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胜负心被激了起来,慕成雪必胜的决心便愈发大,
“煦哥哥,你一定要给我一次机会。”
李煦实在受不了她这副娇嗲嗲,听的让皮肤疙瘩直掉地的声音,手一摆,便含着几分不情愿,
“依你便是。”
得了展示机会的慕成雪异常欣喜,踏起的碎花步子却没有撞破李煦言欢二人偷偷在后相对的默契视线。
到了小厨房,李煦却未急着让人慕成雪进去,俊脸上反倒露出了往日不曾相迎的如沐温和,
“雪儿,可需要帮手。若是需要,我将平日厨房里的婆子叫来,让她们协助你可好?”
雪儿?如此亲昵的称呼,慕成雪不知多久也没听过,上一次被他唤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去他家拜访,李煦当着伯父伯母的面对自个儿的亲热称呼。
虽那只是碍着两家关系的首次见面礼数,可那声雪儿,慕成雪还是记到了现在。
特别是进京以来,他对自个儿连个称谓都没有,如今却当着言欢的面儿对自己这般称呼,是不是对自己的心思也有所变化。
“闹了半天,敢情慕姑娘还是变着法儿地需要厨房婆子帮忙?也是,十指不点阳春水的贵家小姐,又怎么会进厨房做膳食?”
言欢面露几分潮色,余光却携着几抹担忧望了李煦一眼,似乎担心他下一刻被慕成雪给勾走似的。
她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看来,阿煦哥哥对她的宠爱也不过
如此。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
“谁说我需要婆子了,自个儿一个人也能完成?若府上所准备的东西不够完善,我在外唤人去采办便是,省的说我是借他人之手,以博个噱头。”
慕成雪对自个儿要完成的雪芙糕,很是有信心,当初父亲吃了,都夸赞不已,这回就不信煦哥哥不对自己刮目相看。
对了,要将安南侯夫人也请来品尝,好让她知道言欢与自个儿的区别。
“煦哥哥,你能不能将伯母和母亲一块膳堂?雪儿的厨艺也希望得到她们二人的指点。”
“好。”
李煦薄唇轻启,涟漪暖意如絮絮春风拂在面儿上,剑眉星眸中似乎也划过一抹灼灼期待之意,不过被言欢的一声娇嗲嗲的话句给打断,
“阿煦,咱们快去请安南侯夫人和镇阳王妃吧。想必,她们也期待着慕姑娘的手艺。”
柳眸杏眼间的娇嗔似含了绵里的针针讽意,慕成雪看着言欢这副模样很想冲上去大骂几句,可视线对上她的花眸,一股镇定自若,历经风霜后的不屑又将自个儿的身子为之一颤,心里也蓦地漏了好几拍。
回过神来,发现二人已经远去。慕成雪不由捏着手帕,脚跺在地,暗暗埋怨了一番自己,
“慕成雪,你怎么这番没用?她的眼神不过变上一变,自个儿却害怕了。”
“小姐,咱们可得抓紧些完成。这回可是长脸的好机会。”
一旁的青鱼见慕成雪愣神半天,心里很是着急,可她又对慕成雪的性子颇为熟悉,生怕自个儿的一时打断思绪,惹来她后边心情的不悦。
所以这会儿,看着慕成雪稍稍回神,便赶紧抓着空子提醒。
“这还用你说。本小姐的雪芙糕又不是没赏你吃过,长脸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慕成雪冷冷地瞥了青鱼一眼,心神倒是定了许多。
“是,是,是......小姐做的雪芙蓉糕,恐怕连宫里御膳房的师傅都作不出来。”
青鱼挑着好话说着,心里爷盼着慕成雪心情好些,厨艺不出差错,否则这回要是落了脸面,指不定又是在房里又哭又闹,将东西摔个干净。
王妃约莫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宠着,万一肚子里的是个哥儿,总要为哥儿盘算。
可惜这一层,小姐是想不到,自己又是她的贴身丫鬟,只能为她多盘算些。
“对了,你也到母亲那儿去,免得到时言欢又说,雪芙糕出自你的手上。”
慕成雪柳眉一凛,赛雪肤上现出了几分志在必得之意。
“小姐,这.....”
就留姑娘一个人在睿王府的厨房,万一要有什么变故,恐怕不会妥当,可犹豫间,看着小姐的自信,若是将话说个清楚,依她自傲的性子肯定又会说莫非连保护自个儿的本事都没有。
既然改变不了结局,还是由她去罢了。免得落了心情,雪芙糕制不好,到时受罪的便是自己。
“这儿是睿王府,有什么好担心的。”
慕成雪见青鱼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便有些不得劲儿,衣袖往后一摆,便攒着不满道,
“还不快去,莫非本小姐还做不了你的主?”
青鱼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恭了恭身,转而向镇阳王妃处踏去,右眼屁却也蓦地跳了跳。
左眼是财,右眼是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想转身回去多劝几句,却见外头小姐没了踪影,心思也于踌躇间歇了不少,于是又再度转身离开。
进了厨房的慕成雪却发现一切却没有想象中的顺遂,厨具不相熟悉不说,就连雪芙糕所需的百合酿,厨房里也未准备。
思绪觥筹间,慕成雪正要打发丫鬟到外头采买,谁知厨房的小门却紧紧地掩上,不一会儿,窗户所透的光也被一块布一点儿一点儿地遮上。
恐惧如同密密麻麻的噬蚁,一点儿一点儿地遁入慕成雪的血肉里,下意识双手往头一抱,便大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
呜呜咽咽的哭声逐而从红唇声掀出,心里的恐惧便愈发需要一个支撑点,
“煦哥哥,煦哥哥.....”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随着面部的狰狞逐一泄出,可惜,诺大的厨房却来无助的回音。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从不远处响起,慕成雪脑里的混沌突然一清,
“莫非是有人来救?”
想着有逃出黑暗的希望,手脚虽然扑腾着颤抖,但到底还是耐着内心的恐惧生生挪了几步。
对于怕黑的人,每在无光亮之处行走一步,都如心头上被一抹利刃所刺,周而复始的疼痛让人的头皮蓦地发凉。
“嘎吱”一声,门突然被打开一条小缝,稀薄的光从外射入,慕成雪睁着的花眼却把它当成如珍的宝物,四肢正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个熟悉的却让自个儿浑身恶心的咯吱声响起,
“诶呀,是老鼠。救命啊,救命啊.......”
脚尖颤颤巍巍地旋转乱串,身子也向着光亮的地方极速摸索,手迅速地将门一扒开,又有几只老鼠从脚边窜过,喉咙更是涌起阵阵异样,可慕成雪的身子却并未因此停歇,一路抓狂着向前跑,姿势已毫无贵女的闺范,反倒像个失了心智的疯婆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睿王殿下。”
镇阳王妃见李煦踏入堂内,风采翩翩的灼姿一时还是晃花了眼,也难为一向心比天高的女儿对他一见倾心。
不过,余光着其身后的言欢,眸底到底多了几分不善的考量——
柳眉娟娟细水,漾暖长流,轻挑间又不似女子柔情的妩媚。汪眸薄雾,清冷间又含着几分独有的倔犟,让男人征服欲十足的高贵傲娇也酝在其间。
两腮梨窝浅浅,清纯脱俗间又含着几分朦胧意蕴,变幻莫测的情绪更是旋于其间,深深地勾出人心底的好奇。
花瓣红唇弯勾,极致诱惑的魅力更是款款而出,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镇阳王妃也算见过不少的美人,可言欢倒是自己所见最为难忘,气质与容貌都具有上佳诱惑力之人,就算披上凤衣,那也是担的起。
雪儿若嫁进睿王府中,与这样的人相处,恐怕,胜算几乎难以占成。王爷所提将雪儿嫁与宋宣的想法相较之,恐怕更为妥当。
“小女见过王妃。”
言欢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规范的淑仪,就连安南侯夫人心里也微微颤了番,想不到她的举止竟会如此优雅。
“起来吧。”
镇阳王妃朱唇微启,梨花皎容上如平日般掀着几分威冷。
“雪儿呢?”
安南侯杏眸微转,往四周瞧了瞧,发现没有慕成雪的影子,终
究是较镇阳王妃之前问了出来。
“她到膳房去制作美食,说是要露一露手艺,还邀母亲和王妃一同到碎玉轩静候。”
如沐的温和徐徐地在李煦整张俦美无双,皎如瑕玉的神颜上展着,翩翩俊朗的星眸亦是闪着真挚。
当母亲的终究是了解自个儿的孩子,安南侯夫人可不相信慕成雪能顺当地将美食做出来。
镇阳王妃在这儿,还是莫要伤了表面应有的和气为好。
余光瞟着言欢的神色,淡若风云的清贵中似是含着几抹恰到好处的愉意,看戏的意味似乎也是十足十儿的。
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还是敲打李阿煦两句,
“阿煦,你怎么没陪着雪儿?要缺了什么,也好差使下人去准备。”
这时镇阳王妃也瞟到了在门边站着的青鱼,柳眉微微蹙了蹙,终究是缓缓舒开,
“青鱼,怎么不在姑娘身侧待着?”
“姑娘说,身边不需要人候着,以免欢姑娘说她借人以手夺来噱头。”
青鱼微微颤着头说道,眸底覆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
没想到,慕成雪身边的丫鬟倒是个机灵的。一句话便将自己推至打镇阳王府脸面儿的刀锋上。
“欢姑娘,雪儿虽是个蠢笨的,但到底是个实诚孩子。不知,她哪儿做的不好,让你这般误会?”
镇阳王妃面儿上依然含笑说着,可绵里藏针的威严却于眸光淡淡地厉着,好不容易能找到个言欢的错处,不好好地责落一番,恐怕也不能将雪儿这些天所受的气一一泄出。
“王妃慧如明珠,慕姑娘又怎会是个愚的?是小女脑子不灵光,这才想了个笨法子让慕姑娘避嫌。”
言欢眸眼微微垂着,肢体上也行了个规矩的小礼,可大气夺人的得体无不一一回应着镇阳王妃,近日慕成雪在京城名声逐而败坏之事。
要不是因为她,雪儿又怎么会背负上这些非议。
今个儿非得落下她的脸面,如若李煦护着,恐怕安南侯夫人心中也会有所不喜悦,反之,二人间定然产生间隙。
一箭双雕的点子不由让镇阳妃的红唇于不觉间勾了勾,愈发陡厉的微冷也于深眸中微凝,似是一支冷箭能穿透人的心底,
“说说避些什么嫌?”
安南侯夫人则像个无事般人,素手拈起茶盖温温地喝了口茶,余光不时瞟向言欢。其丝毫不被镇阳妃所斥的镇静面色,心中竟没有意外,反倒还有几分欣喜。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
“民间的污言秽语,小女一时记不清了。王妃若想知道,派个婢女出去打听便是。”
言欢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再度让镇阳王妃落了面子,颔首的面容却覆着几分惶恐和软弱。
可她越是作出这般恭顺的模样,镇阳王妃便愈发不好发作,否则传了出去,便是仗势欺人的恶名。
李煦心里偷偷笑了笑,这小丫头要是耍起心机,还真有几分气人吐血的本事,瞧那镇阳王妃愈发显黑的脸色,摆明是心中堆着郁气。
“放肆。”
安南侯夫人素掌落至桌面,灼灼狠戾的二字从红唇掀出,眼眸却未覆着过多的怒意。
这丫头还真有些本事!今个儿能把镇阳王妃气着了,也算是个收获。谁让她在相思船上算计自个儿的儿子?刀剑无眼,若真有个闪失,恐怕自己今天也不是想借人之手出气那般简单。
“不知欢儿错在哪里?”
李煦面色微淡,先前的如沐凤眨眼已被几分上位者应有的尊凛所替代,嘴角更是噙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若不是言欢在京城名声不佳,且现在又是个从三品人家的女儿,镇阳王妃当真会以为他们三个俨然是一家,婆媳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儿子则在中间搭台唱曲儿。
可现下多了几分思虑,镇阳王妃终究是压下怒火,静观其变。
这时,一个头发蓬乱,无半点贵女优雅的的女子,便踏着邋遢之意匆匆闯入。
珠翠和青鱼忙上前阻拦,慕成雪则一把忙着将二人踹开,
“连主子都不认识了?”
