混子,即使身世显赫,侯爷和夫人也断断不会同意的。
忽然山栀感觉自己的衣裙被人扯了扯。
是姜笙。
姜笙附在山栀耳边道:“我一会儿数一二三,咱们就跑!”
山栀一愣。
跑?!
她们怎么可能跑得过骑着马的两人?
未等山栀想清楚,姜笙就靠近山栀,然后数数:“三……二……一……
然后大喊:“快跑!”
姜笙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拉着山栀,踩着绣花鞋就往反方向极速跑着离开。
严才喻目瞪口呆看着她们二话不说,飞奔而走。
他怔了半晌,才赶紧翻身上马,顺便啐还呆在那里的小厮:“看什么看!追啊!”
“啊?哦哦哦。”
小厮也赶紧跟上。
“驾!”
“……”
第十六章:他信公子个邪
姜砚和泗聆从茶楼出来就要回府,泗聆跟在姜砚旁边絮絮叨叨:“公子真要和那人合谋?要我说,那人眉目精明,眼瞧着就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公子还是小心为……”
忽然前方转角处有两个姑娘向这边跑来,泗聆觉得有些眼熟,堪堪止住了话语。
“那……那是笙姑娘和山栀?!”
姜笙从旁边抓起一块破烂的长木凳费劲儿丢到马前,又抓起路边水果摊上的水果盲着眼一把飞向严才喻,但马儿驮着背上的严才喻一抖,没中。
水果铺的老板赶紧大声嚷嚷:“诶,我的果子!”
姜笙回头顺着风喊着应了句:“回头赔你!”
她手上还抓着一个最后果子,来不及多想,又向背后丢去。
这次虽然丢中了眼睛,但马儿受惊,跑得更快了。
本意是破坏马儿视线的姜笙欲哭无泪,牵住山栀往旁边拉:“这边过来!”
泗聆看着这幅场景咋舌,本要问她们跑什么,却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拐角处马蹄突现,原来后边还跟骑着马的人。
泗聆:“……严府的公子?”
他跟着自家公子常在京城窜,自然知道这位公子的名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是个什么情况,姜笙就已经跑到他们跟前。
山栀已经气喘吁吁,眼见姜砚和泗聆在前头,眼睛一亮——以为终于可以不要继续跑。
她虽是奴婢,可侯府待下人宽厚,她又从小就选给姑娘当大丫头,从未干过什么粗活,和小官吏家的小姐别无二致。
这么一口气跑来,后边还有人骑着马在追,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之下,山栀感觉自己就快断气了。
可自家姑娘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从旁边躲过姜砚和泗聆,继续向前。
山栀以为姑娘慌神了没认出姜砚:“姑娘姑娘,别跑了,后边是世子爷,有世子爷在呢。”
虽然平日里并没有见世子爷和自家姑娘多么亲近,但到底都是侯府里的人,世子爷总不会放任自家姑娘被旁人欺负罢?
姜笙没回头,她的目标是药堂。
到了药堂,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看她怎么收拾严才喻!
忽然姜笙听到后边的马大叫一声,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笙这才回头,就见马儿的腿一弯,严才喻身旁的小厮被摔了下来,而小厮的主子早就躺到了地下。
她的速度慢下来。
姜笙犹豫了一下,最终停下脚步。
山栀见此也停下,毫无形象一把坐到地下,大口大口喘气。
姜笙向山栀伸出手:“刚跑完别直接坐下,容易生病。”
此刻的山栀哪里还管生不生病?她只想摊着再也不起来了。
但顾忌到自己代表的是姜笙的脸面,山栀还是艰难站起。
其实姜笙也接近精疲力尽。
她穿书倒是前常常运动,但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娇小姐的身体,就这么随便跑一下,她已经感觉自己脉搏突突突跳动得极快。
那边泗聆见两人停住,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我们要过去吗?”
姜砚回头看了眼摔倒在地的严才喻两人,抬步走向姜笙。
姜笙平复了一下因为剧烈跑步而飞快的心跳,见到走过来的姜砚,扬起笑容叫了声:“兄长。”
她朝着严才喻昂了昂下巴:“他的马怎么突然废了?”
姜砚若无其事:“不知道。”
泗聆:“……”
他瞟了一眼自家公子的指尖。
别人不知道,他跟在公子身边十几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刚刚是公子出的手?
也是,即使侯府待公子一般,但笙姑娘怎么说都是公子的妹妹。
但帮了人是好事,为什么公子要瞒着?
另一边,严才喻已经由小厮扶着站起来。他沉着脸暗骂了一句,这个所谓烈马也不怎么样,父亲还说是涂库曼朝贡来的呢。
小厮紧张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小厮赶紧帮忙拍了拍严才喻身上的尘土,严才喻抬手示意他不要动,然后盯住前方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两人。
小厮顺着严才喻的目光看去。
穿着竹青色对襟窄袖长衫的姜砚正和他们想抬回去做妾室的姑娘讲着话,身旁还跟着书童泗聆。
“那好像是侯府的世子爷罢?”
侯府的姑娘他们虽不认得,但总不该连世子爷也不认得。
就算他不认得世子姜砚,总也认出了书童泗聆。
小厮有点惴惴不安:“看来那丫头说得没错,这姑娘真是侯府中人……”
严才喻冷笑:“就算真是侯府的姑娘又如何?”
“现下京城内谁不知道侯府只有两个姑娘?一个从小养在乡下什么都不懂,一个连庶出都算不上,只是个养女。”
“无论她是哪个,如果绛平侯真的明事理,就不该为着个毫无价值的女儿与我们撕破脸皮。”
那小厮一想,也是!
自家公子可是尚书令家的嫡公子!
他又挺直腰板。
可当严才喻抬脚向几人走去的时候,小厮还是瘪了下去:“公子公子!”
他慌忙阻止自家公子:“公子,您是不是还没打消抬姜姑娘回去的念头?”
若真惹出什么事情,老爷夫人不会责罚公子,只是自己这个做下人的,可就要遭殃了。
小厮苦着一张脸。
严才喻打小纨绔惯了,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慌什么?我有说要做什么了吗?!”
“我又不会怎么样,你家公子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小厮撇嘴心说,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没数吗。
严才喻用折扇拍了拍小厮的脑袋:“真真没出息的东西,跟着本公子走就是了。”
小厮慌慌亦步亦趋跟上边问:“还是您真想把姜姑娘娶回家?”
真不是他要损自家公子,可就公子这个名声,哪有好家人会把亲女儿嫁给公子?
这不是把亲女儿推入火坑吗?!
哦,前面这个可能真不是侯府的亲女儿。
严才喻悠然走去:“谁说我要娶她?”
“好歹父亲和绛平侯同朝共事,现下我见到了绛平侯世子,去打个招呼怎么了?”
“若无视而过,没得父亲说我无礼。”
小厮:……
他信公子个邪!
公子从来就不是个遵守礼仪的人。
见严才喻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提起下摆追上去:“诶诶诶公子你走慢点!等等我!”
严才喻很快就走到了姜砚后边一步以外,唇角勾起轻佻的笑容,折扇收起拍打在掌心。
他感叹:“这不是姜世兄吗?今儿可是巧了,怎么在这碰上了?”
---
(本章说)
关于泗聆和山栀两人对待姜砚不同的称呼问题:
姜砚不把自己当作侯府世子,所以他身边的书童自然唤姜砚为“公子”;
但对于山栀来说,姜砚就是侯府世子,所以她唤姜砚为“世子爷”。
第十七章:不巧
泗聆看看严才喻又看看姜砚,挠了挠脑袋,心下有些稀奇——他怎么觉得公子有点不开心?
虽然严才喻在京城臭名昭著,可也从没得罪过公子,倒是公子把人的马给废了。
是错觉吧?
姜砚偏头:“不巧。”
“严公子马不停蹄追着的人,正是舍妹。”
严才喻这才恍然般:“哦,原来是姜家的姑娘,是我没认出,对不住了。”
山栀此刻是有恃无恐,忍不住回顶:“公子哪里是没认出?”
“我说过我们姑娘是侯府小姐,不是您可以随便轻待的人物,只是不知道您是不相信奴婢的话……还是瞧不起我们侯府,竟然丝毫不收敛。”
她在心里呐喊:世子爷!上!刚刚就是这家伙想欺负姑娘!
严才喻“啪”一下把扇子打开,脑袋晃晃悠悠:“瞧你这小丫头话说的,我肯定没认出啊。”
“只是不知……这是侯府的哪位姑娘?”
严才喻自认自己看在这姑娘漂亮的份上,已经非常温文尔雅且文质斌斌且彬彬有礼……没成想姜砚是一点不给他面子。
姜砚语气漫不经心:“是谁你不必知道,严大人如果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迟早惹出祸事来。”
严才喻脸色一僵:“……姜砚,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才给你点面子,别蹬鼻子上脸。”
不过一个嗣子,绛平侯若没有亲子便罢了,现下既有了亲子……迟早要被废的人竟然这么跟他说话!
姜砚淡淡瞥了严才喻一眼,只跟山栀说:“带你家姑娘回去,不要孤身随便在街上闲逛。”
严才喻见姜砚不理会自己,“呵”笑一声:“你以为回府我就没办法了?我回头就让人上门提亲,把你妹妹娶回府。”
到时候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姜砚这个大舅哥还能手长伸到严府吗?
“公子!”严才喻身边的小厮赶紧唤他。
小厮有苦难言,不是说不乱闹吗?!
回头老爷又要说是他带坏公子了。
“叫什么叫?”严才喻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没带够人,他当场就把这位姜姑娘绑回去!
姜砚瞧不起谁啊?竟然无视他的话!
严才喻撇撇嘴。
山栀心下担忧,喏喏喊:“姑娘……”
若严老爷严夫人真拎不清,由着严才喻的性子意气上门提亲可怎么办?
泗聆一听就知道山栀想问什么,他瞟了一眼自家公子,然后对山栀道:“就算侯爷怎么可能把笙姑娘嫁给这样一个人?你就别担心了。”
其实泗聆也没底。
就算侯爷侯夫人不同意……但若是严才喻闹着进宫求自己的贵妃姑姑,贵妃再吹吹枕边风,一道圣旨下来,哪管还他们同不同意?
