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追杀
言欢面儿上不作声,心里却乱作了一团,可她的眸光依然低低地盘旋于周围。
忽地,一只有力的手揽过言欢的腰肢,未等其反应,似云,珍珠和她都被带上了马车。
“驾.......驾.......”
扬长的鞭声冲破人群的喧嚣直往前奔。
周围伏击的杀手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脱口,瞬间找到各自准备好的马,跟着目标飞奔。
还在踌躇要去哪家好的公子哥,一看周围这来者不善的气势,也匆匆闪到了一旁。
虽然他们不知道今晚发生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其应该会有一场血光之灾,还是躲远点较好。
两旁出来揽客的姑娘也不着痕迹地挪到房子里,门也是半掩着的,毕竟不能完全关上,否则就把客人挡在了外面。
言欢莫名地被人掳走,正想着怎样逃脱,眼眸里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竟然是李煦。
“嘘.......有什么话待会儿再问,宋宣要知道你在我马车上,恐怕整个言府都得遭殃。”
言欢心头一紧,却也带着几分疑惑,难道这个时候的李煦就知道宋宣将对言府展开的行动?
不得不说,生命转了一世,很多命运也不再一样。
珍珠余光瞟着李煦,只觉得有些熟悉,忽地一抹回忆撞进脑海——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在肉包子铺调戏小姐的公子哥。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爱恋小姐,一路尾随到这儿?
一想到小姐被一个登徒子盯上,珍珠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仔细观察一番这个公子哥,容貌还真的是有几分姿色.......
但他一直搂着小姐的腰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可以让他占了小姐的便宜。
于是,珍珠一扬起手,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便落在了李煦那只咸猪掌上。
李煦眉头本能被惊的一紧,手却愈发搂紧言欢的腰肢,眸光冷冷地瞥了珍珠一眼,
“欢儿,你这丫鬟该换了?”
欢儿?他居然又直接唤小姐闺名?看来他和小姐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李公子,我好像和你不太熟悉,所以直呼闺命有些不太妥当。”
“不错,能记起我的姓氏,看来你记起了一些在扬州和我共同发生的事情。”
李煦的嘴角蓦地勾起一抹笑容,半昏半明的光线映得其鼻峰透着一股子暧昧。
言欢是真的想不起来,只能说那段记忆因为两世重叠的缘故,彻底断送了。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突然逼近,看来杀手已经暗自伏击。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煦突然压低声音在言欢耳边说道。
可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言欢却读到了其内心的恐慌。
每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李煦的嘴角总会蓦地往上弯,眸光也会格外清明,但是他的食指却会下意识地搭在中指上。
“刺拉”一下,一枝箭突然穿过旁边的帘子,言欢身体蓦地一抖,脊梁骨的毛孔几乎要打开,而她腰间原先紧绷的力量却往上一抬,箭被牢牢地抓住。
“王爷,前边的路好像被截断了。”
季殇回头拉开帘子有些焦急地说道,脸上紧绷的线条显着大难临头的肃穆。
“没事,反方向绕道沿西南方向走,那儿有个密道。”
“明白。”
季殇略一点头,手上的缰绳却比原先拉得更紧。
“说说你去烟柳巷查到了什么?”
李煦不再绕弯子,直接地点出话题,余光带着警告意味地瞟了珍珠和一眼。
言欢的眸光微垂,嘴角略微抿了抿,心里对李煦满是不信任。
毕竟重活了一世,李煦是否像上辈子那般尽心尽力地帮自己,那还不得而知。
“你的话我听不懂........我不过是跟着三叔混出来玩玩儿罢了。”
看来自己还是着急了些.......毕竟郎有情,妾没有意,信任值自然会有偏差。
“那你到妓院里玩些什么?”
李煦神色添了几分挑逗意味,眸光却一直紧缩着帘子。
“嗯.......啊......”
一声疼痛的低吟声突然传到李煦的耳帘,不好,季殇中箭了。
李煦一手挑起帘子,一手从怀里掏出手巾帮季殇肩膀中箭的地方包扎。
“我来,你到里边坐着。”
覆着冰霜的面容已经有着不可置否的意味,嘴角边的愤怒仿若被红布惹急了的公牛。
事态的危急让言欢的心不由悬了起来,担心的眸光一直紧锁着李煦的背影。
前世,李煦被宋宣杀害倒地的身影悄悄地浮现在言欢的脑海——
那刻的悲痛,她永远无法忘怀.......
这辈子,言欢不愿李煦再为自己蹚过这趟浑水,也不愿和他再有着急。
因为相同的悔恨,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咻”地一下,又一枝箭从不远处向李煦袭来,
“王爷,小心。”
季殇愈冲出去,可另一个身子挡住了他前倾的身体。
原来是言欢不由地挡在李煦的前方。
“欢儿......”
李煦面目微微狰狞,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可余光盯着其手臂上的血,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疼痛。
但他的另一只手则一直猛扯缰绳,嘴角噙着一丝酸苦味。
珍珠和似云忙把言欢抬到里处,而言欢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李煦的身上,嘴角还一直微微勾起,
“小心......”
语气有些虚,声音却很坚定。
“滴滴嗒嗒.........”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路也变得湿滑,马车愈发摇摇晃晃。
不过这也好,越往西南方向走,后面追杀的人对地势就愈发不熟悉,而自己手下的人则可以占优势对其进行攻打。
李煦眉毛微微朝两侧展了展。
越是紧张的时候,他便愈发地会在嘴上呼出几口气,只有这样才能时刻保持理智去判断事情的走向。
“小姐,你醒醒啊.......”
珍珠的一句哭腔打破了宋宣的思绪,内心依着的冷静似乎在一瞬间也被焦躁给打破。
欢儿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可方才帮季殇简单处理伤口的时候,初步判断箭头上没有沾着毒.......
难不成.......
“王爷,不好,欢姑娘中毒了.......”
季殇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药瓶,然后手指飞快地拿出一颗药丸塞入言欢的喉中。
此种解毒丸针对的是大多种毒,所以只能有效地控制毒素不会进一步在身体蔓延,但不代表可以缓解原有毒素在该部位引起的灼伤。
“你想办法帮她把箭拔出来,密道准备到了。”
此刻的李煦心头完全是一团糟,被雨水模糊的视线更是带着几分刺痛,可他牙齿依然微微咬紧嘴唇,似乎要尽力守住最后一丝理智。
欢儿,你一定要坚持住!
珍珠可没有李煦那般理智,身子因为恐慌抖得不停。
在她的心里,小姐几乎占据了全部。
要是小姐死了,自己也或不下去了。
早知道,今晚不帮小姐偷来令牌,装成小厮出来瞎闹了。
小姐,你可不要出事啊。
泪珠一点一点地顺着颤抖的睫毛落下,有些甚至掉落在言欢的脸上。
“我还没死呢,哭些什么?”
言欢忽地张开了口,可是眼皮依旧睁不开,一张脸因为疼痛苍白得惹人怜爱,可嘴角边挂着不经意的坚强又是那样地令人生佩。
言欢撑着力气说出这句话,其实也是让赶马车的李煦安心。
当然她也在变相地自我警告,上世的仇还没报,就算要死也不能在这会儿死,一定要靠毅力把这股子精神劲儿给撑下去。
“嗯.......”
马车的摇晃让言欢的伤口如撕裂般疼痛,但季殇接下来用刀割去一小块肉然后把箭取出来的做法,很是让言欢十指紧紧地抓住衣衫。
其实言欢很想疼痛地大声呻吟,但是她不能那样做,因为李煦听了有可能会更加心慌。
一不留神马车没驾好,敌人钻了空子,那一车人的性命可就全都凉凉了。
第三十二章 猜测
马车行至一处树林较为密集的地方,李煦突然将马绳拉紧,迫使其停下。
一阵大雨也在此时哗哗落下,枝叶就着风而摩擦的飒飒声于言欢听来,好似李煦灼热心跳的咚咚声。
李煦一个横抱便将言欢扛起,紧接着便顺着地上的一根绳子往下滑,脚底踏空的绿色丛叶随其一起往下落。
言欢眸光静静地打量着李煦被雨水打湿的侧颜,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颤巍的睫毛卷起一抹酸楚。
思绪回过神时,言欢发现侧面出现了一扇铁门,李煦节骨分明的手指将按钮一转,一行人便跟着入内。
“他们在那儿,给我把箭往下射。”
一个杀手突然大吼了一声,箭随着大雨齐刷刷地接二连三地往下落。
但攻势似乎没有越来越猛,言欢余光打量了李煦一眼,一抹晦暗划过他的眼底。
季殇一直垫后,虽然先前被伤了箭伤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可以熟练地运用匕首进行挡箭。
砰砰砰的响声扰得似云和珍珠的心绪抖得发麻,但身子还是麻溜地往前走。
紧接着,轰隆一声,地面忽然震了一下,言欢余光一抬,原来是季殇已经扭好机关,置在上方的铁门重重地往下垂。
言欢心里紧着的一口气也得以松下,眸子也跟着闭紧。
“欢儿.........”
“小姐.........”
........
“你怎么一身的伤?”
言三爷尽管蹑手蹑脚地拖着受伤的身子回房,但是言三夫人耳尖地还是起了身,点亮了烛火。
看着言三爷血淋淋的背,言三夫人的心别提有多疼。
“没事。”
言三爷宽慰地冲言三夫人笑了笑,手一晃,便将受伤的身子躲进了阴影里。
“不会是那个叫做杏雨的死妓女对你用了刑吧?”
言三夫人挽着言三爷的手臂,将其拉入光线较好的区域,眸光一直紧锁着他受伤的肌肤,泪珠霍地一下便从眼角滑落,未施脂粉的脸上瞬间有了两道泪痕。
“不是........”
言三爷眸光微闪至地面,脸上透着说不出的晦暗。
言三夫人察觉出了言三爷的异样,其眉宇间的精厉似乎被浅浅的疲惫替代,两腮精神气儿十足的纹痕,此刻也被无奈填满。
“八王爷难不成今晚对你动手了?”
言三夫人弯眉一紧,精致的五官立刻挂满了担忧。
“也不怪八王爷,那笔脏银现下,我没有帮他处理好,而且二哥似乎又发现了此事,死咬着不放。”
“那也不能对你动刑.......你好歹也尽心为他奔走。”
言三夫人一面说着,一面从药箱里药,
“先到床上躺下,然后再慢慢说。”
言三夫人小心翼翼地给言三爷消着毒,每操作一下,余光都瞟着其脸上的神态,
“痛不痛........要是痛,我就把动作放的再轻柔一些。”
“不痛.......”
言三爷的手指暗暗往里凹,心里却被一股暖流给淌过。
夫人平时虽然凶巴巴的,可要是真出了事情,却会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
想起今夜刚出门时,自己还像小孩子一般与夫人呕气,愧疚感便涌上了心头。
“唉........”
言三爷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言三夫人关切地问道,眼皮却一直往上跳,似乎浮着不好的预感。
“今晚杏雨被人打晕,我和八王爷的谈话又被那帮人给听到,不知道后面是否会有祸事。”
言三爷的心情随着话题的展开慢慢被压上了重负,一只手撑了床板,以便将身子往外翻。
宋宣脏银一事,言三爷一直清楚,这是一道劫。
要是平安踏过,大富大贵的前程就在远方等着自己,可要是迈不过去,那便永世不得翻身。
言三爷可以承受当初选择的后果,但是他不愿意妻儿跟着自己葬身死海,所以有些事情必须现在交代清楚。
“如果这一劫躲不过去,我便会与你和离,且将孩子让你带走。”
言三爷说话的时候,手紧紧地握着言三夫人的手心,嘴角勾着的宽慰好似一把利刃扎进言三夫人的胸口。
“怎么会躲不过去?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还不赶紧朝地下吐两口唾沫。”
“呸呸呸........”