娇蛮霸道的气势瞬间将人前应有的乖巧给覆没,嘶哑咧嘴的辱骂样儿跟是与街市粗鄙闹事的村妇无疑。
“雪儿。”
好半天,镇阳王妃才将女儿给认出来,声音的颤抖间也含着几分怒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女儿行事虽然不够端庄稳重,可这般蓬头垢面,定是让人羞辱。
想着现下自个儿还在睿王府内,李煦便敢这般比玩弄慕成雪。要是真让雪儿入了王府,妻以夫纲,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这睿王府不进也罢。
一想着,女儿不会嫁入睿王府,镇阳王妃的身子板也挺直了许多,眸里更是含着几分冷凝的贵威故作无意地扫过李煦,
“睿王,你是不是该给本王妃一个交代?”
李煦对镇阳王妃的态度变化一点儿也不恼,反倒因知晓其心中所想,嘴角噙了几分恭敬。
这落在了镇阳王妃的眼里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难道自己放在手心上的女儿有如此不堪。
站起身来,正要将女儿搂入怀里,谁知镇阳王妃的手却扑了个空。
“煦哥哥.......”
慕成雪躲开了镇阳王妃的拥抱,转而向李煦可怜巴巴地走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镇阳王妃被气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暗地骂着,
“这不争气的东西。”
安南侯夫人却看的喜滋滋,心里暗暗多了几分庆幸,亏的没让慕成雪进了门,否则后代可谓是堪忧。
“煦哥哥.....”
慕成雪又含着哭腔唤了一声,脸上的脂粉团儿更因泪水糊成了一团,活活像个唱戏曲儿的。
眼看着这个脏兮兮的人儿向自己凑来,镇阳王妃又在堂上,李煦还真不好明面儿上嫌弃。
“快把眼泪擦擦。”
看着李煦逐渐窘迫的眼神,言欢嘴角莫名上勾,随而又含着几分柔意收了回去,胜雪芙容上更是点上几抹亲切的关心之意。
安南侯夫人将言欢的表情收于眼底,心里也生了几分不知名的意味,似乎是有些明白阿煦为何会被这丫头所迷上。
“谁要你的帕子?”
慕成雪嫌弃地扔在地上,从而又用脚在上踩了几踩,余光更是含着几分冲天的愤怒瞥向言欢,
“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我关入厨房?”
将话说出来后,慕成雪愈发觉着这一猜想正确,一手插着腰,一指朝向言欢道,
“肯定是你。”
“关入厨房?不是慕姑娘无需旁人打扰要自个儿大展身手?我记得睿王殿下也是听到的。”
言欢面露疑惑,言语特地将李煦扯上,这样一来,就算安南侯夫人想掺上一脚,恐怕也因害怕落了儿子的面子,而在面儿上安安分分地看戏。
适时地扯着自个儿这张虎皮拉出来,她还真倒挺会用。
李煦对言欢话锋戏耍的蔫坏,嘻笑之余更有几分欣赏。
“青鱼,我说的没错吧?”
慕成雪红唇好还微掀开,言欢便再次故作不解地问了问青鱼,脸上透露的纯真,仿若真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小姑娘。
“雪儿,确实是你要证明自个儿的厨艺,所以才选择一人在小厨房里忙活”
李煦俊脸上露出几分适时的失望,眸里更是晃过一刹那的愤怒。
本就受了老鼠惊吓的慕成雪,此刻见到李煦面儿上的漠然,心里的委屈便汇聚成流,再次涌至眼边,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母妃,他们欺负我。”
慕成雪觉着心被刀割一般,曾经,也幻想过自个儿受了委屈,煦哥哥会如世间温润如玉的儿郎一般对自己露出几分情意绵绵的柔意。
可今个儿的他依旧没有!慕成雪也不是个傻子,睿王府又怎么会有老鼠,分明是他默许,才会出现。
对了,先前,他还问自己害怕什么。原以为是难得的关心之意,没想到确是一场有所预谋的捉弄。
否则,怎么才会说出自己一个人待在幽暗的环境,转而便被人关在黑漆漆的厨房。
自己不明白,就算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意,为何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女子便毁掉自己的情意。
同时也是深深地不甘,不愿在扬州的朝思暮想,到头来都换作浮世泡沫。
“够了。”
镇阳王妃忽地呵斥,扬起手掌直接落在慕成雪脸上,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动手打女儿。
从前只想着千娇万宠,日后嫁入夫家就算蛮横些,只要镇阳王府在,夫家多少会容忍几分。
没曾想,眨眼间,却把女儿宠成了不知礼数。今个儿在堂上她和言欢的对比,实在太为明显。抛开家世而言,言欢的气度涵养简直把她甩上十条街都不止。
慕成雪肿得像红桃一般的眸子更是圆紧些,面目一狰狞,方才平复的镇静又一一发泄,
“母亲,你为何打我?你知道女儿怕黑,怕一个人待在密闭的屋子里,可方才却被锁至厨房随后又被老鼠所围,您知道女儿心里的惶恐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几乎是竭斯底里,不满的情绪更是随着藕脖上愈显着的青筋抖动。
“侯夫人,我想您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今日闹这一场面,雪儿是彻底无缘睿王府。平心而论,没有哪家愿意接受这般爱咋咋呼呼的女子为当家主母。
镇阳王妃第一次有着难以言述的挫败感,可管教女儿归管教女儿,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雪儿,你是如何从厨房里逃出来?将过程一一说来,伯母定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
安南侯夫人对镇阳王妃也无过多的好感,眼下看着她对自己摆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可面儿上还得作关心之意,体贴的慈爱映于柔和的眼眸中。
“是有人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我便扒开它逃了出来。”
慕成雪心气儿有些不足地说着事实,尽管说的都是真事儿,可她隐约觉着占不住理。
“是吗?那人也真是奇怪,不知是何意图,将门关了,又将门打开一条缝。
想来是,风大将门吹合上,这才因害怕产了对人心的防备。”
言欢后边的一句话也是暗讽镇阳王府肮脏事儿多,这才带了有色眼光去看待周围的事物。
“难不成风也将窗给吹黑了?”
慕成雪听着竟觉言欢讲的有几分道理,也许真是自个儿想多了,可转念想到那老鼠,睿王府规矩森严又怎么会有它们的存在,语调便愈发地含气高昂。
“小厨房窗户上的卷布为黑色,且在外放置,所以被风吹下来,也不无可能,不信,慕姑娘,让人去瞧瞧。”
言欢镇定自若地回应着,面儿上也酝着几分捉摸不同的情绪。
进退自若,说话张弛有度,却能将人噎个半死的言欢也让安南侯心中的好奇多了几分。
不过,树大招风,急于出风头的人,能显得了一时威风,到底还是会立敌无数,明朝五马分尸的可能也会时时存在。
所以相思船一事儿,也有她锋芒过露的原因存在。
镇阳王妃倒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不光嘴皮子伶俐圆滑,以进为退,心思亦是缜密过人,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欢姑娘观察的倒是细致。”
姜还是老的辣,镇阳王妃不经意的一句话又将嫌疑之处落在了言欢身上,仿若严密的安排都出于她手似的。
“被人泼的脏水多了,自是要留心脚下。”
言欢面色不改地坦荡回应,眸光携着自信的清咧盈盈对上镇阳王妃近发威逼的视线,同时也是在向安南侯夫人变相回应着,京城里自己那些莫须有的肮脏名声都是被陷害所至。
安南侯夫人对此还真是若有所思,先前找人打听言欢的名声,不少贵女都说她蠢笨如猪,且爱勾仨搭四,不知廉耻。
如今,看来蠢笨如猪,许是被人所嫉,因而才隐了她的锋芒。
后宅的这些弯弯绕绕,睿王妃也不是不清楚,所以打量言欢的目光倒是生了几分变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可若是门为被风所吹关上,又如何会再次被吹开,莫非是风换了个转向。”
镇阳王妃微微起身,将发丝凌乱,衣裳也有些脏污的女儿轻轻拢至跟前,从而用素指将她耳鬓间的碎发给拨至后边,似是对安南侯夫人若有若无地嘲讽,莫非这就是睿王府的待客之道?
言欢内心暗暗赞叹镇阳王妃的临危不乱,粗中有细地竟然能发现这个逻辑上的漏洞,幸好刚才自己也想到了这点,否则还真被她将了一军,
“慕姑娘对独处密闭空间尤为恐惧。而恐惧又是万念的根源,想来出现幻象也不是不可能。”
言欢一丝不苟地将逻辑理清楚,饶是感受到慕成雪如针扎般毒意眸光的射入,嘴角上依旧能端着平静的柔意。
“言欢,你信口雌黄,此事肯定是你早有预谋,这才将话说的圆。”
慕成雪气儿一急,手上便想抡起拳头向前冲去,镇阳王妃及时地扯住,低低沉了一声,
“雪儿,不得无礼。”
然而,言欢眸光却侧了侧,有意地向慕成雪划过一抹转瞬即逝地挑衅。
慕成雪性子一急,直接甩开镇阳王妃的手,向前朝言欢的脸上甩了个巴掌,盈盈的泪水也含着委屈从眼角中流出。
“镇阳王府敢情就是教你这般为人?”
威凛的黑压之意充斥着李旭的全神,俊冷的脸颊也因郁气的覆笼,而让人不由生出几分畏惧的尊意。
手上的力度更是逼人,节骨分明的手指将她的手腕牢牢扼紧,一圈红印生生地显着。
李煦倒没想到言欢会以自己为诱饵逼她出手,虽然他知道这是计谋,可还是不忍看着心爱的女人受到伤害。
如果先前她给自己一点儿暗示,李煦倒是宁愿受伤的人是自个儿,这样一来,既不用心爱的人受伤,也可变相地占据理。
“疼.....”
慕成雪还是对眼前的男人抱着几分希望,委屈的双眸红肿地向他柔软地看着,仿若这般就能获取他的一分怜惜。
李煦很快将手松开,眸底的冷冽也愈发苦寒,仿若能随时将人凌迟一般。
好不容易能够挽回的局面,现下又被她将一手好牌给打烂,镇阳王妃呕得气都喘不上来,但面儿上很快维持几分镇定,向安南侯夫人恭了恭礼,
“今个儿,或许是雪儿恐惧所致,方才又失手打了睿王府未来的主母。本妃替雪儿向你们一家赔不是。”
到了这副局面,镇阳王妃都能再趁机踩上自个儿一脚,并且以睿王府未来的主母为名头来隔开自己与安南侯夫人的间隙,果真是一箭双雕。
“姐姐言重了。”
安南侯夫人连忙将镇阳王妃扶起,面儿上更是显出几分歉意,不过心里对镇阳王妃所说的一家子,言欢是睿王府未来主母的字眼倒还真是有几分介意,不过阿煦还在这儿,总不好当着面儿驳他的面子。
“现下,我头也有些疼,想早点和雪儿回去歇着。要不,咱们下回再继续相聚小叙?”
一旁的慕成雪恨恨地看着言欢,她不明白为何母亲要赔下面子,明明那老鼠是真的,有人反锁也是真的,就算最后不能指认言欢,好歹睿王府也会推几个奴婢出来做替罪羊,总不至于像现下这番赔面子。
母亲可真是越老越糊涂。
镇阳王妃既然说要告退,安南侯夫人自是也不好挽留,何况眼下她也想和言欢说说话,面儿上自是带着几分得体的愧意,
“既是如此,妹妹也不好挽留。阿煦,你替我送送王妃和雪儿。”
李煦知道母亲这是想将言欢留下,单独说话的意思,可没有自己在场,对欢儿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修手正想要伸出,与言欢相携而出大门,言欢却慰然勾了个嘴角,身子也侧了侧,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
镇阳王妃将二人的这一小举动看在眼里,内心更是知道言欢是李煦视如珍宝的人,也暗暗将言欢这号人物记了下来。
若是日后李家与慕家决裂,那么言欢便是可拿捏的人,毕竟他父亲现下只是个从三品的闲官。
安南侯夫人则暗暗骂着儿子的不争气,何况自己有那么可怕,就说会儿话,便能将他心尖儿上的人给吃了。
“王妃,慕姑娘,这边请。”
终究李煦还是遵从了言欢的意思,将二人往外头领路,走的时候h还不忘多看了言欢一眼。
安南侯夫人则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真是男大不中留。还没成亲,便宠这丫头成这副模样。若成了亲,可不是大小事儿,包括家里钱财的支配全听她的?”