不过瞧着自家公子的样子,要么是不打算管这事儿,要么就是这事儿公子心里有数——泗聆身为姜砚的书童,便不再多言。
严才喻听到泗聆的话,几欲跳起来:“这样的人?哪样的人?!”
“我身为尚书令嫡子,娶你们姑娘还委屈了?”
严才喻的小厮:“……”
没眼看。
公子你是真没有自知之明啊。
第十八章:吃霸王餐!
就在此刻,一阵咕咕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姜笙:“!”
好像,是她肚子叫了?
众人一时愣了,姜砚咳了一声:“还没吃午膳?”
他道:“晌午都快过了,先回去用膳,不用理会别人。”
可姜笙分明看到了姜砚扬起又克制向下压的嘴角。
啊这。
其实她平日里是很矜持且稳重的。
姜笙哈哈笑一声,眼眸溜转:“那我先走了?”
姜笙拉住山栀衣袖,快步逃离这社死现场。
好像她上次见到这位嗣兄也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姜笙打定主意,为了自己的形象,日后要离尴尬源远一点。
等姜笙走远几步,严才喻反应过来,并且捧腹大笑:“这姜家姑娘可真有意思。”
他拍拍自己的小厮:“你说是吧?”
小厮瘪着嘴:听不见听不见,公子这是什么趣味?回头他还是主动向老爷夫人告罪吧,可别得罪了绛平侯府。
严才喻挑衅般看了眼姜砚,然后在姜笙背后大声喊:“姜姑娘,等着我上门提亲啊!”
姜砚眸色一凉。
远处的姜笙听见了,但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倒是山栀惴惴不安。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由着姑娘任性出来。
姜笙偏头对着山栀挑眉笑:“我都没怎么,你苦着脸做什么?”
要苦脸也该是她苦脸好吧,她以后一定不饿着肚子在别人跟前讲话。
山栀跺脚埋怨:“您还笑呢,您没听严公子说要上门提亲吗。”
姜笙对此毫不在意:“来就来呗,你还怕侯爷侯夫人答应?”
若真答应了,大不了她离家出走。
就算离了侯府,她也顶多清苦点,不会有性命之虞。
“唉。”山栀头疼且无奈,絮絮叨叨嘱咐,“下次姑娘可万万不能轻易出门,最起码要带几个护卫,今日是碰巧遇到世子爷,若没遇到,可怎么办?”
“让您不听我的……”
“您若是听我的,规规矩矩向夫人请示,坐着带有绛平侯府表示的软轿出门,有谁会没眼色凑上您跟前?”
姜笙敷衍:“好好好好好知道啦。”
知道归知道,她下次还要犯。毕竟真按山栀说的办,出个门都烦琐的要命。
山栀一瞧姜笙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姑娘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心上,认命住口。
姑娘太任性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姜笙没慌去醉鲜楼,她吸取教训,折回药堂又配了些药材防身用,这才饿着肚子去找午膳吃。
因着闹了严才喻这么一出耽误些时间,本该后她们而来的山奈早已经在醉鲜楼外等着。
此刻见到她们,山奈急忙迎上前问:“姑娘有事情耽搁了?”
山栀把事情简略对山奈解释,饶是山奈这样跳脱的性子也止不住后怕,又听得严才喻说要上门提亲脸色一白。
山奈小声吐槽:“严家怎么教养哥儿的,真是无礼。”
若严家真差了人上门,今日的事情少不得要叫夫人知道。她们更少不得要挨一顿罚。
二则也是怕姑娘真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
山栀和山奈互相对视一眼,眸光碰撞间都是彼此才能看懂的意思。
姜笙饿得不行,才不管两人怎么想,率先迈进醉鲜楼:“别烦恼了,跟上来,姑娘请你们吃大餐。”
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诶。”
山栀和山奈甩开脑袋里的想法追上去。
“姑娘您慢点。”
此刻用午膳已经算是晚点,但醉仙楼一楼大堂里却仍座无虚席。
姜笙正走向讫台,忽然眼神一瞥,瞥到个掌柜模样扮相的人大约在为着个带戴霜色金属面具的女子领路。
那女子穿着素色半袖褶裙,墨发只用一支简洁干净的玉簪半挽起,脊背笔直,气质清冽。
似乎感受到姜笙的视线,她转头与姜笙对视了一眼。
姜笙不知怎么,隔着人群就是认出了遮了大半张脸、只露着薄唇的姜羡。
姜笙早知道醉鲜楼是女主的产业,人家来巡视自家产业属实正常,并不惊奇,也没上前。
她径直走去要了间包厢,点上满满一桌子菜。
菜品都是一小碟一小盏的装,虽然样式多,但分量没多少,主要是每样都尝尝鲜。
山栀和山奈先还顾忌着主仆关系不敢落坐,在姜笙的盛情招待与美食召唤之下,最后吃得比姜笙还香。
山奈笑嘻嘻道:“醉鲜楼京城第一食肆的名声,确实名副其实。”
瓜烧里脊搭配的相得益彰,芙蓉鱼骨肉质滑嫩,糖醋鱼卷酸度刚好,如意卷酥香可口,栗子糕香甜软糯……
“这个也不错。”山栀指着自己面前白点珠流霞花盏里的杏仁露。
山奈快乐地眯起眼睛:“我觉得花生露比较香。”
她们吃得欢快,但是到结账的时候,大约不会那么愉快。
——姜笙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
姜笙:“……”
她就知道今日不宜出门,下次出门一定先要看黄历!
姜笙左思右想,确认应该没有扒手近自己的身。那应该是方才跑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留神落在哪里?
“啊?荷包丢了?”
山栀山奈倒不是特别担心没银子的事情,大不了给夫人责罚一顿。
只是……“姑娘您想想,荷包掉哪了?您今日佩戴的是哪个荷包来着?”
山栀蹙眉:“荷包上可有什么标识?”
她们这种人家,姑娘荷包掉了不要紧,可要是被歹人捡去,真真有嘴说不清。
姜笙回想:“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里头装了不少碎银呢,还有几个金棵子。”
姜笙肉疼。
而旁边的小二还在眼巴巴等着收钱。
姜笙只能问:“可以赊账吗?”
小二眨巴眨巴眼。
其实他们这里也不是不能赊账,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是这姑娘穿着,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样子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若是存了心吃霸王餐,这亏损的钱可就要他承担了。
小二犹豫片刻:“……那您稍等,小的去请示一下我们掌柜。”
“多谢你了。”
第十九章:是我妹妹
不一会儿,小二就带着话回来了。
“我们掌柜说了,您放心吃,不要膳银。”
姜笙一愣:“不要膳银?”
小二的态度突然恭敬起来:“是,您若吃好了只管回府就是。”
山奈惊奇:“哪有吃饭不给银子的道理?”
姜笙想起刚刚进门时自己看到了姜羡。
会不会是……
随即她又摇摇头,先不说姜羡会不会给自己免单,就算会,那也没有这么巧合的。
姜笙对小二笑道:“我家丫头说得对,没有吃饭不给银子的道理,替我谢谢你家掌柜,我回府取了银子就送来。”
小二忙说不用,最后推拒不得,暗暗想一会儿得告诉掌柜。
几人终于回到绛平侯府。
姜笙又想起刚刚因为严才喻,她拿了人家摊主的几个果子,打算出去一起还。
山奈赶忙阻止她:“奴婢去奴婢去,您可别出去了。”
姜笙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
她确实不知道。
此刻去打水的山栀正巧回来听到:“奴婢知道,奴婢跟山奈去,顺便给您找找荷包。”
姜笙想了想,把银子交给了山栀和山奈:“成,那快去快回。”
正好她答应给姜岩的炭笔还没制,药材买回来也要加工。
时间紧迫,中秋宫宴在即。
山栀和山奈出府后,沿刚刚姜笙走过的路线,先仔细在路边寻了寻荷包。
“你和姑娘走的是这条路吗?”
山栀回:“确实是这里,你看前边——”
“当时姑娘就是在那个果摊里拿果子丢严公子的。”
山栀过去把果子钱付了,又和山奈一起找了许久。
这条路没有,她们又沿药堂的路去找。
但不幸的是,找了好久仍然没找到。
山栀转头拧眉对山奈说:“若掉了应该就在这些地方啊。”
“……莫不是被人捡去了罢?”
山栀突然想起来:“哦对了,刚刚世子爷也在,会不会是被世子爷捡了?”
山奈道:“瞧你这话说的,世子爷怎么会注意一个小小的荷包?”
山栀一想也是。
“等下!”山栀抓住山奈手腕,面白如纸,艰难咽了一口口水,“难不成……被严家的公子捡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砰砰地跳。
山奈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确定地说:“不能,吧?”
山栀又四处瞧了瞧,仍然没有看到荷包,越想越觉得被严才喻捡去的可能性大。
“你别自己吓自己,荷包里装得是银子,被什么人捡去都不稀奇。”山奈抿着唇。
“更何况姑娘都说了,荷包上没有绣什么特殊标识。”山奈道,“就算是被严家公子捡去了,他说那荷包是我们姑娘的,就是我们姑娘的了?”
她安慰山栀也安慰自己:“别自己吓自己。”
山栀眉头皱起。
两人找不到荷包,只能无功而返,先去醉鲜楼交了膳银便打算回府。
进醉鲜楼时,山栀忽然回头看了看,然后拍拍山奈的手臂:“你瞧,那人是不是很像羡姑娘?”
山奈回头看去,没看到什么人,便随口应了句:“你看错了罢?羡姑娘这会儿不在府里,在外头做什么?”
也是。
“许是我看岔了。”
然而一个时辰前——
姜羡正与醉鲜楼掌柜谈论事情,就见一小二敲门来询。
小二不认得她,抬头看了看掌柜。
掌柜擦擦汗:“有什么事情直说便好。”
东家好容易来巡视一次醉鲜楼,可别出什么差错了。
小二弯腰道:“是有一位姑娘,用完膳却发现自己荷包不知道落哪了,问小的能不能赊账。”
“那姑娘吃得菜色一应都是好菜,又多样,小的不知道怎么办才来请示您。”
掌柜悄悄瞟了姜羡一眼,正想着怎么样回比较好。
姜羡忽然开口问:“哪位姑娘?长什么样子的?”
