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隐忍
杨蓉欲说些什么,杨夫人便清了清嗓音,说道,
“不过都是些下人不懂事儿闹的插曲.......
言府三姐妹来齐了便是。”
“事情不搞清楚,想必大家都有疑惑。”
安平郡主无视杨夫人猪肝色的神态,继续将火拱起来。
既然你儿子将我女儿拒绝,那你女儿的生日宴也别想办好。
“不知郡主还要弄清些什么.......
如果真要弄清,那妾身在这儿代蓉儿向郡主道一声歉——
方才小女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将一件小事儿说大,让在场各位看了个笑话。”
杨夫人此言一处,在场的贵妇都纷纷低下了头。
毕竟,杨夫人和安平郡主,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她们还是低着头悄摸好好看戏吧。
安平郡主被气得一抹狠戾的凶杀之光划过眼底,但很快被理智给按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喝了一口闷茶。
其他宾客见状,也跟着坐了下去,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杨夫人毕竟是做东的,也不好冷脸,场上该有的气氛,她还是要维持——
“晴儿,你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不如表演一个技艺,为大伙儿助个兴?”
安平郡主一听,心里更是气的发苦,杨夫人故意说晴儿才艺出众,提高其阶层,那不是侧面踩自个儿贵为郡主的女儿连个破落户都不如吗?
真是气死人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听说晴小姐弹琴的技艺高超,行云流水的章法一听便来自名师手下.......
让人回味无穷啊!”
“不止琴艺,晴姑娘的丹青也是一流,栩栩如生的真实性........”
“晴姑娘还会刺绣..........”
说话的人都是杨夫人平日里的闺中密友——
其实她们根本没有见识过言晴的才艺,今个儿将话夸出来,不过是来自杨夫人的授意。
言晴听了,心里没多大高兴,反倒自嘲了一翻——
看来以前还是活的太失败,连听别人的几句赞美都难上加难。
“不知崔夫人听过晴小姐弹奏的哪首曲儿?”
安平郡主气儿顺不过来,便又开始找刺儿——
言晴这样的家世,先前在京城根本排不上号,崔夫人又怎么会特意留心?
反正崔夫人和杨夫人感情如同姊妹,始终一致对外不喜欢自己,那还不如一块儿收拾。
“晴儿技艺显拙,上回为崔夫人奏的《春江阳花》不过是博人一笑罢了。”
言晴温温地说着,眸光与先前有几分不同,压抑的余光似乎在某刻将安平郡主刺到心惊。
“晴儿,你可是太谦虚,不如现下奏奏《春江阳花》让大伙儿开开眼。”
崔夫人心里暗暗捏了把尴尬的冷汗,转念也明白杨夫人的心思——
府里最多的荣华也比不过皇家,既然已在京城里傲据枝头,那找多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便是烹油烈锦,成为圣上的眼中钉儿。
身居高处,外人看着光鲜,其中的严寒只有自个儿知道——
荣华富贵到了一定的时候,祖辈留下的残根,后代便要慢慢收拾,一不小心,还要搭上鲜血去掩盖。
所以,仔细想来,找一个只会盯着内宅那点儿事的娇娇女,确实不如一个家境略差,但心性自小磨砺的姑娘来的实在。
“那......”
言晴装作害羞地垂下头,眸光紧接着朝杨夫人望了望。
“晴儿,那你就大方地来一首《春江阳花》........姨妈可是抱着十分的期待。”
杨夫人望着这个儿媳妇,心里越欢喜——
要不是某个原因让自己不得不作这样的选择,这么好的人儿或许还真是错过了。
“言府的二小姐不如随着琴曲伴个舞儿?”
安平郡主对这样一个不学无术,又蛮横无理的丫头可是早有耳闻?
当然,这里有宋宣的功劳——
否则,言欢也根本入不了安平郡主的眼。
“好,那欢儿也便随着大姐姐献丑了。”
言欢落落大方地回应着,面儿上没有一丝惊慌,眸光中似乎还飞扬着自信。
安平郡主下意识地有些心慌,难不成这言欢的臭名声也是被堆出来的?
毕竟宋宣是京城里的香饽饽,勋贵人家的不少姑娘都想往里头挤,以言欢这样的家世,那可是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当个侧妃,或许也要被贤妃反复考虑。
现下,宋宣和言欢的情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且还有小道消息传出宋宣要娶言欢为妻,京城的众多贵女不嫉妒就怪了.......
所以姑娘间的一些掐酸捏尖说不定就糊成一团又臭又黏的口水,死死包住言欢的名声。
言晴白嫩如玉的细指上下抚了抚琴弦,高山流水的清幽便缓缓舒来,众人原本有些闷闷的心情,也好似被一缕阳光照射,开出了艳丽芬芳的花儿。
安平郡主可没有欣赏的意思,郁郁的指尖绕着茶杯沿儿走了一圈,红唇便抿过芬芳的茶香,余光带着几分玩味儿,悄摸地等着言欢出笑话。
谁知,安平郡主越看,袖间的手指则抠得越紧,仿佛能掐出血来。
杨夫人却笑得满面迎春,余光打量着安平郡主不是滋味的神情,心里的畅快之意愈发明显。
“这言欢什么时候会跳舞了?”
言曦也有些微微吃惊,面儿上却不敢显露——
但看她肢体柔软的律动,一瞧便知是有着勤学苦练的功底。
可这并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毕竟贵女们要想再舞艺上压人一筹,没有哪个儿不在暗地里下功夫。
但其舞曲相融的灵动性,那可是天生的.......后天就算苦练,也磨不出这番仪态。
或许是勋贵夫人们平日里对言欢的印象太差,今个儿被惊喜了一番,眼珠子都要被瞪了出来。
“看来,大姐姐今日是白忙活了。”
言曦暗自嘲讽了一番,不过想想杨夫人钟意于言晴,就算她弹的琴再不惹人注目,崔夫人等几位闺阁好友也会帮腔赞美。
想想言晴先前对宋宣的一片痴恋,转眼又能自如地周旋于杨府,做好出嫁的准备,言曦心中的感慨不由酿了起来——
看来,大姐姐对八王爷的情感不过如此......之前的那副虚伪的一往情深的面孔,言曦想想也觉得恶心。
这时一群蝴蝶的姗姗而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言曦也不免于此。
“晴姑娘的琴声居然吸引了一群的蝴蝶,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唉,或许是欢姑娘的舞艺太惊人,所以才将这蝴蝶引来。”
“小声点,可别让杨夫人听见了。”
“看来,言府这二小姐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就说八王爷不会看上一个草包。”
“要这欢姑娘真有藏拙的隐忍,往后的造化可不能小瞧。”
第四十七章 诧异的念头
言欢望着翩翩起舞的蝴蝶,心中也诧异得厉害——
她可不相信自个儿这看得过去的舞和言晴那听得过去的曲,能轻而易举将一群五光十色,洋溢着翩翩风采的蝴蝶招至。
人为的可能性较大——这是言欢的直觉。
果不其然,一抹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身影就映入众人眼帘。
此人便是杨清,他吹着萧儿携着蝴蝶往言晴身旁凑,才子佳人的美好共曲仿若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画卷,让人挪不开眼帘。
杨夫人望着此幕,眼角的笑意如迎春开放的鲜花——
原来清哥儿也是个会讨姑娘欢喜的少年郎。
原本她还以为杨清心思太直,不懂姑娘家弯弯绕绕的情感。
言欢也是个识相的,肢体一舞,便不着痕迹地回到了座位。
言晴很快也明白了杨清的心意,面儿上微微映红,但眸光还是大方得体地对上杨清的视线,嘴角着温意暖暖一勾。
杨清看的心花怒放,萧里吹着的曲儿更富生机,仿若站在枝头报喜意喜鹊儿。
“撇开家世,这还真是一对才子佳人。”
“不错,杨夫人还是挺有眼光!”
“我说言晴那丫头幸运也是真的!
杨清似乎对其很上心。”
“少年郎对少女爱慕的时候,做些讨欢心的事儿可是再正常不过。”
说最后这句话的便是崔夫人,曾几何时,她和崔将军也是青梅竹马,刚成亲时也曾你侬我侬过,但刚怀上孩子没多久,他便管不住下半身,忍不住纳小妾。
当时的崔夫人别提有多伤心!特别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姐儿,崔将军纳的美妾没过多久便生了个哥儿,前后一对比便更是伤心。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为了不让若姐儿以后有依靠,她咬着牙,忍着气儿,继续对崔将军采取怀柔政策。
功夫不负有心人,崔夫人没过多久,终于又怀上了孕——
喜的是终于是个哥儿,若姐儿于以后有了依靠。
但崔夫人最近一提起若姐儿,心里也闷的厉害,因为其到了出嫁的年纪,非说对街上看到的一个少年郎,一见钟情,非其不嫁。
崔夫人只当她是说笑,一开始没当真,没想到,崔若后面越说越认真,甚至还将只见一面,便钟情不已的男子画出来,派人去寻找,崔夫人的脑仁这才正式开始疼了起来。
“好.......清儿,你和晴儿的琴萧合奏真是让阿娘大开眼界。”
杨夫人率先拍了拍掌,一脸笑意地夸赞道。
安平郡主眸光却带着讽刺意味瞟了杨夫人一眼,
“真没见过脸皮厚到夸自己儿子的。”
杨夫人转过脸来正好迎上安平郡主的视线,
“郡主,不知您觉得今日清儿和晴儿的表现如何?”
“好的很。”
安平郡主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凭心而论——这两人合奏的表演的确还过得去.....
要是硬着嘴皮子说不好,那可真是失了教养.......
“清儿,晴儿,你俩还不快谢过郡主。”
杨夫人的一句句话便像一记记狠刀子,“唰唰”地割在郡主的脸上,火辣辣的耻辱感一点一点地漫开。
但她还是掐着指尖,忍着气儿接受了二人的道谢。
安平郡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杨夫人变着法儿地回击,要是圣上知道了,其心里恐怕也会不高兴......
杨夫人为了言晴一而再而三地这样做,究竟有什么企图?