言三夫人连冲着地下吐了三次,而且还转过头对言三爷说,
“你也赶紧来.......”
言三爷苦笑了一番,本想拒绝,但是终究还是不忍拒绝夫人的好意。
因为他害怕这种力所能及让夫人舒心的小事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少。
“呸呸呸........”
言三爷狠吐了三口,言三夫人的泪水却漫过眸子止不住地往下流,忽地用手揽过言三爷的腰肢,埋在他的怀里哭泣,
“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放弃希望好吗?
咱们家要有你的存在才算得上完整。”
“好。”
言三爷伸出手掌微微抚了抚言三夫人的头,嘴角撑着笑容,眸底却微微泛了红。
........
“咚咚咚........”
言三夫人由于昨夜没睡好,所以一直到中午也没醒。
“谁啊?”
“娘,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伴随着嘎吱一声,言曦将步子迈到屋里,不过眸光锁着言三夫人脸上的憔悴,心里还是惊了惊。
“有什么事说吧。”
言三夫人的语气有些虚,眼眸还被困意压着撑不开,背部微微向着床架靠,精神才得以回缓。
“二姐姐好像昨夜偷溜出门,现在还没回来。”
她吐出的字眼不算太清晰,眸光一直盯着言三夫人红肿的眼袋。
“哦,我知道了.......”
言三夫人没有像往常一般给予言曦想要的回应,而是淡淡地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言曦目光顿了顿,一咬牙便带着几分迟疑地说句,
“花园里的尸骨应该是父亲所为吧。”
言曦抿了抿嘴唇,心里憋着的疑问终究说了出来,可身子却僵得更紧。
“谁和你乱嚼舌根子?”
言三夫人的语调陡然凌厉,眸子也在一瞬间睁开,直接转向言曦的视线。
“这是很多人的猜想。”
言曦闭了闭眸子,故作淡定地说道,
“我也是如此猜测的。”
第三十三章 站队
言三夫人对女儿的直言,脸色微微一变,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后五指一拍,将身子直直地立在言曦跟前,
“混账,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父亲?!”
言三夫人很少对女儿说这样的重话,可是她不想让其知道太多,忧心太多。
当母亲的总是把自己当成一棵大树,想把所有的风雨都为子女挡下。
“外人绝不可能混进府内埋下大量的尸体........
况且那八卦阵还是塑官运的,莫非当众人都是没有心智的孩童不成?
眼下,二姐姐绝对知晓了其中的秘密,否则不会大张旗鼓地请贾大人过来办案。”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么会知晓这些。
你父亲在这件事儿上先前可是瞒得严严实实。”
望着娘亲脸上激动却又惶恐的模样,言曦神色微冷地顶住她的嘴唇,
“阿娘不是说这件事和父亲没有关系吗?”
言三夫人眉峰一顿,脸上立显窘态,眸光也不像先前般昂起。
“二姐姐或许真是知晓了什么........最起码,那场自杀,她已经知道是我和大姐编导出来的。
不过眼下其没有找到证据,揭露不了我们罢了。”
“什么?”
一桩糟心事还未解决,另一桩糟心事又蹦出来,言三夫人真是头都大了,
“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现下,欢儿那丫头肯定是恨上了我们和三房......
没想到晴儿那个看起来温婉乖巧是丫头,行起事来也会这般毒辣。”
“二姐姐原先在我眼里是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可近来我却渐渐发现,她比我原想得要高深和难以琢磨。
往深想一些,或许她之前在隐藏,不过,我和大姐姐这次踩了二姐姐的底线,其才会反击。
否则,以八王爷的想要成就大业的性子怎么会看上一个思想粗鄙的女人?”
言三夫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她历经事事,对男人的心思也清楚些——
或许他是想通过言欢那丫头彻底把二房搞垮,而不是念着所谓的情谊。
但欢儿近来确实是有些怪,言三夫人心里对一些事情也没弄明白,
“我问你,那场火灾不会也是你弄的吧。”
“当然不是,原本我和大姐姐打的不是这个注意,不过是想找人将其迷晕,放几条男子的衣服入其内,毁其闺誉。
没想到,好像被其识破了。”
“那作计的两名男子可处理干净?”
言三夫人心里愈发没谱,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女儿。
自己虽然在内宅之中不断周旋,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要人性命。
可曦儿所出的每一招都是把人逼到绝境——
要真能将敌人一了百了,言三夫人倒能松一口气,关键是——
曦儿道行不高明,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惹了一身骚。
“大姐姐说处理干净了。”
“别老大姐姐,大姐姐,那晴儿估计也是个内心肮脏的主儿。
有些事情要是不多上些心,恐怕会死于非命。”
“知道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三夫人,贾大人来了,说是要找三小姐和大小姐过去谈话。”
真是害怕哪遭来哪遭,
“那作计的人要真没处理干净,为娘会想办法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晴儿身上。”
反正大房没有什么靠山,对付她们母女俩,言三夫人觉得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
“贾大人好端端地怎么会找你过去谈话?”
言大夫人一听到女儿要被官府问去谈话,心里顿时慌个不停。
“没什么,阿娘,你先去休息,一切都会没事的。”
言晴不再多说,手心却捏出了冷汗。
要说一点不担心,那也绝对不可能。但身上牵着的线太多,她一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绪拖动着脚步,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贾大人问话的地方。
“既然二位来齐,本官有些问题便直接了当地提出。你们知道些什么,便答些什么。”
“是。”
言晴和言曦一同答道,四目对视间悄悄确认了些信息。
“你们可曾雇佣两人试图去毁言欢小姐的清誉?甚至去毁掉其性命?”
话听着前半截,言晴心里还有些惶恐,可往回听着,便知晓贾大人是在套话。
当初知晓言欢被设计自杀一事,只有三个人,那便是自己,言曦和刘裕。
而三人均是始作俑者,不可能自报家门。
“不要以为把人杀了,真相就会被掩藏。”
贾大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倍,仿佛夏日里的一道巨雷,轰隆地劈在堂内。
言曦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贾大人鹰隼般的目光也捕捉到此刻行为,其趁铁打热道,
“看来三小姐有话要与本官说。”
言晴本打算帮言曦开口缓解眼前的局面,可其忽然冷地一笑说道,
“贾大人无凭无据上来就把一盘脏水泼到我们姐妹二人的身上,任谁知晓了都会有些不可思议。”
言晴内心松了一口,紧着帮腔,
“或是贾大人听信谁人的谗言,对我姊妹二人有误会?
咱们言府家风最是清正,姊妹间情意也颇为深厚,怎么会互相残杀?”
贾大人瞧着这对姐妹花伶牙俐齿的模样,心里不由感叹——
看来又搅进了一锅浑水,要想彻底弄清,或许真有些麻烦。
“不过有人告发你们姐妹俩行凶。
且在纸张上画了押。”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未等贾大人出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此人便是宋宣。
“下官参见八王爷。”
贾大人内心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面儿上的功夫还是做全。
“贾大人请起。
父皇今日在尚书房内命我即日起与贾大人共同处理一些刑事,以磨些经验。”
好端端地,圣上怎么派了一个王爷来到身旁?
说是过来协助,其实不如说是阻碍。
遇事不能像先前那般自拿主意,反倒要花些心思来看人脸色。
这不是在给弄清言府事件的道路上添个重担吗?
“方才找马汉了解了一番,贾大人似是对这姐妹二人抱有杀人的嫌疑?”
贾大人眉峰一紧,嘴角两旁的纹路深了几分,真不知宋宣脑袋此刻是真的装水,还是真的填草?
抱有嫌隙四字,不正是说明自己没有确凿证据,要靠诈吗?
言晴和言曦很快也听出了话外的意思,面儿上恢复了不少气色。
“贾大人既是有怀疑,不如让府上的二小姐把记忆中的事情说上一说,或许很多误会便能解除。”
宋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偏帮言晴和言曦姐妹俩,内心认定二人是无辜的。
“下官方才去请过,但言二小姐昨夜感了风寒,身子有所不便。”
宋宣的一颗心慢慢被绳子牵紧,似乎有口气喘不过来。
“既是这样,那便等二小姐好了,再查此案。
否则不明不白地找二位小姐成天问话,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影响。
贾大人意下如何?”
宋宣偏清冷的语调陡然刮刮贾大人的心头,他隐隐觉着,宋宣好似在为这姐妹俩掩盖些什么。
可他一介王爷,按理说也不会插入别人家的内宅之事。
更何况,据小道消息称,言欢是宋宣的心上人。
言晴和言曦既然存着加害言欢的心思,宋宣怎么也不会帮她们二人洗清嫌疑。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驱使他这样做。
贾大人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花园下埋藏着的塑官运的尸骨——
言三爷或许是宋宣的部下,宋宣是故意找个由头插手此事。
如果案件真如自己这般预测,那么接下来所遇到的困难便远比自己想象要严峻的多。
........
言三夫人在房里焦急地把自己所知道关于女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言三爷听完,脸色直变,手甚至大力地拍在桌面上,
“真是糊涂。”
“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啊?”
言三夫人忙着给言三爷倒茶,安抚其情绪。
“对了,曦儿今日还说,昨夜言欢那丫头偷了小厮的令牌,跟在你身后出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来。”
言三爷浓眉一紧,眸光蒙上了晦色,嘴角旁边的两道纹路更是深了许多。
昨夜,自己和八王爷的谈话被人偷听,现下贼人还找不回来。
偏巧欢儿也失踪了?
会不会是欢儿参与了其中的案件?
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是没有八王爷的势力撑着,哪儿有人给她做后台。
但直觉告诉言三爷,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父亲。”
言武没有事先请示,便直接闯入房中,眉眼间的冷峻好似覆满了万年冰山的冻霜,
“是不是您干的事情被贾大人发现了?”
到了这一关头,言武也不再顾及言三爷的面子,
“得赶紧找一人顶出去,你可知道睿王今日找我,给了番警示。”
睿王虽然是异性王,但拥护的一直是太子党,和八王爷一直不对付。
现在二人相争,如果处理不好此刻的关系,那便会成了战死的炮灰。
“武儿,你可站了队?”
言三爷走到门槛处往外张望了一番,面色沉重地又回到言武的视野。
言武不作声,暗暗将头垂下,言三爷便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父子二人所在的政治队伍不同,那必然要有一人及时地调整方向,否则被两边夹紧,一个都别想活。
第三十四章 清白
言欢不知睡了多久才将双眸睁开,微亮的视线环顾一番四周,李煦蹙起的剑眉刺入了眼帘。
“欢儿,你醒了。”
李煦睡的很浅,面容有些憔悴,仿佛被担忧添上了岁月的痕迹。
“让我回去。”
言欢烟眉微拢,身子便慢慢直起。
虽然伤口处还扯着疼痛,可眼下要是赶不回言府,那么昨晚的事儿就会被人扣上帽子。
“我已经似云易容成你的模样回府,并且以感染风寒为由,暂时不用见人。”
李煦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似乎能读懂言欢的心事,三言两语便抚平了其心头担忧的疙瘩。
“小姐,你醒了。”
看着言欢醒来,珍珠熬得有些红肿的眼眸,竟也能像春天的花苞那般缓缓撑开。
手舞足蹈的高兴一时让珍珠忘却言欢背部的伤,
“嘶........”
言欢忍不住咬嘴低吟,珍珠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了手,
“小姐,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担忧的小脸似乎能掐出懊悔的淤气。
“真不知,你是安了什么心?”
李煦声线微冷,冷峻的脸庞覆满了冰山寒霜。
珍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委屈得愈发生红,心里似乎生出无数个小拳头将李煦给击碎。
“阿煦。”
言欢翻起眼皮微微瞪了李煦一眼,前世的昵称也不由流在嘴边。
珍珠听得一愣,莫非昨晚二人发生了什么,感情一度升温?