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到头来却听了别的女人话,心里便不由有点酸。
但现下言欢还在这儿,面儿上可不能显露半分,免得让她生出得意。
“逞口舌之快的伶牙俐齿,就算占理占据,人终究是压不过势?此道理你可明白?”
安南侯夫人端坐至红木鸡翅的紫藤花椅上,如柳弯眉酝着风花灼月淡淡地向上拢出几分威严,清冷杏眸更似微波漾水,泛着几抹若有若无的警告折入言欢的视线中。
“顺势而上也是小女自后宅中明白的道理。
今日敢在堂上与镇阳王妃一较词锋,也是侯夫人给的底气。”
言欢朱唇微启,暮雪浮华的脸上渗着几分讨喜的恭顺,眉眼间的浅淡朦胧倒是让人看不清情绪。
“你尚未过门,与李家毫无关系。我又何处给你底气?王侯官宦,儿女情长均抵不过滔滔权势,就算阿煦非要让你当王妃,莫非便不会又续弦的存在?”
安南侯夫人面色微露不喜,内心却对这姑娘与生俱来的胜色而有所羡妒。
“侯夫人说的在理,就算慕府,杨府,崔府等与之联姻续弦都依旧存在。而我不过是最后的胜利者罢了。”
言欢微装哀叹的模样,可花眸里的灼骨却透着不折腰的倔强,自信而波澜不惊的神色更是透着几分淡淡的玩味儿,
“既是如此,今日我又不帮未来的婆婆好好敲打一番镇阳王府的脸面。想必,日后王妃大度,看在侯府人的面儿上,也不会怪罪于我。
若今日只是一味忍让谦受,恐怕王妃只会更加变本加厉,阿煦也会因我委屈而作出不智之举,如此得不偿失。”
言欢知道安南侯夫人是个心思通透,又为阿煦着想之人。简单地点出利害,既没有卖弄之嫌,又会引起对方的进一步好奇。长日漫漫,以心换心,她终究会明白自己与阿煦的情感。
“若你死了,阿煦就算恨,也不会终生不娶。”
第二百章
安南侯夫人说到此处,狠意微挑,温婉的灵动眉眼也覆上了淡淡的寒意,眸光逼着几分威凛灼灼以透言欢的梨花皎容,其云淡风轻的气韵却无半分消减。
到底这小姑娘是历经何等困难才练就这般宠辱不惊?又会是怎样的事降至,才会让她面露恐惧?
“若是欢儿死了,作儿子的不能犯天下不孝寻母亲报仇,只能葬身死海与她一起共度仙游罢了。”
威凛气息拉着冬日仅有的温度扯入堂内,埋入掌心,覆于言欢的五柳蛮腰间。
安南侯夫人了解儿子的脾性,知道李煦所说并无玩笑之意,心中一时也没有想象中的恼意,但面儿上依旧覆着不满,
“为了个女子,阿煦莫不是生养父母都弃之不顾?
还有,欢姑娘竟然有如此本事,进府作了侧妃,莫不是还怕没有机会扶正?
彻实的经历才能显出为人的心性。
我想,为人母的这个考量也不算过分。”
“侯夫人说的有理,可我也有女子的尊严,宁作农户妇,不为公侯妾。若阿煦从中为难,亦可择之,结局如何,我亦会谈笑理解。”
言欢也是个历经一世的人,前世多少也见过不少人相知相爱的情感磨不过后宅的弯弯绕绕。很多事儿,本不是由心许之,便能事事如愿。
安南侯夫人对自己不信任,也多可理解。只不过立场不同,而无法迎合罢了。
自古夫妻情意与母子情谊都不可与之相较,若李煦选择听母之言,言欢也是发自内心的理解,只不过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丢了本真的向往罢了。
李煦玉脸染墨,如漆幽眸含着冰潭深水,发白骨节更是屈屈而弯,郁气纵使,修指便扼着言欢的手腕扬长而去。
言欢一时间无法理解李煦的生气之意,到了无人的地方,一使劲儿,也企图将他的手给耍开,可李煦胸中的凛冽,便直将她整个身子压至假山,磕磕不平的石面压着言欢感到阵阵疼意,
“你发哪门子邪火?”
倔强的梨花眸也似染上了点点怒意,桃腮双颊一冷,漠然的气息更是微凛而生。
“什么叫任何的结局都可以接受?难道你就对我们之间的情谊这般轻视?莫非你就对我处理你与母亲的关系这般没有信心?还是你从未想过嫁与我?
我常常对你患得患失,总觉着你内心底下覆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灵魂。
我无意打探,也无意追寻,可你眼间的随时全身而退之意却让我觉着好狠心。”
李煦咄咄的视线含着不知名的落寞阴郁对上言欢的眸子,可少年的自尊又使他迅速以冷漠的情绪将伤痛的残痕覆之,指间却无意更进一步扼住她的手腕,丝丝血意似乎要随时渗透于胜雪肌肤间。
言欢一时想不到话辩驳,心思敏锐的李煦的确说中了自己的心声。没错,她有着小小的自私,也做着随时全身而退的准备,前世爱宋宣却为所害的痛恨,爱李煦却见他死去而生生溢出的无奈,使自己无法再拥有全身心爱人的勇气。
这一世的自己于情感上的确是个糯者,所以,她从一开始便不应贪恋李煦的情意而选择接受,现下,还没成亲,亦是来的及,
“没错,我的确无法全心全意爱你,因为我心里还装着宋宣,所以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言欢觉着自己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心也像被扔进烹油烈火般灼烧煎熬。可她知道现下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既不能全身心地去继续一段情感,那便不要自欺欺人地去接受,到头来只会是两败俱伤。
“宋宣?敢情,你拿我做了过度?”
李煦冷笑着,冰霜已经染上了眉宇,幽光更是含着被触及底线的恶起凌迟着言欢的沉默面容。
许久才发出几分朗意的笑声,修指也整个将言欢身子松开,等待其快落地时,再紧紧扣住她的衣领,漠然道,
“背叛的人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
言欢对变脸的李煦并不意外,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对朝野本就有着勃勃野心的他。为了一个不值得期许的自己去放下辉煌的皇权,他的确不应如此。
言欢也知道李煦的野心从不是当一个异性王这么简单,虽然他掩藏的很好,甚至于连镇阳王妃都不知道,可她前世从他书房里藏着的明黄龙袍便以得知。
所以眼下自个儿所做的决定大概也算是行善积德吧......
言欢苦笑了一下,身子却不由松快了许多,只是脚步依旧沉重,籁籁的泪水在心里流着,却未从眸中夺出。
因为哭不出来......
这一世自己的确没有好好理过思绪,也适时理上一番。
步伐走至珍宝阁,便寻了个包厢,叫上酒水也美食放空思绪。
不会儿,空洞的双眸便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欢儿叫了这么多的酒,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宋宣来珍宝阁本是与幕僚在此议事,近日,皇上对自己有所忌讳,在府中派了不少的眼线。而靠近马棚的小书房,他也不想暴露,索性于大众视线下的厢间进行简议商讨。
谁知,在这儿碰上了言欢。多日未见,佳人虽愈发灼灼风姿,可今日在她的脸上明显见至了倦容。
这是近日骄傲清冷的她从未有过的。余光所至,发现周围并无李煦的身影,心思了然,更是怜悯愤悲,索性撇下众人,前去找言欢叙之。
“倒酒。”
言欢冷冷地看了这个仇人一眼,却并未像从前那般驱赶他,反倒想着接近他,然后再看着他身败名裂的痛不如生的滋味。
见了宋宣,言欢觉着眼下心中所困都比不及曾经的亡家之痛来的重要,既然离开了李煦,那么从现在开始便更要步步为营,以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宋宣。
“欢儿,这琼花酿实在太烈,不如换百欢酒,酒质柔顺,温和清香,女子饮少量,还可身心健然。”
宋宣看言欢风冷淡清,雪脸上却浮着几分残悴惨白的模样,心中的爱怜不由被丝丝勾起,眸里也多了几分涟漪的柔和。
“要么倒酒,要么滚。”
言欢身子往椅背上一趟,漫不经心的意味便从花翘十足的媚惑眼角中露出。
乖顺讨好取之,男子大多不会珍惜。虽然眼下她不知道宋宣是否还像前段时间那般喜欢自己,不过眼下他肯寻进包厢,证明还是有念想。
那么这点情丝也足以让自己动手仇之。
宋宣脸上没有恼意,嘴角甚而还覆着几抹真心而发的暖笑。
若这丫头态度好一些,恐怕,他还要怀疑,今个儿她来这儿故意被自己发现。
第二百零一章
眼下态度恶劣,倒是一往如她,侧之说明李煦伤之极深,这莫不是一个可以趁机让她回心转意的机会。
趁虚而入的做法固不是君子所为,可爱情本就是不公,执子与共的结局才是自己所要。
“好。”
宋宣倒了小半碗琼花酿至言欢跟前,见她耳鬓碎发微落,想帮其卷至而后。
言欢却冷笑避之,霜脸上依旧覆着淡淡的疏离,朦胧的眸眼间也覆着几分浅浅的伤悲,
“男女有别,八王爷自重。”
窈窕淑眼里尽是寒冷,精致如神仙下凡,不染世俗,却独有风骚,能让人心生的娇容却显着几分让男人渴望征服的倔强。
“欢儿,我说过了,我愿娶你来做我的王妃。”
宋宣的身子往前压了几分烛影,俊朗的凛容也透着令人绯红的柔情,
“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薄唇微吐几分缠绵的气息绕至言欢的耳根子背后,冷意却嘲讽的恶心之意便涌着身上的麻流钻入心里,前世他欺骗自己的种种也一幕幕印在脑海,
“我允许你追求我。”
意味不明的情绪掠在眼底,身子却往远处抽离了几分,洁而不凡的脸上更是溢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儿。
宋宣自认洞悉人心,可眼前的这个少女,不知是否为胸中情感所困,一时竟读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近日之举,他也早发现她不是从前那个心无城府的姑娘,聪慧张扬却能适时抽身的巧劲儿或许是欢儿一直以来的心中隐藏。
只不过她从前太相信自己,而显得几分无知罢了。
可这段日子的朝思暮想,宋宣好像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无关于权谋的精算,而是一种可以让自己焕然一新,好像还活着的感觉。
“好。”
宋宣不知为何,觉得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可他望着摇曳烛火下的少女容姿,又有着将其拥入怀中的冲动。
可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便会得不偿失。
“医学大赛,我要获得头名。你只需让我正常水平得以发挥极可。”
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必须要以真本事见人。言欢现下羽翼虽然不丰,但借力击之也未尝不可。在无他人阻碍的情况下,言欢觉着自个儿的医术获得头名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此次医学大赛与以往不同,除了考究治疗人的本事,更多的是测量其在市场所具有的商业价值。
只要自己用些心思,加以新意,恐怕获得官宦女子消费的可能性最大,所以获得金钱的参赛获胜可能性与获得医评的纯医学技术赛制相较,言欢自然想的是前者可以居多。
宋宣的母妃贤妃想必在皇上耳边处吹些枕边风,应该会有所扭转。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若需要龙阳神草,我给你便是。”
宋宣对言欢医术的由来倒是一直都有所好奇,毕竟言府可是没有请过名医前往指导。上回,她所制的蝴蝶香,别说是皇上,就连自己赛后所闻也觉着惊艳。
不过,既然她先前能将一手医术掩藏得如此好,想来也是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宋宣自是识趣地不会相问,更不会怕人差查之。
与江山无碍,与背叛无关的事儿,宋宣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插手而愈发隔开自己与言欢的距离。
“你这儿有龙阳神草?莫不是将宫里的那颗取来?”
言欢故作怀疑,尽管先前早已有所猜测,不过眼下在宋宣面前还是要将过多的锋芒往里收一收。
宋宣笑而不语,眸光微闪,嘴角了几分动人心弦的柔意,
“今夜便会让人送到言府。”
“条件是什么?”
言欢可不相信宋宣是个会将好处白白呈上来之人,事先问了,总好过事后被他反咬一口。若有允诺相附,于这种小事,宋宣还不屑于反悔。
“没有,我只想让你看清我的诚意。
过去的,我不否认是自个儿的错。可时光没法倒流,所以我只能用现下的行动来证明。”
言欢倒是没想到宋宣会承认自己的错举,不过心中对他的恨意却从未消退,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有重来的机会,人的心被伤了一次,裂痕处便黏不回来。
何况,如果自己没有重生的机会,那这般蜕变的光彩也不会灼生,宋宣也不会对自己态度好转,而前世的嚣嚣人命也会没于尘世间。
“你附耳过来.....”