经历了一世,言欢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眼缘——
如果不是利益趋势,缘分的深入也不会水到渠成。
可言晴身上真有什么利用是价值,言欢目前还没有看出来,但其隐约觉着杨夫人起初是被谁压迫着而不得不做这个决定。
当然这只是凭直觉作出来是猜想,而直觉往往是历经世事,有所磨砺才会酿出。
假设言欢猜想的正确,那能让杨夫人受到压迫的,无非是死在手上的人命或一些处理不干净的大笔钱银。
把二者与言晴扯上关系,言欢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言晴要在外边真的有官府背景,早前在府里要自己的小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苦要大费周章使些见不得人的内宅手段,结果还失败了。
可要真是前者,言欢的脑海里就不由浮出一个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念头——
言大爷会不会没死?
她先前隐隐约约从父亲那儿知道,大伯当年虽然在朝廷的死报上有他的名字,可即使派了很多人去找,也不见其尸首。
看战场上那血流成河的架势,以及常人对于情况的判断,大伙便只能认为言大爷死了........
当今圣上也认可这一说法,不仅将爵位延后,而且还给言老夫人加了一个诰命,算是对忠君爱国之士的一种补偿。
“欢妹妹,你脸色这么白,莫非是不舒服?”
言晴的长姐关怀又在众人面前显了出来,温温的语句让谁听了都会如沐春风。
“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去厢房换件厚实点儿的衣裳,不知杨夫人可否准许?”
言欢说话的意思便是变相出恭,只不过在宴会上不便明说,但杨夫人是个明白人,再者,今日的主角亦不是言欢,所以便由她去吧。
何况,这些年,言欢一直压着言晴的风头,今个儿言欢不在场也是好的。
唉,一说到,蓉姐儿那该死的丫头还真是气人。
“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和府里的人说。”
杨夫人和蔼地点了点头,且命身边的一个丫鬟婆子随言欢而去。
“言府这二丫头怕也是沉不住气儿的......
这会儿被姐姐夺了风头,便不再看下去。”
“也不一定是沉不住气,或许她根本没有把那晴姑娘放在眼里......
毕竟杨府再好,再强.......现下也比不上八王爷府。”
说此话的贵妇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余光还含着一分小心。
“我就不相信那二丫头真的可以当上八王爷的正妃,一个侧妃都说的上是抬举她。”
“我也觉着,年少的男女之情不过是一时涂个新鲜,于八王爷而言,纳欢姑娘一个侧妃,或就兑上两清相悦的承诺........”
第四十八章 迷路
“清哥儿,这群蝴蝶莫非是你引来的?”
杨夫人抛出来的话题一下就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对啊,这蝴蝶到底是从哪儿来?”
“要真是杨清引来,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瞧,杨清看言晴姑娘的眼神,那可是一往情深啊!”
好奇的,酸溜溜的,苦恼的,纷杂的各式情绪皆显在低语中。
“儿子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晴姑娘琴声悠悠,蝴蝶经不住诱惑,这才飞来。”
杨清温温地应着,如玉的脸庞映着皎皎的光辉。
杨夫人闻言,也不再多问些什么——
漂亮的把戏好比夜空绚烂的烟火,要非较劲儿问个清楚,乐子便少了许多。
言晴正欲说些什么,杨清便将脸转向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听了晴姑娘的琴声,一时忘了礼数,擅自以萧声融入,还请晴姑娘见谅。”
杨清是真心把言晴放在心尖上,谦谦的语气便暗暗道明了心意,且将一些风口浪尖的言晴上杆子爬的流言无声地熄灭。
言晴眸光微闪,面儿上摆出了感动的模样,心中却毫无波澜,
“杨公子过谦了。”
........
言欢歪打正着有了空闲,于是便想起从前杨府自言府被灭门后,很快也被血洗。
现在想想,或许其中大有乾坤。
不过杨府,自个儿也不熟悉,现在想下手调查也不知从哪儿开始。
她正想着,嘴却忽然被一只手掌给捂住,身子也拖着阳光往阴处没,
“你来这儿干什么!”
虽然李煦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那股熟悉劲儿言欢还是能感受,身上紧绷的肌肤也微微松了松。
怀里的人儿比先前软和些许,李煦的剑眉时弯时蹙,
“难道她认出了自己?”
“你别出声。”
李煦思绪一番,便压低着声音说道。
言欢感觉身子被放松了一些,身子一转,便迎上李煦意味深长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这儿?”
“迷路了。”
言欢眸子里有着些许委屈,不过语气依然淡淡。
“嘘!”
言欢还想要说些什么,李煦便一把将其按下,便将其头部靠在自个儿的怀里。
很快,两个身影便出现......
“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晴儿会顺利嫁给清儿........而你对我的承诺也应该办到了。”
言欢似乎认得那墨青袍子的身影,如果没有记错,那应该是杨国公。
余光再往右一瞟,那个穿墨黑色长袍的人,言欢也觉得有些熟悉,但实在要说不上来。
不过脑海忽然划过先前那个让人感到细思极恐的念头,言欢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脸瞬间结了一层冰。
李煦眸光往下抬,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此刻犹如一只惊恐的小猫,其剑锋凛冽是的眉宇很快添上了几分怜意,温暖的掌心亲亲覆过言欢的手背。
言欢胸膛中扑腾的一颗慌张的心,似是得到了光芒的温暖,一下子安定了不少,头也往李煦的怀里埋得更紧了些。
“放心,该办的事情,我会办完。”
虽然大伯的声音,言欢一点也不熟悉,甚至没有印象,但是那身形真是和父亲有七八分相似......
再加上其二人之间的对话......
言欢觉得前世还有太多的意外是直至现在也没意识到......
她还记得死之前的那一刻,心中仇恨的执念——
要是再来一世,很多结局都会改变........
可现实还是狠狠地打了言欢一巴掌。
“还有,你二弟也要尽快解决,他已经知道得太多。”
杨国公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命令口吻,躲在暗处偷听的言欢却已经抿紧嘴唇,似是要将所有愤怒的颤抖都吞往腹中。
李煦低头看着脸上已经布满阴霾的言欢,眸光似是布满了疼爱之意。
言欢似是感受到了李煦目光的灼热,抬起头来,眼里却是不知名的酸热.........
但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这条命自个儿这一世绝对要保护好,绝对要让上辈子那些害了父母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如果父亲知道,有一天要将言府拖垮的人是自己的一对兄弟,那他的心一定会伤得不行.......
被欺骗,被算计,被背叛,且还是自己亲近的人,这对于一个重视血脉之亲的人无疑是致命打击。
“哒哒哒”........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带走了言大爷和杨国公.....
飒飒飒迎着的落叶似乎在一片片地刮着言欢的心。
“欢儿,你想要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李煦磁性的声线里揉着温暖,唇边温润的气息轻轻地洒在言欢的脸上,似是要将她心里的不快抚去。
才几年不去,心爱的姑娘便已褪去稚气,眉眼间尽是心事。
也不知她是如何察觉家中的变故?
他可不相信是宋宣那家伙会无意间暴露了信息........
“嗯,谢谢。”
言欢红唇微掀地点了点头,哪怕重活一世,很多事情还是无法靠自己力量去完成。
此刻的她的确需要李煦的帮助.......
言欢的不拒绝让李煦稍稍有些意外,冷峻的眉宇不觉间添了几分暖意。
“宋宣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她果然了解了一些内幕......
“哪些事情?”
李煦反问一句,他想看看这丫头藏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他和三叔达成共识且要将我父亲去除的事儿........
而且我父亲究竟抓住了宋宣什么样的把柄,让其紧揪不放.......
再者,我父亲书房里画卷藏着的机密是不是有关宋宣的罪证?”
李煦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眸光凝在一处,紧盯着言欢的视线.......
这丫头竟然连画卷的事情都知道,想必言府里是那群豺狼也很快要对她动手。
与其把她瞒着,那还不如多告诉其一些,也好长个心眼,多做点防范。
“宋宣在江南一带故意制造了瘟疫,目的是私捞赈银去资助女真族金军重甲。”
言欢听到这儿,眉头愈发紧凝,眼前的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
“怪不得,宋军射击的神臂弓远远无法将其击穿........
可宋宣为何要卖国,他明明夺储的机会是最大的?”
“贤妃固然得宠,但那终究是妾........先皇后永远是当今圣上最心爱的女子。”
李煦星目剑眉的冷沉愈发添了几分,节骨分明的手指也微微紧握。
“可六王爷一直没有被立储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腿疾......”
“腿疾?那不过是皇上为了让六王爷日后顺利登基打上的一个幌子。”
“什么!?”
言欢尽管已经足够理智,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发出感叹。
“腿疾又不是不可以治好.......只是能否遇到良医........”
李煦将话挑明了几分,言欢的弯眉便愈发紧蹙。
第四十九章 保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言欢刚问出口,眼眸便下意识地低垂,似是带着说错话的歉意。
“我这个睿王虽然是来自旁支,但没有几分本事,想必也做不成吧。”
李煦伸手将言欢的细眉舒平,故作放松的语气一下便将先前厚重的氛围打破,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成天拧着眉做什么......?”
未等言欢张口,李煦又说了句,
“总之,你离那宋宣远着便是......”
这句话似乎有些酸溜溜的,但下一句话,言欢的脑袋便嗡地一响,
“要是需要十足的安全保护,不如来当我府上的王妃。”
李煦富有魅力的弯弯眼凤勾起一抹不经意的期许,但那微微上翻饿薄唇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飒意。
“呵......那还是不用了。”
言欢表情一冷,一记白眼便冲李煦翻了翻,
“我可不想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尽管早就已经知道答案,李煦的眸底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平静所覆没。
“对了,上次忘和你说,若是今后想去云霄阁查那杏雨,有我作陪或许会查的更多。”
不放些诱惑出来,看来这小丫头身边是容不下自己。
“例如......”
画出来的馅饼言欢可不要......
不预先吃上一口验验货,那怎么行?
“例如,杏雨是怎么为言三爷提供那些半死不活的妓女?”
李煦眸光微微一冷,面儿便布满了寒霜,
“那些妓女要是不得宠的,杏雨便想法子将其灌入药,活活弄成一副残躯......
我估摸着言三爷一开始不知道,但时间久了,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
只不过他装糊涂,想让八所谓的良心安下罢了。”
确实,像三叔这般心口不一的人最是虚伪......宋宣交代他把父亲拉下官场......