可那也不该啊,小姐分明是一副刚醒的模样。
李煦的一张冰脸微微染上异样的神采,
“你刚刚叫我什么?”
乌黑的眸子含着期待直溜溜地盯着言欢的视线。
“现下精神不太好,一时失言,还望睿王见谅。”
言欢说着,便要起身行个礼,脸上绷着的冷漠似乎要把他人的关心推到千里之外。
李煦的燃着火油的心猛然被冰水被浇灌,刀割般的棱角又闪现
出以往表现出的几分冷峻。
“不打紧,欢儿做什么在本王眼里都是对的。”
季殇在一旁听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他真没想到,王爷有一天也能对姑娘说出这般腻死人的话。
言欢脸上蓦然生起两片红晕,可她还是抿了抿唇,扯出一抹冷笑,
“王爷的这种话还是留给其他女子吧。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我心悦的是八王爷。”
李煦听了这话,心头好似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脸上也撑不出玩味儿,
“可是你喜欢的人刚刚在追杀你。”
“那又如何?”
言欢一脸不屑,弯弯细眉聚着的淡定,仿佛这是一件常有的事。
“睿王还是赶紧送我回去吧。免得迟些,母亲进房发现了破绽。”
易容成自己的女子,顶多可以在外人面前混水摸鱼,在亲生阿娘面前根本藏不住。
一个不谨慎,便容易产生节外生枝的事情。
........
“欢儿,把门开开,让阿娘看看。”
言二夫人得知女儿染了风寒,两鬓满是忧色。
可房里没有人答应,守门的丫鬟帮衬着说
“二夫人,二小姐大概是睡熟了。”
“睡熟?唤得如此大声,还回应一句。莫非是病得昏厥?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言二夫人纤眉一拧,双手便推着门要往里走,守门丫头直接跪下拦住其前头,
“小姐吩咐,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可以进去打扰其休息,否则便将通放的下人发卖。
求二夫人念着慈悲,给奴婢一条生路。”
言二夫人忽然觉着事情有些蹊跷,态度也不像先前那般强硬非要进去。
万一女儿真的是昨夜偷溜出去,一来二去,被下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反倒弄坏了名声。
“阿娘。”
门忽然打开,斜射的阳光映着一张染了些许苍白的脸。
言二夫人神情顿了顿,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儿的脸,弯眉不禁蹙紧了关怀,
“欢儿,先回房里坐下说话。”
言二夫人伸出手扶着言欢回到座位,身上配着的挂饰却无意触及其背部的伤口。
言欢疼得吃紧嘴唇,但双眸一闭,便将伤痛挺了过去,神色也恢复了平静。
“咳咳咳.......”
言欢适时地咳嗽几声,鼻音确实伪造出几分风寒的意味。
言二夫人伸出手摸了摸言欢的额头,
“还好,没发热。”
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说道,
“把着装理一理,待会儿让郎中帮你看看。”
要是真让郎中把脉,说不定背上的伤就会被人发现。
“阿娘不用了,这病来的快,我估摸着去得也快,睡上一觉便好。”
言欢怕药的苦味儿,言二夫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风寒要是不及时治愈,落下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是事儿。
她正要张嘴说些什么,言欢的话便拦在了其前头,
“要是明个儿病情还得不到好转,我就听阿娘的去找郎中看。”
言二夫人脸色满是犹豫,略一踌躇,只好点头答应。
“哐”地一声,置在角落的柜子突然移了移,言二夫人的心也警觉起来,
“谁?”
无心撞到柜子的似云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但她依旧保持镇定,暗中等待言欢的下一刻应变。
“是我养的一只野猫。”
言欢咧嘴解释着,身子却不由自主挡住言二夫人的视线。
言二夫人第一反应便是柜子后面藏了人,可言欢视线反复的闪躲,让其脚步不由后退两步——
柜子后面的人很可能是八王爷。
有些真相一旦挑开,女儿反而会落入更被动的局面,还是先退一步看看再说。
“既然你病了,那就多加休息,有什么需要派人到阿娘的院子禀告一声便是。”
言二夫人前后态度的反差让言欢不由吃惊,可她清明的双眸还是含着笑意盈盈地目送其离开。
待其走后,言欢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如此不小心。”
似云一时有些讪讪地待在其旁,不敢发声。
“有些事,我不想让家人知道太多,哪怕是手底下的人无意造成的过失,我也不允许。
听懂了吗?”
言欢不是一个对下属严厉过多的人,但涉及到家人的安全问题,她不愿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底线就自然提高。
.......
言二夫人回到房里,心情便一直很抑郁,步子在地上迈来迈去,从未停下。
双手交叠握出的冷汗更是让其脸上的五官微微扭曲。
“欢儿要是一时失策没了清白,那以后便只能挂上八王爷这大树上。
要是能当上个王妃,那也还好,万一只成了侧妃,以后便得处处仰仗正妻的脸色。”
“夫人。”
言安侯的一声叫唤让其身躯抖了抖,下巴好久才合得上去。
“你怎么了?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有些话,言二夫人一时也难以说出口,只能用手捂着胸口说道,
“今日胸口突然闷的慌,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三十五章 探望
“要不要上床躺一会儿。”言安侯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思绪在女儿身上徘徊。
“老爷.......”
言二夫人红唇微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番,还是将头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言安侯似乎察觉到了言二夫人的异样,右手一抬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欢儿就真的不能和八王爷在一起吗?”
言二夫人的话宛若一层黑雾,厚厚地将言安侯的脸部笼罩,偏暗黑的嘴唇重重地一掀,
“糊涂.......我不是早就让你断了欢儿和宋宣在一起的心思?”
他的眸光随着话语的吐出愈发变得冰冷,脖子上的青筋也愈发往外凸。
“万一欢儿失了清白........”
言二夫人的话越说越小声,仿佛让人钳制住了喉咙,身子甚至微微地往左倾。
“什么,欢儿和宋宣耳鬓厮磨失了清白?”
言安侯的眸光陡然震了震,脸上的神色也好像被烈火烹烤,黑的几乎认不出来。
不过先前那蹙紧的眉头却于思绪的徘徊中慢慢放松,无奈的心痛于两鬓间慢慢布满。
言安侯没有说话,亦没有叹气,只是背对着窗户,将腚部着于凳子上,一只手遮着双眸,继续沉思。
言二夫人本想上前宽慰几句,说只是个人猜测,不过,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和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待在房里过了一夜,要是不发生些什么,似乎也有些不合常理。
有些答案,其实早已经在言二夫人心中产生,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们能不能站在八王爷这一处?”
尽管透着言安侯平日对宋宣的语气,言二夫人约莫猜出此人心狠手辣。
可万一一个心肠过硬的人心里也存着一片温暖的地方,并且将其留给欢儿呢?
感情的事毕竟只有两个人知道。
根据欢儿这段时间的表现,言二夫人并不觉得女儿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相反,她觉得其非常有自己的想法,防范能力也查不到哪儿去。
“不可以,宋宣这样一个人畜不如的东西,连瘟疫都敢制造,把百姓的生命置于草芥,那他又能对身边陪着的女人好到哪儿去。
对权势欲望达到极致的人,心里是绝对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
言二夫人黯了黯神色,柳叶眉间忽然展了展,
“老爷,我知道你是个心怀天下,想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些实事的人,平日里在官场上的圆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并且创造更好贡献的条件。
我也不是一个心肠硬的人,平日里在寺庙施予百姓粮食的事儿也没少真心实意地去做。
可欢儿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软肋,有些选择,既然她做了,或许我能做的,只有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哪怕背负天下间所有恶毒的罪名。”
言二夫人的眸光一直往下放,浅浅的笑容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辛酸的无奈渗着眉眼间的细纹往外透出。
“女儿失了清白,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咱们养着她。
可欢儿要是真嫁给了宋宣,那脑袋可是分分钟架到断头台上。”
言二夫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唯有浅浅的叹息表明心迹。
........
“欢儿。”熟悉的声音传来,言欢还是紧张地捏了捏手,要是背部的伤被宋宣发现,可能明天的太阳自己就见不到了。
但宋宣站在门外要是被发现,那也是件麻烦事儿。
言欢想了想,便到门边轻声说道,
“你先找个地方藏好,我施个粉黛再让你进来。”
“好。”宋宣低声应了一句,便把脚步挪走。
言欢嘴里憋着的一口气也慢慢呼了出来,鼻子略微一嗅,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些中草药的味道。
她慢慢地将窗户打开一些,然后再走到镜子跟前,朝脸上扑些妆容,以便把憔悴遮掩。
“哒哒哒.......”
脚步声虽然很轻微,但其身上檀香味儿,言欢还是闻得出来。
因为那个挂饰是曾经一心痴情的自己为其在寺庙中求来的。
“欢儿。”
宋宣将身子俯下,双手正要搭上言欢的双肩,其却将身子一转,步子踱到门边把窗户关上。
“有什么事,你说吧。”
眉眼间流露的清冷仿佛冬日流淌的寒水,令人浑身的肌肤都冷到窒息。
“你是不是还在和我赌气?你觉得我在出事这么久后都不来看你,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八王爷是个大忙人,心中装的是天下事儿,自然不用把小女子放在心上。”
宋宣一听,更觉言欢是伤了心,在和自己赌气,心里提着的一块重担也松下不少。
步子往前迈两步,其便想张开双臂,把言欢搂在怀里。
“要还想继续保持谈话,那就别往我这儿靠。”
言欢说话的时候,眸光没有闪躲,手也往前伸了伸抵住宋宣的胸膛,
“我是认真的。”
“如果我现在向父王提出迎娶你,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嫁过来?”
先前拖着婚事,不过是没到时机,无法完成赶尽杀绝的目的。
现下,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害怕却让宋宣身不由己地作出一些决定。
“不会,我不想嫁给你。”
“那你想嫁给谁?”
宋宣想着言欢莫不是爱上了他人?
可宋宣对自身的条件一直都很有信心,所以内心摇了摇头,便将这一想法否决,可嘴唇还是把心底的一丝担忧用话语掀了出去。
“我不想嫁人,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言欢虽然想要和宋宣暂时在表面儿上划清界限,可她知道很多事情也急不来,否则一不小心触怒宋宣,只会给自己复仇的道路增添阻碍。
“宋宣,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言欢摆出痛苦的模样,无奈地说着,弯弯细眉的尖儿上似乎笼着厚厚的忧伤。
要是这句话放在以前,宋宣总是不以为意,可言欢这两次对自己的态度,他第一次有失去她的危机感。
虽然,在宋宣的心里,言欢一直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可当她真的狠下心来拒绝自己,宋宣又莫名感到心痛。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尊严感在作祟,还是得不到而愈发渴望。
“你生病了?”
宋宣眸光一瞥,桌子上的药材渣子映入眼帘。
“嗯,着了风寒,所以现下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
言欢淡淡地说着,目光静静地放在床榻处。
“那你先睡吧,我帮你掖好被子便离开。”
第三十六章 怀疑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言欢转过清冷的背影,径直躺在床上,娇手一掀,人便钻进了被子里。
宋宣含着复杂意味的眸光望了一眼言欢,思绪片刻,薄唇没有掀起言语,便带着俊拔的身影离开。
门的嘎吱声一响,言欢的心好似裂了一条痕,被伤的过往如夜间星星一颗颗地呈现在灰暗的记忆里。
她想将视线逃避,却又无可奈何,仇恨的欲望蹙着笼烟的眉梢一点一点地酝出历经世事的风霜。
“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来了,您要不要见一面?”
