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言欢花眸盈盈放亮,娇脸上布着的真挚让言三爷一下想起了自个儿从前与言欢的相处——
虽是有利用之心,可不觉间,到底是对这侄女有几分真情流露的疼爱。
今日闹至这一局面,她的态度有别于前段日子,想来也是有些问题。
“胡说,三叔昨个儿贪睡,今天起迟了,你怎么会看到三叔一早便出了门?”
言三爷对言欢眼里还是有着几分宠溺的嗔怪,有来有往的态度,终究还是要将场面话给撑起。
“可大哥比您来的早,先前他问府里的人,也说您早就出府。”
晶莹的眸光向言武面儿上一转,言武到底还是看到了言欢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袖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攒了攒,往昔的情意似乎也被心中的一分疼痛所生生揪断。
“欢儿说的没错,父亲,您今早确实提前出了门,三房里的下人都是这么说的。”
言武视线稍沉,晦色的冷脸依旧显着几分不经意的淡漠,分明的棱角却也无意间微微下垂。
言三爷终究当了言武快二十年的父亲,这点细微的举动,他还是能瞧出其中的不寻常——
幼时,言武犯错,因性子倔强,嘴上从不肯承认。但言三爷知道他心里是个明事理的人,且吃软不吃硬,不多加的苛责,反倒会让他心生愧意,有所反思,并且棱骨微垂地倾听自个儿意见。
后来进了军营,上了战场,厉了血性,言三爷就再也没见过他棱骨微垂之举。
此刻,武哥儿的愧意到底从何而来?言三爷心头生出不良的预感,可他终究想不出,或是不敢相信......
“武哥儿,你向来下了朝,都爱回房睡个回笼觉。想必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
言三爷声音突然放缓,脚步携沉向前,眼间也多了几分颓丧且不解的褴褛。
“今日没有睡回笼觉。”
短短几字从言武的薄唇掀出,他却觉着自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耗尽,胸膛里跳动着的心,好像也要停止。
“言三爷,您还是好好说一说今个儿的行踪。牢里接连死了两个人,皇上绝对是会严查此事。”
李煦幽幽地说着,寒峰眉眼皆是洞察人心的审视。
言三爷思绪半晌也没反应过来,为官多年,被人设局的事儿也遇上不少,可今个儿被儿子摆局,那还是头一遭!
他分明能感受到言武内心的隐忍——难不成是受到了多方的威胁?亦或是被李煦抓住了什么致命的把柄?
言武性子虽冷,但打心眼里还是个孝顺的孩子。这点言三爷还是看的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言武绝不会这样做,哪怕是他的性命受到威胁。
除非是夫人和曦儿被李煦一方所控......对了,或许真的是夫人......最近见不着夫人,武哥儿总说她抱病......现下想想,或是不知所踪地被人的控制。
贾大人此刻的心情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李煦方才的话无不敲打着自己,现下,无论,他愿意亦或事不愿意,生疑亦或是不生疑,言三爷都必定是凶案的主谋。
京城里上位层的不少人都瞧不起言府这般末等勋贵,还说要是没有言武征战立下的军功,恐怕便连勋贵二字都不能称上。
现下,贾大人想来,言府是最懂得隐藏的一户人家。言安侯的中庸到底真的是因为平泛之资,还是大智若愚,不想置于风口浪尖,这才隐居幕后,让言武一人独撑?
总之,近来遇上言府的几起案子,贾大人几乎都没有断案的主控力,完全是无可奈何地被操纵者牵制鼻子走。
为官的悲哀有时莫过于此。
“还有,这封信,你可认得?”
贾大人将信交由言三爷的手上,眼里掠过几抹明不可见的哀凉,可面儿上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个清楚。
入目的字体还是让言三爷诧异了一番——仿自个儿字体的人技术实在太过高超,如果信的内容不是现实中没干过的事儿,而是一篇誊好的古诗词,放置于自己平日里所誉的诗堆里,恐怕也察觉不出是他人所为。
“字迹与我基本一致,可信的内容不是我所写。”
言三爷语气含了酝了些许漠然,幽眸却渐渐泛起了光泽,
“今天我的确是提前出门,到的地方为八王爷的府邸,八王爷可以为我作证。”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想着宋宣能搭救一把。早在尸骨案被暴露的时候,宋宣就有将他作为弃子的想法。只不过,那时动手容易惹人生疑。
一个对皇位有执念而且志在必得的人,又怎么会容忍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惹麻烦上身。父亲到现在连这点都想不透,他实在是蠢。
“既是如此,你们两个,派人到八王爷府上传个话,询问言三爷今个儿是否有去过。”
“是。”
刘侍卫和王侍卫身子一抖擞,便飞奔着跑出去,心里却暗暗地希望,求证出来的结果是言三爷没有去过八王爷府。
否则看管的牢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要是连凶犯都没有抓到,恐怕头上的脑袋还真是不保。
慕成雪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信是宋宣所给,言三爷又找宋宣去求证,逻辑实在是说不通。
除非,言三爷成为了宋宣的弃子,言三爷还不知情。
可这样一来,此事又与言欢有什么瓜葛?