仔细想想都知道,父亲要真的落到被撤职的境地,先前又抓着宋宣的把柄.......其小命肯定保不住。
只不过三叔所谓的善心觉着事情会按预想中发展罢了。
但有件事情,三叔还是忽略了,宋宣一旦把父亲除去,知道其如此多肮脏秘密的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人啊,遇到利益诱惑的时候,算计别人总归是明明白白,但落到自己身上却又想当然地糊糊涂涂。
“在想什么呢?”
李煦伸出手指富有玩味地弹了弹言欢的脑门,一双含着火气的儿地琉璃眸子很快直直地射在人面儿上,
“痛........下次能不能有事说事。”
言欢心疼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
走神的时候被“敲打”一番,那可会吓死人!
重活一生,言欢内心存着的安全感可是极低。
“是不是弄疼你了?”
李煦一时有些后悔,脸上甚至有些委屈,厚手覆在言欢的头上揉了揉,
“下次我轻一些.......”
这句话一出,言欢脸上滴血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子,腿侧的指尖微微一捏,紧张的汗水也渗来。
“你怎么了?”
李煦有些莫名奇妙,难道自己刚刚无意间说了句情话,言欢这才害羞?
“没事......”
言欢一扭头,便将身子背了过去,眸光清亮地望着远方。
“该到回去的时候了......否则该惹人怀疑了。”
李煦刚想跟随言欢的脚步,言欢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直直映入李煦的视线,
“对了,今晚和你去云霄阁可以吗?不想再拖了......”
含水的眼眸布着汪汪的期待,面儿上也添着几道柔和的曲线。
“可以。”
李煦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手摸了摸后脑勺,笨拙得似乎有些紧张。
“到时候,我会到你窗口等着。”
“嗯.......”
言欢点了点头,脸上的线条又添了几分抗拒的紧绷。
明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怎么又一副抗拒的冷漠脸
女人心真是海底深,摸不清啊!
......
言曦在想言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不会想玩儿什么花招吧.......这里无聊的氛围,言曦实在受不了.......
言晴和杨清一脸你侬我侬的模样......言曦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酸。
“二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言曦看着言欢回到座位,暗暗挤兑了她一句。
“看来三妹觉得这儿很无聊?”
上回既然已经将脸皮撕破得差不多,现在又是姐妹之间二人的“私房话”,她便懒得打情深的筹码。
最起码在言欢眼里,言曦还不够格!
言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紧紧地捏着茶杯,嘴角携着理智生生地将怨气吞下。
安平郡主眼尖儿地看到这一幕,虽然她没听到言欢和言曦在说些什么,但冷眼瞧着二人的神情便觉着可以从中出一口气。
安平郡主想着侄子孟裕才,如今在吏部虽然混得一官半职,但其本身风流成性,身边妻妾成群,要是把那二姐妹弄到他身边,说不准也能恶心恶心杨夫人和那言晴姑娘。
哈哈......等等,言欢好像不行.....那就选言曦吧。
........
“今个儿白天在云霞阁见着个偷偷摸摸混进云霄阁的姑娘........
瞧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好似在以前在那儿待过。”
马汉所说的那名女子其实是似云,她可是受了言欢的吩咐到云霄阁里的食材做手脚。
毒死人倒不至于,不过是让客人闹闹肚子,官府有进去搜查的理由。
贾大人要是知道言欢这样的安排,想必也会感激其一番。
“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调查此事.......那便有意思得多了。”
贾大人用手捋了捋胡子,眸光铺出的辉芒,添了几分微妙的深沉。
“对了,杏雨似乎这段时间和言三爷走的很近,只不过一直不敢打草惊蛇。”
“对了,上回丫鬟秋水提的蒙面人可有线索。”
“有,好似藏在八王爷府中.......”
一个内宅事件怎么又和八王爷产生了关系?
“准确地说是被八王爷下边的人掳进了府里。”
马汉眉宇紧皱,黝黑的肌肤更显细纹。
那不对啊!八王爷不是和言欢为一对吗?怎么会帮陷害心爱人的女子掩掉一些现实。
真是太匪夷所思?
莫非,八王爷一心装二女.......亦或是装三女?
要真是这样,贾大人只能默默为言府捏把汗啊——
言安侯或许也该到寺庙去一趟,求列祖列宗保佑一回了。
第五十章 线索
“还收到什么线索?”
贾大人看看接下来马汉的话还有没有突破口,因而眸光愈发盯紧他的厚唇。
“嗯.......还有便是言晴和杨府的杨清公子似乎要好事将近了。”
贾大人闻言,眸光微抬,覆着波茧的手指轻轻摩擦两旁的衣衫。
唉......这样一来事情便难办了。
“不过有一位妇人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说他的儿子为言府的三小姐办事,然后死于非命。”
“怎么不早说!”
贾大人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扇子,在马汉的头上敲了敲。
“现下那妇人在哪儿?”
“我帮她找了间宅子,让其暂且住下了。”
“还不笨!”
贾大人拿起扇子又敲了马汉脑门一记。
马汉有些委屈地用手摸摸头,委屈嘀咕几句,
“说什么话都挨打,师父今天火气太打了。”
虽然话音压得很低,但贾大人还是听到了,浓眉一挑,便瞪了一记飞眼,
“怎么还骂不得了?”
“您说的都对。”
马汉两手一拱,便装作求饶的样子。
“行了,咱们赶紧到那妇人问一遭。”
贾大人不再多说废话,袖子往后一甩,门缝便一点点拖开了一个身影。
.......
“谁?!”
周妇人听到门口有声响,心里有些害怕,想着来的人要是寻仇,必是冲着那死去的儿子。
原先有些发抖的身子,也因替儿子复仇的欲望,陡然直了直脊梁骨。
“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帮你儿子让仇家伏法的。”
贾大人生的本就正直,说话的声音亦是沉稳,仿若能在一瞬间给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周妇人紧绷的眉头松了少许,浅浅的泪痕也含着疲倦将憔悴勾出。
“大人,您可要替我的儿子报仇啊。”
周妇人心中憋着的情绪一拥,眼泪便吧嗒吧嗒地划过脸面,软膝朝前屈,双臂绕着贾大人的腿便嗷嗷地诉着愿望。
“你先起来,有事儿慢慢说。”
贾大人弯腰伸手相扶,马汉也在一旁帮忙着。
周妇人唯一的孩子失去了性命,眼下,其还能撑这一口气为孩子想方设法复仇,贾大人的心还是莫名揪了揪。
“这是枫哥儿压在床底的信儿,前几日我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时,偶然发现。”
周妇人不由叹了口气,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件,泪不觉流过手臂,润了纸页几下。
要是儿子不贪那笔黑心的银子,恐怕就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唉,儿子,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一想到孩子离了世,周妇人的心便是忍不住地疼痛,好像心头肉一直被刀子割着,闷气堵在胸膛想要从口里呼出来,但喉咙好像又被人紧紧扼住,左右动弹不得。
贾大人凝神望着信的内容,月往后看,眉宇间褶皱的细纹便愈发明显。
马汉忍不住凑到其旁,用余光打量,
“这言三小姐心也真是太狠......竟然想要毁掉言二小姐的清誉。”
“恐怕那大小姐,手上也美干净到哪儿去。”
贾大人凭着多年办事的直觉幽幽地说出了猜想,晦暗的眸子闪出几分玩味儿。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快快捉拿其归案?”
周妇人神情愈发激动,脖子上的青筋甚至透过肌肤往外显着,挂红的双眸闪着浓浓的期望与憎恨。
“现下证据链不足,暂且无法断案,还需要一些时间。”
贾大人眸光微沉,浅浅叹息中似是带着几分无奈。
“我看不是证据不足,而是贾大人您害怕扯上麻烦吧。”
周妇人面儿上五官微微扭曲,说出来的话掺了几分嘲讽。
“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大人眸光微转,锐利的锋芒便沉沉地往外射。
“我表姐在杨府里当差,似是知道杨夫人有意于言府大小姐做儿媳......
想必贾大人也有八卦耳闻......权衡利弊下也怕得罪人吧。”
“你说的这什么话!”
马汉听完,脸愤怒得都要扭曲在一块儿,五官似是要把周妇人的讽刺牢牢抓紧,
“我师父要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露面帮你儿子破案.......
再说了,京城里谁人不晓我师父刚正不阿,断案如神的名声。”
“马汉!”
贾大人微瞪了马汉一眼,低沉打断他的话语,转而挂着平静对周妇人说道,
“信件有伪造的可能,如果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本官就擅自断案,那头顶的乌纱帽便戴着昏庸二字。”
“有谁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枫哥儿的字迹只要拿去给平日的好友一看,其一准儿会认出来。”
周妇人虽然还存着气儿,但蓦地也有些恐慌,要是贾大人真不帮她,那可真就糟了——
儿子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否则下了黄泉路,自己都和他没法交代。
“言三小姐要是撞墙以死相逼,且有丫鬟给她作证人,那我师父是不是又要排除了她的嫌疑?”
马汉有些没好气儿地说道,心想这妇人怎么就是非不分——
虽然失了儿子,丢了依靠,内心落的慌,但也不能随意往他人身上泼脏水。
况且,那钱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因为贪银才丢了性命......
一想到这儿,马汉心里的火可就更大了。
周妇人一时被噎得开不了口,眸子却比先前瞪大了几分。
“凡事都要顺着线索查明,然后再作处置。否则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世间可就乱了套。”
马汉尽可能忍着气儿,平静地说着。
望着周妇人那双憔悴得犹如被大雨冲刷的眼眸,他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儿。
“这段时间,本官会派人保护你。
至于其他的,有需要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找你。
要是有旁人给你冒名递信——记住,除非你看到我本人,否则绝对不要相信。”
贾大人觉着言府的三房不是那样简单,后面撑着的势力说不定还与八王爷有关。
此事不可着急,需要慢慢来。
........