言欢眉眼依旧清冷,向前微勾的素指也覆着寒意,宋宣却依旧带着不甚的喜意向前凑近,虽然他知道言欢被冷却的心不易被打动,也知道她现下或是利用自己,才会提出诉求。
这不重要,只要自己被需要,那么一切便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言欢隐藏了些许心思,便暗暗将自己的谋划与宋宣诉相说,在宫里暗派侍卫的做法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大事,但要防止舒妃和七王爷的举止倒是让自个儿心头为之一喜。
“当然,还希望王爷能够让贤妃娘娘对我手下留情。”
言欢觉着贤妃现下对自己必然恨之入骨,但她与宋宣毕竟不是亲生母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为了自己与宋宣撕开脸面。
其中的筹码便在于宋宣对自己的宠爱,也在自己对人心的掌控。
如果赌输了,那明日的太阳或许便见不到。
在胜算不大的这场赌局里,言欢不打算认输,也不打算后退,因为现下别无其他的法子。
“欢儿不要唤我王爷,像从前那般唤我宣哥哥,可不可以?”
灼灼的眸光凛着几分期许,冰冷的俊容上也溢着几抹暖色。
“还没开始帮忙,王爷便想将之前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这笔买卖也未免太过划算。
事先声明,你帮我与否全靠自愿,而最后,我也不一定会选择你。”
言欢利用宋宣搭建自己的势力,有朝一日釜底抽薪,将其一招致命,但也绝不会为他搭上自己的清白。
尊严,不屈的灵魂已是现下自己可维护的所有之物。
“我没把这当成一笔买卖。如若你心里还存着怀疑,便把这看成真心换真心好了。”
宋宣如玉的神颜微展几抹桃花柔意,往日覆着不可琢磨情绪的幽眸这会儿似乎也变得清冽。
言情固然是自己追寻曾经的影子,和她在一起也有着几分情感,但那与男女之间的爱无关,充其量只能是找到从前的故人。
现下,或许也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如果言欢知道言晴有了孩子,并且将其生下,那么以她对情感挑剔的性子绝对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自个儿已经没有再度失去的资本。
第二百零二章
“晴娘子,王爷与言欢姑娘在珍宝阁间相谈,具体内容因近卫围守,所以不得而知。”
眼线报回的内容,言晴听的指尖直发白。她就知道这二人私下肯定有联系,特别是那言欢肯定也给了宋宣可回转的念头,否则以宋宣如此高傲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碰这块硬石头?
从待在宋宣身边开始,她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他心尖儿上的唯一一人,也知道他将来身边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因而她一直将自己定位成可陪伴宋宣细水长流,却又最懂得他女人。
自己身上含着的优势便是有他过去影子的存在。只要能利用好这点,并且顺当生下个子嗣,那么未来的侧妃之位也是跑不了的。
至于正妃暂时不当又如何?古往今来,入主九五至尊,却不将原有正妃提至凤后的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只要正妃没有孩子,而自己又是唯一产下子嗣之人,再加上宋宣对自己的依赖,那么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言欢在宋宣的心里可是不一样的,言晴有很明显的直觉,自己在情感上斗不过她。
过去的艰难岁月无不提醒自己绝不可以意气用事,所以,现下能做到的便是想方设法不让言欢入府。
而能阻拦这一切发生的有利人手,那便可能是贤妃。
“我知道了,下去吧。”
思绪翻转后,答案的浮出终究让脸上的面色好看了些,柳眉微挑,几分淡淡的威严便微微笼起。
见眼线合门而去,一旁的银杏便忙着给言晴端来一杯花茶,
“晴娘子,莫要生气。如今怀了皇家子嗣,又有谁比的上您尊贵?”
银杏是言晴在人牙子处精挑选来的,看过她的贱籍,原现家里也是做个小官的,不过父亲在江南瘟疫一案中失职,所以才合家沦落为奴。
而这样经历过苦难的人,处事往往圆润周滑,是个难得的好帮手。且言晴也将她的母亲和五岁的弟弟给一起买下,养在京郊的农庄上。
有家人的人便是有软肋之人,这样最好掌控。
“方才线人所说的言欢可是我的堂妹,她可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她进了府,恐怕自己好日子也算到了头。”
银杏虽然是个庶女,但却能代替嫡母,掌管家中的对牌钥匙,可见其心机和手段的了得。
所以,言晴的直言也是在变相地告诉她,莫要挑虚的说,提供一些实打实的主意。
“王爷喜欢言欢姑娘,可她现下却不肯入府,说明志不在睿王府。”
银杏索性挑明重点,眸眼里也闪过几分精光,历经苦难的老成也卓尔越于脸上。
“近来她和李煦的感情一直不错,现下却和王爷私下见面,你是说言欢是在窃取宋宣的消息送往李煦?”
言晴神色变了变,朱唇抿了口花茶,赛雪肤容上的胭红好像又恢复了不少。
“是与不是,只要让王爷相信便足够了。”
银杏微而勾唇,脸上露出一副全身心为言晴考虑的模样。
“说的好。”
言晴也不是个吝啬之人,拉开紫檀小抽桌,拿起一个金色琉璃瓦玉的镯子,小心地用素指套在银杏的腕儿上。
“晴娘子,奴婢担不起。”
银杏作势要推脱,面儿上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微有一双清眸定着平静的视线。
“我说你担的起,你便担的起。”
言晴对银杏的聪慧和识相很是喜欢,又将她的母亲和五岁的弟弟掌握在手里,所以对其的信任很是足够,
“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你母亲会活的很好,你弟弟也会得到好的教育。”
“奴婢谢过晴娘子。”
见言晴这番说,银杏索性也不再推脱,心里的狠意也似燃起生机,八王爷府所欠下的孽债,她都会一一讨回。
“姐姐。”
言曦不顾外头守候丫鬟的阻拦,笑着便要冲进言晴的内房。
进八王爷府的日子,她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好过,特别是宋宣到现在还没碰过自己。
言晴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伺候不了宋宣,如若她肯为自己美言几句,想必宋宣也会对自己多重视几分。
“曦儿。”
言晴挥了挥手,示意银杏退下去,门外的人听到言晴的默许,对言曦也不再过多地阻拦,恭恭敬敬地让她进去。
言曦进门的时候,看见银杏手腕上串着的金色琉璃瓦玉的镯子,一丝妒意便从心中划过。
就连丫鬟,她都赏赐如此好的东西。一府的姐妹,她就没想着帮上一把。
“姐姐,这是在小厨房制的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很是符合怀孕之人的口味,姐姐你尝尝。”
来了八王爷府,言曦身上的娇纵似也被府内的金碧辉煌所压,对一贯瞧不起的言晴也会在面儿上摆出几分恭敬,为其斟上酸梅汤时,还会故意露出被烫红的皓腕。
那一小块肌肤,其实是言曦故意将滚烫的碗底碰之,显示一向不进小厨房的自己的略微笨拙以及诚挚的讨好。
言晴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到嘴边的食物终究是要谨慎些,面儿上撑着笑容,
“中午喝了不少的汤水,这会儿肚皮撑的厉害。这酸梅汤,等下姐姐再喝。”
言曦知晓言晴话里话外的谨慎,心里暗暗腹诽道,
“你当我真的这么蠢?明着面儿搭上我自己的命来害你,爱喝不喝。”
言晴盯着与言曦性子格格不入的乖顺面容,心想近来,她应是吃了不少苦头。
后宅素来是靠男人恩宠过活的日子,自她进来,宋宣便没有到她房里歇过。这也是在言晴意料之中。
毕竟,言曦可是宋宣送给自己折磨的礼物。
从前想着将她为奴为婢,好将儿时所受的隐忍憋屈一一发泄,不过现下想来,又有什么比得过失之一切更为痛苦。
因而,这场拉锯战,言晴打算慢慢儿地玩,何况适时地将她作为一把刀,对向言欢,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八王爷对姐姐也是真的好。这月光纱的绸缎可是千金难买一匹......”
从前有了赏赐都是自己和言欢挑完了才轮到言晴的。如今,到了八王爷府,好东西都进了言晴,剩下的便是一些普通的残次品。
言曦面儿上盈盈地称赞着,想办法满足言晴上位者的虚荣心,余光却暗悄悄地打量着她面带桃花,如雨露凝脂的肤色,也不知是用了所少名贵的容颜品才让脸颊这般水嫩动人。
“妹妹若是不嫌弃,我那儿还有制成的一件衣裳,晚些让人送去。”
言晴看着言曦眼里无意流露的贪婪,心里不知名的愉意,也是如春风柳絮般漾漾划过,原来居高临下地赏赐人是这般有趣。
第二百零三章
当然,她知道言曦来这儿肯定不是来夸自己这么简单,一则是为了在八王爷府里显示与自个儿姐妹情深,让下面的人不敢怠慢了她,二则是也想让自己替她向宋宣说几句话。
“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言曦笑容极致灿烂,坠在眉间的水莲花也盈动着熠熠神采。她是喜欢月光纱锦缎不错,可不是由言晴施舍给自己。这般屈辱的接受,也是言曦从前不敢想象的忍耐。
“咱们从前在言府是姐妹,来到这里自然也是姐妹。王爷是个能人,日后定要娶上贤良淑德的王妃,咱俩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过上性命无忧的好日子。”
言晴精致的眉眼间不时露出几分哀怜之色,梨花雪颊上更是若有若无地露出几分期待,一张娇艳欲滴的瓣花小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终究没有往外说。
言晴故是吊着言曦的胃口,逼她说出内心所想。
“如今,姐姐有了身孕,日后有孩子傍身,终究是好的,倒是我.....现下连贤妃娘娘的面儿都不能见一次。”
言曦若有若无地暗示着,娇躯一斜侧,更是小心倚至言晴的怀中,一副姐妹情深十足的样子。
言晴没想到言曦的胃口如此大,而且如此着急。按理说侍妾是没有资格至宫宴,只是眼下八王府没有正妃,而且自己又有身孕,关键贤妃又想与自己见上一面,这才有了入宫宴的机会。
届时,言欢也会去,若是将言曦带过去,埋下些隐线也不是不可以。
“曦儿的意思是.....”
言晴依旧故作不解,往下垂的几抹幽光也有几分懵懂的意味,可她微微翘起的洁玉下巴终究还是扎入言曦的眼。
这言晴,一时获得了恩宠,还震真当自己是王府的女主人,敢这般高傲地无意俯下。果然是小人得志,就算外表装的再高贵,也掩饰自己心里小人作祟的卑微。
“我也想到宫宴上去见见世面。姐姐,能不能到王爷身边替我美言几句?”
不管如何,眼下势不如人,总得小意奉盈着。总有一天,自己会把这些天所受的屈辱全都给一一报复回去。也会让那瞧不起自己的兄长知道,到底谁的决策才是对的。
“这.......”
言晴故作为难的样子,娇媚眼线往下婉婉一弯,终究是应了下来,
“我尽量试一试,毕竟不是言欢妹妹,不如她在王爷心里的份量。
不过,咱们与言欢姐妹情深,想必王爷也会带上你,好让咱们仨在宫宴上得以小叙。”
言欢?虽说言晴为自己不喜,可言欢更是让自己厌恶。年少时,尽管她蠢钝如猪,可却时时有做侯爷的父亲护着,而且也不用被逼着做不愿做的事儿,最重要的是还要宋宣的喜欢。
现下好不容易,她父亲成了从三品的官,且和手握重权的李煦在一块儿,可宋宣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言欢怎么也可以去?”
反正和她撕破了脸面,言曦也知道言晴对她不喜,把头一仰,小嘴一撅,索性喊了言欢的全名。
“她所制的蝴蝶香可是获了皇上的青眼,可破格入宫宴。若日后真在医学大赛上获得了头名,想来不日内便会青云直上,获得皇上的亲自赐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言晴见言曦面儿上的沉色愈重心里便愈发欣喜。假若是言曦出手,想来就算宋宣事后有所怀疑,也会念着肚子里的宝宝放自己一马。
“大姐姐,她从前的自尽可是.....”