实在是想不明白。
“既然现下言三爷的嫌疑最大,那咱们其余的人是不是可以先回去用膳?
折腾了一上午,也的确有些累里。”
李煦一面儿说着,一面儿打了个哈欠,惺忪的倦意似是真挂在脸上。手也自顾地牵着言欢,不等回答,便大步地向外。
上了马车,言欢才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开。
“戏演得不错,不过这回言武也算是和咱们彻底结下了梁子。”
素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气息也逐渐呼出。
李煦体贴地将言欢搂入怀里,并将她的手放置膝盖,而后帮她轻揉太阳穴,
“和他结下梁子是迟早的事儿,等言曦和言三夫人等言三爷被判了死刑,便可以将她们二人放出来。
在生死关头需要做舍弃的时候,终究是血缘占了上成。
不过言三爷在言武心中的份量也不小,今个儿言武都不敢直视言三爷,想来心里也是万分愧疚。”
“我总觉着这事儿还有宋宣的介入。慕成雪听到贾大人要派人至八王爷府上求证时,她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十分困惑。”
能借力将言三爷铲除,虽然在复仇的路上算是踢走了其中一个的恶人,可言欢知道,强大的宋宣才是后头最棘手的,何况这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赢,因为言武的针对性仇恨恐怕会让未来的路走的比原来更为曲折。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今早,慕成雪确实是去了八王爷府,所以宋宣的确在此插上了一脚。
可不知为何,今日言武所说,似也是一步步地诱着慕成雪按宋宣安排所说。”
李煦剑眉微微蹙了蹙,轻揉言欢太阳穴上的手也随之一顿,
“可言三夫人和言曦在我们的手上,宋宣应该没有足够可以威胁他的筹码。”
“若是将温子然和温凌天抓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言武性子虽然冷淡,外人看来狠戾决伐,但言欢却知道,他心头有装着家人柔软的一面,只是不轻易向外人露出。
否则,要是狠心些,他不可能不赶尽杀绝,将温子然父子从得知的一开始便除掉。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和言欢在一起交谈,李煦总能获得一些新思路。虽然很多事儿看上去都是自个儿在动用关系,但没有言欢的参与,说不定要走上不少弯路,付出的代价也会大上许多。
“对了,医学大赛的第二轮什么时候开始?”
按理说每十五天准备一轮,眼下也过了该要进行的日子,宫里却迟迟没有传出消息,言欢也是有些焦急,毕竟父亲体内的毒药还没有去除干净,龙阳须草的需要还是迫在眉睫。
“看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过完年以后。现下,宫里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一说到这点,李煦的剑眉又笼满了愁绪,镇阳王一家子的到来,他倒有的是办法去解决。
可父亲和母亲几日后的到京,倒真是让自个儿伤透了脑筋。法子用狠了,二老年纪大了,恐怕经不起折腾,可要是往小打小闹里用,他们也不会引起重视,仍旧干涉自个儿的婚事。
言欢余光微瞥,还是看出了李煦俊脸下藏着的心思,嘴上本想安慰些什么,可确实找不到能安慰到点子的话,也不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若此刻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不过手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对了,王尚书夫人和孩子现下如何?这些天,怎地也不见王尚书来找我们?莫不是他真是那重子嗣的人,死也要保住王修染?
可今个儿王修染出了事儿,想必,他不日内也会上门。”
“王尚书久不至门,恐怕其中没有重子的理由这么简单。像他这般行事谨慎,不肯走回头路的人,想必一开始放弃了王夫人和她的孩子,现下也没想过要重新拯救。
所以前几日,我已派人将王夫人悄悄送出京城。
放心,去处我已安排妥当,银两回头也会给足。王夫人厨艺不错,回头要是她愿意,便找人帮她开个小酒楼,自给自足的营生也算是个保证。”
李煦修指转至她的脸颊,含着几分柔意就着棱骨轻轻地摩挲上一圈,剑眉星眸间均是宠溺的甜意。
他知道言欢内心终究含着几分善良的柔软,只不过,她因自身的经历,出于某种自卫心理,在面儿上会坚决地否认。实则害怕,到头来好心之举惹来伤心背叛。
“谢谢。”
言欢花眸微闭,红唇向上一贴,心里的涟漪便漾开不少。
虽说这二字,她知道已经提过很多次,但实在是没有什么情感描述的词更比之贴切。
......