“今天清哥儿可算是对你用了心,在场的大家伙儿都看见了,日后你进了门,谅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言大夫人心里高兴得很,眉飞色舞的神情闪着奕奕的神采。
第五十一章 混账
言晴却抿着茶不作回答,晦暗的眸子裹着厚厚的思绪。
“晴儿,今个儿,你表现也不错。
瞧杨夫人看你的喜欢劲儿,阿娘便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言大夫人起先还兴致勃勃地说着,后来也逐渐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伸出手便摸了摸言晴的后背,
“怎么,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碍。”
言晴浅浅地抿唇一笑,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意。
“阿娘,你高兴便行。”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高兴了,阿娘才能真正的高兴。”
言大夫人神色微变,先前的喜意慢慢隐藏在脑后,言晴那双淡漠而又冷傲的眸子,言大夫人是越来越无法捉摸。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老夫人让大小姐到荣和堂走一趟。”
言大夫人一听,红唇又不由抿出了喜意,
“晴儿,你祖母定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言老夫人的性子,言大夫人可是再清楚不过,对于能为府里日后带来荣华的人,她必定会以小恩小惠施利。
如今定是知道晴儿和清哥儿的事情快要定下来,这才急着讨好......
原先指不定怎么看不眼自己和晴儿.......
因为其每每看到大房人丁稀薄的模样,言老夫人便忍不住想起那S死去的大儿子。
“嗯....咱们快些去,别让祖母等着急了。”
言晴依旧摆着淡淡的模样,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越是不在乎,言大夫人便是有着不好的预感。
但转念一想,女儿或是下了某个决心,因而才闷闷不乐.......
嗯......反正现在她想清楚要嫁入杨府,那便是一件好事儿。
其他的就随她去吧。
.......
荣和堂并不像言大夫人和言晴想的只有言老夫人一个人,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来了。
内室的气氛也有些压抑,似是酝酿着一场腥风暴雨。
“祖母......”
尽管如此,言晴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神态恭敬地请了安。
言老夫人温和地点了点头,言晴便和言大夫人找位置落座。
“这大家子的人是齐了,心却不道有没有聚在一起。”
言老夫人抿着茶别有深意地说道,被细纹浅浅裹着的双眸闪烁着不容置否的精光。
“母亲,您这说的.......这满堂都是有着血脉之亲的人,心怎么会不聚在一起。”
言三爷和声安慰,言安侯却默不作声。
“老二,你说呢?”
言老夫人的声音厉了厉,眸光便落在了言安侯思绪沉重的脸上。
“三弟说的对,一家子的人,心自是齐的。”
言安侯抬眸回应,面色却有些让人感到疏离。
“平日里就算有着磕磕碰碰,终归是一家子。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言府的招牌才会能稳住,不是?”
言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眸光落在言欢脸上。
言欢心里冷地一笑,自是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欢丫头,你看这一切都因你而起,如今是不是要想个法子解决?”
内宅的阴险事儿,言老夫人混了些年,有些东西,她也心知肚明。
先前不插手,不过是想看看哪个孙女的手段够硬,将来到了夫家,有本事将丈夫笼络得服服帖帖,为言府增添荣耀。
现下看来,这三个孙女各有各的本事,言老夫人的心里也添了几分安慰。
但官府的介入还是让言老夫人的眉宇不禁微皱——
毕竟越往里头查,府里肮脏的一面儿便更容易暴露,言府的招牌也有摇摇欲坠的危险。
所以,现在也是时候敲打敲打,让这一桩闹剧结束了。
“欢儿听不懂祖母的意思。”
言欢神色微冷,目光里的寒意似乎覆着厚厚的漠然。
言老夫人有那么一瞬间,后背的脊梁骨都直起凉意。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自个儿还是太过于打草惊蛇了。
“老二媳妇,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教教闺女了。”
只要一逮着机会,言老夫人便使劲敲打言二夫人——
谁让她老生不出儿子,反正就是看其不顺眼。
“是......”
言二夫人还是下意识地低声下气,不过脑海里还是想着如何为女儿周旋。
夫人这些年的委屈求全与小心翼翼,言安侯一直看在眼里。
他也知道妻子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在母亲面前低眉顺眼,不过是不想让自己难做罢了。
但这回涉及到女儿的生命危险,言安侯不打算就此装糊涂——
哪怕这件事情涉及到老三.......就算再难过,也要给其一个教训。
“母亲不如把话说明白些,儿子也好知道和夫人如何去教?
有些时候,做对的事情实在难以说出错来。”
言安侯很少正面顶撞言老夫人,所以,言老夫人先是诧异,后是愤怒,脸上的脂粉儿都跟着掉了一层。
“混账!”
言老夫人一拍桌子,身子便抖得厉害,面儿上的五官扭成一根麻绳。
“母亲,气大伤身,注意些身子!”
言三爷忙上前扶住言老夫人,并用手抚了抚她的背,让其一口气顺了过来。
“老三,你们先出去.......老二一家留下。”
折腾了大半天,还不让自己把热闹看够,言大夫人越想越生气。
言欢却觉得心里一暖,原来父亲也不是盲目遵从孝道的人,也会为了自己忍痛将事实调查清楚。
“是。”
言三爷心里多少有些怨气,甚至有一瞬间产生要把事情做绝的念头,但眼下还是跟着一行人走了出去。
言晴对此毫不意外,在她眼里祖母本来就是一个趋利避害的人儿,而且极其注重子嗣。
像孙女一流,就是生来为府里寻求荣华路子的。
正是她清楚这点,所以才决心面儿上嫁入杨府。
至于宋宣,她是不会放弃的.......
该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拿到手。
待所有人都走了出去,言老夫人才坐在椅子上,用着逼人的眸光打量着言安侯一家三口,
“我说,找个丫鬟婆子把这事儿在贾大人顶过去了,也算翻篇了,如何?”
言老夫人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不过话音里的不容置疑还是带着施压的意味。
“看来祖母心里也和明镜似的。”
“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你怎么就放不过晴姐儿和曦姐儿,难道你就要把她们逼到尽头吗?”
言老夫人的眸光愈发精厉,面儿伤端着的威严好似一座大山,企图靠蛮力压倒言欢抗争的最后一根底线。
第五十二章 气愤
“我都还没有说是谁,祖母就便将大姐姐和三妹妹说起——
看来无风不起浪,那天贾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言欢淡淡地说着,冷翘的眼角掀着咄咄逼人的锋芒。
“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世间的对错,又哪儿那么容易分辨?
如果真有对错,你父亲当初就不该为了你的降临而错过到前线支援的机会,大房的日子也不会像今天这般难过?”
言老夫人重重地咬着每个字眼,其就像一把带刺儿的锥子,每一次往下落,都将言安侯原本掩藏的伤口扎出了新伤。
不得不说,大伯的死确实是父亲发软肋,祖母用的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言老夫人见二房气势弱了些,心里的胜算便愈发大了几成,腰杆子也直了些,
“老二媳妇这些年没生出儿子,我就算再没高兴,也没逼着你休了她吧!”
言二夫人听了这话,头微微低垂——
确实,生了欢儿以后,她就没再有过身孕。
无子,到哪个大户里都是说不通的。
所以,这个,的确她不占理。
言欢却觉得很气愤,虽然阿娘这些年没生子,但她一直勤勤恳恳地为府里做事,在祖母面前也是伏小做低,到头来却只是换来父亲所谓的理解,但在府里过日子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言安侯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言老夫人便唉地一口气,脸上挂满了忧伤,
“你说想要和老二媳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有没有从阿娘的角度考虑过——
阿娘希望言府的爵位出于你诞下的血脉,不枉以前吃下的种种辛酸。”
言安侯眸光微沉,浅浅的呼吸里已经装有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言欢望着父亲垂头的模样,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看来,阿娘又要受委屈了——
而父亲又要无止尽地做出安抚.......
但是其却不能兑现出一次承诺。”
“祖母,.......”
言欢还来的及将话说完,言安侯便抬起眸子,掀了掀嘴唇,压声道,
“欢儿,这件事情就听为父安排吧。”
言安侯的眸里虽含着无奈,但也裹着不容置否的命令。
“嗯......”
言欢带有一丝不甘地低了低头,且将气儿生生吞了下去,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还得等李煦今夜来了再说。
“老二媳妇,你可有意见?”
言老夫人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着,就算言欢要怪,也不能独独漏了她的好阿娘。
“没有。”
言二夫人不知捏紧了多大的气儿才应声答道,余光望着言安侯沉重的脸色也不知何时覆上了冰霜。
.......
“夫人,你要不先和欢儿说一声,回头让秋水去翻供顶罪。
这样一来,很多事儿也就能掩了过去。”
秋水虽然是个丫鬟,但好歹也是自己房里看着长大的,感情总归是有的。
言安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命令不禁让自个儿伤了女儿的心,更会伤了房里的主仆之情。
这样一来,往后在府里肯为自己办事儿的人,那便是少之又少——
他总是带着歉意打乞求自己谅解,可一次次地却戴着委屈的面套伤害自己的心,如今就连欢儿也不能幸免于此。
有些事儿,实在不能一忍再忍了。
“你自个儿去和欢儿说吧。”
言二夫人的脸上没有往日的为难,语气也没有往日的冰冷,凝寒的细眉似是卷起嘲讽的倔强。
“夫人,我知道你在生气儿,可眼下府里的名声逐渐变臭,母亲的身子逐渐变弱,要是其真有个好歹,欢儿的名声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言安侯将步子挪至言二夫人跟前,略带忐忑的视线直直地迎上言二夫人的视线。
言二夫人没有回避,脊梁骨反倒挺得更直了些,双眸里布满了失望透顶的冷漠,
“怎么,你也说不出口?”
很多事儿,言二夫人都可以忍——但只要涉及到女儿,她便一步也不想妥协。
不过今日的事情,她内心除了溢满愤怒,更多的是对言安侯的一种失望——
回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态度,言二夫人只觉得嘴角发麻,很想勾起一阵苦笑。
外人都觉得言安侯是个好丈夫,是位好父亲,光看那房里只有正室一人,哪怕没有子嗣香火继承,也不纳妾室,不收通房,便可得知。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切是言二夫人忍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磨难才换来的。
即使生了欢姐儿伤了身子,言二夫人依旧不想言安侯顶着不孝的罪名,依旧日日泡在药罐子离里养身子,想着早日生下个孩儿。
哪怕言老夫人私下嘲讽自己是只不会生蛋,却只会占着雀巢的母鸡,她也甘愿吞下所有的苦水,为的是一房安宁。
可这段日子,言二夫人觉着以前自己的隐忍,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将所有矛盾积攒到一块儿。
时候要是到了,说不定会给自己致命一击,所以有些事情,她不想忍了,也不能忍了!