小二回想:“穿着件鹅黄小褂,披着素色纱衣,除了头上簪着几支花钿外别无配饰,但那姑娘长得很漂亮。”
姜羡道:“没事,免了她的膳银罢。”
小二抬头瞧了掌柜一眼。
掌柜赶忙道:“姑娘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还不快去。”
“是。”
等小二走了,掌柜问姜羡:“这位姑娘可是您的什么人?”
姜羡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算,是我——”
她犹豫了一下:“妹妹吧。”
……
山栀山奈回府后,把没有找到荷包的事情和姜笙说了。
姜笙无所谓,没找到就没找到呗。
虽然丢了几个金棵子她有些不舍得,但也没有非常不舍得。
山奈英勇道:“不行!”
“奴婢们想过了,荷包丢了事小,但若被严公子捡起,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奴婢们认为,应该把事情和夫人说,早做准备。”
山栀叹气:“若严公子拿着您的荷包到处乱说胡编乱造,指不定外边怎么传呢,那您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她们家姑娘因为突然被发现不是侯爷侯夫人的亲女,婚事本就艰难。若再坏了名声,那更难上加难了。
姜笙回忆:“荷包是山栀缝的,上边也只绣了朵寻常梅花,即使被人捡去也不能证明是我丢的。”
山栀的手艺并不精巧也不粗劣,还没达到是人看了就能认出来的地步。
正说着,突然有婆子过来传话:“姑娘,世子爷的书童找您。”
姜砚的书童?
姜笙偏头:“请他进来。”
泗聆虽是嗣兄的书童,但也是男子,姜笙出了卧房到院子里等。
泗聆进了玉笙轩向姜笙行礼:“姑娘。”
姜笙问:“是兄长有什么事情?”
泗聆拿出一个绣着红梅的霜色荷包,荷包上还挂着串极小的朱色流苏。
“这是我们公子路边捡到的,让我来问问可是姑娘的?若不是,我们公子是男子,捡到姑娘家的荷包还是要尽快烧了,免得日后闹出误会来,说不清。”
这话一半对一半错,公子早知道荷包就是笙姑娘的。
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严才喻及其小厮手底下抢来。
泗聆得意地歪歪头,回头一定要让公子好好嘉奖他!
“是是是。”山奈大喜,“这可不就是姑娘的吗?!”
虽然姑娘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找到总比落入他人手中让人安心。
山栀也高兴,眉眼都带着笑意。
不用告诉夫人了!
姜笙接过来摸了一下那绣着的梅花,又打开看了看,碎银和金棵具在:“是我的,替我多谢兄长。”
泗聆嘿嘿笑道:“不谢不谢,若无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泗聆走后,山奈凑到姜笙跟前看那荷包:“幸亏是被世子爷捡到。”
姜笙笑说:“这下放心了罢?”
山栀长舒一口气,用力点头:“姑娘日后还是少出去。”
姜笙挑眉未应,只能保证:“我以后不带山栀绣的荷包出去。”
山栀哀怨看了眼山奈,山奈嘿嘿一笑:“那还是算了。”
……
第二十章:宫宴前
翌日。
虽荷包是找到了,但因着前几日姜笙在路上遇到了严才喻,山栀和山奈还是对外头的事情格外关心。
这不,用完午膳没一会儿,山奈就到姜笙跟前笑嘻嘻和她说:“姑娘您听说了吗?中书令家的公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八成是得罪什么人了。”
姜笙拿着石杵的手一顿。
山奈还在说:“今儿一早大家在午门看到的,听说当时严公子摊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鼻子歪斜脸部肿胀,脖颈都是青色的,人家还以为是什么地痞混子呢被报复呢,慌离得远远的,好一会儿才有人认出来,图着赏钱赶忙送到中书令府。”
山奈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自己亲眼见到了似的。
姜笙偏头:“哪儿听来的?”
书中并没有这个情节,要么是这件事情不重要没有记载……要么,就和她这只“蝴蝶”有关。
如果和她有关的话,会是因为什么?
山奈挠挠头:“是看门是尤婆婆说的。”
“奴婢还听说严公子从前臭名昭著,买东西不给钱、当街打人、强抢民女都是常有的事情,这下真是大快人心。”
“确实这样也好,严公子就没时间上门提亲了,免得姑娘您烦心。”
姜笙点点头:“反正这事儿就这样过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背后议人是非。”
山奈吐舌,见姜笙面前放着石臼和一堆不知名的草药,好奇问:“姑娘您在做什么?”
姜笙来到这个世界后,很多时候都没有特意避开山栀和山奈。
毕竟在绛平侯府,山栀和山奈是她的贴身丫头,事事要瞒着太麻烦。
但姜笙也不想说太多,只道自己无聊,打发时间。
“哦。”山奈拉来凳子在旁边看着姜笙。
对于自家姑娘的变化,山奈和山栀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只是不至于想到姑娘换了个芯子这么玄幻的事情。
她们拿的是侯府的月例,只要姑娘还是侯府的姑娘,就是她们要服侍的对象。
……
时间随着每日慢慢下降的温度悄然流逝,白露已过,林木含白露,星斗在青天,秋意渐渐浓了起来。
中秋宫宴就快要来了。
这期间姜笙画了本书,并着炭笔给在刑部学习姜岩送去。
她还做了各种药丸放在荷包备用。
羡鱼院。
姜笙笑吟吟来问:“姐姐,你明日宫宴穿哪件衣服?”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侯夫人吩咐女工给姜羡做了许多件新衣裳。
她和姜羡都是白身,没有诰命服饰,参加宫宴只要得体,什么款式的衣裙都行,所以姜笙并不知道姜羡想穿哪一件。
姜羡也没问姜笙为什么来询她这个问题,躺在贵妃榻上眼皮都没抬,直接吩咐丫头:“你带她去看。”
姜笙跟着丫头去了里间。
姜羡选的是一件月白色暗花云锦长裙,姜笙正看着,忽然侧耳,然后对带她过来的丫头道:“是不是姐姐在叫你?”
“啊?”
姜笙趁丫头不注意,撒了半包驱兽药粉在衣裙上面。
那丫头没听到姜羡有唤自己,正要出去看看,姜笙拉住她:“大抵是我听错了。”
姜笙随意客套两句:“姐姐选的这件衣裙不错,精致又不喧宾夺主,想来姐姐穿上一定漂亮。”
丫头笑道:“是呢,羡姑娘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姜笙笑。
这倒是。
她觉得就算以大佬姐姐的气质,就算是穿着粗布短衣也掩盖不住。
她和丫头出去,丫头立马问:“姑娘,您刚刚叫我吗?”
姜笙:“……”
姜笙感觉大佬姐姐的神情似乎变了一下。
“没。”姜羡掩唇打个哈欠,懒懒睁开眼,“你刚刚听到我叫你?”
丫头回:“是笙姑娘听到了。”
姜羡淡淡“哦”一声。
姜笙:“……我听岔了,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山栀找我有事,先走啦,姐姐明天见。”
“好。”
姜笙走后,姜羡在贵妃榻上稍微侧身,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最近天气转凉了,她真想一口气冬眠至开春。
“把那件云锦长裙拿来我看看。”
丫头抬眸,却也没多问:“是。”
姜羡拿到裙子后眼眸一凝,摩挲着裙角……
姜笙先转去正福轩,如法炮制在侯夫人衣裙上也撒了药粉,才回到玉笙轩,就见山栀正在努力思考她明天的发饰以及其他行头。
刚刚她借口山栀找自己有事情,倒也没说谎。
宫宴上不能带自己的婢女,也就是说山栀和山奈都不能去。
届时添水、添酒都一应由宫里的宫女办。所以山栀正忙着提前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失了礼。
“姑娘,手绢要多带一条吗?”
“奴婢给您多带件衣裙罢?免得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没得换。”
“诶呸呸呸,哪里会出意外,一定会顺顺当当的。”山栀赶忙打自己的嘴巴。
姜笙想了想:“手绢不用了,衣裙多带一件。”
原书里面原主是被人洒了一身的,具体书里没详写,不知道避得开吗。
“哦好。”
“那这个呢?”
“诶山奈这时候跑哪里去了,真是的。”
姜笙哭笑不得:“不就是个年年都有的宴会吗?而且这还有一天时间呢,慌什么?”
山栀跺脚道:
“奴婢都手忙脚乱了,您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而且今年和往年能一样吗?!今年姑娘及笄了,又出了身份上的事情,若再在宫宴上有不得体的地方日后可怎么办?
姜笙不明白山栀心中所想,只无奈笑道:“那我去给你把山奈找来。”
“啊对哦,您快去!”
“好好好。”
“……”
晚间,正福轩。
绛平侯嘱咐侯夫人:“明日宫宴多注意着羡羡,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宴会,别有什么差池。”
侯夫人应下。
绛平侯还是不放心:“不要意气用事,羡羡若丢脸,丢的是侯府的脸。”
“安心啦,我知道,姜羡好歹是我生的。”
绛平侯微微诧异。
他最近有些忙,不常待在府里,怎么不过一旬,夫人对女儿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侯夫人感受到了绛平侯的神色,没好气道:“怎么?你那什么眼神?!”
绛平侯赶忙顺毛:“没没没,我是突然觉得夫人你今日怎么更漂亮了。”
侯夫人傲娇扭过头:“这还差不多。”
……
第二十一章:她该看好的应该是乔织
中秋,宫宴。
山栀给姜笙梳了个倭堕髻,绾着银丝倒垂莲攒珠钗,姜笙又换上件穿花绣碟绾色撒花洋绉裙,外罩刻丝雪褂,同侯夫人及姜羡乘着软轿去皇宫。
软轿只能坐到第二扇门,到了宫内第二扇门前,三人便下来步行了。
前头有个宫女在为她们带路,侯夫人低声嘱咐姜羡:“跟着我不要东张西望,走路慢些别踩到衣裙,还有,记得宴上注意仪态别光顾着吃东西。”
“嗯。”
侯夫人:“……”
这死丫头,多说几个字会怎么样?!偏偏要这么冷淡?!
姜笙往姜羡的身边靠了靠,悄悄瞧一眼姜羡衣裙上被她撒了药粉的位置。
原书中姜羡丝毫没有被老虎伤到,但是多了一个穿书的她,事情会不会因此改变?