转眼新年将至,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腊药,锦装,大小门神,金彩,缕花,幡胜,馈色盆盒,五色纸钱,屠苏酒等等。
二房与三房因言三爷的死而彻底分家后,言二爷也被皇上削了侯爷的名头,但到底念在大义灭亲,又是曾经肱骨重臣之后,到底让他做了个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虽是个闲职,但面儿上也算过的去,总好过头顶上不带着乌纱帽。
言老夫人也在言二爷的默许下被李煦送回了老宅,她那娘家侄女柳丝丝当然也是一同前去,悔恨的泪水也算是流了一路。
无论如何,乌烟瘴气的一章总算暂时翻过,这个年一定要热热闹闹地过。
言欢和珍珠首先到药材铺买了大黄,橘梗,防风,白术,虎杖,乌头,甘草,金银花等制过年所用的屠苏酒,其寓意着屠绝秽气,苏醒灵魂,是一个过新年的好兆头。
“待会儿咱们再去买点儿梅酱。”
纵是买着药材,可手上大包小包的满足感,言欢还是不甚欢喜,脸上也盈着与街道气氛相吻的盈盈笑容。
“莫非是要做梅子饼?”
言欢上段时间心情不太好,且又忙着二房三房分家的琐事儿,小厨房几乎便没踏进去过。
现下到了新的宅子,所配的厨房大了些,可干净得依旧没有做饭的痕迹。
一想到小姐的巧手又即将烹饪,珍珠的眼眸又晶晶地亮着。
“不是,是用来做梅子味儿的屠苏酒。
往常,各府合家团聚时,女子,小孩在正月初一才会按着规矩喝上几口,其余时基本都不会再喝。
但屠苏酒里的大黄能排除各种污浊之气,推陈置新;白术可健胃,利水,解热,久服能轻身延年;橘梗可补血气,去寒热,祛风痹。总而对人的身体大有好处。
平日里爱美往面儿上捣鼓些脂粉妆容纵然可以锦上添花,可要是皮肤底子不好,衰老之姿还是会逐而看出。
因此,只有将身体养好,面色才能红润通透,使用玉容膏一类的护肤品才能更相得益彰。”
起先言欢所讲的药理,珍珠只觉听着直泛困,可后来,听着这还与肌上的容颜紧密相关,她脸上的表情就立马变得认真许多,混沌的大脑也逐渐清楚地记下言欢所说。
“小姐,你可真厉害。今年梅子味儿的屠苏酒,我可一定要多喝几杯。”
言欢指尖微微点了点珍珠的额头,清冷的眸光也趁机幽幽后转,寻找那令人生疑的脚步,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好像被跟踪是自个儿的错觉。
“走吧,咱们到珍宝阁去买梅子酱。”
到了那儿,该遇到的人,终将是会遇到,想知道的答案终究会知道。
“好。”
二人步至珍宝阁时,却发现梅子酱都已卖光。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个儿有位夫人娘梅子酱全部买走,不如,下批货制成时,我预留出几份叫人往府上送去。”
珍宝阁的老板对言欢的印象极为地好,今日,她来这儿没有买到所喜的梅子酱,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眉眼一抬,偶然想起,厨房还有几盘刚出炉的梅子饼,欢小姐说不定也是好这口,
“欢小姐,不如里边坐,我让厨房先给您上盘热腾腾的梅子饼尝尝先?”
言欢还没来的及应话,后边果然想起了一句温雅却又疏离的声音,
“我这儿有梅子酱,欢姑娘要是喜欢,让丫鬟往府上取一遭便是。咱们也可以在厢房里坐着吃梅子饼所等。”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小女便谢过安南侯夫人。”
安南侯夫人也便是李煦的母亲,生于扬州,自然带着水土滋润的精灵秀气。饶是已是一个快及弱冠之年的孩子母亲,岁月倒是对她格外留情,似乎没有过多的残痕。
就连最容易看出女子年岁的脖子也保养的上好,几乎没有一丝折纹。
且今个儿,安南侯夫人上身穿着襟领对翻折的粉色蝴蝶襦衣,下身搭着乳白色的雪花折襦裙子,窈窕身姿,便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发间倒是无过多的装饰,只有一枚银钗琅珠翠穿插其中,简约中又愈发显出女子的水灵。
“欢小姐果然是个聪慧的丫头。”
温婉细眉向上一拘,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点在脂染的雪颊上,高贵且冷清的意味也漫漫散发。
直至坐在厢房里,安南侯夫人才微抿着茶好好地将言欢上下打量一番——
笼烟黛眉墨中带韵,清清花眸娟里流水,精巧鼻峰雅致动人,粉瓣红唇娇艳欲滴,果真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阿煦会被迷上。
“你是如何得知我为阿煦的母亲。”
弯弯凤眸里依旧瞧不清情绪,胜雪肤颊却浮着淡漠的冷清。
“从出府至珍宝阁,一路便有人跟着我。那人被我用余光瞥了好几回,虽然有下意识地闪躲,却没有因此转换察人的方向,由此可见这只是个来探听消息的。”
言欢抿唇微笑着答道,灼灼眉眼间尽是不避讳的光彩,甚至张扬着由始至终的自信。
安南侯夫人不喜这般锋芒过胜又不懂适时收敛的姑娘,慕成雪平日里虽娇纵些,可见着自己,总会放下身段说几句话好听的话哄自个儿欢心。
而眼下的言欢,明知道自己是阿煦的母亲,却依旧不肯示弱半分,被人顺从慣了的安南侯夫人此刻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语气愈发疏离冷淡,
“那欢小姐又怎么知道是我?京城里想打探你消息的人应该不少?”