“名声不好,那又如何?大不了留在府里,我一辈子养着她。一个男人要连明辨是非的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那还不如不嫁。”
言安侯又如何没听出其中的嘲讽,胡子气的简直都要向上翘,可目光对上言二夫人冰冷的眸子,心里又蓦地有些心虚,嘴上却不饶人地颤抖着,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好,那我今天就无理取闹一回,你给我出去。”
言二夫人心里的火越烧越凶,两塞燃得通红,一双冰冷发眸子攒着暴风雨卷席的轰炸力,直射言安侯那忐忑不安的心底。
未等言安侯反应过来,他已经背一双有力的双手给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合上的门板宛如一道惊雷,在迷茫的脑海中炸出了诧异的火花。
........
“侯爷,今晚说的话实在是让人有些气愤。”
珍珠虽然知道这话出于自己的口不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为小姐打抱不平.......
当然,他要将秋水反推出去的主意,珍珠内心更是感到寒凉——
原来侯爷也同其他主子一般,不把奴才的明当成命。
第五十三章 杀气
“珍珠,你放心,秋水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言欢神色淡淡地说着,琉璃般通透的眸子却酝着光辉般皎皎的淡定。
她心里一直知道,珍珠和秋水之间终究是有惺惺相惜的姐妹之情。
就算抛开这一层,言欢也不愿意为了复仇搭上一些无关可怜人的性命。
否则,她与前世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珍珠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一暖,头便傻愣愣地低了下去。
“回头,寻个方便,我和秋水见一面。”
自秋水不肯帮自己开始,言欢选择尊重她的意愿,从着二人各不相干的原则。
如今,既然形式有变,既然珍珠还念着秋水往日的情分,言欢觉着适时变通一下也没有什么。
“谁?”
言欢的眸光突然陡厉,布满寒光的脸上显出几分警惕,手也下意识地捏紧袖间的匕首。
“是我。”
吊儿郎当的声音邪邪传来,言欢提着冷汗的心也放下不少,不过细眉依然紧蹙,三两步上前,便带着几分怨气地开了窗,
“在墙角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看着因羞辱而在脸上染出一朵花的言欢,李煦魅惑的眼角更是卷起几分愉意,
“欢儿,别生气,我不过是不忍打断你说话。”
玩世不恭的口吻和着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言欢心里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但思绪还没来的及回收,李煦翻身一跃,颀长的身影便顿入房内,言欢的一双柳眉凝得更深,
“你来房里做什么?”
李煦节骨分明的手指一伸,温热的力量便捋平言欢皱起的眉头,
“老蹙着眉......也不怕生细纹。”
“那也不关你事!”
言欢反手一拍,“啪”的一掌便打开了李煦的手,
“再动手动脚,我可对你不客气。”
“我害怕.......再也不敢了。”
李煦双手向上一番,便作出求饶的模样,可那眸里储着的柔情却透着涓涓细流的诱惑。
言欢一时被盯得,脸上不知不觉红了一大块,低垂的眸光一瞬间也好似失了方向的小鹿。
“小姐,你脸怎么红了?”
珍珠觉着言欢神态有些奇怪,伸手往其额头上一模,便小声嘟囔了句,
“也没发烧啊!”
“你先出去。”
言欢倩影一转,羞臊的指尖便掐紧了衣衫,皓齿微点红唇,淡淡说道。
“哦。”
珍珠抢先回答,内心添了几分失落——
看来,小姐也是一位重皮囊的——
睿王,你可要好好对我家小姐,否则.....哼哼.......珍珠的拳头绝对不会放过你。
看来,欢儿转了性,是要和我独处!
一想到这儿,李煦原本迈开的腿,又美滋滋地收了回来,嘴角咧开的笑意宛若生出了肆意的风儿,口哨默默地在心中吹起。
听着脚步慢慢远去的声响,言欢还以为是李煦出了房门,胸里闷着的热气也呼出不少,心里也暗暗骂道,
“这个人真是.......就这么堂皇而之地出去,也不怕被人发现。”
言欢小嘴似乎能撅住一个瓶子,但脸蛋已不像往常般覆住漠然止水的寒霜。
“一个丫鬟不从门口出去,难不成要从窗户跳出去?”
李煦墨色般的眸子满是不解,嘴角饶有兴味地对着言欢的视线。
“啊......”
言欢还真真被吓了一跳!小脸白成一张纸,手指似乎用力一戳,就碎成片。
李煦茫然之余,厚手忙覆住她的嘴唇,
“怎么着,你还真想嫁给我?”
言欢这一叫唤,要是把人引了过来,那局面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虽然自己是一定会把她娶入家门,但绝不想以这样勉强的方式让言欢进门。
最起码,现下,言欢还没有心甘情愿地点头。
“你放开!”
言欢思绪恢复,身子便远离了李煦几步,琉璃般的眸子瞪得老圆,两腮鼓着的气儿显着若有若无的红晕。
“好了,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
方才,你那丫鬟出去,我这才以为.......”
“行了,你别说话。”
言欢不想就这个话题讲下去,眉眼一顿,冷淡的神情便如冬日里结冰的河水,刺得人有些生寒,
“还是说说今晚的计划。”
“急什么!和我来便是!”
李煦就知道言欢关心这事儿,剑眉一挑,便故意朝其卖了一个关子。
.......
今夜的云霞阁似乎生意没有往日这样好,门口站的几个姑娘姿色似乎也有些平平。
言欢正觉着奇怪,里边突然传来了一片叫好声,
“杏雨姑娘跳得真美.......再来一枝。”
李煦神色紧绷了几分,邪魅不拘的脸蛋也多了几抹冷色。
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言欢本能地向下一躲,李煦眸里的冷光便射出来几分,
“走,回到马车去。”
他压低着声音朝言欢说道,余光掺着浓厚的警惕直直地望着宋宣。
宋宣看着李煦的到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李煦身旁小厮的影子......似乎有点眼熟......怎么这么像欢儿。
想起前段时间,言欢对自己的拒绝,李煦一直想不明白......
若真是移情别恋,那一切便说的通!
但他俩怎么就混到了一起......
不管如何,头上被盖了绿草,哪个男子也抹不开面子。
更何况,宋宣一向骄傲.......其冷削的薄唇此刻已经藏着一股杀气。
第五十四章 意外
不行,一定要弄清楚。
宋宣暗暗地说着节骨分明的手指已经握成一个拳头。
由于大街上来往的人较多,宋宣并没有高喊李煦的名头,而是快步向前,和其寒暄一番,
“真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偶遇睿王。”
宋宣面儿上挂着笑容,眸光却对着不远处的马车,风儿偶尔吹过帘子,其内心好奇的欲望便随之增添几分。
李煦身子一侧,便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宋宣的视线,
“凤京城里的不少男人都喜欢来这儿,今个儿有些好奇,兴致使然,我的脚步便迈到这儿。
不知八王爷又为何来这儿,莫不是和本王存了一样的心思?”
邪魅的嘴角勾起一记又一记的刀子,天下撒落的小雨似乎无意中为其助威。
宋宣眸光微变,薄唇掀起了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
“近日言府出了事儿,我自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更何况,我已得父王的批准,可配合贾大人办案。”
他一字一句的咬着字眼,玄紫色腾纹不经意掀起的幽暗似乎酿着气氛的暗冷。
“哦,原来是这样......八王爷既是有要务在身,本王便先行一步,不作打扰。”
李煦星眉郎目之间卷席的冰意在街道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愈发密麻交错的雨线似乎在不断地试探着宋宣的底线。
“刚好,我也来这儿办完了事,睿王不如捎我一程,如何?”
“车里有佳人,或是不方便,还请八王爷见谅。”
佳人二字,李煦咬得格外的重,似是要在宋宣的耳帘旁发出轰鸣般的警告。
宋宣心里划过一阵怒意,余光更是紧锁着不远处的马车。
这个时候,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言欢竟然从马车里以小厮的扮相下来。
她内心掀起波浪般的思绪,终归是有些彷徨。
碎雨的密布排列着其面容的清冷,染上雨珠的两鬓卷起高山冰雪的漠然。
言欢觉着,今夜的行踪大抵已被发现,与其回头被宋宣私下逼问,造成不必要的风险,还不如今个儿大大方方地承认,且扯上李煦这面大旗,彻底断了宋宣的部分心思。
“欢儿。”
宋宣黯墨如幽的眸底闪过几分冷意,两颊紧绷的肌理透着几分狠意。
言欢蓦地弯起笑容,随后又很快收起,柳眉一拧,眸光便带着冷意盈盈地对上宋宣的视线。
“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宋宣的眸光慢慢转了李煦一眼,不甘的滋味便随着细碎的雨珠偷摸流到嘴里。
“是。”
言欢冷冷地回应着,脊梁骨更是挺拔了几分,两腮被细雨刷碎的脂粉,似是化作一股烈火般的仇意,迅速地卷席着宋宣内心的不解。
“呵......”
宋宣突然笑了笑,剑眉往两旁一舒,偏细的眼角纹路便勾起一阵自嘲,
“那本王便不打扰二位了。”
不知为何,他今日说出的每一个字,心口都好似被放了千斤般的大石,硌得情绪十分焦躁,玄紫色甩袖间的冷意似乎也没有往日果决。
言欢眸光一直盯着他没入云霄阁的背影,脑仁发疼得厉害,似是要搅断其所有的思绪。
难不成是旧情不了,自己还对这灭门的仇人心存爱意?
不,不是.......言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是他到现在还能装出一副深情款款,受伤极致的面容恶心到了自己。”
“先回到马车。待会儿,再想办法进去。”
李煦不知何时为言欢撑起一把伞,眼里藏着的暖意似是想要融掉她心里埋着的忧伤。
“好。”
言欢讪讪地点了点头,眉峰的杂绪似是攒在眼眸,发梢的雨珠一落,眼里的忧愁便能掐出水来。
李煦想要安慰些什么,可言欢眸光一变,其玉指便捏过衣裙,转身离去。
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些......为了复仇,不得已又将李煦牵扯进来。
上辈子欠他的还没还完,这辈子莫非还要继续当着恶人?