珍珠的话语打断了言欢的思绪,她的悲伤还未全部流露,又要被现实的皮囊给重新包裹。
“你让她们等等。”
今个儿贾大人问话,自个儿没出来,想必引起了他人的怀疑。
“是。”
珍珠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心里暗自为小姐感到辛苦——
受了伤还要强撑精神瞒着他人。
言欢闭了闭眸子,胸中闷着的一口气随着被子的掀开缓缓舒出,紧绷的平静便又覆在脸上。
睁开眼时,清明的目光又放了出来,所有的忧伤紧紧地夹在理智的细缝中。
........
“二姐姐,怎么还没来,莫非,昨夜她真跑出去与野男人厮混?”
言曦的话里恶毒意味十足,轻飘飘的口吻含着不经意的蔑视。
“说小声一些,要真想发现些什么,还是要沉的住气。”
言晴将嘴唇递到言曦耳边悠悠地说着,警惕的眸光一直在向四周瞟。
“大姐姐,三妹妹,你们来了。”
言欢语气颇为冷淡,招呼的神态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眼前的二人是丧门的扫把星似的。
言曦一听这语气,心里就来气的厉害,但面儿上还是装出关心的语气,
“二姐姐,听说你昨夜着了凉,所以我和大姐姐特意赶来看你。”
“哦,我还以为,你和大姐姐现下还在贾大人那儿问话呢。”
一旁的言晴闻言,脸色变了变,指尖一捏,便将身子立起,
“贾大人刚刚找过我们,问了一些有关你自尽的事情。”
与其等着言欢主动说出,言晴不如巧妙地来招先发制人。
“哦,那大姐姐和三妹妹怎么回答?”
言欢忽然带着打探的眼神超言晴和言曦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嘴角也往上勾了勾。
“二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曦儿有件事情不明白,难道二姐姐真的不是因为和八王爷私奔不成功而自尽?”
“你怎么知道?”
言欢眸光一闪,突然翻起一阵乌云,黑的令人有些窒息。
和宋宣私奔的事情,知道其中详情的人甚少。
“不过是下人传些口舌罢了。这事儿不只曦儿知道,我也听说过。
先前怕你伤了面子,我姐姐我才不敢询问。
如今既然把事情说开,大姐姐也想告诉你,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憋在心里,自家姐妹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呵呵,后盾?确定不是一把最锋利的矛?哪儿有伤口就专门往哪儿刺。
“二姐姐,有什么隐情,你便说出来吧。”
言曦上前抚了抚言欢的背,无意碰到其伤口。
言欢脸上摆着嫌弃几步挪开,手心里却捏满了冷汗,皓齿死死抵住牙肉。
“欢儿,你怎么了?”
言晴默默地观察着言欢太阳学穴上憋出的一滴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猜测其受了伤。
“没事,只不过是曦儿身上的香味儿,我有些闻不得罢了。”
言曦正欲说些什么,言晴便抛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欢儿,要是身子出了毛病,一定要及时找郎中去看。”
“心里的毛病也要去看看。”
言曦忍不住反讽,完全忽视言欢阻碍的眸光。
“曦儿说的有理,那些害我的人一天没揪出来,恐怕我心头的病就一天去不掉。”
言晴心中第一次对言欢彻底刷新了认识,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很多真相。
如今,贾大人介入,有些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要是到了紧要关头,和言欢联手一把,将言曦推入火坑,那一些未知的风险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呢?
.......
“晴儿,今个儿贾大人找了你问话?”
谈婚事的节骨眼,女儿和官府扯上关系,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问了一些府里的情况。”
言晴淡淡地回应着,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茶杯沿儿走一圈。
自从上次和晴儿大吵一架,母女两人的感情好像便生疏了一些,一连好久,晴儿都没有对自己恢复以往的亲热。
看来久久不动怒的人,一旦生了气儿,没有及时地好好安抚,有些心结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打开的。
“来,你看看,这副翠玉头面可是好看?
这是娘当年压箱底的嫁妆。明日,你不是要到杨家做客吗?穿的得体些,也算是给娘脸上添光。”
“哦,难道不是为了迎合清哥的欣赏口味?”
言晴心里的烦恼已经够多,眼下不想再为这乱七八糟的桃花缘给烦恼。
嫁人得以荣华富贵,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眼下,要是不把陷害言欢的事儿给摆平,那便是到哪儿都吃不开,更别提过上好日子了。
“晴儿,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和娘说话?”
听着女儿的顶撞,言大夫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可想想丈夫去世,女儿这些年来所表现的体贴懂事,言大夫人心中的郁气儿便又消了不少。
毕竟谁都有心情不好的阶段,眼下这个关头,好好哄哄她便是了。
看着阿娘真挚的眸光,言晴嘴角的锋利也磨平了不少,语气一软,便抚了抚言大夫人的背部,
“阿娘,这么多年来,我做什么事情都依着你的心意。
可如今唯有嫁人一事,我想自己决定。”
言大夫人的脸色微微冷了冷,
“可清哥儿这么好的少年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要是阿娘在杨夫人面前推托几句,那么咱们母女俩在这京城中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要知道,你阿爹一早就撒手而去,城里有多少勋贵瞧不起咱们母女俩。
一些京城贵女心里也存了不少不愿和我们往来的心思,可面儿上却依旧不显。
你估摸着真是言府的招牌?那还不是因为你表姨母从中周旋吗?
所以咱们万万不可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给拔除。”
第三十七章 伤口
“所以阿娘就要为此牺牲我的幸福?”
言晴嘴角一咧,不由冷笑一声,空洞的双眸好似灌入了无尽的冷漠,冻得言大夫人一颗为女儿着想的心寒得发颤。
“我就不明白,嫁给清哥儿有哪些不好?莫非你还想嫁给王爷不成?”
言大夫人说完,眉眼间的风霜好似厚了几层,女儿的默言似乎是对答案的默认。
仔细想想,能够与晴儿有照面的人,那便只有八王爷。
可八王爷是言欢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阿娘......”
言晴淡淡地唤了一声,面儿上依旧覆着不可琢磨的漠然,
“我要的东西,哪怕到死也会去争。明日的宴会我会好好出席,可阿娘要是想动什么别的歪心思,也别怪女儿让您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未等言大夫人回应,言晴便转身离去。
.......
“什么,你说欢儿昨夜受了伤?”
言三爷听着言晴的话,瞳孔瞬间增大了几分。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昨夜被追杀的人便是言欢。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莫非发现了自己和八王爷的交易?
但这事儿连二哥都不知道,欢儿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从哪里得知。
亦或是,二哥有了怀疑,欢儿偷偷跟着自己调查一番。
这下可麻烦了。
“父亲。”
言曦唤了言三爷一声,但其抬了抬头,还是把眸光沉了下去。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以后大人的事情,你少掺和。”
“是.......”
说了半天,言曦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一句打发,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难道事到如今,父亲就没有把实话与自己相告的意思?
“父亲,难道您还没有别的话对女儿说?”
言曦本来已经转身,可有些疑惑实在要弄清楚,才好助父亲一臂之力。
“曦儿!”
言三夫人知道言曦想说些什么,张嘴不由喝了一声。
言三爷疑惑地望了言三夫人一眼,于是眸光静静地铺在言曦脸上,缓缓道,
“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花园里的尸骨案,您打算怎么处理?
现下欢儿似乎和贾大人形成了一条线。”
言三爷听了,心中的情绪还是激荡了一番,嘴唇微微往里抿了抿,
“这事儿我没做过,自是由官府人的去查清。
如果当女儿的都不相信父亲,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件事儿,言三爷根本不想让一双儿女知道。
有些危险,他们知道的越少,安生日子过的也越多。
言曦没想到父亲巧妙地拿话压她一头,嘴唇一时也不知道往外说些什么。
言三夫人便抓准空子,趁机道,
“姑娘家,成日盯个死人像什么话。
有空不如多念些诗赋,养养情操,将来嫁个好人家。”
言三夫人的话有些警告意味——
其实她私下没少和女儿谈过婚嫁的事儿,但曦儿一直推脱,说现下还小不急着嫁,言三夫人觉着目前的情况也不利于挑个高户,因此也暂时顺了她的心意。
“女儿知道了。”
言曦含着气低低地垂了头,有些线她可不能硬踩在阿娘头上,否则那个人,自己便不再有嫁给他的可能。
........
夜里有些凉,言欢的伤口不知怎么忽然发了炎,一时起了高烧。
可她又不敢请郎中,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受伤。
“珍珠给我拿多一床被子。”
言欢有气无力地说着,尽管她已撑足精神,可细眉依旧牢牢地蹙着。
“小姐,这已是第四床被子,再盖多一床,恐怕要把您给闷坏了。”
珍珠犹豫地望了似云一眼,似乎想让其想些说辞,跟着劝劝小姐。
似云略一点头,嘴角一勾说道,
“小姐,不如我偷偷地把您背出去看病。
只要用纱巾将脸遮住,对郎中恩威并施一番,想必消息也不会走漏。”
言欢闭上眸子不作声,把病这样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万一把小命丢了,那老天给的机会可就白瞎了。
“小姐,似云的提议好,不如就按她说的做吧。否则小病不注意大病便找上身。”
看着珍珠着急的模样,言欢心里也不是滋味,略一踌躇,便直起身来,
“好吧,那现在收拾收拾就走吧。”
“嘎吱”一声,窗户却突然被打开了,言欢犹如惊弓之鸟,瞬间抄起床上的匕首,做好抗击的准备。
“欢儿,是我。”
听到李煦的声音,言欢的神情放松了几分。
不过李煦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脸上线条却紧绷了几分,几步上前抚摸其额头,滚滚热意便涌了上来。
“你额头发热,看来伤口已经发炎。”
李煦拧眉说着,余光忽地一扫珍珠和似云,便淡淡道,
“你俩去外面给我守门,我要给你家主子处理伤口。”
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口吻,珍珠也下意识地拉着似云的手臂出去。
直至守在门边,她才猛然生惑,
“自己为什么要听睿王的指挥?”
在珍珠心里,哪怕面前站着皇上,能使唤得动她的人,也只有小姐。
“有点疼,你可能要忍一忍。”
“我自己来吧。”
一想到后背的衣裳要被解开,言欢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尽管前世的她对李煦的身体都很熟悉,但这一世不愿和其有瓜葛的言欢,其此刻还是泛起了杂乱的思绪。
“嘶嘶嘶........”
言欢陡然低吟起来,指尖紧紧地攒在一起,好似把苦痛紧紧地夹藏。
“欢儿,对不起.......我处理得轻一些。”
第三十八章 闹鬼
李煦小心翼翼地说着,指尖就着药布几乎不敢往下沾,但看着发炎的伤口,又不得不将药水绕着其边沿往里渗。
“有没有舒服一些?”
李煦的问话,言欢没有给予回应,眸光却掐着莫名的泪水。
“难不成还是疼?”
李煦手边儿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询问道。
“别说话。”
言欢清冷地回应,头就着枕巾一侧,困意突然袭了上来,一个哈欠忍不住在嘴边荡漾。
“昨晚,你没回府有没有引人怀疑?
八王爷现下可是插手你家的案件。”
一提起宋宣的名头,言欢的脑仁就直泛疼。
看来,他已经有警惕之心了。
不过,花园尸骨这件事儿恐怕会找一个替罪羊。
此人不可能在三房挑出,但是在府里又要相对有影响力。
言欢脑海里突然划过刘裕的身影。
“你心中可有猜测?”
李煦将药布放下,默默地坐在床边,用手将其耳边的碎发往后拨。
“会不会是管家刘裕?”
言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虽然她不想将其卷进一场他本不该参与的风波里,可现下不借助其力量,二房的悲剧只会提早发生。
权衡之下,她选择了诉说。
“嗯.......有理。不过可能他没那么容易当替罪羊,因为言曦随时可能被拖下水。”
“你怎么知道?”