“大约是生而知之的直觉告诉我答案。”
言欢不愿多解释,也不愿将话说个明白,红唇一勾,茶水便慢慢地映入口中,盈水秋眸也依然平静地看着安南侯夫人。
“好一个生而知之,看来你和阿煦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放在眼里。”
幽幽的语气从红唇掀出,雪脸上也漫上几分轻蔑的冷淡。
“长辈有问有答,尊重理应如此。”
言欢微微起身,素手优雅地为了安南侯夫人斟了杯茶,花眸饶是与之视线静对,也不起半丝波澜。
安南侯夫人心中的气儿却没有因此增长,反倒消减不少,似乎看见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不过,语气却依旧淡淡,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夫人抬举了。”
言欢见安南侯夫人眼里多了几分尊重,面色一转,也多了几分恭敬。
“既是个聪明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阿煦心悦你,我当母亲的不好过多阻拦。依着他的心意,让你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
但要按着规矩来,等成雪诞下长子后,才可将避子汤药停用。”
安南侯夫人背往后一仰,素手拈紧茶杯沿悠悠向嘴边递,视线含着几分玩味儿向言欢投去。
来京城之前,她便将言欢的事儿有所打听。京城里的草包名声,安南侯夫人是从不相信,一个能让王爷倾心喜欢上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是庸才?
接连让慕成雪吃瘪,偏生又让人找不出半分出错,手段也算是高明。
医学大赛所至的蝴蝶香受皇上赏识,今年的新年宫宴也可破格参加,亦算是有才。
可惜家世不足,性子居傲,王妃之位恐能担当。赐她侧妃之位,亦算是抬举。
也不知,她是否有做自己儿媳的福气。
“侯夫人说笑了,我没想着嫁入李府。”
言欢弯眉舒卷,玩儿的不屑盈盈而上,花眸清冽,不在意中又含着几分好笑。
被人这般满不在乎,安南侯夫人也终是动了怒,梨花面容一紧,
“哦?那你还与我儿纠缠。男人风流不过是桌上一笑,女子轻浮却是万人作贱。”
“是母亲错了,一直是儿子缠上她,欢儿并无答应儿子的求婚。”
墨色隽丝银袍嵌着威猛虎兽袭袭而入,珍宝翠玉镶金靴更是携着逼人的尊凛强势打破现下冷凝。
“红颜祸水,看来你终究过不了美人关。”
安南侯夫人眼里隐隐含着黯淡的失望,当着外人的面儿,不好显出悲伤,威严一端,冷傲亦是逼人。
“这般绝色美人,世间又有几人能抵住诱惑?不过,儿子正好幸运恰巧接着罢了。”
李煦弯笑应对,玩世不恭间,话锋依旧锐利,安南侯夫人被气的胸口直疼。
“欢儿都能在医学大赛上获得皇上青眼,钦点至皇家新年宫宴,真不知母亲为何还要百般挑剔?”
李煦私下一再强调,母亲有再多不满可冲着自己来,但不许暗自为难欢儿。
她本就是个心思沉重之人,于婚姻更是持着隐约的恐惧,现下母亲若再掺上一脚,恐怕这辈子真成了鳏夫。
“不是母亲挑剔,是你的心上人挑剔,一个侧妃之位还不满足。”
安南侯夫人本想数落李煦两句,可当着言欢的面儿,她始终不愿意明着落了儿子的台,气儿便直接转至言欢身上。
“莫非阿娘甘愿给人当妾?”
不懂得推己及人的着想,或是众多婆媳不和的根本。今个儿,不将母亲利己的观念扭转,言欢日后就算嫁入府中,恐怕也无安宁之日。
“你......你这儿子,我真是白养了!”
安南侯夫人面色泛红,指尖微颤指着李煦责骂,余光冷了言欢一瞥,终究是拂袖而去,李煦还不忘在后添上句,
“奶奶,也曾说过,父亲白养了,有了媳妇忘了娘。”
言欢倒没想着李煦真与安南侯夫人这般说话,心里的郁气也真是消散不少。
素手微伸,葱指拈着梅子饼往嘴里一送,嗯.....还真是不错。
“你倒是吃的挺香。不像别家姑娘一般,好好劝我回去安慰母亲一番?”