不行,有些事儿,心里的关过不去便不能这样做。
犹豫之时,言欢的肩上便覆上一层厚实,眸光一转,耳边便响起李煦的温语,
“乖,别想这么多。我帮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言欢的愧疚随其话语的漫开愈发交稠,但脑海闪过前世言府血流成河的画面,心里动摇的私心又如现下破碎的雨,一点点地打湿脆弱的理智。
第五十五章 杏莲
回到马车,灼灼的四目相对没有过多地营造暖人的熟悉,反倒添了几分不知名的尴尬。
“杏雨,今夜估计是见不着了。”
言欢眸光下放,细眉拧紧的失望携着几分浅浅不甘。
一只素手不由搭在窗口,颔首微抬,街道灿景映入的光辉便掺着碎雨的朦胧搅动着视线。
“可她的妹妹,咱们可以见。”
李煦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勾起了言欢的注意,其头往回一拧,眉宇间便多了一抹温热,
“都说了,不要老皱着眉头——
容易老。”
李煦的眸里满是宠溺柔情,薄唇掀起的软语和着指间抚眉的关切,言欢的心不由扑通一下,炽热地绚出花火。
“那现在还不去?”
言欢承受不住这般暧昧的氛围,白皙的肌肤晕出浅浅红霞,偏生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瞪得老圆。
“是。”
李煦嬉皮笑脸地应着,玩世不恭的表情隐隐露出几分欣赏。
“别看我。”
言欢被灼热的眸光盯得实在受不了,玉脸一转,白皙的皮肤便盈着微风卷帘的细雨。
她的一只手似还有些不放心,抬起来往远处碰了碰,不料,其却被李煦握紧,
“好,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这句话似是作了几分承诺意味,温热的口吻也去掉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意味。
言欢刚刚恢复些许平静的脸蛋,很快又如天边的火烧云般燃了起来,眉宇间挤着的冷然似乎也被一点一点儿地融掉。
“嗯,你放手。”
即便如此,言欢的话语依旧冰冷,似是有意将李煦推远。
李煦觉着有些困惑,但本着尊重还是松开了手,眸光嵌着失落呆呆地往下放。
安静得有些让人郁闷的气氛也不知维持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下。
言欢睁了睁惺忪的视线,玉手便要卷起帘子,往外行走,李煦的身子却挡在前头,压声道,
“等等。”
他身子谨慎地往外探了探,眸光如鹰钩子般狠戾往四周下放,直至确定环境的安全,李煦眼底的晦暗才褪去几分,
“下来吧。”
颀长的身影随着话音的下落翻到地面,盈盈的笑脸迎着风儿映入言欢的眼帘。
“杏雨的妹妹叫做杏莲,就在前方窄巷尽头的宅子里住着。”
“嗯。”
言欢抿唇应着,雨后微凉的空气偶拂脸庞,指尖酿着的冷意便星星点点打落在衣裙。
眸光仔细观望着四方,言欢发现这儿的宅子虽然没有雍容繁贵的华美,但却有着令人心生羡慕的小家温情。
光是那府门前挂着的手制灯笼,其便有着灵动生趣的暖意,言欢的眸光一时不觉贪恋而悄然失神。
李煦回过头,眸里装满了言欢岁月静好的柔和,心里一时带着几分诧异和怜爱——
前几回见言欢,其面儿上还挂着冷意,眉宇间悬着的心思不时透着历经风霜的漠然,一点也显不出这般年纪的怡然。
现下,她细眉不再弯拧,红唇也添了几分愉意,娇容于微芒中显出点点媚丽。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李煦似是贪恋言欢这般放松的神态,嘴角一咧,好看至邪魅的眼角便曲曲地卷起一抹笑容。
第五十六章 怜香惜玉
言欢闻言,眸光燃起星星点点的明意,如春日里温暖的春风,只一瞬间,李煦的心便要升起暖人的初阳。
“她家里可曾有其他人?”
“没有,只杏莲一个。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话题的回归,二人的脸色皆恢复平静,眉眼间也添了几分警惕。
“那咱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暴露?”
言欢不相信李煦了解的就这么一点儿,所以弯眉一拧,眼眸便携着几分不满,等待其的回答。
李煦笑而不语,一名侍卫携着刀匆匆赶来,其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言欢注意到食盒棕黄色的把柄上镌刻有细细的杏花纹路,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互通信息的某种记号。
看来,李煦不打算带自己偷偷潜入府邸,而是想要引蛇出洞。
“可想清楚了?”
李煦脸上扬着几分得意,脚步往前一迈,言欢的倩影便拖着月光紧随其后。
“居然还卖关子,真是气死人了!”
算了,现在有求于人,先忍着气儿。要是他实施的计划不成功,准保新账旧账一起算。
脚步走到了门边,李煦没有伸手敲门,而是弯腰将食盒放到门边。
眼见着其手指将食盒打开,言欢的眸光便愈发闪着好奇。
很快,一阵香喷喷的鱼味儿便传了出来。
上面还零星撒着点葱花,裹着油皮的干辣椒有层次地遍布于其中。
言欢本就是一个喜爱美食的人,看着如此可口的食物,面儿上虽不显,心里早就留下一大坨口水。
“放心,我还给你留了一份。”
李煦薄唇一掀,狭促的眼角便卷起几抹调侃。
未等言欢作答,衣袖便被拉扯到一旁,身子也顺势躲在了拐弯处。
由于两人挨得很近,对方浅浅的呼吸都能在耳边萦绕。
言欢的心扑通扑通紧了几下,眸光一闪,远处的门似是打开。
但眸光似乎只是看到门影的晃动,却没有看到人影的进一步出现。
言欢耐心地等着,余光偶尔瞥一眼李煦,发现其仍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也因此而安了不少。
可等待的时间似乎比言欢想象的还要漫长,丝丝冷意携着倦意也不觉爬上她的眼皮。
但一想到,今夜在宋宣面前暴露了行踪,若不能及早地揭露三叔的一些罪恶,很多厄运又会如前世般倾盆而至,言欢内心的悲愤又促使精神提了几个劲儿。
嘎吱一声,门突然再次响起,言欢的眸光也顺便拉紧。
这次的开门声明显比前一次大,似是带着某种警告意味。
李煦的剑眉也在此刻皱起,但很快又被理智抚平。
尽管这一微表情没得很快,可熟悉他的言欢还是将其揽过眸底——
看来李煦也对这件事情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还是有耐心地接着往下观察——想必会有新的发现。
言欢自我安慰着,毕竟复仇的欲望太过强烈,有时候会坏事。
“喵”地一声,一只猫突然钻了出来。
它绕着食盒闻了闻,口正要往鱼处张开,忽地尾一扫,又转头回了门。
“原来,线索在这只猫上。”
李煦喃喃说道,言欢却从话语里听出几分意思——
猫应该对鱼做法上的味道很敏感,稍有不对味儿的地方,其便会摇头走,主人也能从行为中辨明一二。
看来,今晚出师不利,又暴露了。
“要不要先撤?”
既然被发现了,打道回府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她应该早几句发现我们了。”
言欢起初还不明白,随后,眸光略微一回旋,便想通了——
第一次的开门便是杏莲有所察觉。
第二次的放猫不过验证怀疑,或者说是做一些防范准备罢了。
也就是说,后边现在会出现危险。
言欢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位长相清秀,但却布满狠意的脸,
“看来她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她喃喃地说着,嘴角的冷意即使被季殇的剑抵住,也依然靠着心透过冷意。
她?难不成指的是杏雨?
看来杏雨和杏莲这两人的关系不算好......
可那鱼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给谁报信?
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涌,言欢的余光不由往上抬,希望从李煦的脸上获取一些信息。
李煦嘴角一弯,节骨分明的手指便揉过言欢的脑袋,
“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清澈见底的眼眸似乎能看够言欢心里藏着的言语,棱角分明的线条似也因为内心的悸动而多几分桃花的邪魅。
看来,这两人进展很快。
李煦不愧是李煦,厉害的很。
季殇暗暗地佩服着,脑海里也在悄摸幻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杏莲似是察觉到他的走神,下意识地想要从腰间掏出匕首反击,李煦的眸光却捕捉到此处,节骨分明的手像是钢筋铁链,牢牢地锁住其手腕。
“有些事情,你是羡慕不来的。
还是好好干些正事。”
李煦颇带玩笑意味地调侃着季殇,可两侧的棱角却抹着几分狠意,像是对杏莲的一种警告。
李煦除了对心上人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其余的可都不存在——
在他眼里只有两种女人——
有利用价值和无利用价值。
现下,杏莲在李煦的心里还算有两分价值......
可有些信息也不是非得通过她才能知道。
“疼........”
杏莲忍不住吃疼地叫唤,可眼底分别划过一阵狡黠,脸上也不像先前那般充满狠意,反倒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说便是......
更何况,这大晚上的,街道上人比较少。
咱们几个站在这里容易惹人怀疑不是?”
“有理。”
李煦剑眉一蹙,两腮便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可手里握住的力度却是加紧了几分。
“疼........疼........”
杏莲疼得忙叫唤,双眸也被痛苦压垂.......
尽管如此,身体也不敢过多的晃动,否则一不小心,小命便被季殇手上的利刃给解决了......
她还没活够呢!最起码,不能死在杏雨前头。
“你最好把该说的都说了,不再耍什么滑头.......
否则,我将会让你尝尝锦衣卫特有的手段。”
“是......是......是......”
看来长的越是妖孽的男子,心便愈发狠毒.......
“咱们走。”
李煦并没有带着杏莲回到宅子,而是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言欢的心情却微微有些低落——似是一种羞愧——
重活了一世,做事的很多手段竟还是与李煦差了好几招。
第五十七章 恩怨
一行人回到马车里,杏莲的身子几乎是被粗绳给整个捆绑起来,好似一个麻花粽。
“我人都在车里,门外还是你的护卫,用的着如此防范?”