李煦连言曦和刘裕在一起都知道,看来其手上掌握的信息应该不少,而且其很可能在府上安排眼线。
“想知道便知道咯。”
李煦轻描淡写地说道,面色却变得十分阴冷。
“啊........闹鬼了!”
“啊.......啊......真是鬼......快逃啊!”
房外突然划过一片尖叫,寂静的夜也因此沸腾。
“铃铃铃.........”
稀奇古怪的金属摩擦声也接二连三响起,酝出凄惨的幽深氛围。
“欢儿别怕。”
李煦正想多安抚几句,言欢便将衣裳穿好,径直走到窗边。
看着她窈窕却不失从容的身影,李煦蓦地弯嘴而笑,
“自己喜欢的人还真是特别。”
“言欢,你还我命来......”
“言欢,你还我命来.......”
“言欢,你还我命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如秋季中的稻浪一片接着一片地涌来,好似要把整个房间给覆没。
言欢眸底一冷,便转身从旁边的柜子拿起放好的弓箭,调整姿势,用力一射,一个贴在窗户上的鬼影便落下。
她正要往外走,李煦便伸手搂住其腰肢,嘴唇贴紧言欢的耳边说道,
“别急,再等等。”
李煦话音未落,窗户表层又被重重影子堆叠,
“你把他们的人射伤了,但其却不敢入内要你的命。”
“你是说这是有人作梗引起的内讧?”
欢儿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有些事情一点就通。
京城里的大多勋贵都喜欢娶一个母族强大,而本人却只会盯着内宅那点争锋吃醋的小事,在外边顶着贤良淑德,处处倚仗丈夫的女子。
李煦却不然,他偏偏心悦欢儿这般冷静淡定,有自己想法,令人捉摸不透的姑娘。
“嗯.......刘裕的表哥可是宋宣旁边跟着的韩韬。”
李煦这样说来,言欢顿时觉得有些事情超乎自己的想象。
“对了,还没忘记问你,你和宋宣在一起,到底是不是为了从他身套消息?”
套消息?言欢不由暗暗腹诽是其想多了?
可转念一想,李煦的言外之意好像还裹着另一层意思。
“嗯。”
言欢装出思虑很久的模样,暗暗点了点头。.
“欢儿,你可真沉的住气。”
李煦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暖的酒窝让两侧冷峻的面容富有摄人心魄的魅力。
“好了,那群鬼撤了,我也该走了。
总之,你一切小心应对便是,我会找人在暗中帮你的。”
言欢还没来的及回应,李煦的身影便脱离了她的视线。
那一刻,言欢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眉眼间的黯然好似刚被冬日的冷风刮过。
忽然,她眸光抬起,想到珍珠和似云还在外边守着,可方才却听不到二人的呐喊,莫非是出了事?
一想到这里,言欢便三两作步地迈了出去,眸光往两侧打探着——
似云和珍珠都躺在了地上。
她正想前去扶起,言安侯和言二夫人便操着老胳膊老腿地匆匆赶来,
“欢儿........”
“等等!”
一声尾随的喝厉如夏日里的一道惊雷牢牢地将言安侯夫妇劈在原地。
“如此晦气的人应该交由官府处理.......”
言老夫人恶狠狠地说着,眸光里满是阴霾,
“欢儿,真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恶毒的姑娘.......
年纪轻轻手上便沾了如此多的人民,将整个言府弄得乌烟瘴气。”
言欢望着心里只有利益,凡事以其自己优先的祖母,嘴角不由一阵冷哼,
“祖母凭什么说是我杀害了那批不知名的女子?
难道欢儿也想要去做官。”
言欢明白言老夫人内心的想法,二房无子,将来爵位落到三房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亲是一根筋的性子,对不起母亲的事情,他不会做。如今母亲年纪大了,也不容易怀孕,言老夫人的心里一直愁得发臭。
现下,府上出了一堆白骨。要说不是府里人干的,言老夫人第一个不信。
其实,她心里应该也能猜到是三房。
不过三房有军功满载的言武顶着,到头来定会帮他父亲把事情摆平,可言府的流言或许不会止住。
因为言武放出来的人物,言老夫人估摸着是一个不大不小,但会惹来非议是人物。
与其让自己一直顶着一张不干不净的脸出去,言老夫人觉着还不如让有些事情尽快做些了断。
把二丫头供出去,然后再趁机将二媳妇休了,那老二便不由不娶了。
毕竟他那时再怎么拒绝,怎么也顶不过一个孝字。
言欢对言老夫人内心的猜测其实对了一半,错误的一半便在于言老夫人有不得已为之的迫力。
“有什么事情让贾大人上门走一趟,公道自有官人断绝。
欢儿,你也不该怪祖母狠心。要是今个儿,祖母对你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掠过,以后言府的家风就难以肃清。
我不能做出对不起言府列祖列宗的事情。”
言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掩住神态,装出哀痛的模样。
“祖母,那群鬼分明就是人为,何苦为了这场闹剧让二妹丢了清誉。”
就算最后的鬼神之说证明其是无稽之谈的案件,但言欢卷进去,必然受到他人指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封建社会上的女子,活的资本往往是倚仗声誉。
第三十九章 揭发
言武的相助让言欢猛然想起李煦所说,有人会帮她周旋的话语。
莫非,言武是李煦的人?
可要是如此,言三爷尸骨案件,李煦又怎么会将其死盯着?
除非,有些事情,李煦将宋宣埋在鼓里。
“母亲,您不觉着那群鬼神来的突然吗?
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的呀!”
言安侯的浓眉紧紧蹙着,脸色黑的能挤出墨来,仿佛嘴唇每张开一些,一口压抑的火就要喷薄出来。
“是啊,母亲切记不可冲动行事啊。”
言二夫人帮腔道,言大夫人和言三夫人却在旁边冷眼旁观,面儿上却摆出担忧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没有本事是二房一直压着三房的名头,言三夫人心里一直憋着气儿,有时候仔细想想,她的脑仁便疼得发痛。
“可府里死了那么多侍卫,咱们总得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不是?
否则咱们言府不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府?”
要是在以往,言三爷听到言三夫人掺着尖酸的嘲讽,必然要狠狠地瞪上其一眼,以作警告,如今,他选择默然。
虽然八王爷有交代不能将罪名推到言欢,可如今使力的不是自己,那言三爷就选择暗暗推波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言安侯望着伶牙利嘴的弟媳,心头漫过一阵寒水,冷静下来,想要说些什么,言老夫人却一摆手,淡淡地说道,
“我已经令婆子去报官了。”
“母亲,你怎么能够先斩后奏!”
言安侯气得胡子都撇到了一旁,拳头握的老紧。
“怎么,你还要打老娘不成?”
言老夫人昂起头定定地望了言安侯一眼,
“当初欢儿私自将花园里的尸骨报官时,我怎么没见你如此生气?”
言安侯或是被气的糊涂,嘴角一咧,冷冷地说了句,
“莫非那花园里的尸骨是母亲所为,所以您才会和一个小辈记仇?”
“混账!”
言老夫人彻底被言安侯的话语激怒,三两步上前,扬手一翻,一个干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印重重地落在言安侯的脸上,
“你个孽子!”
言老夫人气的老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团,耳鬓间凌乱的头发让其看起来活像一个女鬼。
言三爷忙上前抚了抚言老夫人的后背,
“母亲,别上火,小心伤了身子。”
言大夫人也忙着上前安慰,
“二弟许是爱女心切,一时说话急了些。”
“二哥,你倒是和母亲道句歉啊。”
言三爷余光望了言安侯一眼,其面儿流着的漠然与愤怒,似是在战场上被俘虏的不屈战士,宁死也不肯低头。
“二姐姐,这事儿要真是你干的,你就承认吧。
如今,把话主动到官府说出来,或许罪名还会减轻一些。”
言曦一脸姐妹情深的模样,嵌着冷意的双手伸向前扶住她的胳膊,狠意的指甲却按里紧紧地抠住她的肌肤。
言欢身子故意一歪,脚便装作无意间用力地踩了言曦一脚。
“嘶.......”
言曦面容狰狞,一抹戾色很快浮在眼底,但指尖一捏,情绪的阴暗面又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既然大家伙儿都对我有怀疑,那还是让贾大人来断案。”
言欢顿了顿,继续饶有深意地说道,
“顺便把前两次试图陷害我的人给揪出来。”
她的眼眸好似一个锋利的钩子,直直地刺破言曦的视线。
“二姐姐,你这话盯着我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怀疑我?”
言曦内心还是有些慌乱,毕竟白日里贾大人刚来过问话,要真有些什么手脚没处理清楚,那可便糟了。
“曦儿,欢儿不过气急了随意说说,你急些什么?”
言晴和事佬的调解能力又熟练地周旋于人际关系中,但她绵里藏针的话语还是巧妙帮言曦脱了一些怀疑。
“都别吵了!”
看着一家人因为言欢那个死丫头将府里弄的乌烟瘴气的模样,言老夫人心里的气儿好似一团团的黑烟,呛得她根本没法喘气。
“老夫人,贾大人来了。”
言老夫人旁边的肖婆子低着头前来禀报,眼下府里压抑气氛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的小命给卷了进去。
“嗯。”
言老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于是便转身向正堂走去。
在正堂待着的贾大人眼圈旁也浮着乌青,毕竟肖婆子来敲鼓的时候,他才刚刚入睡。
“诶.....言府最近怎么就这么多事儿。
要是不把它抓紧解决。自己头上这顶帽子估计也要不保了。”
“贾大人,大半夜还要麻烦您来一趟,真是.......”
后面的辛苦二字,言大夫人还未来的及说完,忽然发觉其身旁站着是丫鬟有些眼熟。
等等,仔细想想,这好像是......
“秋水,你怎么在这儿?”
言二夫人有些吃惊,但内心有些欣喜,毕竟秋水跟了她这么多年,这些日子,其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内心还真是怀揣着忧切。
对于秋水的到来,言欢也有些意外,不过看着秋水时而闪躲时而直视的眼神,她心里也约莫有些猜测。
“欢丫头,你快点向贾大人供述罪行吧。”
言老夫人腚部一着椅子面儿,背部便靠着椅子,脸上黑臭的如大雨将至的乌云层,嫌弃的眸光仿佛是沾惹了被扫把星触怒的晦气。
“孙女什么也没干过,不知祖母想要我说些什么。”
言欢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侧面点出了言老夫人的强人所难。
原先,言欢还打算留其几分面子,待她解决了言晴和言曦,再去对付言老夫人。
现下,看来是要给言老夫人一个教训了。
“对了,秋水,你怎么在这儿?”
未等贾大人开口,言欢便将目光投放在秋水脸上。
“婢子前些日子被歹人掳走,差点被人杀害,要不是有侠义之士前来相救,恐怕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为二小姐洗清一些冤屈。”
秋水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把头一抬,将目光静静地落在言老夫人脸上,
“老夫人,二小姐当初不是自尽,而是真的被人算计。
我听到那些歹人在说话的时候,提到了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名字。”
秋水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两步,用手指了指言晴和言曦。
那一刻,她的手指好像有千斤重,但是为了重新站回到小姐身边,有些险,秋水毅然决然地要去冒。
“秋水,你个丫头说些什么呢?是不是受了谁的好处,硬把脏水泼到我和大姐姐的身上。”
第四十章 割肉
言曦有些心虚,语调因此提高了几分。
但这一细微表情的变化恰好撞入贾大人的眼帘,
“此女一定有问题。”
“待会儿可能得劳烦三姑娘到衙门走一趟。”
贾大人忽地悠悠张口,声音却好似夏日的轰雷般沉郁闷。
“什么?贾大人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将我拉到衙门?
难道您平日对于其他案件也是如此作为?”
当然不是........
贾大人默默念叨着,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吓吓言曦宴席,以便其露出更多的马脚。
“曦儿.......”