李煦轻掩房门,妖孽神颜微侧打量,玩笑意味漫尽星眸。
“我没有被打脸的习惯。”
言欢狡黠一笑,方才安南侯夫人脸上的怒意虽盛,眸底却不见半分诧异。李煦末至,还能添上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笑话。想来,二人在家也常是这般拌嘴。
“你倒是实诚!”
削指前倾微刮言欢胜雪颊容,不尽的笑意便于嘴角处肆意张放,尤为妖人。
“侯夫人回去想上一番,说不定还会觉着我才是当你王妃的最佳人选。”
第一百八十四章
言欢将手中的梅子饼吃完,帕子擦拭嘴角残渣,花眸便灼灼映向。
“此话怎么讲?”
李煦凑近了言欢几分,修指漫无目的地玩弄着她耳鬓的发丝,眼里多了几分生趣的期待。
“功高盖主,才会封儿作王。若是与慕家再作结合,恐怕皇上不是抱着让李家杯酒释兵权的希望如此简单。”
言欢压低了几分声音,眉目间的狡黠自信却是不减半分,灼灼花颜则愈发夺目。
“懂的还挺多,怪不得我的心都要被你牵着走。”
薄唇小酌,不尽旖旎一一漫开,壁上烛火也因羞涩摇曳几番。
言欢所说不是没有道理,皇上对李府的忌惮,朝内有眼色之人均能看出。否则这王位又怎会跳过父亲,落入自个儿头上。
古往今来,倒真甚少父亲是侯爷,儿子是王爷的例子。
“煦哥哥......”
缠绵不足片刻,熟悉的娇嗲嗲的恶心又漫上言欢逐而发麻的头皮,胜雪肌肤上的红晕也尽数消散,花眸一静,梨花隽容尽是冷淡。
“你怎么来了?”
浓眉微蹙,语气里尽是不耐烦,余光一扫,闲人勿近的尊凛也咄咄散出。
慕成雪倒没有像往常般无理取闹,脸皮一厚倒是端坐在李煦言欢二人对面,
“是李伯母告诉我的。”
敢情,安南侯夫人用的是这招?看来,方才她真是被李煦气糊涂。
“欢姐姐,咱们讲和好不好?”
浅浅笑容悬至梨花颊上,真挚乖顺中漫是虔诚。
“不好。”
言欢梨花皎容覆上冷纱,空灵清眸不含半丝温度。
这样姐妹情深的筹码,好不容易在先前的言府中,如今要是再来一出,她可真没这闲情。
慕成雪盈眸一润,浅淡忧伤便挂至两颊,纤弱可怜也涓涓溢出,
“煦哥哥,雪儿知道错了,求你让欢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委屈的小嘴憋成了个小球,难过的焦急更是随着指尖微颤,向前一倾,似是要攒住李煦的一角衣袖。
李煦鹰眸微厉,锐锋视线生生逼退了慕成雪不安分的双手。
从前还没觉着这丫头如此讨厌!只觉着是被家中惯怀的刁蛮小妹妹。
如今看来,却发现竟比草包更为愚蠢和不堪。
“你要真想被原谅,从此以后便离开我和欢儿的视线。”
李煦说着,长臂一揽,便将言欢圈入怀中,宠溺意味于星眸间点点辉映。
“阿煦说的对。”
红唇当着慕成雪的面儿便印了印李煦的鼻尖,素指更携着几分旖旎勾画李煦的脸部轮廓。
言欢想着慕成雪的伪装大概也要破功了。心思狭隘却又不懂遮掩的人,就算有人指导,也不可能心性大变,专于攻术,绣花拳腿的假模假式终究不过云烟。
“你二人不知廉耻,言欢,快放开我煦哥哥。”
慕成雪看着李煦言欢你侬我侬的模样,镇阳王妃近日教导善忍的俘心话语也被愤怒抛到耳后,冲动不可抑制的潮红灼灼地烧着胜雪肤颊,手更像失了心志的疯子,张牙舞爪地向前扑腾,似要将言欢挂在李煦脖子上的手生生拽下来。
“慕成雪。”
阴冷的霾声从薄唇一掀,覆着怒意的手便狠拍了一掌桌面,波浪纹般翻涌的裂纹徐徐向前推出。
慕成雪到底是惊了惊,胸口一震,手也颤了回去,可对上言欢那双清冷的视线,心中的火焰还是由由漫起——
她凭什么这般清高自傲!她凭什么可以拥有李煦的宠爱!论样貌,言欢与自己较之不及;论才情,自己可是扬州第一大才女,她在京城不过是人人嗤之以鼻的京城草包,就算医学大赛上因蝴蝶香获得皇上的青眼,那不过是侥幸,且谁知蝴蝶香是否真出于她手;论家世,自己是镇阳王嫡女,而她不过是闲职从三品的女儿......