杏莲眼角微咧,语意里的轻佻意味似乎有意地将目前的危险氛围打破。
“当然,我的注意力只放在特定的人身上。”
李煦一边说着,一边将眸光绕到言欢的脸上。
言欢的脸被盯得蓦地一惊,随即晕出几抹不自在的红霞,袖里藏着的拳头忍不住直勾勾地打在李煦的胸口,
“给我正经一些。”
“是。”
李煦将吃疼的情绪埋在心里,嘴上依旧咧着笑容,不过眸光一旦转到杏莲身上,冷峻的不耐烦又隐隐露出。
“你和言府的刘裕是什么关系?”
刘裕?那不是和言曦想好的情人吗?
怎么线索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你说的这个人,我压根没听过。”
杏莲微弯嘴角似是在作一种挑衅。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我要是对刘裕动手,恐怕你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淡定。”
李煦眸光微沉,先前的玩笑意味已被杀人如麻的狠戾代替,刀削的棱角似是也在为着审讯而磨刀霍霍。
杏莲嘴角微微顿了顿,细眉一拧又说道,
“随你,反正我逃不出你手里,死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但,你想要知道的秘密恐怕还要大番周折才能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意味不明的眼神又重重地往言欢脸上落了落,
“恐怕你心上人没有过多的时间等待。”
“你怎么知道我是言府的人?”
言欢眸光一聚,红唇便掀起一记狠戾的语气刀子。两腮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可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是让杏莲惊了惊。
“哦?我知道了.......”
杏莲的思绪还未来及清楚整理,言欢又反将她一军,
“你就是那个给秋水报信的蒙面女子。”
杏莲心一惊,面儿上想要强撑着镇定,可是言欢的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却让自己心里慌得厉害,思绪也仿佛没有着陆点。
李煦眸光微闪着愉意静静地打量了一番言欢,心里暗暗地夸谈:
看来自己的眼光真不错——
欢儿果然是聪明伶俐的姑娘,连办案都能帮一把手。
“不过我猜你和刘裕应该没什么感情,他不过是你要利用的一枚棋子。”
言欢试着从杏莲的角度分析,眸光一直紧锁着她脸上的神态。
杏莲此刻却带着几抹轻蔑闭上了眼,摆出悠哉悠哉的姿态倚在坐垫上。
“你在逃避。”
李煦打配合地加重了声音,冷沉的意味似乎要把杏莲藏着的秘密给抖出来。
杏莲咽了咽口水,眉眼已不像先前那般平静,隐隐约约透露着紧张。
“或者是说你在报复?”
言欢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杏莲在报复三房——
如果具体到人物上,那应该和男女之间的情感逃脱不开关系。
言武虽然和杏莲年纪相仿,可是前不久才回到京城,应该没有足够祸害的时间。
这样一来,人选便只剩下三叔。
而三叔又与杏雨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杏雨和杏莲的关系却又不太好......
思绪仔细整理一番,虽然有些事情大概勾了个轮廓,但是还有些细节,言欢还没够解决。
而且言欢内心很明确,那些忽略且弄不清的细节便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你在报复我三叔。”
言欢进一步地用言语逼近,眸光微变的冷漠似是要将其穿透。
杏莲细眉终究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带着几分诧异的眸子也缓缓睁开,但她依旧保持沉默。
“看来欢儿都说对了......把人送到言府里,让三爷将你收做姨娘.....想必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李煦暗暗揣摩着杏莲的心思,他想着这样一个女子愿意搭上清白和一个有家室的男子在一起,无非是为了名利。
姨娘的名分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或许还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姨娘或许不太行......不过要是通房,我张个口,应该还行。”
言欢有默契地打着配合,故意挑一些刺耳的话惹杏莲生气,以让其心里的火爆发。
“我呸......你们言府的人都是这般不要脸面。”
杏莲的脸气的有些扭曲,更甚有些变态,一口不知积了多久怨气的唾沫也随之喷出。
“看来,我又说对了......但你一个未出嫁便失了清白的女子,也不知要不要脸面。
也对,你姐姐是云霄阁的头牌,你继承了她的风骨也实属正常。”
“别拿我和她放在一起谈论。”
杏莲的脸上明显充满嫌恶,仿佛多提杏雨一个字,内心便恶心的慌。
言欢冥冥中觉得这对姐妹花的矛盾似乎和整个案件有关。
“再说了,不要脸的人不是我......”
杏莲带着几分冷屑地说着,眸子里竟然还有几丝忧伤。
言欢能从那忧伤看过真切的失望,仔细往里捉摸,似乎还有绝望。
“你的意思是我三叔对你用强?”
言欢故意摆出不相信的神情,且眸光射出见怪不怪的视线。
杏莲对这种神态尤为厌恶,
“当然.......你爱信不信。”
她微昂着头咬着唇说道,喉咙好似哽咽着极大的委屈,可那双布着水光的眸子却在此刻忽地闭起来。
眼皮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挤弄,眸里没有溢出一滴眼泪。
“如果你真的受了委屈,我可以帮你。”
杏莲似是感觉自己听错,眉关一松,眼泪便从缝里流出,面儿上满是诧异。
“我可以帮你报仇。”
言欢咬着字眼淡淡地说着,清澈却不失锐利的眸子没有一丝欺骗的意味。
“给我个理由。”
杏莲很好奇言欢的动机,但更多的是一种诧异.......
“我要三房都为自己所为陪葬。”
言欢语气阴冷了不少,手指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绕着发梢,仿若杀人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
第五十八章 考虑
杏莲眉眼起初还愣了愣,嘴角随后勾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恶人有恶报。
也对,言府那两姐妹一而再而三地害你,你确实有铲除她们的动机,但......”
语气一转,现场的氛围又变得凝重几分......
“但我不愿意帮你们.......我要让你们跟着我一起痛苦。”
这句话未免有些自相矛盾,但事情进展的不顺利,李煦反倒松了一口气,否则,他也会本能地觉得这里边有猫腻。
言欢却没想到事情到这儿会发生一个偏转,且此处也是让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行,那你走吧。”
言欢将帘子扬手一掀,便作出要放她一条活路的姿态。
杏莲又被将得一脸懵,眸光也变得有些阴沉,
“不帮我解开绳子,怎么算放一条生路?
还有这位,也不知同不同意你的做法。”
她的语气有些幽幽,眸子带着几分怀疑落在李煦的脸上。
瞧二人的状态,这个决定应该是没有事先商量过的。
既是如此,这里边埋的坑,杏莲便有些看不明白。
“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李煦配合地要用手把杏莲身上的绳子解开,但杏莲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面儿上添了几分拒绝,
“我忽然不想离开,觉得跟着你们二位也挺好。”
“可我觉得你碍了我的眼。”
言欢红唇微弯,露出一抹带刺儿的笑容,细眉随即微顿,然后又推着波浪的细碎绒毛展开,
“也不知就这样把你扔在街道上,明个儿,你还有没有命活着?”
杏莲一听,心还是咚咚地晃了一下——
确实被人绑了,却还能平安无事地被放在街道,确实会惹上刘裕的猜忌,性命也会因此而折.....
自己死不要紧,可是......
她的眸光无意变软了几分,眼角一垂,便落到了腹部。
言欢眼尖儿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嘴角也没有先前那分冷漠,但智谋还是不耽搁地从中运用,
“所以.......”
她依旧将语气顿着,故意地变相使劲儿地让杏莲思绪痛苦一番。
毕竟,言欢现在发现了杏莲的软肋——
未出生的孩子可以是无辜的,不过,做了歹事的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让我考虑考虑。”
杏莲眸光一睁,弯眉便蹙紧思索。
言欢也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只要牢牢握住敌人的弱点,给杏莲一两天的时间考虑,她还是耗得起。
“行。”
言欢弯弯笑应着,眸光却透着澄澈的漠然,似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你觉得如何?”
言欢还是象征性地给了李煦一番面子。
“欢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邪魅的桃花眼里勾满了柔情,一般的女子要是多看了几眼,准会陷进。
言欢要不是擒着复仇的理智,也准会.......
这人怎么和前世不一样......尤其是脸皮的厚度。
“现在我渴了,先到你宅子里喝口水。”
李煦淡淡地看着杏莲,刀削的棱骨映着刺骨的寒光。
“随你。”
平白无故到自家宅子里喝水,一准没好事儿。
第五十九章 替身
杏莲所在的宅子不算宽敞,即便夜里只点一盏灯,屋里也足够亮堂。
靠窗的台上摆着几盆花草,虽然说不上名字,但一看便知其受到精心的照料。
言欢望着房间里布置的一切,心里想着——
一个对生活赋有情趣的女子,心肠大抵也硬不到哪儿去。
李煦则把这儿当自己家一般,故作熟练地拿着茶壶倒水,微冷眸光的暗暗巡视,或是在捕捉信息。
“也不怕我水里放了毒?”
看着李煦悠哉悠哉的模样,杏莲内心的气儿憋的慌。
但她的身子由于先前被绳子捆得过久,整体也偏酸酸痒痒的疼痛,所以便顺着椅背往后靠。
“这个孩子不会是我三叔的吧?”
言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先前缓和的气氛又开始凝重。
杏莲胸口好不容易吐出的气儿,很快又旋了回来。
她微微一顿的犹豫让言欢瞬间知道了答案,不过,言欢却不就着问题继续追下去,反倒转移了话题,
“不管如何,天冷了,总该多吃些补身子的食物。”
言欢盯着不远处较为干净的碗筷,淡淡地说着,
“不管怎样,总不能委屈了孩子。”
其余光中还浅浅地映入床榻伤略显陈旧的被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关心。”
杏莲心里的火好似被点燃,说话也偏阴阳怪气,
“要是真有本事,不如把我姐从云霄阁的头牌位上拉下来。”
李煦的眸光随着话音的兜转而深了几分,指尖尽管绕着几分玩味的不恭,但棱角似是渗着冰雪寒气。
“那谁又能顶替?”
杏莲既是抛出了话题,想必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可以顶替。”
这个答案在言欢的意料之中,不过她要套的话还在后头。
“可你大着肚子......”
言欢眸光由左到右地打量着杏莲的腹部,眉眼里尽是不相信。
“头牌又用不着接客......大着肚子又怎么了......
要有人一掷千金,大不了选个替身糊弄便是.....