言曦话还未说完,便被言晴逐渐凝住的珠光给震住,嘴角噙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知道都是意外。”
说着,言晴便拉开一个红木鸡翅雕花小阁,从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事在人为,宫宴时把它放到言欢的身上便好。想来,王爷知道了,也会同意你去宫宴的。”
言晴这是在变相警告言曦,如果她不按自己所说的那么做,那宫宴言曦也别想去。
言曦知道言晴这是拿自个儿作冲锋前阵的炮灰,可若不如此,日后恐怕没有翻盘的机会。
几分微带浊气的眸光抬起,正好对上言晴绵里藏针的视线,朱唇弯勾盈盈地说道,
“做好该做的,剩下的我来处理。”
......
“大人,姑娘不肯用药,放置嘴里的苦药全都流了出来。”
季殇虽不入内看上一眼,可时常在珍珠所在的房间周围转悠,并且反复地与郎中询问珍珠的病情,侍候珍珠的婢女便知道季殇对其十分重视,一有任何不对的情况自是第一时间禀告主子。
“连药都不喝,莫非是想寻死路不成。”
在府里一向温和的季殇,此刻也是阴霾覆脸,剑走偏锋眸里布着的冷光比屋外的寒风更是刺骨,脚步也踏着没有的怒气一路冲到珍珠的房里。
闻着淡淡的中药味儿,看着脸上惨白如纸的可怜小人儿,季殇的内心还是不由泛起了波澜。
余光瞟着桌面儿上新呈的药汤,修指端在掌上闻了闻,药的苦味儿的确是瘆人,
“还不快将它喝下去。快过年的,府里要是死了人,没由来的晦气。”
见珍珠逐渐张开了视线,季殇眼里方才无意露出的一分疼惜便迅速收起,俊冷的面色也故意泄出几分淡淡不屑。
“季公子要是不愿意治,赏奴婢一卷草席便是。”
珍珠因高烧,脑袋被热得晕乎乎,眼里见着季殇的讽刺,心中没有多少意外。不该奢求的东西本该如此。
只是苦了小姐一番的好心。她知道自己出现在季府上,必然是小姐的一番撮合之意,可珍珠不能将背后的缘由讲出来。否则一切的隐忍都将付诸东流。
“莫非一卷草席便不需要银两。烧的快死了,你家小姐都不来见你一眼,可见你有多么可怜可恨。”
季殇嘴里的讽刺一刻不停,针扎的视线更是紧紧追随珍珠虚弱的眸光,身子也不觉坐在她的床边,
“既然入了季府,那便是本公子的奴婢,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季殇掌心的碗沿贴近嘴边,仰头一喝,苦药便含在嘴里,紧接着,身子一俯,厚掌便扣住珍珠的下巴,黑色的良药徐徐从薄唇灌入珍珠有些干涩的嘴唇内。
蒙着水雾的花眸也随之不断地放大,试图挣扎的小手终究因身体气息的不足而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似乎也因此翻出了波浪。
很快,退烧的良药一一灌入珍珠的腹中,季殇冷漠地为她掖了掖被子,也决然地含着黑压气息重重地关上房门,望着外头的一轮皎月,心中也噙了几分苍凉之意。
第二百零四章
就连躺在床上,也不知为何,不觉想起《子夜歌.夜长不得眠》的诗句,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涣散声,虚应空中诺。”
曾经,季殇也觉着这般情感悱恻忧思的诗句乃是文人寂寥所作,如今落至自己的身上,却突然觉得自己其中的感伤与其一一应和,嘴角也不觉染上几分苦意,
“若是她喜欢上别的男子,自己还不觉如何?情感之事本不可一味勉强,各生欢喜的宽容亦是自己所崇,大不了,自己默为追影,悄悄见她烛火燃光也罢。”
可偏偏她喜欢的人李煦,而李煦又是珍珠喜爱的言欢姑娘所配的相好,这番暗中夺人所好的心思,实在让季殇有些嗤之以鼻,无法接受。
蒙上被子,辗转反侧至深夜,季殇也觉着脑子依旧精神,思绪愈发混乱,浑身不适的身子更为焦躁,索性掀开被子一起,挪步至书房,没想到却见那儿立了个人影,随身的佩剑也有修指紧紧地捏着。
门嘎吱的一开,熟悉的身影凛冽入至眼帘,
“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于李煦,季殇同样没好脸色,眸光狠狠地朝四周的侍卫一扫,
“看来养了一群废物,什么人都往里招。”
“珍珠说喜欢我,不过是拒绝你罢了。”
李煦伸手碰了碰季殇的臂膀,眼里闪过了几分参不透的情绪,
“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莫不是信不过我?”
李煦灼灼如玉的冷面儿上甚少露出这份挽留之色,上次所见的这分柔软,还是他与言欢第一次争吵之时,想来这次二人闹了不少的矛盾。
至于,他所说的珍珠并未喜欢自己,季殇也当然相信。因为李煦不屑于在这样的事儿上松口。
仔细想想也是,珍珠所说现下并无实际举动,就算言欢知晓她的心思,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摆冷脸送到自己的府上。
言欢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人,像她与珍珠的这般超越主仆,胜似姐妹的情感,想必无实际背叛时也只会暗中敲打,而不会这般见死不救的决然。
做事狠戾之人,心里终究有一分柔软,且拥有的可珍惜的情感也不会多。不到最后一刻,定是舍不得抛弃。
先前自己还真是被对珍珠的愤怒乱了头绪,竟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见季殇面儿上的情绪有所变化,李煦高冷地瞥了瞥他,嘴角噙着几分傲娇道,
“还不快进来。本来脑子就愚钝,要再被寒风吹上几吹,恐怕要在脑里化成了水。”
“哼.......你还不是如此。”
想明白了事情的季殇,脸上灼润的光泽也恢复如此,几分嘻皮的笑意更是不觉挂至了眉梢。
然后从书柜后拿出一坛刚得来的好酒,桌上摆着的两只白玉瓷碗也逐渐盛满,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命人寻来的琼腴酒。”
季殇平日里对酒特别喜欢,不过他不像其他人那般非要喝的面红耳赤,昏昏欲睡才算过瘾,季殇只喜欢小酌几杯,赋诗几句,聊聊风月,以将平日肩负的苦愁都一一散去。
“这酒我可没喝过,不过想来李白诗人愿意为此卖掉皮袄痛饮,留下士解金豹的佳话,味道也是极佳。”
李煦剑眉微展,如玉神颜上到底添了几分柔色,薄唇小酌一口,酒的醇香便似无尽的暖意裹紧心头的寒烈。可言欢那日假山所说的情绝之语,也如不尽的波澜般涌至脑海。
“看来,又被欢姑娘给伤了。”
季殇嘴角上噙着几分笑意,心中也涌上几分酸涩——自己和李煦这对难兄难弟在扬州可谓诸事颇顺,可到了京城,反到被珍珠和言欢两位姑娘伤得常常喘不过气来。
可这回,许是真的被伤深了,李煦不愿就此多言,反倒淡淡一笑,用不经意的玩味儿语气说道,
“你想来喝几口小酒,就喜欢吟上几句诗,今日不如以酒为中心,咱俩对上几句文人大家所作的诗如何?”
李煦对言欢的避而不谈倒是出了季殇意外,但男女之事本就难以理解,自己还琢磨不明白,又怎能为他开导。
既然李煦不愿提,那便算了,喝几口小酒,对几首小诗,想来心情也会换一些,
“好,我先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李煦顺当地接了后两句,薄唇抿了口酒,脸上也添了几分恬适的静意。
诗词往往有着能让人心情平复的妙处。念着念着,读着旧人所赋的情感,似乎也能不觉察出几分生活的包容性,自个儿心中的愁绪似乎也没有那般厚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见李煦的神色有所好转,季殇念诗的兴致更为高了些,修指端着的白瓷碗也向李煦面前的酒碗碰了碰,意有所指的味道酿在其中。
“臂如朝露,去问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煦悠悠地接上诗句,修指端起面前的白玉瓷碗递至嘴边,酒水便悉数进入腹中,滚烫的炽热也让混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
“对了,西南的剩下半块兵符,你可有掌握的胜算?”
“皇上不想放权,唯有出兵征战才有获得的机会。亦或是有人能到书房去盗取出来,不过大内的九品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谈起正事,季殇也迅速收起那副风花雪月的作派,脸色一凛,嘴角也多了几分玩味儿,
“可咱们若是和铁木真联手,说不定便要答应与他暗中出军攻金。”
“绝不能和铁木真连手,要是将金给攻下,那么蒙古的实力将会远超于本国,到时候便会复北宋之悲剧。”
李煦虽然想夺回那本属于自己的皇位,可也不想冒着亡国的风险,否则那便是让天下子民陷于水火之中。
“亦或是想法将燕云十六州给夺回,那么皇上也没有不给西南兵符的道理。”
季殇现下已经暗中和丞相识拉拢为一派,两方私下军力加起来有快二十万大军,如若运用得当,想必攻下也不是问题。只不过,这也会变相让皇上知晓李煦的实力,更加有所忌惮。
“燕云十六州暂时还不可动,这是维持和金关系的纽带,这点我还是十分坚持。金现下不过是头暮年的狼,和蒙古才是一头精壮的老虎。
与金联手才是正理。”
李煦将身子倚在椅背上,闭眸养息幽幽地分析着,
“我知道,你的担忧。朝臣大多不会赞同,可现下推行的文以制武的政策本就是错,那些崇尚抗金的人士已被仇恨所惑,他们眼里只装着现下所存的金钱。
如若将财权紧压,连该有的骄傲之处都无,你说他们会不会放下靖康之耻?”
第二百零五章
转眼除夕将至,言二爷与夫人都有机会入宫宴,今年却因贬至从三品,而无从进宫,对于受邀的女儿,他们更是忧心忡忡。
都说一入宫廷深似海,没有了父母的看护,言欢就如进了豺狼堆一般,言二夫人尤为担心,关起门来,便含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说道,
“今晚,你可得谨言慎行,若有不妥,记得不要逞强,偷摸给睿王一些暗示,想必,他会帮着你。”
言二夫人还不知晓言欢和李煦情断一事,看着铜面儿里的精致面容,她只觉心因紧张怦怦地跳着,
“今日不如穿的素些,要是压其他贵女的风头,恐怕要遭娘娘们的不喜。”
言欢当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头上簪着的九步凤凰尾钗摇,红宝石的头面儿点缀其中,更是能显出几分卓尔不凡的雍容华贵。
像言欢这般花骨朵的年纪一般压不了过多的金,可耳朵上同样以黄金嵌玉的琉璃环扣配着金光灿灿的头饰,更是相得益彰,仿若有着天生上位者的气质。
一身牡丹月光锦缎袍裙更有着夺人艳魅,修身的玲珑曲线也显着女子独有的诱惑。腰间覆上红玉蝴蝶珍宝嵌带,逼真的蝴蝶扇玉更是引人瞩目,仿佛暗示着言欢便是万花之王一般。
“欢儿,你可听到我说话?”
现下老爷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何况言欢又没有成为睿王妃,这般张扬,岂不是自找坟墓。
言二夫人害怕女儿被李煦的情意绵绵所惑,男人的宠爱有时不过时过眼云烟,何况像睿王长相出众,又手握重权之人,投怀送抱的名门贵女自然不在少数。如若新鲜劲儿取代了睿王对欢儿的情感,那么欢儿所显的张扬便会将其反噬。
“阿娘,我入宫宴靠的是自个儿的本事,那么护自个儿的安全当然也有几分胜算。
现下规划的每一步,我都有自己的考虑。您可以放心,女儿不是糊涂之人,唯有自己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现下言欢想在宴会上大放光彩有两个缘由,一则是她想众人展现自家父亲虽然没能参加宫宴,但分出的言府二房仍旧有不凡的财力,不容被人小觎,二则,以华贵装束引人瞩目,也是方便在宴会上给皇上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从而有着更多的展现机会。
“好吧,你心里既是有数,阿娘也不便说些什么。”
听着女儿当自强的信念,再想想她这些天来的举止,言二夫人也意识到,欢儿已经长大,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自己虽然在内宅中不能提供过多的帮助,但能做的便是教会女儿随时拥有自卫的警惕,
“这儿给你。”
言二夫人从袖中掏出一把五彩玲珑玉所制的匕首放置言欢的手里,杏眸里的光芒多了几分幽沉,
“宫宴上难免酒杯觥筹交错,要是出了意外,有把匕首防身终究是好的。
无论如何,都以自身安全为主不要担心害怕得罪权贵,让父母受苦,便丢了可贵的贞洁。”
无论是从前权势与富贵并重之时,还是现下势力渐弱的薄时,母亲自始至终都为自己着想,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言欢很是感动,一种由心而发的痛楚也渐渐漫上心头——
自己一定要靠着本事逐而强大,从而能像从前父母护着自个儿那般护着他们。
这一刻,言欢重活后的惶恐与迷茫,似乎都被一种激勇情绪的现出而逐而瓦解,靠医当上女官的愿望也逐而强烈。
“欢儿,要是哭了,妆丑了,人便不美了,何况今天还是除夕,明个儿可要到新的一年。所以从现在起都要欢欢喜喜地笑着。”
望着面儿上平静,眸底思绪却沉冗万分的女儿,言二夫人的心也会莫名的疼,更有一种不能护着女儿周全的惭愧。但现下,她能有意识地不断成长,想来老爷的失势的转折,于她的人生而言也不免是个低谷的反弹。
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也终将要学会自己长大。
言欢倒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有些压在心底的情绪想来也在思绪的放空间而逐渐露出,清眸盯着言二夫人慈爱万分的视线,朱唇贴着言二夫人的额头落下一吻,接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阿娘,一切都会变好的。往日咱们家一定会受到所有人的艳羡。”
说完这句话,言欢便笑着用篮子提上自制的梅子酿屠苏酒,然后往后院内停着的马车走去,清冽的眸光也愈发现出了无畏命运的坚定。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李煦下车,玄紫色的蟒蛇藤纹云袍显得他的气质凛发逼人,如雕刻师精雕细琢的五官更是熠熠动人。
微冷剑眉微微上挑,如墨般深幽的眸子更是于灯笼微映的烛火间映出几分夺目的光彩。
“煦哥哥.......”