想来想去,言欢都没有一样比得上自己,那煦哥哥如此喜欢她,莫不是因为言欢现出的假清高与对他的爱搭不理。
仔细想想,好像每回见面,言欢给李煦的感觉都有若即若离的疏离感,只有认可的话,才会上前迎合几句。
看来,母亲说的对,上赶子的女人,男人不容易珍惜,自己的性格如今也要变上一变。
“李煦,你再高傲,那日挨了我父亲一掌,不也是没敢还手?”
清冷凛人,指尖微攒而起,心却跳的厉害,
这语气应该掌握的度应该还算可以,威冷中又含着几分尊严。
慕成雪这路子也实在变得太快,言欢对她的厌恶感一下也消了不少,反倒觉着有些蠢的可爱。
可言欢知道,慕成雪的这句话倒真是触了李煦的底线。
“长辈打晚辈,哪儿有还手的道理。”
平平淡淡的语气从薄唇掀出,锐利的锋芒也不像先前那般逼人,幽眸却仍旧汪得似深潭,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
慕成雪心中一喜,没想到这招效果立竿见影,柳眉一挑,继而向上扬,
“上回,你将我推倒在地的事儿,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现下,我要你将她也推倒在地!”
几分伶俐的怒气由素指朝言欢一指,先前对慕成雪增的那点好感也都消了下去,但言欢也没有过多的生气,余光只是悄悄地瞥着李煦压抑至底的平静。
“好。”
精眸陡然一厉,修指捏紧利刃便直逼慕成雪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上微渗点点血丝。
“煦哥哥,我知道错了。”
慕成雪逐渐意识到李煦不是和自己开玩笑,脖颈上的肌肤被利刃越逼越紧,血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煦。”
言欢轻轻扯住他的一角衣袖,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温哄的意味——
对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吓唬吓唬也便罢,若真闹出了人命,便是与镇阳王府结下了血海深仇。
“别再有下回。”
五字如钢针般,针针扎入慕成雪的心底,覆着水雾的眸子亦是含满了惶恐。
慕成雪第一次在李煦的幽眸里见了咄咄的杀意,从前扬州贵府姑娘不敢慕名接近,慕成雪还以为她们胆子小,亦或是自己是李煦心尖儿上的人,因而才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如今看来,终究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们走。”
利刃收回,简单地用帕子擦拭了一番,邪魅的嘴角又恢复如常,对言欢勾起几分宠溺的意味,仿若刚刚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般。
二人出了街道,静默的氛围也一直持着,蓦地,言欢脚步一顿,攒紧李煦衣袖,将他拽至一旁,
“你看。”
眸光前随,果然见了老熟人言武的身影,他这是要往八王爷府上去,是投诚亦或是.....
“想进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李煦剑眉微挑,手心也覆住了言欢手里的温暖。
“我带你去。”
从前,她也进去不少次宋宣府邸,所以言欢知道哪儿处守备不森严,哪儿处最容易潜入内。
“看来,很熟门熟路?”
腰间一紧,喷薄的气息便覆着几抹酸味萦至言欢的耳边。
“是啊,要不怎么能带你进去?”
狡黠的睫毛微颤,灵动的双眸闪动着异样的别致。
手上的力度因思绪的分散而悄然一松,言欢便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脸上咧着几分嘻笑的讨好意味儿向李煦眨了眨眼。
有时,还真拿这小丫头没办法。不过是开开玩笑,眨眼又成了她掌控局面,自己居然还甘之如饴。
言欢牵起李煦的手便往八王爷府邸西北侧的小院处走去。
虽然这依旧有人守着,可巡逻的人不多,眼下言武又进府,这位置又靠近宋宣所召见的书房,守着的人应该被撤。
“咱们从哪儿进去?”