言三爷连忙上前攥紧言曦的衣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得胡言乱语。”
言曦脾气本来就急,要是因为一时生气,将一些侮辱的话说出,那其便是无罪也变有罪了。
“贾大人,小女.........”
言三爷微微鞠了个礼,正想说些什么,贾大人便轻轻摆了摆手,
“没事,姑娘家的,急躁些可以理解。”
“咱们还是回到案件的本身吧。”
秋水的突然指认,其实言安侯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不少的波澜。
起先他也不相信两个侄女会做出这种事情,后来转念一想,万一要是真的,也不足为其。
有些事情,其实言安侯也不想存多一个心眼,可女儿一而再而三地受到陷害,他也觉得府中人所为的可能性比较大。
“秋水,说说你对二小姐被迫杀害案件的了解。”
贾大人一开始就侧面对案件定了性,一向淡定的言晴心里也有些慌乱。
“当初,小姐逃跑被抓,是我给夫人报的信。
报信的人是个低着头的蒙面小丫鬟。虽然我一时着急,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其声音比较特别,所以我一直记在心里。”
“那你后来又是如何断定当初给你报信的人就是想要陷害府上二小姐的人?”
贾大人捋了捋胡子,故作清正地望着秋水,实则余光一直瞟着周围人脸上的神态。
“我在出城的路上无意间撞见了那名蒙面丫鬟和另一个男子对话。”
秋水说话的时候,眸光放置不远处的门边,手指却是紧紧地捏着衣袖。
“那你为何要出城?”
贾大人接二连三地提问,其实是为了更好地让众人对整个事件有了解。
虽然,他可以在事先询问的情况下,更有条理性地将道理摆在众人面前,但是贾大人更愿意以第三方的形式来客观地向人讲述。
“我.......”
秋水说话的时候,目光带着些许闪躲偷偷瞄了言欢一眼。
“你如此慌张地看我二姐做什么?”
既然今天已经把事儿闹到官府,她和言欢的表面关系也将会被打破。
言晴认为自己有着撕破脸的资本,毕竟哥哥言武可是有着军功,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就算二伯日后对自己再不满,为了言府的未来,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是因为有人要将奴婢灭口,而二小姐得知后,用狸猫换太子的方式将自己救出。”
言晴听到这个信息,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言欢竟然有如此高的警觉和预防措施。
“哦,照你的说法,二小姐一开始就对凶手有察觉?”
贾大人开始将目光转移,认真地打量起言欢淡定的脸庞。
一双平静的眸光竟让贾大人读出了历经世事的云淡风轻与百变不惊的从容。
不不不,这一定是错觉。
贾大人用手揉了揉眼睛,视线由清晰变模糊,又由模糊变清晰。
“没错,我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对大姐姐有所怀疑。
因为其指尖上的桂花味儿和我在挣扎时所闻到的是一模一样。
而且........”
言欢说着,脚步突然提速向前,反手一转,直接扼住言晴手腕,
“大姐姐手腕下的抓痕便是我在挣扎时最好的证明。
虽然现下日子过了久一些,但是还会有浅浅的印子.......”
“嘶.......”
言晴突然吃疼地咬了咬嘴唇,言欢原本坚定的眸光才逐步下放,眸底闪过一丝波澜。
“欢儿,你这丫头也太不知感恩!
要不是晴儿以人肉做药引,制了汤药给你服用,说不定,你后边身体修复的情况还不会如此良善。”
“大嫂,你说晴儿割肉给欢儿做药引子?”
言安侯感到不可思议地又将话重复了一遍,眸光在言晴身上流转一番,脑海忽地掠过大哥的身影。
以前自己得了突发的恶瘟,也是大哥割肉给自己做药引。
如今,他却........
言安侯不由低眼叹了口气,眸光夹着几分责备意味望了言欢一眼。
言欢有些不淡定地低了低头,她没想到言晴竟然会出这一招。
可现下事态不允许她暂时低头,否则其以后说的话便毫无可信度。
“可我当初确实在大姐手上见到了抓痕。
现下大姐手臂上割了一小块肉,模糊了先前的痕迹,也不能摆脱没做过的嫌疑。”
言大夫人摆出忿忿的模样,语调一扯,便露出失望的神情,
“欢儿,晴儿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诬陷她?”
她顿了顿,便将脚步转移到言安侯面前,
“二弟,你也是从小看着晴儿长大的人。晴儿什么品性,难道你还不清楚?
自你大哥不在,晴儿幼年失了父亲的陪伴,她就一直乖巧懂事,待人温和。
尽管二房和三房都有齐聚的温馨,晴儿心里也只有羡慕没有嫉妒的份儿。
因为她知道,要是大郎在世,他定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与堂姐妹相处融洽,将言府的正风延续后代。”
言大爷一直是言二爷内心里的痛——要不是当时言二夫人即将临盘,言二爷便会应邀前去抗战,言大爷或许就不会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大嫂,我替欢儿向你和晴儿赔声不是。”
言安侯的鞠礼还未行完,言欢便上前抓住其臂膀,眸光牢牢地锁住其视线,
“父亲,您这样做,无疑是向外人说,女儿是个污蔑他人,企图撇开真相的姑娘。
可事实上,欢儿在堂上说的话皆属实,所以这个锅女儿不背!”
言安侯面色一松,眸光又开始闭了闭,言老夫人在这时冷冷地插话道,
“欢丫头,一场自尽的闹剧硬被你掰成了谋杀案。
莫非你要府里的人都为你那可笑的面子而豁出性命?”
第四十一章 上位
“祖母既然不相信欢儿说的话,欢儿也无话可说。
祖母希望孙女入狱,孙女便乖乖跟着贾大人走便是。”
言欢以退为进的一招又让言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公堂岂是容你无法无天胡闹的地方?”
欢儿以前对宋宣虽然喜欢,但每次犯了错误被揪出来,那也是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地承认。
如今,她一而再而三地否认,或许里边真的有冤情。
对了,近日,女儿好像没有嚷嚷着要和宋宣在一起的念头。
莫非对女儿下狠手的是宋宣?
言安侯脑海里突然划过这一可怕的想法,毕竟自个儿近日都在搜罗其制造瘟疫的罪证。
要真的是宋宣,看来有些事情得提前和贾大人通一通气。
“二哥不要生气,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让欢儿和晴儿解开,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言三夫人忙着帮言欢“打圆场”,不过劝和的语气与先前言大夫人稍带责备的语气一对比,便稍显几分贤淑大体。
平日里,言大夫人总是八面玲珑打圆场的人,今个儿言三夫人倒要让言大夫人尝尝被死苍蝇噎死的恶心滋味儿。
曦儿也是个沉不住气儿的,越是这种时候,便越要淡定自如,不要盲目撕破脸皮儿应对。
瞧,晴儿那丫头心思便沉的多......
可她母亲,胸怀到底是小了些,一有洗清嫌隙的可能,便如旱鸭子下水般随意挣扎。
“现下多说无益,不如让贾大人派人守着大姐姐,三妹妹和我。
这样一来,三人都私下做不了手脚,更方便贾大人查案。”
贾大人捋了捋胡子,眸光静静地望了望言欢,
“这主意出的好.......就按二小姐说的办,大家伙儿没意见吧?”
“这怎么行呢?明日,晴儿还要出席杨府的宴会.......我可是和杨夫人说好的。
况且现在我女儿没罪,凭什么被软禁。”
言大夫人脸色瞬间变得凌厉几分,只要有阻碍女儿姻缘的事儿,她都要替其摆平。
毕竟,好夫婿可是百家求......
一个女人要是有了一段好的姻缘,这辈子的幸福可就不愁了。
况且被官府人员软禁的事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传了出去,别说和杨家结不了亲。
就是其他家勋贵知晓,也会把其当成一个污点,不加考虑。
“贾大人,不可........虽然二丫头这办法想的好,可未有罪行便被官府人员软禁的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会影响几个姐儿的婚事。
不如,贾大人暗自派人跟着,盯紧她们的行为,将消息走漏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如何?”
言欢冷眼看着祖母一副为孙女着想的模样,其实她知道,贾大人的做法要是真影响了言欢和杨家的婚事,那对言府的根本利益可是一个大损失。
在利益边界面前,她可是要牢牢地把守。
毕竟老大死了,晴儿那丫头可以嫁入杨家,那可真真是高嫁,将来曦儿出嫁的门槛也抬高不少。
“老夫人既是如此说,下官照办便是。”
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借一人之词,无法采取一些行动。
言老夫人的话语也是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否则真被哪个奸人将消息传到圣上和百姓面前,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或许就要随着头颅一起落地。
.......
“你上次不是说,手脚都处理干净了吗?
怎么,秋水还活着回来告了状?”
言三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言曦一眼。
这个女儿心性浮躁,沉不下气,且好高骛远,能力不足,或许将来真成就不了什么。
言三夫人第一次对女儿有了失望,在她的心里,儿子言武才是排在第一位。
曦儿弄出的一切糟心事儿无疑是在给武哥儿扯后腿。
“那得怪大姐。”
言曦有些不满地说着,可下一秒却被言三夫人攥紧衣袖冷笑道,
“自己没有本事,还要把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为娘这些教导你的道理,你都抛到脑后去了。”
言曦本想反驳,可现下自己的行动不自由,要想把屁股擦干净,还得靠阿娘出手,所以现下她也只能选择不出声。
“那现在该怎么办?”
言曦面儿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眉眼间露出几分可怜的无助。
言三夫人到底是言曦的母亲,心肠再硬在这个时候也硬不起来,但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你先告诉我,参与杀害欢儿的这件事情,除了你和晴儿参与,可还有其他人?”
言晴眸光下意识躲闪了一番,思绪捋顺后,正想摇头,言三夫人便把声音压沉,
“你要是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阿娘一不小心帮了倒忙,那可就........”
言三夫人凭着直觉预料言晴还有事儿没说完,掺着几分薄情的弯眉一拧,便故作淡淡地说着,
“阿娘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身子好的很,想必再生多一个女儿出来也不是问题。
况且,有了武阁儿,阿娘有没有其他的子嗣,那都是不愁的。”
言曦听完,不由在心里冷笑,
“阿娘的真面目果然在危急的时候丑陋露出.......
平日里所说的为我寻个好婆家,想来也不过是给大哥添一个助力。”
原本,她还想有些动摇将刘裕供出来,可眼下能为自己做事的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枚棋子绝对不能动。
“或是八王爷.......”
言曦忽然将宋宣供出,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是她内心还有别的计划。
“大姐姐知道欢儿和八王爷逃走的事儿,或是从八王爷那儿得到的。”
言三夫人一听,原本攥着言曦的手便松了松,呼吸也变得重了几分。
奇怪,阿娘没有几分出乎意料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
“你是说,晴儿和八王爷有私情?”
言三夫人突然将眸子抬起,两侧脸颊的线条紧绷得似乎要将言曦接下来的话语牢牢钳制。
“或许吧.......虽然八王爷表面对大姐姐无意,可大姐姐每次都能从其身旁的小厮买来一些消息。
如果一切不是八王爷默许,那小厮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大姐姐或是对八王爷爱的太深,所以在一些事情的触觉上才蠢得可怜。
不过言曦却格外看地清,虽然有些位置也是她的目标,不过其明白,障碍要一步步扫除,且安安静静地做个旁观者,时机成熟,才可顺利上位。
第四十二章 恐慌
“行了,你先好生休息,我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怎么办?”
“阿娘,这事儿还要告诉父亲?”
在言曦心里,言三爷是个更关注利益的人。
要是他知道把自己从危险择出来,要冒上更大的风险,第一个要反对的便是口口声声关爱子女的父亲。
“那不然,你觉着阿娘一个妇道人家能帮你处理好?”
言三夫的面儿上满是失望,细拧的弯眉则添了几分责备。
........