今日的慕成雪则穿着一身梅花纵雪的粉色云霓花裳,娇媚的动人的伶俐可爱微微点映在眉心点致的火花,杏眸流转,顾盼生情的窈窕风波更是盈盈动人。
“雪儿。”
看着如此不矜持的女儿,镇阳王脸色微微变了变,可碍着今天是除夕,周围又有其他的贵人在,终究是慈爱地唤了一声。
李煦对慕成雪的态度仍是像往常那般冷漠,但碍着今日镇阳王夫妇在,还是温润如礼地朝她点点头,余光却携着几分不舍的情意望了望言欢。
数日不见,她也依旧这般明艳动人,熠熠不可卓世。窈窕眉目跃过的高洁坚定,隐隐渗出对命运的倔强,这大概也是吸引自个儿的地方。
可这么多天不联系她,她也真的不联系自己。难道这份情感于其而言就是这么地轻薄?
“欢妹妹今个儿怎不与煦哥哥携手并行?趁这大喜的日子,皇上若是高兴,说不定也会赏你做煦哥哥的侍妾。”
慕成雪好似发现今个儿的李煦和言欢与往日相见时有些不同,瞧她那坚定而淡若如云的模样,想必也是被煦哥哥厌了,才硬撑起毫不在乎的模样。
上段时间被她打脸打得这般狠,不少京城贵女都偷偷笑话自己,今个儿总要把前些天受的委屈都一一讨回来。
“雪儿,不得无礼。”
镇阳王妃微微瞪了瞪慕成雪,玉手扼住她的手腕,几乎便是用尽力气将她不失仪地往里拽。
这丫头恐怕过完了年,真得请个教养嬷嬷好好地磨磨她的性子。
虽然自个儿在明面儿上也纵着她在李煦那儿吃些苦头,可今天这儿有如此多的王侯贵爵在,也总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母亲,你拽我做什么?莫非欢妹妹还可以当上煦哥哥的王妃?”
第二百零六章
此时围在宫门口的贵女也不少,听了慕成雪的话,更是言欢投去了嫉恨与不屑的眸光。余光再瞟着李煦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也给言欢贴上了不知廉耻的标签。
“欢儿才貌过人,灼灼生娇,若是能成本王的王妃,乃是一件梦寐以求的幸事。”
说话的人便是宋宣,鬼斧神凿的五官洋溢着卓尔不凡却又终生潦倒的笑容。
一身墨黑色的金蟒勾丝银袍更是修出了他几分君临天下的尊意。
一旁的言晴心里虽是不高兴,但面儿上依旧端着大方得体的欣赏笑容,盈盈的眸光也顺着宋宣的如水视线泛起涟漪,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镇阳王妃细细端详着言晴,一身藕红色的莲子白狐衣虽上虽无过多的点缀,但女子的贤良淑德与雍容大气皆于袖口上的荷叶簪花微微敛开。
生母亡死,紧接着便能进八王爷府邸,成为最先有孕之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镇阳王心里倒隐约有些不悦,不过儿女情长对于这般胸怀天下之人来说应该都是小事,如果向他禀明自己要将雪儿相嫁之意,想来,宋宣也会同意。
李煦则紧锁着言欢的视线,那日她说对宋宣不可相忘之话也盈盈绕至耳帘,心也不由隐隐地泛痛,发白的骨节更是紧紧攒起。
凭什么,她这般勾了自个儿的心思,到头来却可以如此畅快自由,而自己却独为伤感?
既然,她当初选择了自己,如今也该从一而终,哪怕绑也要将她绑到自个儿的身边。
“王爷说笑了。小女门第不高,不敢有攀上高枝的念头。若无蝴蝶香之福,恐怕也没有参与宫宴的机会。”
言欢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小礼,然后踏着盈花莲步,窈窕而却不染尘世地踏入宫门。
不少贵女对她这副自命清高的做派尤是看不惯。
“不就是生的好一些,成天勾三搭四的,真是个狐媚子。”
“她哪儿生的好了?娇容造作,吟诗赋调的清冷不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言曦听着周围之人对言欢不好的议论,心中十分高兴,一身雪莲的白狐皮袄也跃着烛火之光愈发灼资。
“王爷,咱们也进去吧。”
言曦娇柔地搀着宋宣的臂膀,偏过头去含着几分妩媚说道,玲珑娟秀的闭月羞花之意也泛着桃花艳红浮在两侧。
“好。”
宋宣抚了抚言曦的娇嫩玉手,如沐春风地爱怜说道,威凛之色下的柔情也更让众女痴迷。
不单痴一人,做到雨露均沾。凭借这一点,宋宣成大事的可能性便比李煦大,镇阳王看着这未来的女婿则是越看越满意。
“王爷,咱们也走吧,今个儿雪儿可是第一个跳舞助兴之人。”
镇阳王妃浅语微微拉回镇阳王的思绪,杏眸微转的流波也让镇阳王对着一旁不成器的慕成雪消了些许火气,
“今个儿可表现的好一些,若是有了差错,回府便给我闭门思过。”
镇阳王慈爱地摸了摸慕成雪的头,在她耳边低语道,随而温柔体贴地搀着镇阳王妃入宫门。
慕成雪知道父亲的话不是开玩笑,忙拾起先前的娇蛮,乖巧懂事地扶着母亲的另一只臂膀一同前去。
红灯笼映衬下的摇曳烛火也将这一家三口的团圆和睦给笼聚得更生暖意,不少贵妇看了也好生羡慕。
“咱们也走吧。”
安南侯瞧着儿子这般没出息的愣神样儿,心里便气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和那欢姑娘闹了矛盾,到头来,别人面儿上倒是沉的住气,依旧挂着端庄大方,且还有八王爷撑腰,而他倒是像个丢了魂魄之人一般,枉费了自己从前的教导。
想到此处,安南侯夫人便越觉着这欢姑娘绝不能入王府,否则,阿煦的心思都要受她所扰。
想成大业者,必须心无旁骛。若是需要铭骨爱情,不如做个闲散的富贵之人。
可阿煦便是太过贪心,想两者兼有。到头来怕是时不过命也,两者皆空。
“好。”
李煦肆意神颜微凛寒波,炯炯幽眸也是划过不尽的野心,玄紫色茹袍一摆,红笼烛火尽也相随。
......
入了宫宴,众人便觉着殿里的香味儿十分好闻,有些人觉着熟悉,可一时也想不起来,但言欢,李煦,宋宣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言欢丫头,你所制的蝴蝶香可是不凡,饶是闻上多次,乃有不同的新意。”
说话的是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虽已到了中年,可精神气儿上的抖擞依然映着眸里灼灼的精光。
“皇上谬赞了。蝴蝶香能入皇上的青眼,是它的福气。于小女手上制出,不过是皇恩浩荡的缘故。”
言欢起身盈盈答道,谦恭中不失伶俐的润滑,而那清冽的花眸又现出几分自恃傲才的清骨。
“可朕先前对你的事儿也有耳闻,也不知是众人妒忌竟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京城草包?”
圣心难侧,皇上此话一出,便有为言欢正名的意味。
座席上的贵侯不少人都在揣测,难不成皇上有想将她纳入后宫的意味。
“皇上,臣妾瞧着言欢姑娘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声不响中便制了蝴蝶香一鸣惊人,想来,也是有其他过人的本事。
臣妾还真想一睹风采,也不知皇上可否给个机会?”
贤妃娘娘素来端庄持重,平日里也因宋宣骄子和娘家势力强大的缘故,向来鼻孔朝天,瞧不上一般人。如今肯为言欢说话,想来是看中了她作儿媳之意。
众人看着言欢的眸光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更有几分想要巴结的。
纷杂意味,言欢心中对此一笑而过。但宋宣说服贤妃的本事也着实让自己感到意外。
“欢丫头,你可还有其他的本事?”
皇上龙颜微展笑意,精眸也露出几分期许的欣赏。
“小女不才,若是诸位不嫌弃,可现上一支白舞。”
言欢语气里虽是恭谦,可微昂的胜雪芙容却张扬着不屈风骨的自信之意,夺目的却不令人的胸怀成竹凛意也逐而向四周散发。
“小王愿意为吹萧伴奏。”
还没等宋宣起身,李煦便提前张口,盯着言欢视线的跋扈张扬也似在向众人宣示主权。
安南侯夫人没想着儿子竟然起身相争,今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和贤妃有为言欢正名,以让她作皇家儿媳之意。
阿煦这样堂皇而之地争强明显是置天家颜面于不顾。
“睿王既是以吹箫相奏,儿臣则愿意以茹琴相辅。”
宋宣随后起身向皇上恭道,谦谦的如玉风道也有几分无畏相争的凛冽意味。
言晴却在此刻悄悄地与言曦对上了一眼。言曦心里的惶恐也因众人对言欢的欣赏而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二百零七章
言欢换了身质地柔软的轻飘雪纺质舞衣,于是便在李煦的吹箫相奏,宋宣的茹琴相辅,以及宫人的钟、磬、鼓等打击乐器的配合中翩翩起舞,灼约轻盈,娇艳扬目的娇媚也于其中一一展现。
一些贵家公子的眸光都不由被言欢吸引,用“芳姿艳态妖且妍,回眸转袖暗催弦”来形容一定也不为过。
贤妃也暗中命人拿来宣纸,紫毫毛笔为点墨汁儿,便在其上写下了一句诗。
舒妃平日最是讨厌贤妃那副自持才情而端着高雅端庄的作派,余光遥看着她着笔点墨,想来又要卖弄文骚来博皇上的宠爱。
果然,舞曲归终,皇上便露着几分笑颜开口,
“不知爱妃写了何诗句来形容这一场景?”
贤妃起身笑意盈盈地答道,古典诗才赋予的灵秀之美也酝于两侧温和柔意的梨花浅窝中,
“言欢姑娘这白舞跳的实在好,加之有众人配乐的风采,臣妾不才,一时有感而发,写下美人醉起无次第,堕钗遗满中庭的小句。”
“美人醉起无次第,堕钗遗满中庭。”皇上喃喃地重复了句,望向贤妃的眸光便愈发柔和,
“好句,实在好句,来人赏贤妃一柄玲珑七彩凤凰步摇。”
以才情循循以诱的性情的确是能获得涓涓细流的盛宠,言欢也开始不动声色地留心起贤妃的一举一动。
“臣妾恳求皇上将这柄玲珑七彩凤步摇赏于言欢姑娘。若无她的一曲妙舞,臣妾或是也无法用诗句描绘。”
贤妃向言欢投来几许赞赏的眼光,似是将她看成自家的女儿一般。
言欢却隐约读到了其狠辣的不善之意,她可不会觉着贤妃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做宋宣的王妃。
现下不过是全了宋宣的请求,护了自身荣耀的无奈之举罢了。
“儿臣觉着母妃说的有理,言欢姑娘舞艺过人着实该赏。”
宋宣附和贤妃说道,望向言欢的涓涓柔意也似是含着少儿郎的无限倾慕。
“睿王,你觉着言欢姑娘应当受赏?”