这儿虽没人巡逻,周围也没什么铺子,可城墙却比别处高上不少。自己一个人翻过去还行,但是带着言欢一块儿翻过去,恐怕容易暴露。
“从这儿。”
只见言欢将几块砖头扒开,一个狗洞似的口子便露出,看样子人只要趴着过,还是没问题的,但一股异味徐徐传来,这莫不是养马的地方。
李煦有些嫌弃打地看了眼那个洞,力臂灵巧地将其搂入怀中,薄唇覆在其耳边低语道,
“这养马的地方,就算咱们从这儿进去,其离宋宣与言武谈论的书房也会很远,路上重重设障之处恐怕比从正门进还要麻烦。”
一般人都会将谈论要事的书房放置府邸最中心的位置,而存在异味的马窖,则会放置府邸的偏僻之处。
言欢对此应深为熟悉,莫不是其中还有几分自己不知的玄机。
“宋宣的书房的确是在府邸中央,不过他真正与人谈要事之处便是靠近马窖的这个小书房。除了要卫,其余人基本不得知。
宋宣生性警惕,也不会让人把守此处。”
这个秘密还是前世自己无意间所发现,而此狗洞砖口,则是从前在里处想了点小法子而为之。
那时可不是用来探听宋宣的政治秘密,而是平日里他老说忙,自个儿想偷摸进去看看,宋宣是不是藏了哪位美人宠幸。
“行了,咱们快进去吧。晚了,咱们可就听不到要处。”
言欢知道李煦对那洞口有几分嫌弃,所以她让李煦先行进去。
扑鼻的马粪味儿进入口里,李煦一阵想要干呕退缩,可还没来的及行动,言欢便用脚将他的腚部往里揣,整个人便进入了马棚。
幸好地上没有过多的异物,否则李煦内心真的要崩溃。
“走,从那儿过去。”
言欢抿唇咧笑,灼灼颜华更盛灵致,小手柔柔地将李煦手里的温暖一牵,李煦心里的那点儿不满又被暖意的春风给化开,嘴角也上沁人的笑意。
不多久,还真听到些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血浓于水这四个字还真是说的不错。”
宋宣凛冽的唇音没有一丝温度,鬼斧神凿的脸却酝着几抹恰到好处的玩笑意味。
“上回,言三爷的事儿,我已经帮了忙,温子然,你也该放回来。”
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恳求,咄咄的殊死一博的杀人之意倒是冷冽而上。
“我知道,李煦那儿已经将言曦和三夫人放回去。
明日,将曦儿抬到府上,本王便立即放人。当初,本王答应,只要她将王修染解决,事成之后,便要将她抬到府上,做人可不能食言不是。”
想到那蠢妹妹又在其中掺上一脚,言武脑仁便觉着直发疼。有时候真觉着老天不公,给自己安排至这样一个不堪而又不忍摆脱的家庭。
人各有命,她要作死,也不可能次次护着。
“便依王爷所言,明日我将言曦送往府上,将温子然接回府中。”
言武脸上杀气依旧不减半分,幽眸微深,似有无尽的不屈倔强。
“好。”
宋宣露出满意的笑容,修指将泡好的茶端至言武跟前,
“尝尝,这是上好的密云龙。”
宋.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密云者,其云纹细密,更精绝於小龙团。
而宋宣所得又为贡品之上,特拿来招待自己,恐怕不只是言曦和温子然的交换这么简单。
“王爷,有话不妨直言。”
简单明了又不失果断,言武雷厉的风格依旧如上战场一般。
虽说这匹烈马孤傲了些,可好马亦是如此,若能将他召之麾下,储君之位便会容易许多。
“本王爱惜良将,现下达成同盟,日后登上皇位,你我二人未必不能谱写君臣佳话。”
“王爷言重了。”
言武委婉拒道,杯中的密云龙茶却是一饮而尽,幽眸中也覆上了令人难言的情绪,
“臣没有夺取天下之心,只愿与美人相伴。”
男人的直觉有时也如捕猎的雄鹰般锐利,宋宣脸色一沉,薄唇便抿出几分与气氛不相吻合的温语,
“欢儿可是你名义上的堂妹,何况三爷的死与她也脱不了什么关系。留如此佳人在身侧,将军莫不会被杀父之仇而日日扎眼?”
言武闻言,倒是笑而不语,幽眸静静地一深,含着几分恭敬的嘲讽看向宋宣,
“如若真计较杀父之仇,恐怕我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
话毕,言武躬了躬身,便飒而离去,拂走的寒意倒真让宋宣咧了几分笑意。
“这样的人恐怕留不得。”
躲至屏障后的韩滔冷色映着杀意狠狠地追随言武所离去的方向。
“我倒觉着蛮有意思,最起码李煦那儿暂时不用发愁。”
宋宣深望了韩滔一眼,转而与其一道往屏障后头走去,言欢和李煦也听不到更多的谈话。
“咱们走吧。”
言欢微微扯了扯李煦的衣袖,转而两人便按着原路返回。
“没想到,你在言武的心里还挺重要,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半调侃似的语气倒是含着魄魄的冷意,敢觊觎自己的女人,看来也是时候该收拾了。
“这也恰恰说明你的眼光好,不是?”
简单的一个反问又轻而易举地将李煦脸上的寒漠击碎,嘴角处噙着的无可奈何的笑意也含着几分莫名之意。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煦薄唇微勾,牵住言欢手里的温暖,便往季殇和珍珠所准备的相思船而去。
到那儿时,天已映着傍晚十分的潮红,江水涌起的人喧声倒是为这美景添上几分生意。
登上船头,江风虽然携着几分寒意,可朦胧的视线却因其而变得清晰,放眼的辽阔尽收于心中的豁达。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地儿什么时候找的?”