姜笙回想曾经看过的所有古代小说,似乎宫宴上男丁和女眷分两边坐,中间用几扇屏风隔开,夫人和贵女也不坐在一起。原书里老虎好像是冲着贵女的方向来的。
姜羡似乎感受到了姜笙的视线,侧头问:“怎么?”
姜笙脚步未停:“没事。”
等进了正殿,侯夫人和姜羡姜笙分开前,又叮嘱姜笙:“可千万看好你姐姐,若有什么事情就来寻我。”
姜笙嘴上应道:“您放心吧。”
但她心里暗想,自己该看好的不是姜羡,而是表姐乔织。
哦对,乔织呢?
姜笙先和姜羡找了位置坐下,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右边一处看到了乔织。
她便偏头小声对姜羡道:“姐姐,我去找乔织表姐啦,一会儿再回来。”
姜笙正要起身,却突然手腕一凉,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姜羡拉住了她。
姜羡漫散散道:“你没瞧见乔织旁边有别人吗,侯夫人不是要你看着我?你过去做什么?”
姜笙当然要过去。
原书里面乔织可看不惯姜羡了,一会儿皇后来了,世家贵女们要比才艺,乔织这厮首当其冲就要让原主和姜羡比弹琴。
琴棋书画里,原主最擅长的就是古筝,更何况她自己心里也憋着劲儿,立马应了,一曲下来是行云流水,众人都道好。
乔织和原主得意洋洋,准备看姜羡笑话,谁知以为是农女出身的姜羡不仅懂弹琴,更弹得一手好琴,十指纤纤,拨弦流利。
若说原主弹奏的乐声如环佩铃响,优美动听,那么姜羡的就堪称天籁,素雅中偏又带着高山流水之感,如山涧泉鸣,如宁静大海,一曲终了余音仍袅袅。
姜笙又往乔织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要去拉住乔织!她不想当众处刑!
于是姜笙借口道:“往年宫宴都是乔纾表姐陪着乔织表姐,如今乔纾表姐出嫁了,想来乔织表姐一人不免会想念自己姐姐,我过去陪陪她。”
姜羡抬眸:“出嫁一个乔纾罢了,不说手帕交,她也还有那么多其他的表姐妹,难道缺你一个?”
姜笙眨眨眼:“可是乔织表姐和我关系比较好呀。”
倒不是和她关系好,是和原主关系好。
原主里面乔织可是原主的忠实拥护者。
姜羡淡声道:“那你去吧。”
“喔。”
姜笙走去时,回头看了一下,然后蹙眉。
她感觉大佬姐姐似乎不是很开心。
是因为不喜欢乔织吗?
姜笙倒也没深思,迈着小步走向乔织。
乔织瞟见她过来,赶忙招手:“笙笙!”
姜笙走过去坐下。
“你怎么过来了?”乔织眉头一拧,“是不是姜羡欺负你了?!”
“我就知道她没什么好心好意!”
乔织附耳在姜笙旁压低声音道:“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教训她!”
姜笙:“……??”
兄dei,不要过度脑补,我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你的脸的。
她道:“乔纾表姐已经出嫁,今年不能和你坐一起,我瞧你可怜好心过来陪陪你,没成想你是一点儿不领情。”
乔织瞪圆了眼睛:“我怎么不领情了?!”
她悄声说:“我都想好了,既然每年宫宴皇后娘娘都会让各个世家小姐比琴书诗词,料想今年也是,而且还有彩头——或是什么贵重首饰,或是许诺我们个什么愿望,倒时我就和娘娘说,让你和姜羡比一比!”
“届时你得了彩头,而姜羡输得一塌糊涂,高下立见,哪里还会有人质疑你是不是侯府亲女儿?”
“你虽比我年纪小,到底是及笄了的,我没听到什么风声,但也知道那些夫人们顾忌你养女的身份才迟迟没有上门提亲。”
乔织一脸严肃看着姜笙。
姜笙暗道虽则乔织此人不怎么样,但确实一心一意为着原主这个表妹。
她嗔了乔织一眼:“我说你不领情你还嘴硬称不是,我来陪你,你反倒计划着我姐姐。”
乔织傻眼:“我……”
她正欲反驳,姜笙却道:“你若还顾忌着我们姐妹情分,此话就不要再提。”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但我在府中很好,现下府里上下和睦,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姜笙剖析,“难道就为了其他夫人的小算盘或是心底对我的不满意,我便要去针对自己姐姐?把自己家搞得乌烟瘴气?”
乔织感觉这话不太对,想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反驳。
她正思索着,还没理清,殿门边就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燕王殿下到。”
乔织便噤声了。
姜笙觉得这封号有些熟悉,便看去,眨巴两下眼。她正心说这燕王长相真不错,只可惜坐了轮椅,却忽然想起——
这不是男主吗!
原书姜羡的cp,当朝燕王萧淮景,后来反了皇帝,留下一团乱麻的朝堂,快意带着女主隐姓埋名四处游山玩水去了。
如果姜笙没记错,好像是因为皇帝的皇位来之不正。
先帝本欲传位给萧淮景的父亲,但抵不住现在的皇帝用了阴暗的手段。
皇帝登上皇位自然不会留着威胁自己的兄弟。后来萧淮景父亲遇害,母亲追随父亲而去,萧淮景从小便没了双亲。
姜笙往姜羡那边看去,却见姜羡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惊诧或是别的什么情愫。
姜笙挑眉。
书里女主姜羡和男主萧淮景在这之前就认识了。当初萧淮景被人追杀至一偏僻小村,是姜羡收留了他。
后来萧淮景走前还留了一块玉佩给姜羡,道是她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带着玉佩上京城找他。
不过女主太强大,一直到书的末尾,这块玉佩都没有被用上。
第二十二章:她要吃瓜不要打脸
没过多时又有人声报:“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隆旭皇帝伴皇后走进来。
他头上戴着嵌红珠金玉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着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绣九龙明黄箭袖,外罩着一件姜色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太明御丝带,和着同色凤袍的皇后并肩走来,同样的观之温和可亲却又自带威严。
众人皆站起来行礼:“臣(臣妇/臣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燕王殿下,愿陛下洪福齐天,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恭祝燕王殿下千岁吉祥。”
皇帝脸上挂着笑容:“免礼,都免礼。”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照人圆,今日吾等聚在这里,没有君臣之别,只管同食同饮。”
众人便道:“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皇帝和皇后走到上首两个位置坐下,以屏风为线,皇帝坐在男子那边,皇后坐在女眷这边。
果不其然,如乔织所说,赏了一会儿桂花后皇后便笑道:“桂花年年有,却又年年谢……”
皇后转头对皇帝说:“臣妾记着上年中秋,曾让众世家子弟贵女以桂花为题作诗词歌赋,尤以温大人的嫡女为甚,臣妾还赏了个点翠兰花攒珠步摇给那个小姑娘呢。”
皇后目光略微巡视下面:“叫什么名字来着……一下记不得了,今年可来了?”
贵女中有一个身穿淡色翠烟衫的姑娘站了出来,她身量苗条,行礼姿势规矩优雅:“回皇后娘娘话,臣女不才,只是上年确实得娘娘一个步摇,欢喜得不行。”
这位贵女的脑袋轻微晃动,簪在发间的步摇流苏一摇,立刻吸引了众多贵女的目光。
那步摇上的兰花雕刻的栩栩如生,配合着点翠工艺,精妙巧致。
她掩唇笑道:“臣女母亲还道这步摇是娘娘赏的,又贵重,只该好好放于匣中保管,可臣女实在喜欢,这才戴了来。”
皇后点点头,眸光柔和:“既是你赢得的彩头,有什么不能戴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贵女回答:“回娘娘话,臣女单名一个‘惠’字。”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好名字。”皇后唇角含笑,“上年既然比了诗赋——”
她转头问皇帝:“今年也讨个好罢,比什么呢?”
帝后提到这个,坐在下面的姜笙赶忙按住安耐不住的乔织,并警告道:“不许自作主张。”
乔织吐了吐舌,目光却还是跃跃欲试:“真不比啊?”
“不跟姜羡比,和其他人比也成啊。”
姜笙坚定摇头:“不比!”
让大佬姐姐去打别人脸就好了!
她坐在下面吃瓜是一件多么轻松惬意的事情!
“好吧。”乔织听后便像泄气的皮球,撇嘴不再言语。
但乔织不提,但按不住其他人提出。
有人站起来道:“娘娘,臣女新学了首《桂花香》,想来于今日还算应景。”
“嗯,既然这样,不若就比乐曲罢。”皇后问皇帝:“陛下以为呢?”
皇帝笑道:“朕觉得可。”
“好。”皇后便对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端上来一个木质托盘,“这托盘上上先太后赐给本宫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一对,陛下与本宫,及在座各位共同评判,头筹者可得。”
皇帝脱下自己的碧玉扳手:“皇后既然如此说了,朕便也参与参与。”
皇帝有所表示,旁边的几个位分高的妃子也都纷纷出了资,放在旁边的小托盘中。
皇后便面向温惠:“你也下去准备准备罢。”
温惠微微扬唇:“臣女一定竭尽全力。”
第二十三章:等着现场吃瓜
虽然有人提出比较弹奏,但是不关姜笙的事。
姜笙坐在下面,捏起梅花酥咬了口,梅花酥样子精致小巧,甜而不腻,酥得掉渣,但又入口即化。
她开心得眯了眯眼,如果情况合宜,她大概还会微微晃一晃腿……
提出要弹《桂花香》的姑娘最先,她坐在中间,素手徐徐,鹅黄色的褶裙裙摆垂下,很是养眼。
就姜笙看来,这乐曲无大错,每一个音都在调上,但技巧有余而情感不足,听过便忘,并无袅袅余音,
说到管弦乐器,姜笙思绪不免飘远,她想起了一个已经离开自己很久的人。
她回神,略略扫过在场众人。
一曲终了,无论是好是坏肯定不会有人直愣愣冲过去评判,平白得罪人,大家便都道好。
皇后唇角含笑点点头:“确实是妙曲,很是应景。”
那姑娘站出来行礼:“谢娘娘夸赞,臣女不过抛砖引玉罢了。”
她目光凝注意一处:“臣女以为,在座众多世家里面的姐妹,都可胜过臣女。”
“比如——”
“绛平侯的嫡女,姜笙。”
姜笙:???
她好不容易按住了乔织,怎么还有人上门挑事?!