皇上含了几分意味不明幽光望向李煦,不动神色的喜怒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赏赐乃皇家盛宠,臣不敢擅自揣度皇上心意。”
李煦依旧恭顺地鞠着礼,可身上却散了几分卓而不群的不拘意味。
皇上笑而不语,可眼中的阴霾便结成了冰,转而眸光淡淡地看向言欢,
“欢丫头,你觉着如何?”
“臣女希望得赏。皇家赏赐代替着荣宠,小女也是个俗人,也愿意沾染皇光。”
言欢笑意绽起几分桃花,眼眸中的清冽自信也不乏几分少女纯真。
由先前对话看来,皇上应该是个多疑之人,与其谦逊相称,不如表明艳羡,也算是变相全了皇家的面子。
舒妃瞧着言欢这急切想从麻雀变成凤凰飞上枝头的贪慕虚荣而又自命不凡的模样,心里也暗道,不知这丫头给贤妃和宋宣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母子俩这般为她周旋。
可自己这个局外人倒是看的清楚,言欢虽有几分才艺,可这般张扬行事,终究是招人妒忌,祸大于福。连锋芒都不懂得相避之人,又怎能沉的住气笑到最后。
七王爷倒是对被推上风口浪尖上的言欢起了几分好奇之意,也愈发想要了解,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能让宋宣和李煦都为此相争。
“好个沾惹皇光!”
皇上下巴棱角微扬,眼里看待言欢的眸光也多了几分喜意,
“来人,将玲珑七彩凤凰步摇赏于言欢,外加黄金百两与玛瑙翡翠玉镯一对。”
“皇上,不知臣女也是否能有沾染皇光?”
今晚宫宴上的献舞环节,本来应该是自己献上第一支妙舞。可如今却生生被言欢夺了风头,见样学样的乖巧,我慕成雪也学的来。
镇阳王听了慕成雪的话,心里也多少生起了几分愉意,这女儿养的不算蠢。
“哦?难不成雪儿也想舞上一曲?”
皇上笑呵呵地说着,一脸的慈爱样儿,今个儿是除夕,终究要多几分喜气。小姑娘不服,想跳舞争艳一番,未免也不是个乐子。
“雪儿准备了一支惊鸿舞,祝我朝新的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得以在皇上的英明管辖下安居乐业,与朝上贤臣共创盛世繁荣。”
慕成雪将事先准备好的话怀着深厚的情感孜孜以求地说了一遍,慷慨之意便连一旁的镇阳王和镇阳王妃都惊了惊。
没想到这孩子上了大场面,状态便截然不同,当真有着镇阳王府的风范。
“好,好,好,那便给你这个机会。”
皇上听着祝福的话语,心情自是舒畅,眼里对镇阳王夫妇也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不一会儿,慕成雪便到偏殿换上了雪碎长月纱裙出现至众人的视线。
从镇阳王府带来的乐娘婉婉奏起歌曲,轻盈飘逸,柔美自如的舞姿便踏着白纱动人便在慕成雪的肢体间现出。
言欢的眸光也被深深吸引,心里想着这慕成雪脑子不好使,但跳起舞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风韵。
特别是在高潮处,长裙曳地,长袖飞舞,肩皮长巾,纵身飞舞的动作,真如惊飞的鸿雁那般灵动生俏。
言欢看的正起劲,余光却发现了皇上对自己几分考量的视线,欣赏舞姿的情绪微微收回,又发现言曦不见了踪影,隐隐不安的感觉也浮上心头。
想起先前贤妃所作之诗,皇上莫不是也想考上自个儿几句。如若真是这般,那还真得好好想想。
至于言曦,自己一时半会儿间恐怕不能离席,所以只能暂时求助于宋宣。
眸光正想向宋宣求助一番,李煦却故作无意地瞟了言曦的位置,然后又喝了口酒,摇了摇头。他这是让自己不要管的意思?
正琢磨着,耳边也响起皇上的声音,
“言欢姑娘莫非是对雪儿演奏的惊鸿舞不满意?还是一时陷入思绪,也如贤妃那般,想赋诗几句,以助舞兴?”
“臣女觉着慕成雪姑娘的惊鸿舞跳的实在妙,思绪一时恍惚,脑海中也逐而现出了诗句。
当然不能与贤妃娘娘的诗才所比,打打酱油的文字诗,大伙儿听的乐呵,那也无妨。”
言欢起身微谦道,眼里对慕成雪的欣赏之意,也有着几分落落大方的得体意味。
在场的贵女大多知道这二人不和,何况今日慕成雪还在宫门前暗讽言欢只是个做妾室的料子,如今,竟能赋诗称赞,一些有想法且才情风骨灼高的女子,不由对言欢有了几分心胸豁达的欣赏之意,也渐渐领会了皇上说其草包名声而来由被妒所起之由。
第二百零八章
“说说也无妨,贤妃娘娘给开了个好头,想必言欢姑娘所说也不会逊色。”
舒妃侧着桃花雪脸含着几分娇媚之意,盈盈地看向皇上。
如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和年岁,说其是个正待出嫁的女子也不为过。
贤妃心里暗暗对其腹诽着,
“都一把年纪了,还用着小姑娘的招数也不闲臊得慌。”
言欢却是暗里听出了舒妃的为难之意,若是自己所作的诗与贤妃不能相比,不但是砸了自个儿方才显出的自信,更是落了贤妃的脸面。
“舒妃说的对,言欢姑娘,你便随意说上两句。”
皇上酌了口美酒,脸颊两侧皆是期待的喜意。
“那臣女献丑了。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舞姿曲向终。低回莲波浪,凌乱雪萦风。坠耳时流盻,修裾欲塑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诗句娓娓从言欢的红唇中道来,就连心里别着几分扭劲儿的李煦也不由向她投来几分欣喜之意。
也难怪自个儿对这个丫头又爱又恨,说的话虽然伤人,但就和一个珍宝一般,常常能给人不同的惊喜。
今天在宫门宋宣的求娶之意,彰而显之,言欢还是不失体面地婉转拒绝。虽然她和宋宣的关系看上去好像没有那般针锋相对,但是也绝不如她那日所说般的旧情未忘。
“妙哉,妙哉。”
良久,皇上才回过神来,这般出口成章,才情卓越之人,也难免李煦和宋宣都有相争之意。
但他不准备帮宋宣一把,若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那将来何以治天下。
如果老七能将她娶上,那么皇位的传承考虑他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现下,皇上已把言欢作为太子妃人选,七王爷和宋宣,谁可以将其娶之,谁便可以入主东宫。
这个想法,估计很多人都没能想到。
外人都以为皇上所选的未来太子妃定是个母族强大之人,可皇上却觉着,现下世道不算太平,娶妻应选贤明,睿智,可堪重负之人。
若母族势力太强大,将来说不定让外戚钻了空子,从而变相当了权,那所谓的江山便是假手于人。
加之,被从小娇养的嫡女大多圆滑伶俐,自持高傲,为家人的掌中明月。要么性子太过软弱,心思过于纯真,要么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狠心至及。
言欢虽然也是独女,但行事张弛有度,出手果断干脆,实为罕见。
在父亲尚于侯爷爵位时,懂得避开锋芒,不惜顶着京城草包名声藏拙,也为换的家宅安宁,实为大智。
如今,父亲落下侯位,只当了了个从三品官,却又能聪慧露才智,实为大勇。
如此身影,仿若看到了当初和亲的阿姐。
皇上也因着故时的执念,对言欢更为激赏,
“言欢,你想要些什么赏赐?若是有中意的男子,朕也可以为你赐旨降婚。”
众人一听,纷纷觉着言欢简直是踩了大运,说不定日后真会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也纷纷猜测,言欢到底是选宋宣还是李煦。
李煦的神绪更是紧凝了起来,方才认为言欢不会对宋宣有念念不忘情感的推断,这会儿也开始有些怀疑忐忑。
她若真选了宋宣,自己也不会就这般宽容大度,将其拱手于人,总会有千千万万的法子,将婚事破坏。实在不行,大不了提前起兵造反。
若是欢儿选择了自己,那么自个儿也绝不相负,日后定让她坐上那人前显贵尊耀的凤位,后宫也存她一人,一同谱写帝后伉俪情深的佳话。
宋宣知道言欢现下选自己不太可能,但也害怕她选择李煦。若是如此,自己也会在殿上申请一个公平比试的机会。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再和李煦在一块。
“什么赏赐都可以?”
言欢再次问了一番,花眸却显出几分清冽的亮意,脸上虽带着迟疑,可现出心里已有答案的模样。
“什么赏赐都可以,朕金口玉言,决不反悔。”
皇上看着言欢面儿上的几分忐忑,内心又对她提出的赏赐存着几分好奇。
“不知可否讨要一块免死金牌?”
言欢的答案可谓是出人意外,但往后之路,祸福难料,提前多一重保障也是保险之举。
李煦听了,嘴角却是蓦地上勾,这丫头倒还真是个机灵的。如若真能要块免死金牌也好,以她胆大的性子,近期还不定翻出什么风浪。
在座的其余贵客倒是觉着言欢的开口有着狮子大开口之意,免死金牌可是得有着赫赫军功或是一代文学大儒才可有之。
言欢才情再有几分厉害,不过也是个锦上添花的绣花功夫,与那些在战场上以命相抵,拼下赫赫战功的人或文采飞扬,饱腹才学,且对天下求学之士有着卓越影响力的人根本无从相比。此求未免有贪功之嫌。
“好。来啊,赏言欢一面免死金牌,赏慕成雪黄金百两。”
皇上愈发觉着言欢着丫头迎合自己的胃口,能对自己性子充分了解之人,能有才且有远忧之心的谨慎之人也不多。
如此人才,若是个男子,定封她做个当朝宰相,作自己最为器重的心腹。
现下,她既为女子,那也只能做皇家妇,若是配之他人,恐怕也留不得。
闹了半天,风头又被言欢夺去,慕成雪心中更是忿忿,但好歹也获了黄金百两的赏赐,面儿上自事要强撑起笑容,否则别人还以为自个儿对皇上心存不敬。
镇阳王对今晚女儿的表现已经很是满意,不过心里也对言欢有了杀意。
本来李煦瞧上了她,弃了自己的女儿,自个儿便觉着心存不满。如今竟连宋宣也一并霸占,那岂不是变相和镇阳王府对着干。此女子定然是留不得。
安南侯夫人虽对言欢今晚表现的才华与急智有所诧异与惊喜,可瞧着皇上和贤妃对她的青睐,想来也有让她做宋宣王妃的意思。
若是李煦强争,莫不是提前暴露了意图,愈发引起皇上的警觉?
众人不同的思绪皆在宫中乐娘舞娘的欢奏中绽现。
言欢也静静地想着今晚可被言曦栽赃之处。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场景便戏剧性地发生,一位斟酒的宫女不小心将自个儿的衣裳打湿,一副诚惶诚恐的赔罪样儿。
打蛇要打七寸,言曦既然为自己设了局,自个儿怎么不去相迎,于是便起身随着宫女的一路相引去换了衣裳。
见言欢离开,宋宣的警觉之心便提起神来,余光微瞟,见着言曦的位置还是空缺,几丝凛意便浮上眉头。
第二百零九章
到了换衣裳的房间,并没有言欢所想象的预料锁门,更没有出现一个调戏自己的男人。
但越是这般风平浪静,言欢便越觉着暗潮汹涌。
不会儿,正装后警惕的眸光便遇上了言曦,所有的忐忑亦化作漠然。
“言欢,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你!说起来,先前王修染的事儿,我还要感谢你。”
言曦一想到今晚言欢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先前受到的屈辱之心便犹如野兽可挣脱牢笼爆发情绪般,有些急不可耐的嚣张,双眸更是不可言喻的红。
“三妹大概是喝醉了。不过也要多喝些,否则日后怕是没了机会。”
言欢伸手阴冷地抚了抚言曦的脸颊,几分鸷郁的凛冽也窕在意味不明的眼波间,脖子上更是坠着的白麒麟玉更是显着上位者存着的尊意。
莫非,她将自己的计谋所识破,按理说不可能,现下还没实施全套......想来是恐慌至极,用来套话。
“哼,咱们走着瞧!”