杏雨便一直有个相似的替身。”
替身?
这个新的消息冲击着言欢的脑海——
因为身形相似的人儿往往用来犯案最为合适。
“那头牌能干些什么?言欢故作放松的状态,端起茶杯也喝了口水。
李煦的眸光一直紧盯着她的唇部,眉眼里皆是笑意。
言欢后背觉着蓦地一凉,茶杯往下一放,目光便略带几分尴尬地望着茶沿。
“我还没来的及说,欢儿便拿错了杯子.......”
言欢本想当个没事儿人似的,不着痕迹地将茶杯放回去,但李煦偏偏将话挑破,场面氛围一度暧昧。
“咳咳.......”
言欢不自在地瞪了李煦一眼,脸上却无意露着红晕,
“你继续说。”
她正了正色,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杏莲身上。
“头牌便是处理一些死人,还有给言三爷和八王爷进行对接。”
处理死人?言欢想到花园里的八卦阵太修......
难不成那儿就是三叔处理死人的地儿?
可地方安在自家的园子里未免太不高明?........
亦或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处理哪些死人?”
言欢眸光微闪,似乎觉着这死人的事件与上辈子被灭满门的原因扯不开关系。
“应该是和一些得病,可妓院不愿意医治的妓女。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埋葬一些不愿意医治的妓女?
言欢的眼里显然是不相信,可瞧着杏莲的疑惑的神态,她内心也知道,新获取的信息或许就止于此。
“难不成和瘟疫有关?”
李煦低低地喃着,眉宇间已多了几分冷意,可对着言欢深了几分的视线,心里又还有些不落忍。
言欢本想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但余光望了望杏莲,便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再这儿说,于是眉眼间便带着淡淡的倦意对杏莲道,
“时候也不早了,今个儿就到这儿吧......
过几日,要还是有需要,我便还会来找你。”
杏莲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听,所以也识趣地点了点头。
“但要记着,要是敢耍滑头,我准保你会比死了还要痛苦。”
言欢语气微冷,偏细的眼角似是经过岁月重重磨砺,两鬓也随之映着威严。
杏莲还是被这样的神态惊了惊,心陡然漏了几拍,随之有些讷讷地点点头。
......
二人的脚步也不知迈开了多久,言欢才肯驻足。
“好了,你现在可否将其中的猜测告诉我?”
言欢的脸上布着恳求,眉宇间映着疏冷的月光,耳后虽散着些许发丝,可玩笑的意味却不曾泄出。
“你可知道江南的那场瘟疫?”
李煦眸光幽幽,眉宇间的微蹙似是酿着情绪。
“听说过,父亲现下似乎在查着这个案件。”
“八王爷恰好是你父亲重点勘察的对象。”
言及于此,李煦的眸光还是微微垂了垂。
凤京城里言欢和宋宣的佳话,瞧着先前二人之间的神态,李煦也知不是空穴来风。
可有些现实,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至少,言欢还没有亲口告诉自己。
“那睿王需要我怎样做?”
睿王这个口号从言欢嘴里说出,李煦还是觉得怪不自在,甚至觉着有些被疏离——
“欢儿,能不能不要唤我睿王?”
李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眸子一直不敢对上言欢的视线。
“那怎么称呼?”
言欢前世唤李煦作阿煦,可这辈子,二人间的关系似乎不能用此称谓.....
而且......
“唤我做煦兄吧。”
李煦想让言欢叫自己为阿煦,可想想二人的关系......欢儿指定不肯叫。
要是唤李公子,地位平等了些,可还是怪生分的。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睿兄这个称呼比较合适。
第六十章 易容
“煦兄,不知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煦兄的称谓听起来还是怪怪的,但言欢为了尽快弄清一些事情,也没有在上放过多的情绪。
“嗯......我需要你从侯爷那儿偷一幅画卷......
如果你信任我......”
话说到后边,李煦的眸光还是微微闪了闪。
“给我一天时间.....不,准确来说是半天。”
画卷所放的位置,言欢当然熟悉.......上一辈子,她就是在树洞里将其转交给宋宣。
一想到这儿,言欢不免心存愧疚——
被歹人利用成了刀子,间接地将言府的命脉剜断.......
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自己的愚蠢........
“也不急,毕竟这画卷不好找。”
李煦下意识地咳了咳嗽,想着言欢果真是报仇心急切了些。
那画卷哪儿这么容易找?
况且侯爷有心瞒着妻子,女儿,更会小心安放。
“明日晌午,你派人到后门来取。”
“好。”
李煦不好再反驳,否则便是伤了言欢的面子。
......
“秋水如今在衙门那儿,你能不能想些办法解决?”
言曦的双眸满是楚楚可怜的惶恐,一双娇娇玉手轻轻地搭在刘裕的肩上。
“衙门?那可不是普通的衙门......贾大人掌管的大理寺那可是连只虫子都甭想往外钻。
除非......”
望着美人眼里含着的几分秋水落寞,刘裕的心终究是不忍,怜香惜玉的情感让他微微咬了咬牙,似是做出某种决定。
“除非什么?裕郎,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言曦的眼里顿添几分欣喜,眉角微微一弯,动人的楚楚更是熠于双颊。
“除非,我们先下手为强,先把杏莲除去。”
刘裕的话还是让言曦脸上的神采黯淡了几分,
“杏莲,那可是杏雨的妹妹......杏雨,可是宋宣眼下办事的红人.....
要是把杏雨得罪了,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你就不能求一求韩韬?让他念在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帮帮忙?”
言曦提出的想法,刘裕不是没有想过,但当初自个儿被安排到言府做管家,可是为了方便给八王爷传递有用的讯息,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情去坏了原先的布局。
自己帮着言曦让言欢上吊一事,八王爷未曾不知晓.......先前不多加责罚,不过是对言欢性命的去留尚存犹豫。
如今,八王爷是铁定心要护着言欢的性命......如果帮言曦铲除了秋水,恐怕言欢身上被泼的脏水也不少。
那......
“算了,都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言曦语气一转,眼角便卷起几分失落与自责,琉璃的眸子也含着点点水雾。
刘裕犹豫的一颗心也不由生起保护欲,手指微微穿过言曦两鬓间的碎发,嘴唇张开,正想要说些什么,言曦抬脚向上,软绵的一吻便轻轻覆在他的脸上。
“曦儿......”
他的心已经不愿意辜负佳人的请求,哪怕刘裕知道这样做是不理智的,哪怕他也真的知道她不够喜欢自己。
“我答应你。”
他的眸光微垂,似是酿了极大的勇气。
言曦的心微微颤着,红唇上还环绕着先前不情不愿的恶心——
但好在请求被答应了,也不枉白白牺牲一番色相。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言曦软儒的身子拥进刘裕的怀里,扑鼻的玫瑰花香味儿拥进他的鼻梁。
刘裕的嘴角弯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似是吞下了一朵扎刺的玫瑰。
......
“小姐,快天亮了,到侯爷的书房恐怕会被发现吧。”
珍珠觉着深夜才是最好行动的时候,现在出动不免有些冒冒然。
毕竟,最近小姐在府里的形象才刚转变一些呢!
虽然名声这回事于往常而言也无关紧要,但现下可要揪出祸害小姐的凶手。
人言可畏,珍珠也怕贾大人被流言冲昏了头脑。
“哈秋......”
贾大人在床上打了个喷嚏,被子都跟着震了震。
厚手正要揉一揉鼻子,“啪”地一声,手背便留下一个红印。
“一个晚上不是翻身就是打喷嚏,还让不让人睡了!”
贾夫人的倦意已经浓到极点,怒意的面容满是委屈。
贾大人赶忙道了个歉,心里却,默默怪罪着某个念叨自己的人儿。
“现下正是父亲要上早朝的时候,去偷画卷的成功性最高。”
言欢淡淡地说着,未免被人发现,还是对着镜子简单易容了一番。
妆容化成父亲身边的小厮应该最不容易惹人怀疑。
“小姐,那我要不要也换个妆容?”
珍珠一脸期待,小姐的一双巧手还是让她不由产生了某种念头。
“你想化成谁?”
言欢看着珍珠眸里含着的精光,手指微微点了点她的脑门,
“三小姐。因为她老祸害你!”
珍珠一想起三小姐和大小姐对二小姐所做的事儿,心里的火便不打一处来。
“小姐,不如你扮成大小姐吧!这样,万一东窗事发,她们也可以罪有应得。”
不能不说,珍珠这个小丫头脑子有时还挺灵光。
“嗯......我把你化成三小姐,但我要.......”
言欢卖了个关子,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珍珠好久没见过小姐这番模样——自逃过一劫生死关,她的面儿上总是覆着历经世事的平静,嘴角弯起的笑容也是那般的令人捉摸不透。
像现在这般富有捉弄人的神态,那还真是罕见......
珍珠也从心里稀罕得厉害。
言欢熟悉地操着工具为珍珠化着的眉眼,心里却酿着某种计谋.....
原本,她想尽快地解除掉言晴和言曦......
现在想想,如果就这么一了百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们。
“小姐.......”
“嘘,别出声,待会儿画歪了,就不成样了。”
言欢撅了撅嘴,化妆,易容,她可是追求完美的人儿!
再说了,不化的像一些,不就是引火烧身吗?
珍珠在闭眼的小期待中,等到了面儿上的妆容。
对着镜子凝视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压根移不开眼,
“小姐,你的易容技术也太好了吧!”
珍珠微微将身子站起,对着镜子比远了一些脚步——
还真的越看越像......
突然一个恶毒又可以报仇的小想法便萌生出来,
“小姐,既然你的易容技术这么好,为何不把大小姐和三小姐暗地里解决,然后再找两个人易容代替,将事儿瞒过去?”
言欢没想到珍珠会说出这样的念头,手头上的活一停,眸光便正了正,对上其视线,
“谎言迟早是谎言,终究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再者,她俩本就罪孽深重,我又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能自以为是地轻举妄动,明白吗?”
言欢知道珍珠的忠心,也害怕其护住心切而中了他人设下的圈套。
“嗯。”
珍珠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我不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真乖!”
言欢嘴角弯起一抹暖意,手心含着温热,柔柔地摸了摸珍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