“欢儿好端端地怎么就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实在太过分了!”
言大夫人气得脸都生红,不过余光瞟着言晴漠然的眼神,心里又生气一丝忐忑。
“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言大夫人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儿,牵起言晴的双臂,便直视她的双眸。
言晴的嘴角婉而一提,冷意便幽幽浮出,水绿色的衣袖一往左一波,狠辣的眸光便陡然射出,
“阿娘莫要着急,一切总有办法解决。”
言大夫人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五官几乎微缩成一团,眸光带着不可思议的意味深深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女儿,
“难不成欢儿自尽真是你和曦儿干的?”
言晴没有作声,走向前几步,将言大夫人耳鬓间的碎发往后拨了拨。
葱指接而划过其紧促的眉头,并使出一小劲儿往两旁捋,言大夫人的一颗心便如掉入冰渊般寒凉,
“你究竟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模样?”
两行泪簌簌地从言大夫人微红的双眸落下,腿侧边攥紧衣衫的手紧紧地抖着,
“要想上位,便是不惜一切地踢掉障碍,那不是阿娘教我的吗?”
言大夫人虽然惯会使用内宅伎俩,但内心也不至狠到夺人性命。
“阿娘做事太过优柔寡断,很难获得自己想要的。”
言晴慢慢地将身子往后仰,故作清明的眼眸掺着几分警醒静静地对着言大夫人的视线。
“踢处障碍,并不是叫你的双手沾满鲜血。
就算你把二房,三房却杀光了,有些名誉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嫁人才是女子最终的出路,有了个好夫婿,将来再生个好儿子,后半辈子的锦衣玉食,那可都是不愁了。”
言晴红唇微抿,眸光依旧犀冷,两侧平滑的光肌不时透出让人畏惧的阴险。
“晴儿,你听阿娘说.......现在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抓紧和杨府成了亲,那还来的及。”
言大夫人脚步上前,手使劲地抓住言晴腕间的衣袖,似乎要将其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给攥紧。
言晴没有说话,现在单靠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法过上这关。
可要真答应嫁给了杨府,哪怕让其吃下这只死苍蝇,到头来,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当上宋宣的正妃。
除非有办法让杨清一直不碰自己的身子........
“晴儿,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糊涂啊!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
言大夫人见言晴的表情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地添多几句。
“我知道了。”
言晴淡淡地说了句,心中的思绪却搅成了一团,
“阿娘,我累了,想要休息。”
“好,那阿娘先出去,你好生歇着。”
言大夫人就算憋着再大的气儿,此刻也得忍着,毕竟女儿好不容易松口。
回房的路上,她突然停在池塘边歇了歇,清明的双眸比着天上微白的月光含了些汪水,心中无限感概,
“老爷,你一定要保佑晴儿过这关。”
双手合十的虔诚样儿似是鼓足了无尽的勇气。
“唰唰唰........”
言大夫人突然听到一阵枝头落叶散落的声音,按理说这会子的风让不了如此多的叶子往下掉,除非有人从不远处的树爬下来。
思绪一想到此处,言大夫人恐慌的一颗心便捏了起来,步子也顿着踌躇的思绪犹豫徘徊不前。
考虑一番后,言大夫人决定还是按捺下好奇心,万一待会儿出现的是个男子,而他又对一把年纪的自己做些什么,那可真是晚节不保。
不行,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她一闭眼,干脆换了个方向走去,可眸光依然悄摸地睁开,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影子。
由于步子迈的越来越快,内心的焦急也让其耳朵覆盖了一些声音。
如果言大夫人的背后有一双眼眸,那她一定能激动地瞧见那个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人儿。
......
“欢儿,今个儿我为曦儿锋利的言辞向你说声抱歉。
但曦儿本性不好,这里边定是有什么误会。”
言武的护短其实在言欢的预想之中,所以她暗暗避开目光选择抿唇不语。
虽然言武一直对自己很好,可这不意味言曦的过错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抹掉。
如果其因为此事而与自己的情感生了分,那言欢也可以选择尊重和理解。
生活里有很多事情本就不能两全,如果一味地不顾后果而改变,最终只会落下鸡飞蛋打的局面。
言欢即使重活过一次,对于一些即将要割下的情感,她也会有不舍,也会有难过。
但为了继续踏着复仇的道路,时刻护着双亲的安全,言欢只能用理智将心中的不忍一层层刮下。
“嗯......我相信贾大人的办事能力。”
言欢故作淡淡地回应,稍显单薄的身子往后一转,便不留讯息地试图离开言武的视线。
言武却在这时绕到她的跟前,紧紧握住言欢的玉手,
“欢儿,你要相信,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护你周全。”
他眸里含着的柔情有些难以描述,言欢面儿上被盯得一度尴尬,双手往外一扯,便有些生气地说道,
“大哥弄疼我了。”
言武语气微顿,柔情更是添了几分,
“欢儿,对不起.......但有些事情,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言武的话一出,言欢心里的忧虑更是惆了几分,身影往后斜了斜,
“大哥或是平日里少见些什么女子,对妹妹的爱意一时也表达的不太妥当,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咱们是一对?”
言欢几乎是试探性地将言语掀出,言武那灼灼的,似是带着爱意的目光盯着其内心直发毛。
第四十三章 蠢笨
言武思绪一凝,方知先前的表达方式过于失态,但他觉得,言欢有一天知道真相,终会明白其的一片心意。
“夜深了,或是脑子糊涂,说出的话一时也不合分寸,大哥向你道歉。”
言武的面色恢复了往日的微冷,语调也正常了许多,那目光倒是有些逃避,一直不敢正对言欢的视线。
“没事——不过,大哥也到了要婚娶的年纪。
看来三婶子要替大哥哥好好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嫂子。”
言欢将语气换作调侃儿似,以打破先前的沉默,给双方一个走下来的台阶。
但先前那所谓的误会在言欢的心里可是烙下不少的印子——
她惊讶的同时更是有些疑惑——
言武为何会存了这般乱伦的心思。
难道前世他对自己的照顾,也是因为此种缘由........
言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经历过了一世,男女之间情愫相递的敏感,她还是比常人要厉害些!
所以其对内心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推测有着八分的胜算。
言武眸底划过一丝晦暗,面儿上的线条却刚硬了几分,
“大业未成,娶妻之事尚未着急.......
欢儿,你也是,嫁人的事儿也不急着做定论,慧眼识人挑上几年也不迟。
要是长辈给你施压,大哥给你扛着便是。”
言欢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子略微鞠礼,
“欢儿在这儿就先谢过大哥了。”
“你这丫头和大哥之间什么时候需要鞠这些礼!?”
言武还想像从前那般伸出食指点点言欢的额头,但其却下意识地避开,尴尬的气氛再次袭来。
“哈.......”
言武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用手捂了捂遮住面上的神态,所有的失望便被掌间的理智按压于心底。
“我也有些倦了,不如各自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如何?”
“好。”
望着少女逐渐离开的倩影,言武的心里好一阵儿也不是滋味。
有些情感或是他更心急了一些,不过经历了先前的那场殊死战役,言武第一次意识到,藏在心里的一些真相要是不尽快说出来,那可就没机会了。
........
“咚咚咚.......”
敲门声打醒了言曦的浅眠,心里郁闷的气息也随着嘴上不耐烦甚至比平日高出几分的语调泄了出来,
“是谁不要命,大半夜的还敢过来。”
守门的丫鬟要是没有急事,其绝对不敢敲门,但现下言曦也憋不了一口气,需要嚷嚷几句发泄。
“是我。”
未等守门丫鬟作答,言武冷冰冰的声音便响起,一股子冬日的寒风瞬间将言欢脑里的精神给冻醒。
“知道了,你等等。”
一想到父母对大哥的偏心,言曦心里窝着的火儿瞬间更大了几分,清冷而又有些责怪的语气便顺势从言曦的嘴角掀出。
“别让我等太久。”
言武后添的这句话反倒让言曦手里攒着的衣袖更紧了几分,指尖甚至捏进了她的肌肤。
大哥越是等不及,言曦越是要慢悠悠地整理着装。
其心中再是烦躁,也不可能直接没规矩地冲进来。
“真不明白,一个哥哥对一母同胞的妹妹态度如此恶劣,对别房的野丫头耐性却如此好。”
言曦牙恨恨地说道,仿若每多吐出一个字,就有一把刀子从她心头剜下一块肉。
“行了没?”
“砰砰砰.......”
不耐烦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言曦耳上的环子也因其手上一抖,耳后的皮肤被划出一小道红印。
“催什么催,莫非是要叫魂?”
言曦五官微拧,好似一头要吃人的猛兽,三两步走上前打开门,冲着言武便是一阵唾沫星子。
等其睁眼回过神对上言武的视线时,陡然的冷厉便漫过后脊椎子,脚步往后移了移,言武却将其手腕牢牢扼住,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揉碎。
“哥,疼.......”
言曦委屈巴巴挤出几滴眼泪,小脸柔柔地一皱,便好似一朵刚受风雨摧残,伤得不浅的玉兰花。
言武嘴角冷哼了一声,漠然的背影如闪电般劈过言曦的思绪,
“你要是想闹的整府的人都知道,那就尽管大声嚷嚷。”
言曦思绪微顿,皓齿轻咬红唇,似是要将所有的不满硬生生地吞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言武才决定停下脚步,双手负背的俊冷模样好似漾着风雨暴发前的低沉。
“你以后莫要再存了害欢儿的心思。
还有,你也少打些不该打的心思。”
言曦双眸不解,对着枝叶散落的微光恍抬起颔额,玉指却在腿侧旁摩擦,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故作懵懂不解地问道,目光却不敢对上其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
饶是这番短暂的逃避,言曦依旧觉得心似火烧一般,仿若骨子里藏着的那些脏心思全都被人扒了衣衫,以极羞辱的形式端放在面儿上。
“你和刘裕在一起,果真是因为相爱?”
言武的声线愈发塞满了冰块,脸颊两侧的线条也绷的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言曦掌心不觉湿了一层,头似被压了千斤担,沉的难以抬起。
大哥怎么会知道自个儿的心思?
不可能.......
言曦觉着自己一直把野心藏的很好,当上八王妃的欲望,她可没有告诉任何人。
刘裕,一个踩在脚底下的管家,自是不值钱的尘埃,可他的表哥韩韬却在八王爷那儿当差。
一来二去,动些心机,加以时日,不愁不能与宋宣搭上些关系。
“大哥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言。”
言曦硬起身子,朝言武回了抹清幽的眼神。
“你一直从韩韬那儿套取八王爷的消息。
刘裕,不过是你要上位踮脚石罢了。”
此刻,言曦的耳帘好似翻起波浪鼓的余音,“嗡”地一下,心里系着的某根绳子断了,手心的汗也抹在了两侧衣衫上。
“大哥,韩韬是谁?你说的我都听不懂。”
言曦眸光微垂,说话的语气却没了先前的底气。
“你真以为,先前你找的那个给秋水通信的女子是被晴儿给处理掉?”
言武用手捏紧言曦的下巴,逼迫二人视线相对。
言曦面儿上虽然疼的吃紧,内心乱成麻的思绪却搅成一团,闪烁着精厉的双眸忽然睁大,
“大哥......”
“哼......”
言武突然松手,眸光盯着其下巴微红的模样,心莫名地漫过一阵凉意,
“真不知阿娘怎么生出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妹妹。”
第四十四章 硌应
言武从小便对言曦没有过多好感,有时甚至有言语嘲讽,这么多年来,言曦也见怪不怪。
可她不明白,比自己还蠢的言欢,怎么便入了大哥的青眼?
两相比较,言曦便愈发不服气。
“大哥,那现在怎么办?”