言曦故作生气,甚而用身子撞了撞言欢的臂膀,才转过身去扬长离完成,眸底也逐渐现出稳操胜券的成算。
言欢低头望了望自个儿的衣袖,白色的些许粉末依稀在灯笼的烛火中若隐若现。如不是言曦太过愚蠢,想来自己还不会这般发现蛛丝马迹。
忽地,自个儿在地上的萧影被一个更大的影子给覆住,腰间突然被外力收紧,袖里的匕首更是要出鞘,但隐约熟悉的气味不知为何,始终让手指使不上劲儿。
嘎吱一声,两个重合的身影顿入了门内。接着微弱的烛火,言欢仰面看见了男人眼里的憔悴。红唇还未来的及让冷语开口,其立即便被一个温暖的拥抱所覆住,
“我好想你。”
萦绕在耳边的一句低语,似是含了心底最为缠绵的缱绻,饶是言欢挣扎想要脱开他胸膛的玉臂此刻也失去了冷漠决绝。
“睿王请自重。”
言欢朦胧的视线随着心绪纠缠而显出了几分理智的人清冽,红唇漠然的微张也将先前旖旎的暖意给一一打破,寒郁的冰霜开始将周围的空气逐而覆没,甚至漫至李煦的眼底。
压了压怒火,李煦微微抬起如玉俊容,如沐的春风暖意仍旧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打量着明艳不可一世的言欢,
“你看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难道还不是心里存着我?”
李煦低哑致极的声音透着丝丝妩媚,琥珀般幽深的双眸也敛着动人的桃花柔情,力臂向前将言欢的双肩箍紧,视线则紧锁着佳人眼底的每一丝情绪变化。
“你想多了。只是我不愿勉强自个儿罢了。”
言欢漫不经心地答着,饶是心里怦怦跳的厉害,面儿上却依旧端着几分慵懒不屑,弯绕生娇的眼角也含着丝丝冷意。
“勉强?”
李煦不拘的肆意收了收,剑眸也多了几分冷意,手上的力度一加,不由让言欢腕间的肌肤圈了一层红,
“就算勉强,你也得待在我的身边。只有我可以配的上你。”
还有,日后不许在人前跳舞,你的舞只有我一人能看。”
李煦鬼斧神凿的面容向前逼得更紧,眼帘里尽是言欢细腻胜雪的肌肤上所飘的细碎绒毛,一想着今夜不少王公贵子对她眸里的欣赏与贪婪,想着宋宣脸上饶有成算的志得必满,他心里如野兽般被人掳掠而激发的不甘滋味便愈发强烈。
如果可以,李煦真想把这个小姑娘时时装在口袋里。
“睿王未免太过霸道。”
言欢冷冷地用玉臂推过他的胸膛,她不否认自己内心尚存的情感,可现下要做的事还很多,先前因他的存在,已经短时间迷失了自己我,耽搁了前进,
“既是分手,则该一干二净,各安相好。睿王是个做大事的人,莫非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李煦甚是讨厌这丫头对自己的敬称,节骨分明的手指扼住她的下巴道,
“不要叫我睿王。既知道,我是个做大事的人,便该知道,这天下没有我要做不了的事,要不了的人。”
他含着几分柔软地深情对上言欢捉摸不透的琥珀眸子,善于揣测人心的觉察力此刻也无法辨清小姑娘心中所想。
“可我偏生是个不受人所控的倔强性子,睿王莫非是要勉强我?”
几分调侃的冷屑放在嘴边,可言欢的视线却是压着几分理智低垂,因为她实在不敢与李煦对视太久,害怕一不小心便陷入他的温柔波里。
“我不会勉强你。但谁要敢不识好歹地往你身边凑,杀之。”
薄冷的气息往言欢的耳边覆了覆,接而随着墨冷至及的郁影一同消失在门外。
言欢微微愣了愣,窸窸窣窣的折返声也让她收好情绪,蹑手蹑脚地躲进一侧的柜子里。
柜子门没有关的十分紧,故意留了一条缝隙,以便看屋内的场景。
果然,言曦又折返了回来,面儿上的阴鸷谨慎被烛火拉的十分冗长,丑恶更是不甚。
她手里的白瓷玉瓶更小心地放入了珍珠绣鞋中。
如果没有看错,那便是先前自个儿所换。
由衣袖沾粉末惹人怀疑,然后再以搜查为由进更衣室一查究竟,如此一来,环环相扣,自己便如砧板鱼肉,翻不了供。
这细密的计划一看便知不是言曦所为,她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只匕首,言晴才是一条背后的大鱼。
也是,言大夫人死在自己手中,她当然要急不可耐向自个儿寻仇。
思绪恍惚间,言欢却发现那影子逐而向自己靠近,莫非被她所发现?
紧张的气息充斥着身体陡厉的肌肤毛孔,眼眸一闭,手头上也作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这个时候,大门又再次被打开,
“曦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对上宋宣阴鸷的冷光,言曦的心有些害怕,但面儿上依旧覆着镇定,
“方才酒水弄湿了衣裳,来这儿换一换。”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宣的桃花眉眼一柔,翩翩神颜便灼满了温情,仿若眼前的女人便是自个儿立志要捧在手心里当珍宝的一般。
转而脱下披风,节骨分明的手指往她肩上一披,丝丝涟漪便化作无限的甘甜涌上心头,
“王爷。”
娇人入怀,宋宣的眼底也逐而覆上杀意,一抹温存的炽热更是无意瞟向柜子。
“你先回去。本王在这儿约了人。若是八王爷府上一下少了两个人,说不定,父皇有所不喜。
要知道,将来的凤位,本王可是希望为曦儿所堪。”
“凤位?”
言曦抬起杏眸对上的便是宋宣含情脉脉的视线,虽然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直为自己所想,但是由宋宣亲口说出来,意义到底是不一般。
第二百一十章
“本王先前对你冷落,不过是害怕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爱之深,护之切,还愿曦儿不要怪罪本王。”
桃花眸里含了几分愧意,尊冷高贵的面容也酝出了几抹无奈,言曦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原来宋宣竟是这般看重自己。
言曦踮起脚来正想在宋宣面上轻啄一口,一丝嫌弃便从宋宣的手中掠过,转而抚至她的腰间,
“快走吧。要是耽搁了时间,父王便会怀疑。言曦是个懂事且明白事理的姑娘,相信会理解本王的心意。”
“那王爷也要小心些。”
言曦已被荣宠的喜意给冲昏了头脑,此刻只想着日后众人对自己的艳羡,全然不觉现下所存的危险。
都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特别是宋宣这般卓尔不凡又手握重权的尊贵之流,谁人见了,都会被蒙上几分心智。
曾经的自己大约也是像言曦这般蠢蠢的被人利用。
“方才,我已经往她的袖里塞了些鹤顶红。”
宋宣修指轻柔打开了柜门,眸里皆是想要弥补的真挚。
言欢对他所知并无意外,脸上也覆着淡淡的漠色道,
“她将白玉瓶装的鹤顶红塞到了我换下的鞋里。”
“将它放到帕子里便好了。”
宋宣嘴角噙着几分凉薄的笑意说道,墨袍拉着烛火一转,便按心中所想为之。
言欢觉着眼前的男人心思细密到让人感到可怕,竟然想到将言曦的贴身手帕也偷偷取下。想来,言曦到死了还不知是他所为。
也难为自个儿前世到了临死之刻,才知灭门的凶手是他。
“欢儿,你怎么了?”
看见言欢的红唇泛了些白,宋宣的神情紧张了些许,身影想要向前拉近,但对上佳人冷冽防备的视线,终究没有上前一步。
“你该知道,这手段不是言曦的脑子能想出来。”
言欢若有所指地说道,花眸里对着宋宣的视线冷漠至冰点。
“我知道是言晴,今晚,她也会付出代价。”
宋宣幽眸里复了往日冷色,颀长的身影也显了几分莫名的萧色。
“她可是怀了你孩子的人。”
宋宣的狠心还是出了自己的意外,连自个儿的子嗣都能下手,想来也是个疯子。
“可欢儿不喜欢她的存在。”
宋宣一脸的温柔蜜意,仿若愿意为了言欢的愿望不惜一切代价的遵从一般。
“但愿今晚的结果不会让我失望。”
言欢不是个大度的良善之人,对敌人的仁慈便是自己的凶残。何况自己与言晴之间的赌局从一开始便是以生命作为代价。
莲花步正要往外迈开,手腕也忽地被宋宣扼住,
“你要干什么?”
言欢冷脸一转,几分讥讽的含笑威严便端在两腮的胭红上,头上簪着的金步钗摇更是微微晃动,仿若为她增势一般。
宋宣松了松手,随而将修指覆在身后,
“你今晚作的诗很好,母妃也应该很是喜欢。”
“王爷与我所说的便是这浪费时间的闲话?”
言欢脸上的神色微显不耐烦,眼看着献礼的时间便要到了,她可不想为此耽搁惹人怀疑。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王爷?哪怕叫宋宣也好。”
宋宣的眼里充满了些许哀怜的真心实意的恳求,言欢对自己的态度也在意料之中,曾经的利用所造成的伤害,也不是靠一两件事儿,三两句话所能够平复的。
只要她愿意给自己机会,那么一切便都有挽回的可能。
怎么这两个男人说的都是同样的问题,莫非都是征服欲在作祟。
言欢的确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一问题,面儿上只是淡淡地说道,
“咱们走吧。”
回到了宴会上,献礼的环节也快要开始,在场的王公贵侯也酿足了接下来敬语的情绪,以期待接下来所献能够博皇上一笑。
“老七,还不快将准备半年有余的礼物呈上?”
舒妃杏眸微转,殷切的期待从妩媚的眼角丝丝流出,余光更是含了几分娇意与皇上来了个眼神传递。
“哦?准备了半年有余?”
皇上对舒妃的那点心思也很是了解,她平日里的温柔小意也让自己很是舒服,所以也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儿与之配合。
“是啊,先前听他府里准备的人说了几句。臣妾本想提前替皇上看看,可老七硬是不许,说怕臣妾与皇上提前告密,破了礼物的惊喜感。
这不,这两个月为着此事,臣妾的心里也直痒痒。”
舒妃柔中带笑地说着,两旁的珍珠耳坠也闪着别样的光芒。
“儿臣献给父皇的是一幅万寿图,祝父皇圣体安康,万寿无疆,也祝来年我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这幅万寿图以月白色为主色,另用红,金,蓝,绿等色丝线及金线缂就,繁丽之中不失淡雅。缂出大小金龙七条,形态各异。且有五彩流云相嵌,枝繁叶茂所衬,大气豪放中不失典雅细腻,尽显皇家威严,美不胜收。
“好,老七,你有心了。”
皇上八字浓眉掠过几分淡淡的愉意,泛红的润泽面色皆是满意。
贤妃看着舒妃脸上堆满的得意,心里气的看多她一眼都觉着恶心,但面儿上依旧勾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老八,到你了。”
“儿臣献上的是一幅山河图。”
它用现实主义手法,全景式构图,生动细致地描绘了北宋王都开封汴京时的舟船往复,飞虹卧波,店铺林立,人烟稠密的繁华景象和丰富的社会生活习俗风情。
皇上也从画卷中看出了宋宣的暗示——
多次出现的空无一人的高台,这暗示着城防需要加强。
税务局则是体现现下重商轻兵的现象。尤其是那大量的船只,更是讽刺商人在恶意屯粮,酒旗招展,则讽刺宋朝人人都是酒鬼。
看来这老八现下对自己的管理很是不满。
“妙哉,来啊,赏黄金百两。”
皇上面儿上说着赏赐,但眼眸皆是精厉的沉意,贤妃伺候他多年,自是知道宋宣画卷里的别有之意惹怒了皇上。
可如今,他不愿意明面儿上说,自己就算想给宋宣求上几句情也无从下手。
“言欢姑娘,你一直盯着这幅山河画,看来很是喜欢。”
皇上的声音偏冷沉,眼眸看着言欢的光芒也酝着几分咄咄的不善。
“盛世为皇上所创,诸漏为皇上所治,言欢一时殿前失仪,求皇上恕罪。”
言欢的话则是变相地为宋宣开解,暗示他没有忤逆皇上之意,反而心中装着天下,冒着触怒圣颜的风险,也要忠言谏之。
同时,更是暗讽七王爷献的万寿图虽有讨好之意,但圆滑伶俐,心中只装着九五至尊的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