姜笙转头,瞧见乔织眼眸里具是难掩的激动,不免无奈扶额。
但在她应声之前,忽然又有贵女掩唇:“周姐姐还不知道吗?”
“绛平侯府的嫡亲姑娘名叫姜羡,而姜笙姑娘,并非绛平侯和侯夫人的亲女——甚至连庶女或私生女都算不上。”
她嗤道:“不过是个被掉包的养女罢了。”
周文芊讶异:“是吗,我确实不知道呢。”
瞬间大多目光都在搜寻姜笙。
远处的侯夫人皱眉。
只是绛平侯此刻不在自己身边,她也怕失礼,便没说什么。
坐在旁边的乔织听到这话,愤愤拍姜笙的胳膊:“你怎么不生气啊!!”
“这个周文芊太过分了!你以前对她多好,一旦有个什么好东西,巴巴地叫丫头给她,甚至亲自送上门。”
周文芊不知道在她面前得意炫耀多少回来。
她原为了姜笙都忍了,丫的,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不能处,不能处!
“她现在居然这样说你,真是枉费你对她的一片好心。”
“我以前对她很好?”姜笙讶然。
乔织抿唇:“对啊,你喜欢周乾,又和他有婚约,那么周文芊就是你未来小姑,自然爱屋及乌……”
她有点吃醋:“比和我还好呢。”
姜笙仔细在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然后恍然。
周文芊是周乾的嫡亲妹妹,也就是原主本来的未婚夫的嫡亲妹妹。
怕不是来为她哥哥出气的罢?
周文芊又问:“那绛平侯的亲女,是哪位呢?”
那个说姜笙是养女的贵女,把姜羡指给周文芊看。周文芊便奇怪道:“怎么姜家两位姑娘不坐在一起?是感情不好吗?”
她又叹口气:“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姜羡姑娘本该承欢亲生父母膝下,锦衣玉食,却被姜笙姑娘占了位置,生生吃了十几年的苦。”
侯夫人忍不住了,也不管失礼不失礼,直接冷笑:“周大人真是教导得一个好女儿,我侯府的事情,你又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还是周家的手那么长,都伸到侯府去了?”
皇后面色不虞。
本来因着琴声,她还对周家这个女儿略有好感。
这些世家姑娘暗地里多少都会争争比比,她知道,毕竟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闹到宫宴上,就有点不识大体了。
不过这个侯夫人更不识大体。
一个妇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听着侯夫人说自己,周文芊不高兴了:“夫人,慎言。”
她有理有据:“这姜家两姑娘不睦的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若不然为何分席而坐?”
“至于不睦的原因,难道不是更容易知道?”
侯夫人沉了脸色:“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笙笙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女儿,她来到侯府就是和我们有缘,没有占谁的位置!”
“至于,羡……羡,她,她是因为我们粗心,才导致血脉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侯夫人说,“我们一定会尽量弥补她。”
“至于怎么弥补是我们的家事,难道还需要特意告诉你?还需要公之于众?反正不是剥夺笙笙侯府千金的位置!”
“而且绛平侯府再落魄,也还不至于连两个小姑娘都养不起!”
周文芊一噎。
自宫宴开始就一直懒在位置上闭眼小憩的姜羡,此刻才略略抬眼皮。
她站起来朝姜笙走去。
姜笙一怔,愣神之间姜羡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姐姐,怎么了?”
姜羡往周文芊的方向看一眼,轻笑反问:“没听人说吗?”
“你再坐在这里,还不知其他小人要将传言传成什么样呢。”
“啊?”姜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姜羡握住手带到原来的位置了。
被留在那边的乔织拧眉:“笙笙——”
周文芊皱眉看着过去的两人:“姜羡姑娘,你也别勉强,我们都能理解的。”
“勉强什么?理解什么?”姜羡嗤一声,“你不是要比赛吗?和你比还需要我妹妹?”
“我和你比。”
这下换周文芊愣了。
她听到了什么?!
姜羡说什么?!
姜羡一个乡下来的,要和自己比乐器?!
她本来听着侯夫人的话有点气愤,此刻一扫阴霭,不禁笑出声:“凭你?”
周文芊转向姜笙:“你不是吧姜笙,你怕输,就把姜羡推出来?”
谁不知道姜羡在乡下长大,哪里有机会碰琴棋书画,恐怕整天都待在田间劳作。
自己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姜羡抬眸:“怎么?不敢?”
周文芊乐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只不过觉得就算赢了,也被人说欺负你,赢得不光彩。”
姜羡不耐:“那就别废话,比什么?比筝?”
侯夫人也有些担忧。
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啊。
琴棋书画射御书数,姜羡自回侯府后,是一个没学
只有已经坐到姜羡旁边的姜笙,看到姜羡眼底闪烁的光芒,便放心的随口端起一盏羹用小勺舀了一口。
她赞叹皇宫里的吃食的同时,并在心底为周文芊点上一烛蜡,顺便给侯夫人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等着吃瓜。
侯夫人便半提着心坐下来。
罢了罢了,比就比罢,输了也没关系
这不是还有自己和侯爷吗。
周文芊见姜羡不耐的态度不免皱了皱眉。
果然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一点也没有教养!
她思考几秒,轻慢道:“你打小没碰过的东西,我便不欺负你了,若实在要比,便比射箭罢?射艺不难,你看看便会了,也不需要记乐谱。”
“况且你从前在田间劳作,若力气大些,于这也是有好处的。”
周文芊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至于箭矢到底射不射得中——她就管不了了。
第二十四章:给她当众鞠躬道歉
姜羡挑眉:“好。”
“但是光比试有什么意思,总要来点赌筹罢?”
赌筹?
周文芊不屑。
不知道姜羡跟什么三教九流学来的,还赌筹,这名字是世家千金的该出口的吗。
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反正自己不会输。
“赌什么?”
姜羡不紧不慢开口:“我的要求也不过分,你刚刚说我妹妹连庶女或私生女都不如?”
“那么你当众给她道歉就成,记得鞠躬。”
姜羡问姜笙:“可以?”
姜笙抬头。
大佬姐姐这是在给自己撑腰?!
她乖巧说:“都听姐姐的。”
周文芊虽然并不想给姜笙道歉,但她更没想过自己会输,直接干脆地点头说好。
“那如果你输了呢?”
姜羡也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随意道:“随你处置。”
侯夫人听此话暗骂姜羡。
这丫头,什么都不明白就巴巴和人打赌?!
若输了,就算有自己和侯爷,那他们也不能当众以权压人啊!
周文芊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只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可以吗?”
皇后摆摆手:“如此,你们便比吧。”
她心里默默将这几人移出自己的太子妃备选名单中。
殿内就有靶子,本是从前供皇子们娱乐的,后来偶尔宫宴上会用到,便一直没去拆卸,一直有专人保养。
此时有宫人端了二十支箭矢上前,周文芊和姜羡每人十支。
周文芊微笑:“既然是比试,也不在乎输赢,不若就将屏风移开,大家一同凑个闹可好?”
皇后本来不同意,却头一偏瞥到皇帝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吩咐宫人照做了。
皇帝笑道:“周侍郎教女有方。”
侯夫人眉头紧蹙。
她刚刚才说了周家教女无方,皇帝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席位上的周侍郎赶忙上前:“不敢不敢。”
皇帝说:“先人都道‘射’为君子六艺之一,朕以为女子未尝不可学,除琴棋书画外,射御书数也可怡情养性。”
周侍郎奉承:“是陛下治国有方,才让小女以一届女儿身,也可以有机会在宴上献丑。”
侯夫人在心里嗤之以鼻。
不就是会个射箭吗,怎么就教女有方了?
她家姜羡不也会!
应该……或许……会?
皇后垂眸。
她一直知道皇帝心里有个人,那个女子对射御书数都很擅长,确实是个妙人。
不过她不在乎……
皇后抬起头,面上又是一派从容的笑容。
死人是不能和她抢的。
她的儿子是太子,她会熬过皇帝,等着自己儿子——荣登大宝的那天。
很快姜羡和周文芊都准备好了,比赛正式开始。
姜羡试了一下弓,往靶子发了一箭,只听到“咻”得一下,众人都没看清,就——落到了地面。
如果场合恰当,周文芊真想哈哈大笑。
看姜羡那样子,她以为姜羡多少会一点呢!没想到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差劲。
侯夫人心底沉下去。
姜羡往姜笙那边瞧一下:“失手了。”
“嗯?”姜笙反应过来,随即弯眉,“没事没事,第一支热身嘛,姐姐加油,剩下九支全中靶心!”
原书里面没有姜羡射箭的内容,她在这场宫宴中比得是琴筝,姜笙也不知道姜羡对此是否擅长。
但看姜羡云淡风轻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姜羡勾唇:“好。”
周文芊暗暗翻白眼。
说九支中,就九支中?
看看,第一支都偏得没边了。
周文芊不禁面向姜笙出声:“你还是别对姜羡多抱期望的好。”
姜笙不理会她。
周文芊“呵”一声,然后目光凝在红心,抬起弓,手臂发力,随着“咻”一声,那箭直直往靶面去。
——九环。
周文芊得意地看了姜羡一眼,又瞟了瞟姜笙。
姜笙啧一声。
好戏在后头呢。
姜羡从箭筒上拿出一支箭,搭箭、勾弦、开弓,一气呵成。
周文芊看着姜羡那有模有样的样子,不屑撇嘴。
样子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射不准。
然后她就僵住了。
周文芊赶紧揉揉眼,直到有宫人报:“十环!”,她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
姜羡中了十环?!
巧合!一定是巧合!
侯夫人大笑:“好!!!”
“你加油,待赢了,我……母亲给你买新首饰新衣裳!”
周文芊觉得侯夫人这样子真不像个一品夫人,一点没有仪态,但侯夫人的态度让她更烦闷。
呵,运气好而已,得意什么?
她赶紧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再发一箭出去。
可能因为姜羡的十环带给了她一点心理压力,她这次只中了七环。
姜羡偏头问周文芊:“还比吗?”
“比!”周文芊嘲讽,“你不会真以为一次中了红心,就都能中罢?”
“不过是碰巧罢了!”
她也不会一直都是七八环的!
周文芊捏紧拳头。
还有八支箭,她不信自己会输给姜羡这个乡下来的!