眼下有求人的时候,言曦自是要放下姿态。
“你,安分守己些,且想办法设局让刘裕出来顶罪。”
言武冷冷地说着,话锋间的狠戾似乎往言曦头上挂了一记刀子。
“这........”
言曦下意识地还是犹豫了一番,即使真将刘裕推入火海,要是韩韬知道此事,那自个儿估计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攀龙附凤,一朝变凤凰之事,那便更不用遐想。
“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你就自己解决。
我不管了。”
言武见言曦一脸犹豫,心中抱着侥幸念头的模样,脸黑得愈发让人生畏,颀长的身影一转,便作势要离开。
“大哥,你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言曦内心还是有些不甘,但眼下先将言武应付,然后再作考虑,才是较为明智的选择,所以她现选择绕到言武跟前,用较为诚恳的语气摆明自个儿的心意。
“但愿如此,记得千万不要耍花招。”
言武讲完话,便将手狠地甩,冷哼着离开言曦的视野。
......
“我女儿还真是个顶尖的美人儿。”
浅紫色的水芙花裙将言晴窈窕的身姿如流水般婉婉显出,衣领处侧翻的蝴蝶口,好似春日里艳花吐露着芬芳。
“大小姐今日到杨府赴宴,肯定会艳压群芳,让别家的小姐都嫉妒得瞧不起头来。”
碧玉说起夸赞的话来,也是行云流水般让人舒畅不已。
言晴此刻心情就算再糟,听了他人的赞美之词,眉眼间总归添上几分喜色。
“嘘.......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言晴用食指亲昵地点了点碧玉的脑门,娇羞地嗔道。
看着女儿赴宴的心情有所好转,言大夫人脸颊两侧光滑的肌肤也酿出两个酒窝,浓浓的喜意绕着全儿从中露出。
“这是事实,况且屋里头没有外人,小姐还不让我多说几句实话。”
碧玉小心翼翼地为言晴戴上翡翠头面,其上流动的通透光泽,碧环看了,心里也是暗暗妒忌——
如果自个儿有朝一日也能戴上这副头面,那该有多好!
“碧玉,让我来吧,你戴的位置偏了些。”
言大夫人望着碧玉出神的模样心中有些生气,但今个儿是个大喜的好日子,她不想因为一个丫鬟便破了好兆头。
碧玉也是个聪明人儿,言大夫人暗中的敲打,她不可能不清楚,所以眸光微垂,带着几分恐慌。
“阿娘,你确定杨夫人真的同意我嫁入杨府?”
言晴忽地正色,眉眼间褪去先前的娇羞,幽幽地目光盯着桌前的脂粉,食指装作不经意地点在其上,抹于脸上。
“当然,阿娘已经和她确定心意。”
言大夫人觉着女儿话中有话,手一挥便让碧玉出去候着。
“按理说,杨夫人可以选一个更为出挑的女子.......
女儿的温婉形象虽然竖立的不错,但在京城中也不是顶尖儿,再加上这些年被二房压着,很多时候都不能出头,杨夫人怎么就把这好事落到了我身上。
纵使,阿娘和杨夫人是表亲,但亲儿子的婚姻大事总归是重要些,您说对吧?”
“你说的没错,可清哥儿打心眼里喜欢你,那便是一大优势。
男女之间的情分有时候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是啊,眼缘这回事,那真是理不清的。
自打言晴见宋宣的第一眼起,她的一颗心就被其彻底俘获。
言晴虽然爱荣华,爱权势,但她更爱一个能带自己看天下的男子。
哪怕其中付出的代价有着脱一层皮的灼痛,有着葬身火海,灰飞烟灭的风险,她也愿意为之一试。
有种不服输的心气儿撑着言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阿娘,我知道了,谢谢你。”
言晴语气突然放软,言大夫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回过神来,眼眶却有些红,
“晴儿,你能想明白,那真是太好了。”
言大夫人一把将其搂入怀里,保养得当的玉手牵着慈母的情怀上下抚背。
言晴没有作答,眸光却带着几分缥缈不定的意味盯着地面,心里做下的某个决定,好似一床带刺儿是被褥,让其思绪每翻上一番,都感到疼痛。
......
杨府不愧是京城勋贵顶流圈的人家,光是门匾上御赐的国之栋梁四个大字,便将金晖铺的门槛让人望而却步。
走进府里,亭台楼阁的气宇轩昂,弯弯碧水的交相辉映,言大夫人的眸光很是挪不开。
尽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言府,可言大夫人一想到以后有机会来这儿住,心里的笑意便如迎春开放的娇花。
不过,杨夫人余光瞟着女儿端着的神态,似乎温婉中带着一丝冷意,
“晴儿,该不会是换了主意?”
一想到这儿,言大夫人的畅意也被忧愁取代,掌心渗出一些汗意。
她用手微微碰了碰言晴,其柔柔地一勾嘴角,言大夫人的脑门儿反倒凸凸直起。
“前面便是宴会的园子,夫人和宾客都在那儿聚着。”
引路丫鬟的语气十分恭敬,毕竟能让夫人亲自指定来接的贵客,心思活络的便会猜出夫人的意图。
当奴婢的自是要看好时机,提前伺候好未来的主子.......只有这样才有好日子过。
.......
“晴儿,你来了。”
言晴一来,杨夫人便笑脸起身相迎接,周围的宾客莫不暗自嘀咕着。
“姨母。”
在言大夫人的事先提醒下,言晴当着众人的面儿唤杨夫人做姨母(当然这也是杨夫人事先默许的),为的是拉近关系,不让在场的看客小瞧。
“晴妹妹真是出落的愈发水灵。”
杨蓉望着言晴心里由衷生不出喜意,但阿娘先前暗自敲打,自个儿才不得不装出欣喜的模样。
言晴在杨蓉眼里,不过是一个扯后腿的表亲,纵使其心思敏锐,举止有大家闺秀之风,但杨蓉打心眼儿里还是瞧不上她。
平日里正常的来往,她倒能笑笑应付,要是做了自个儿的嫂子,心里难免有些硌应。
第四十五章 陷害
“蓉姐姐才当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言晴眸光闪着诚意,面儿上酝着真挚,就算杨蓉对这个未来的嫂子再不满意,现下也不好暗暗开口为难。
“来,大家都别忙慌站着,坐下聊聊。”
杨夫人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越看越满意,嘴都合不上,余光却巡视了番周围——
清哥儿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出现。
言大夫人同时也在关注这个问题,但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明着问,所以只好暗自将疑惑压在心底儿。
“言夫人,真是好福气,有个如此美丽端庄的女儿,要是言大爷还在世,估计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捂不紧。”
敢在杨蓉生辰开口说话,且提及死人的,当然只有荣宠附于一身的安平郡主。
她的女儿也是瞧上了杨清,可惜被狠狠拒绝,现下还躲在被窝里哭。
安平郡主不是没有私下找杨夫人谈过,可其同样也是委婉拒绝。
她正纳闷到底是哪家的女儿入了杨府的青眼——今个儿见识了答案,心中郁闷更是堵的慌。
一个死了父亲,靠稀薄嫁妆过活的女子,居然在杨夫人心中也比得过自身的女儿,那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杨夫人不急着为言大夫人母女解围,余光倒是饶有兴味地观察言晴脸上的表情,好奇其会如何得体周旋作答。
“晴儿当真经不起郡主的谬赞,”言晴微微鞠了鞠礼,便抬起清亮的双眸大方应答,
“阿爹要还在世,恐怕脸上还会有些失望。”
此话一出,在场的宾客脸色都微微一变,挑眉注视着言晴的嘴唇,看看其下一句会说出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答案。
杨夫人也在心中悄悄地期待着,不得不说,她对这个丫头越来越感兴趣。
言大夫人性子相对中规中矩一些,心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别出心裁的答案固然能让人眼前一亮,可若是把握不了度,那可就被贻笑大方。
今个儿的聚会来的都是勋贵人家,晴儿要真给杨夫人落了面子,这婚事或许就悬了。
“毕竟,晴儿还未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当爹的总归会放心不下。”
杨夫人一听,眉眼间尽是笑容,望着言晴的眸光也愈发柔和——
这回答确实妙哉!给安平郡主台阶的同时,又给其狠狠来上一巴掌。
杨夫人平日里最瞧不上安平郡主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模样。
说白了,安平郡主的荣宠依附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荣扬公主。
可杨府的恩宠却是来于祖辈开勋的功基以及手握十万的兵权。
两者相较,圣上的心自然偏向杨家——
毕竟朝廷内部安定,边疆远土才能安然防守。
况且当年安平郡主强抢了永伯府嫡女喜欢的青梅竹马,甚至私下用手段将三姑娘逼死......
圣上虽然为了皇家颜面将此事盖下,但朝廷里都暗藏着非议,永昌伯夫人一气之下,偷偷将永昌伯爷书房里的机密宗卷卖给敌方,造成边疆近万名大军战死。
圣上每每想起此事,望着安平郡主便没好气儿,可念着当初登上皇位,少不了胞姐的鼎力相助,这才在面儿上不发作。
安平郡主心里也知道这层,所以才没有在圣上面前为女儿求婚。
“晴儿,这话倒是说对了.......不过像你这么识大体明事理且有着善心的孩子,姨母相信你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
杨夫人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安平郡主气的脸都发白,指尖甚至抠在了手腕间。
“好了,咱们来欣赏一下各位姑娘今个儿准备的才艺吧。”
杨夫人嘴角弯起笑意,脚步盈盈地回到位置,余光望着散落到桌上的明媚之光,心情格外美丽。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刺入言晴的眼帘,心里陡地生起火气儿,面儿上却不显——
“曦儿,欢儿,你们怎么来了?”
言晴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可这下意识掩饰情绪的语句却无意间得罪了一些人,顺带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方才,我还在想着,晴妹妹怎么不与欢妹妹,曦妹妹一道来?”
杨蓉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像一枚带血的刺儿,狠狠地戳破了言府姐妹情深的表面儿,当然,言晴关爱姐妹的人设也被其话语踩踏。
“哦?别说,一府的姐妹分两拨赴宴,那也真是稀奇?
晴姑娘这当姐姐的,好似还不知道两位妹妹要来。”
安平郡主先前被气的不轻,这回言语上当然要多嘲讽几句,出口闷气。
杨夫人面儿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悄悄地用手掴了女儿一巴掌——
这个死丫头,明明交代她不要坏自己的好事。
成天盯着言晴身份的卑微,可有些真相一旦暴露,整个杨府便如百年老树遭遇大灾,被连根拔起。
“我和三妹可是今早才收到帖子,所以才来迟......”
言欢淡淡地说着,余光则悄悄地打量着言晴面儿上的神情。
按理说,言晴不像是会如此作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
除非是有人故意整她。
看杨夫人先前对言晴的态度,上瞧下瞧,都是十分欢喜的........况且言大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儿。
要杨府真没有结亲的意思,她也不会让女儿死皮赖脸地吊在一棵脖子树上,这样只会显出更难看的吃相,将来也成不了事罢了。
按这样推来,唯一要想害言晴的人,那便是今日的主角杨蓉。
“怎么会?先前我可是送了三份帖子到晴妹妹的丫鬟手上。”
杨蓉脸上更是无辜,眸光带着几分疑惑望向言晴。
言晴袖里的手指微微掐了掐,面儿显出几分愧疚,
“竟然有三份帖子?我可真真不知道.....
不过蓉姐姐既然交代下人将帖子送到丫鬟手里,那准是妹妹管教不严,这才出了疏漏。”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朝杨蓉,言晴和言曦的方向鞠了个礼,
“今个儿的事都是我的错,希望姐妹们不要为此失了赏宴的兴致。”
杨夫人眸光紧锁着言晴的侧颜,心里不由暗暗赞叹——
这丫头还真是厉害.......明知道蓉儿给她下了套,却不急着辩解,且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将事件的影响缩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