“好吧。”姜羡无所谓。
如果周文芊乖乖认输,让她省点力气,她也不想打周文芊脸的。
姜笙继续吃了一块红豆糕,悠哉悠哉等着大佬姐姐剩下的八箭全中红心。
周文芊道:“该你了。”
姜羡随手一抬。
又是十环!
周文芊嘴唇颤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态有点崩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颤的手臂,拿起箭矢发出去。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周文芊紧盯着箭矢。
八环。
她抿唇。
至少要比上次好一点。
姜羡又是随手一抬,又是十环。
周文芊:“???”
她心态真的要崩了!!!
周文芊艰难吞咽一口口水,深呼吸,用尽全力抬手发送。
箭矢往前飞去,然后慢慢向下落,最后滑到地上。
周文芊:“……”
没中?!
霎时周文芊感觉所有人都在嘲讽自己,她连忙平稳自己的呼吸,一定是自己心态的问题。
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然后,她看到姜羡又中了一支十环的。
周文芊欲哭无泪——
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刚刚干嘛要作死?!
所以其实姜羡的养父母是打猎的吗?!
她刚刚不应该选择比箭的!
周文芊咬牙切齿:“你会射箭?你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
姜羡淡淡道:“我从未说过我不会射箭。”一直都是周文芊在臆想。
姜笙坐在位置上开心地吃着茶点。
只有不是打自己的脸,大佬姐姐打谁的都行!
更何况这还是给自己撑腰呢!
第二十五章:干一架
周文芊知道自己心态已经崩了,再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比了,”
她道歉得干脆:“姜笙,对不起。”
姜羡瞥她一眼:“鞠躬。”
周文芊:“……”
自己都这么主动了姜羡和姜笙不知道见好就收?!
此刻坐在男客席上,周侍郎的嫡子周乾才皱眉开口说话:“姜羡,你不要太过分,我妹妹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周侍郎赶紧拉了拉周乾。
胜负乃常事,姑娘们的比赛,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但若周乾参与进去,说出去就不太好听了。
日后有人家要把女儿嫁给周乾,都要掂量掂量。
周乾见到自己妹妹站在中央尴尴尬尬,心里也不爽,不管父亲并不好看的脸色,直瞪着姜笙:“姜笙,你就任由你姐姐欺负我妹妹?”
姜笙无辜躺枪。
这人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浅浅一笑:“周公子,首先,是你妹妹先来挑衅我们姐妹俩的。”
“其次,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要由着你妹妹欺负我们?”
侯夫人趁此机会表明态度:“大家都知道我们绛平侯府和周府曾经有过婚约,但那是长辈们从小定下的,一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
“而现在周家这位嫡子长大,你们也看到了,委实不是良配,我们哪里会将自己女儿推进火炕?故早与周家解了婚约。”
“你们……”周乾憋着气。
周侍郎赶忙叫一声:“乾儿!”
然后对侯夫人道:“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侯府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我们不过小小侍郎府,原确实也是犬子配不上侯府的姑娘。”
这话说得,把周乾的所有错误都推到自己官阶低身上,倒真成了她们嫌贫爱富了。
姜笙暗想。
周侍郎要是不做官,绝对是个宅斗高手!
侯夫人也听明白了:“周大人此话差矣,您好歹是正三品官,委实不必妄自菲薄。”
“只是我们嫁女儿,并不只看中门第,便是门第差些,若家风清正,姑爷又上进,也是好人选。”
周乾怒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家家风不清正?!”
周侍郎:“……”
他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很无奈。
侯夫人脸上的表情分分明都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周侍郎不想再像个长舌妇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论长短,警告似瞪了眼不远处正想说话的周夫人。
周夫人悻悻。
自己儿女被欺负还不让她说句话了?
然后周大人对周文芊道:“本就是比试,愿赌服输是应该的,芊儿,道歉!”
皇后兴致缺缺,面色冷淡:“是,不就是输了吗?方才应好的什么,照做就是。”
这些人真的太浪费自己时间了。
自己是来挑太子妃的,不是来看别人家挑剔姑爷的。
周文芊:……可是她已经道过歉了啊!
怎么大家都帮着姜羡和姜笙!
周文芊忍着屈辱,微微弯腰:“对!不!起!”
姜羡看了周文芊一眼:“好了,你可以走了。”
周文芊:“!”
当她是谁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留在这也没意思,不过丢脸罢,周文芊还是乖乖回自己位置上了。
皇帝此刻才大笑:“侯府养了个好女儿。”
听着皇帝这换汤不换药的夸奖的侯夫人:“……”
不过——
侯夫人得意扬唇。
她就知道她家羡羡不会输的!
皇帝饶有兴味地问姜羡:“你这箭法,是与谁学的?”
“没谁。”姜羡走回姜笙旁边,然后敷衍一句,“不过随便练的。”
已经做回自己位置的周文芊默了默。
瞎练的?!
当她傻呢?!
但皇帝信了:“不错不错,很有天赋。”
他转头对皇后说:“依朕想着,不若就把这头筹之奖给侯府之女罢?”
但皇后还没说话,姜羡就直接说:“不用。”
“……”
众人不禁为姜羡捏一把汗。
皇帝脾气再怎么好那也是皇帝,姜羡这个态度,万一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呢?
但没想到皇帝一点也没生气,而是笑说:“那便算了。”
同样为姜羡捏一把汗的侯夫人一诧。
然后开始瞎想。
这都不生气?
老皇帝该不会是看上他们家羡羡了罢?!
那可不行!他们羡羡二八年华,皇帝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不过——没有生气便好。
只有姜笙笑吟吟夸赞刚坐回来的姜羡:“姐姐真棒!”
姜羡清冷“嗯”一声,眸色却柔和了不少。
姜笙以为姜羡已经打了别人的脸,剧情已经走完了,但没想到还有人来挑事。
而且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姜笙仔细回想。
她想起来了!
是郑府的千金郑嫣嫣,上次在云烟阁见过,和大佬姐姐一起出去的那次。
郑嫣嫣行礼:“臣女见姜羡姑娘似乎于射艺似乎无师自通、天赋绝佳,便也想与她比一比画技,领教一番姜羡姑娘的聪慧。”
但皇后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挡了郑嫣嫣的要求:“这是宫宴,要比你们日后自己设宴比试。”
郑嫣嫣脸色一僵。
可面前的是皇后,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称是,并且瞪了姜羡和姜羡一眼。
他们走着瞧!
皇后道:“原是比乐的,中途来了点插曲,可还有人要比?”
郑嫣嫣一听此话耳朵竖起来,赶紧又说了:“回皇后娘娘话,臣女愿来一首《渔舟唱晚》。”
虽然她弹琴不是很擅长,但她不跟姜笙比,跟姜羡比总可以罢?
皇后摆手。真是没眼色!
“温惠,你可准备好了?”
乍然被点到名的温惠站起来,姿态优雅地行礼:“臣女随时都可以。”
皇后点点头:“如此,便你来罢。”
被冷了脸的郑嫣嫣:“……”
她被郑夫人按回了座位上。
“母亲——”
郑夫人低声斥了郑嫣嫣一句:“胡闹。”
“皇后娘娘的意图很明显了,九成九温家姑娘就是来日的太子妃……你懂我的意思吗?”
郑嫣嫣眉眼一垂。
温惠在中央演奏,姜羡在位置上小憩,姜笙在吃白玉糕。
忽然,姜笙的背后被人拍了拍。
是乔织溜过来了。
她白眼戳了戳姜羡:“喂,走开,我要和姜笙表妹坐在一起。”
姜羡眼皮都没抬起来,只是靠姜笙近了近。
乔织:“???”
姜笙赶忙把乔织拉到另一边:“你坐这你坐这。”
乔织不满地坐下去,然后幸灾乐祸:“笙笙,刚刚周文芊脸色太精彩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干脆地说个对不起就完事儿了,恐怕还觉得自己愿赌服输需要被赞扬呢,没想到吧,还要鞠躬哈哈哈哈哈。”
姜笙暗道其实周文芊干脆认输,利落道歉的举动,还是很加分的。
乔织碎碎念:“还有周乾,哼,八成还觉得你对他念念不忘呢!”
“这下好了,周家算什么,周文芊算什么,以后咱俩最好!”
姜羡忽然蹙眉:“聒噪。”
乔织眉头一拧:“喂姜羡你什么意思!”
要不是顾忌在宫宴,她撸起袖子就要和姜羡干一架!
第二十六章:没有这么简单
温惠一曲终了,皇后又点了几个世家千金,也有自告奋勇的。
不过郑嫣嫣没再上去讨没趣。
最后比试结束,头筹自然给了温惠。
姜笙正吃完芙蓉糕,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忽然旁边有一个端着茶盘的宫人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姜笙看到眼前一段衣袖挥过,然后感觉身上一湿。
坐在姜笙旁边的姜羡眼疾手快,一手托着木盘且接住了半盏茶水,没让茶盏尽数打翻。可还是有半数洒到了姜笙身上。
姜笙:“……”
对,原书里是有这么个情节,只是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宫人慌忙用手绢去擦,但是茶水已经迅速浸透衣裳,哪里擦得去?
“对不起对不起,您可被烫着了?”
那宫人都快哭了,连连道歉:“是婢子不小心,实在对不起您。”
姜笙偏头问姜羡:“姐姐烫着了吗?”
姜羡拿起手绢把手心上的茶水擦干:“没有。”
那茶水并非是滚烫的,姜羡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姜笙的衣服被打湿了。
皇后皱眉,这些人怎么做事情的:“姜姑娘可还有带衣裙?”
姜笙道:“有的。”
皇后吩咐另一个宫人:“还不带姜姑娘去偏殿更衣?”
宫人应下:“是。”
姜笙便准备和宫女出殿更衣:“姐姐,那我离开一会儿。”
“好。”
乔织忙站起来,却被姜羡揪回来:“有宫女,你去做什么?”
乔织生气怒视姜羡:“我去陪笙笙啊!”
“她不要你陪。”
乔织道:“谁说笙笙不要我……”
乔织话还没说完,就见姜笙已经和宫人走出去了。
好罢。
姜笙出了殿,穿过几道园径,路过一小亭,却见两个人影在里头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还坐着轮椅,而且看衣着都不像普通宫人。
可此刻众人都在宫宴上,这两人无端在这做什么?
待走近一瞧,姜笙才发现这两人她都知道。
——是姜砚和原书男主萧淮景。
大约听到动静,姜砚偏头。
他的眼眸幽深,直直看着姜笙。
萧淮景背对着姜笙,正和姜砚低声交流着什么,却见姜砚突然抬手表示噤声。
姜笙不欲多生事端,没上前打招呼,并且不再看他们,目不斜视跟着宫人往前走。
宫人吧姜笙带到偏殿:“这是宫内为防突发事件特意收拾出来的小殿,姜姑娘在这里更衣即可,需要婢子帮忙吗?”
姜笙道:“不用。”
宫人便说:“那婢子在外等您。”
“好。”
姜笙推开门进了殿内,殿内只有一小床并一小桌,加上双面画屏六扇。
她走到画屏里间,边把被茶水泼湿的外衣脱下放在旁边凳子上,边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姜砚会在这里?还和男主一起?
姜笙微微蹙眉。
她记得原书里并没有这一茬。
姜笙想不通,便把事情归咎到原书是女主视角上,大抵对男主的事业线就没有描述得太清楚。
可她还是暗暗提了心眼。
姜砚和萧淮景有什么计划姜笙猜不到,但不能让他们的计划波及到她。
正当姜笙最后系上腰间的盘扣,拿起换下的衣裙,指尖摸到被打湿的柔软又冰凉的布料。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神一凛。
姜笙抿唇。
……
时间转回姜笙走后。
亭内。
萧淮景可以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人,却注意到姜砚的态度,他以为是什么人物,未免打草惊蛇便没有转头出声。
待人走后,萧淮景才开口:“怎么?”
姜砚收回视线:“没事。”
萧淮景问:“刚刚是谁?”
姜砚垂下眸子:“……宫人。”
萧淮景心下一转,眼神一凝:“恐怕不只是宫人这么简单罢?”
若只是普通宫人,姜砚何至于噤声?何至于目光一直放在那人身上?
萧淮景道:“这是姜公子的诚意?”
“是谁重要吗?”姜砚笑了,“只要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行,难道不是吗?”
萧淮景盯着姜砚。
是谁确实不重要,只是姜砚的态度令他有些好奇。
而且他只有一次机会,他要尽可能打破一切不确定因素。
萧淮景至少表面上没有执着深究,只是薄唇勾起:“姜公子说得对。”
“那么——合作愉快了。”
“合作愉快。”
……
另一边。
姜羡正感觉有些饿了,随手拿起块糕点轻咬一口,突然有宫人过来低头悄声问:“您是姜羡姑娘吗?”
“怎么?”姜羡偏头。
宫人回答:“姜笙姑娘找您。”
姜羡挑眉:“找我?”
那宫人道:“是的,姜笙姑娘说有事情,她在偏殿等您。”
旁边的乔织耳朵一竖:“你说笙笙找她?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搞错了!”反应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乔织压低音量,“她叫姜羡,我叫乔织,你确定笙笙找的是她不是我?”
说到两个人的名字时,乔织特意加重了语气。
宫人暗暗扫了两人一眼。
姜笙姑娘说是刚刚坐在自己旁边,最清冷漂亮的那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名字确实叫姜羡。
宫人仔细瞧了眼姜羡的容貌,随后一脸肯定:“是姜羡姑娘没错。”
乔织还是不可置信。
自己才是笙笙最好的姐妹好吧?笙笙有事情不找自己,反倒来找姜羡这个乡下人?
姜羡能帮到笙笙什么!
姜羡思量几秒,站起来:“带我去。”
“您跟我这边来。”
乔织立刻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糕点,也朝宫人和姜羡追去。
没有人拦她。
那宫人只是奉命请来姜羡,姜羡更是懒得理会乔织。
乔织一路上“叭叭叭”地不停,闹得姜羡揉了揉耳朵。
“聒噪。”
乔织瞪着杏眼:“你说我聒噪?”
“你……”
“!”
终于到了偏殿外,姜笙早在门口等着,瞧见乔织她还讶异了一下。
乔织一见到姜笙就告状:“笙笙,你有事情找她?找她不找我?你不知道她在来的路上还欺负我!”
姜笙心不在这上面,便冲乔织笑了笑:“我一会儿再和你说。”然后她拉着姜羡进了偏殿。
乔织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门被关上。
“诶!”
第二十七章:商议
偏殿内。
姜笙上下打量姜羡。
她的记忆回溯到当时宫人被绊倒,半盏带药的茶水打到姜羡手上时。
姜羡被姜笙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得莫名:“怎么?”
“没。”姜笙见对方没事,又暗暗放下心。
随即又想到自己竟然担心大佬姐姐?当女主光环是摆设吗?
姜笙站在屏风旁边,悄声问:“宴会上可有出什么事情?”
“嗯?”姜羡心下一转,抬眸:“应该出什么事?”
姜笙默了默。
才斟酌开口:“……当时那宫女的茶盏被打翻,里面的茶水里放着能引得猛兽发狂的药物,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药效很强。”
药效强不强,她是猜的。
但如果药效不强,多半也就没办法在原主即使换了衣裙后,还能引得白虎狂性大发。
姜笙脑子里迅速旋转思考着,如果姜羡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但出乎意料,姜羡没有问,她只说:“你的意思是宫宴上会出现猛兽?”
姜笙的回答半真半假:“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有这个可能性。”
姜羡点头:“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不能确定洗了手换了衣服后,药物还会不会有残留……”姜笙便道,“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在这边等着,若是宫宴上真出现了猛兽,等解决了我们再回去也来得及。”
可是姜羡说:“以你的意思就是有人要害你?”
“但想害你的人见你没有回去,还会放出猛兽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会。
姜羡靠在墙上:“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姜笙拧眉。
姜羡随意道:“回去吧,如果有事情发生,我有办法。”
姜笙抿唇,眸子动了动。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药材及工具,让她好好研究一下茶水里面的成分。姜笙有足够的把握研究出来并提供解药。
但问题是现在没有这种条件。
姜笙摸了摸袖口的药包。
她不能百分百地肯定自己随便配的药粉,可以抵过对方精心的准备。
“好。”
姜笙决定相信姜羡。
两人推开门去,宫人守在不远处,乔织就在门旁边。
乔织抱怨:“你们做什么嘛。”
竟然把她关在外面!
姜笙笑笑:“没事,原有样东西放在姐姐那里,我给忘了,便让姐姐带过来。”
乔织耸耸鼻子:“好吧。”
姜羡听着姜笙面不改色地撒谎,撩了撩眼皮。
“走了。”
几人又由宫人领回举办宫宴的正殿。
姜笙还没坐下,就忙催着乔织去别的位置。
乔织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赶我走?!”
姜笙哄她:“乔纾表姐出嫁,你们不容易见一次,你趁机去陪陪她。”
乔织耷拉下眼皮:“姐姐出嫁,又不在贵女席上,我怎么陪她?”
姜笙出主意:“你坐边上去,正好可以近着你姐姐。”
“表姐刚离家没多久,大抵还不适应夫家,也不适应自己单独和其她不熟悉的夫人坐在一起……即使不能讲话,你离她近些她也安心。”
乔织一想也是,她撇撇嘴应下:“好吧。”
然后瞪着姜羡:“你可别欺负笙笙。”
姜羡眼都没抬。
“哼。”乔织讨了个没趣,气呼呼走了。
姜笙舒一口气,在雕花圆红木凳上坐下。
如果老虎真冲她们这个方向来,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不可能分神再管乔织。
总不能把希望全全部部,都寄予在大佬姐姐身上。
但没还没来得及把这口气舒完,就见皇上唇角含笑:“朕前几日新得一宠,通体大都是白色,只有少许棕黑色条纹,委实世间罕见,趁着中秋之夜,与诸君共赏。”
众人便道:“谢陛下。”
姜笙:“……”
敢不敢让她有点缓冲的时间?!
姜笙捏紧手心,她把袖子往前,摩挲了一下回来路上重新被自己撒过药粉的地方,又检查检查袖子里面的药包,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抬头处。
姜笙看着宫人把那没有锁好的铁笼连白虎一起推进来。铁笼巨大,即使底下有装轮子,还是需要好几个宫人一起才能推动。
她抿了口茶水压压惊。
席上一阵动静。
“这……这是老虎啊?!”
皇帝道:“别紧张,朕已命人将这白虎锁好,不会让它伤着各位的。”
手拿剧本、知晓白虎没有被锁好的姜笙放下茶杯。
她只在书或影视剧里见过虎这种生物,此刻才发现原来老虎的体型这么大。
那白虎眼角向下垂,眼尾又向上扬起,目光锐利,略显得有些凶悍。嘴巴张大时,姜笙还能看见它两颗修长尖利的虎牙。
姜笙弯着手指。
不知道被这么大一只老虎扑在身上,被它锋利的爪子一抓,皮肤撕裂落下的痕迹,会是多么鲜血淋漓。
姜羡似乎注意到了姜笙的紧张,她挑了一下眉:“你怕?”
姜笙用手绢擦擦嘴角的水渍:“没。”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怕?!
上首毫不知情的皇帝还在笑:“这还是南蛮那边送来的,朕原以为虎不就是黄皮黑纹?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这里会没有?”
“南蛮国君便道了,此虎非常虎,雪白漂亮,委实珍贵,叫朕一定要收下,不然他自己留着于心会惶恐不安。”
有官员奉承:“南蛮国君以陛下为君,才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与陛下。”
另一个官员附和:“是啊,陛下都没有的东西,他作为臣民怎么敢收?当然要送过来。”
已经回到席上的萧淮景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皇帝哈哈大笑。
其实一只老虎,再罕见又能罕见到哪里去?难不成还真就价值连城?
或者还能抱着它睡觉?
皇帝得意的从来不是自己有这么一只宠物,而是得意于南蛮国君对自己的臣服。
笼子里的白虎托着巨大的体型向前走了一步,白色与黑棕色的毛微微抖动,它昂着首,吓得席上夫人贵女们纷纷下意识把身子往后头移,有些贵女甚至吓白了脸,又顾忌礼仪教养不敢失态。
皇后面上还是端庄的:“各位夫人和姑娘们不必慌张,白虎在笼内,伤不了人。”
但她心里也暗骂皇帝,什么时候炫耀不成?偏要在这么多女眷面前炫耀?
真出了事情怎么办?!
那南蛮国君也是没事找事。
等她儿子登上皇位,看她不让自己儿子铲平了南边!
夫人贵女们端正好仪态,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钗饰:“谨听娘娘教诲。”
她们还没平复好心情,白虎就忽然“嗷——”地叫了一下,那叫声浑厚、刚劲又犀利,在半封闭的宫殿内有些震耳欲聋。
看守白虎的几个宫人脑袋一“嗡”,刚闭上耳朵,就见老虎脚下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笼子也被打开,老虎跑了出来,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宫人下意识要去抱它,却被虎爪一爪子拍开。
“来人啊!护驾护驾!”
可白虎并没有往皇帝皇后的上首跑去,而是身体一转,往贵女席的方向飞奔。
“小心!”
姜笙眼睁睁看着白虎冲自己这边跑来,心下一惊。
一阵风在她身旁扬起。
第二十八章: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嗷吼……”
姜笙握着袖子里面的药包就准备洒,死马当做活马医,指不定哪包药粉就有用了!
但还没行动,却又见白虎飞快略过自己,锋利的爪子碰到她的衣袖,在姜笙衣裙旁留下一道不深的抓印,然后往外边跑去。
姜笙和白虎擦肩而过,目光又随着白虎离开。
“怎么回事?!”
所有人才乍然反应过来,心惊胆战拍拍自己胸口。
姜羡本来直起的脊背也放下去,又懒懒靠在桌旁。
侯夫人顾不上礼不礼貌,赶忙提着裙子来找姜笙:“笙笙,笙笙,有没有吓到?有没有伤着?”
本来贵女席最旁边本坐着的是乔织,乔织离开了,便是姜笙坐在最旁边,后头是殿外出口。
白虎就是往出口去了。
姜笙转回头看着侯夫人:“我没事。”
或许是她制的药粉发挥作用了?
皇后道:“没伤着就好。”
侯夫人忍了忍,要不是顾忌白虎是皇帝的,她马上要破口大骂。
已经有宫人追着白虎出去,皇帝面上也是讪讪,只是他当皇帝多年,顾着自己的威仪,自然不会低声下气道歉。
皇帝看皇后一眼:“此事确实是朕的错,幸而姜姑娘没有出事,若侯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皇后点点头:“本宫想着经此一事,大家也没心情继续了,也为防那虎再来伤人,宫宴就先结束了罢。”
“陛下觉得呢?”
皇帝道:“那便先结束吧。”
他心里顾忌着那白虎不知道已经跑哪去,哪里还坐得住,只想快点把这些人打发走。
众夫人也赶紧都去找自己女儿和夫君,然后告退。
皇帝看了看侯夫人,对男客那边的绛平侯道:“姜侯,你也先带令千金回去吧罢。”
绛平侯的脸色不大好看,可他也不能找当今天子算账,只能应:“是。”
然后又补充:“臣相信铁笼和锁链不会无缘无故损坏,不过臣绝对没有疑心陛下的意思!陛下从来圣明,怎么会容许有贼人在陛下面前使那些阴暗的小手段?”
“只是此等居心不轨之人若留在宫中,扰得陛下也会不安心,故还望陛下严加纠察。”
皇帝眼带不悦:“嗯。”
这绛平侯,面上是夸自己,心里可在损自己呢!意思是自己没有把小人查出来就不是明君?
呵,还真是给绛平侯脸了。
他摆摆手,嘴上敷衍道:“姜侯有心了,朕会好好查查的!”
不就是笼子坏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姜家姑娘自己也没受伤,到时候赐些礼品下去就算自己仁慈了。
皇帝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眼都没抬的姜羡,又瞟一眼姜笙。
更何况差点受伤的是个假的,料绛平侯也不会为了个假千金怎么样:“你们先回府。”
绛平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怎么会连皇帝是不是敷衍自己都看不出来?并且皇帝一点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思。
他眼眸垂下,风吹得髭须微微飘起。
侯夫人走到他身边。
——怎么办?
绛平侯摇摇头。
——还能怎么办?面前的可是皇帝。
侯夫人蹙眉。
——我们的女儿就白白被欺负?那可是老虎!
绛平侯微微叹口气。
——好歹没什么大事。
侯夫人还想说什么,坐在那一直没有出声的姜羡忽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瞥向皇帝:“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第二十九章:是她
皇帝沉了沉脸:“朕都说了,你们先回府。”
姜羡“呵”一声:“那不就是不管?”
皇帝:“……”
“朕是皇帝,不是神仙!调查此事自然需要时间。”
他当然不会多理。
就为了一个姜笙,难不成还要他把皇宫翻个底朝天?
但是即使真的不管,他也不能当众这样讲啊。
皇帝的脸放着,语气无喜无怒,搭上头上的九旒冕更显得威严。要是寻常人可能已经被震住了,可姜羡不是寻常人。
“不用调查,我知道是谁干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姜笙一脸懵懂。
手拿剧本的不是她吗?!
姜羡抬眼,眸光锁定一个地方,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尽头只有一个人
——贵妃所出的二公主落玉。
落玉公主穿着一身华丽的缕金百碟穿花朱红比目丝绸褶裙,头上金丝朝阳攒珠钗正映着她此刻的一脸讶然。
贵妃本来躲在一旁看戏,乍然被人指到女儿,当然要表态。
她冷冷道:“侯府真会教养女儿。”
“哦不对,本宫说错了,如果没记错这位姑娘从乡下来,礼仪规矩不懂确实是可以预见的。”
“那么这就是绛平侯府的不是了,既然女儿不懂规矩就该好好待在府中,何必领出来丢人现眼?”
侯夫人被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无论如何,姜羡也是她的血脉,当初被抱错也有她的责任——侯夫人自己在府里怎么嫌弃也没关系,总不能当众去说自己姑娘。
况且姜羡再怎么样都是她生的,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娘娘慎言。”
可是皇权社会之下,她却也不能辱骂当今的贵妃娘娘。
只有姜笙不管那么多。
谁还不是人人平等的社会穿过来的?
她走到姜羡旁边:“敢问贵妃娘娘,娘娘之所衣所食,来自何处?非农何以食?非农何以衣?”
“圣人都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娘娘是觉得农人非我朝子民,还是觉得——您,高于陛下?”
贵妃一噎:“你……”
无论心底怎么想,她口中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挑着姜羡的短处罢了。
自己可是贵妃,膝下还有皇子,料绛平侯一家也不会怎么样。
谁成想姜笙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贵妃脸色很不好。
呵,绛平侯府完了!亲生女儿在乡下长大,精心教养的女儿骨子里却都留着卑贱的血液!
见辩驳不过,贵妃连连说了好多个“好”字,以权压人:“侯夫人就由着自己一个女儿无辜冤枉公主,另一个女儿目无尊卑顶撞本宫?”
侯夫人心里畅快了些:“笙笙说得不对吗?”
然后她的袖子就被绛平侯拉了一下:“夫人。”
侯夫人撇嘴。
贵妃抿唇:“陛下——”
“你别‘陛下陛下’了。”姜羡淡淡接道,“是不是这位落玉公主做的,一试便知。”
落玉公主饶有兴致:“你怎么试我?”
皇帝也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你怎么就觉得这事情是落玉做的?”
贵妃心底觉得皇帝落自己面子,但还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要仰仗皇帝,于是面上只嗔怪道:“陛下,落玉可是您的公主,您还不信她?”
皇帝摆手:“且听听姜姑娘怎么说。”
他当然是相信落玉公主的,毕竟自己的公主要什么没有?无事去陷害一个侯府养女做什么?
但他对绛平侯府新认回来的小姑娘挺感兴趣,也便不介意这个小姑娘闹腾闹腾。
姜羡眼角略过一抹神采:“很简单。”
众人目光都落到姜羡身上。
姜羡凝视着落玉公主,慢慢开口问:“老虎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众人:“……”
此刻他们脸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落玉公主嗤之以鼻。
她还以为这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是她干的。
原来不过虚张声势。
贵妃垂下眼,要不是顾忌自己的仪态,她都要忍不住大笑起来。
直到落玉公主眼神迷茫起来,嘴唇一张一合:“是,我。”
“???”
“!”
贵妃愣住了,就要开口,却被皇帝的眼神制止。
姜羡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笙也在想这个问题。
既然是大佬姐姐说的,九成九就是正确的了,可无论在小说中还是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她都没有和落玉公主生有嫌隙。
落玉公主咽了一口水:“好玩。”
姜笙:“……”
因为好玩?
这公主是太闲了吗?!
姜羡点点头,然后收回眸光,瞥了皇帝一眼:“现在知道了,处置吧。”
落玉公主脑袋一晃,感觉抬手扶着并让自己站稳,眼神复杂。
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外界,她能听到自己在讲什么,下意识想撒谎,却莫名就讲了实话。
落玉公主拧眉。
不对劲儿!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皇帝眸色暗下来,竟然真是落玉做的。
要做就做干净些,现下还没查出来,自己却主动承认了——
这不是让他理亏吗?!
他就算只有长大成人的这么一个公主,也不代表会无底线在后头替她收拾烂摊子。
他淡声问:“落玉,你说说,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落玉公主不知道,但姜笙大概能猜出来。
她偏头看姜羡。
姜笙读小说时还觉得夸张,但小说嘛,图个乐呵,也没带脑子看。
如今穿书,她才恍然深刻意识到大佬姐姐的全能。
无论是射箭还是催眠,小说中都没有提到姜羡对此擅长。
但姜羡仍然会。
其实催眠姜笙自己也会一点,但是不甚精通。要像这样连个载体都没有,直接控制对方,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落玉公主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仰起头:“就这样,我干的,怎么了?”
她就是看姜笙不顺眼!
贵妃赶紧对落玉公主使个眼色:“落玉!”
小祖宗嘞!你是不怕陛下,可你还有个兄长啊。
如今皇帝对皇后,只是因着嫡妻才重视了些,再无其他爱意了。
太子又性格暴戾,不得民心……
努努力,说不定你的兄长也能登上皇位啊!
贵妃赶忙向皇帝诉说:“陛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落玉是您看着长大的,心性纯良,怎么会这样胡闹?”
“落玉!快解释解释。”
落玉公主对贵妃的暗示视而不见,不耐摆摆手:“要怎么办你们快点说,我要回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