素手微搭栏栅,花眸里映多了几分愉意。余晖微映,侧脸的言欢明暗交加,捉摸不透的迷离美意更是多添了几分诱惑。
言欢同样在仔细端详着李煦,鬼斧神凿的面容亦是被神仙宠眷所致,不同的场景下,散着不同的魅惑俊美。
最难得的是,平日里那副对着别人凛意生傲又难以接近的幽眸,对着自己却有着百般的柔情于宠溺。
无论自己做的对亦或是不对,他心里的包容却时刻向着自个儿。
“我可不敢抢别人的功。这是季殇和珍珠特制的惊喜。”
李煦嘴角噙着邪魅不拘的笑意,修指牵过言欢手心的温软,一抹冰凉便涌上肌肤,剑眉一蹙,长臂便将她搂入怀中,
“咱们到屋内说。”
言欢觉着李煦的怀抱甚是温暖,鼻子一酸,在这渐黑的夜色,竟也多愁善感地流下一滴眼泪。
入内,暖色的烛光幔账便映入二人眼帘,月纱的轻窗也渐渐映着外边鳞光的夜色,浪漫的静谧悄然而至。
“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难成和韵诗。途路阻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男人望穿秋水,却因山水阻隔而无法见到妻儿。壶中酒饮尽却也无法集中精力写诗,因为回寄的信件还可能遥遥无期。孤寂的深夜于无奈中只能静静思念妻儿。
言欢对这般执着的相思很是感动,旁边恰有墨好的笔墨,凳子微移,素指便执笔有感而发。
李煦则安静待至一旁,欣赏佳人作画。
不一会儿,纸面色调一分为二,男女间不同背影也执立在两端,灼灼月色,恰好被一只飞过的大雁支离忧伤,各执而见的残月也恰至孤寂。
寥寥笔墨,虽无过多的景物相缀,但也不得不说,意境已是淋漓而达。
李煦眼里对言欢的欣赏之意都快要随着宠溺一齐溢出,言欢停笔之刻,李煦的薄唇便印至她的头心,磁性的诱惑声也盈盈浮在言欢的耳边,
“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技能是我所不知?”
言欢莞尔一笑,身子立起,微微伸了个懒腰,心里异是舒畅。
专心做某件事时,脑里所有杂乱情绪的都会被一一捋清,心底积压的尘埃也会有所释放。
“抱我去桌边儿用膳。”
饶是走上几步便可享用美食,可今个儿的言欢身子却因陡然的放松而显得特别的无力,想要慵懒放松的欲望也尤为强烈。
“好。”
李煦温柔地将言欢打横一抱,很快就将她抱至桌边的凳子上。可他依旧没有将言欢放下来的意思,而是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
“难不成,你要喂我吃?”
被圈在怀里的滋味更是显出几分惬意的幸福,李煦要真愿意这么做,言欢也乐得接受。
最近实在太累,太累,今个儿,她真的想好好放松一番。
李煦也乐得看言欢这副释放的模样,平日的她虽然也会露出笑意,可收放自如的警惕始终是由紧绷的神经所牵制。
她本不应该承受那么多,而应该像朵盛至极艳的牡丹一般,沐尽生活的暖阳与春雨,在人前肆意地绽放应有的光彩。
“对啊。”
薄唇掀出的二字酝着别样的暖意,嘴角上弯的弧度更具魅惑的色泽。
李煦骨筷夹起一块点缀些许葱花的红烧肉,放至嘴边轻吹了几下,且咬了一小口品尝,灼灼五官更具神采,
“嗯.....还真挺好吃,经营水润,肥而不腻,咸中所带的甜又刚刚好。”
“给我尝尝。”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的言欢迫不及待地便将剩下的筷子上剩下的大半块红烧肉咬入口中,肉的肥美鲜腻只于一瞬间暴露于皓齿间,幸福感瞬间又上升了三个度,
“真的太好吃了,再给我来一块儿,多沾点酱汁儿。”
小女孩独有的天真贪婪很快漫上言欢的弯弯柳梢,浅映杏眸也泛着灼目星灿。
未等李煦应答,言欢便夺过他手中的骨筷,斜侧夹起一块沾满酱汁的红烧肉迅速放入嘴中,又一阵浓郁的肉香味儿漫过唇齿间。
两肩微微觉着一热,只见李煦的双手便横过她的肩头,小心地将稍远处的汤盛在碗里,修指携着勺子向上微舀几翻,热腾腾的气儿更是攒着鱼肉的鲜香顿入言欢的鼻息中,
“这鱼汤应该也很好喝。”
汤面儿看上去有着诱人的腹白,勺子微舀,鱼腩的肥美便在烛火微映下若即若离地呈现着,言欢的手更像饿极了的小孩子般敲着李煦的手,
“汤应该凉了,快让我喝上一口。”
“好。”
李煦倒是很乐得这番照顾,剑眉星眸间皆是发自心底的愉意。
言欢小嘴可要触碰到美味的汤汁儿,窗口处便有外来的剑破凌厉而出,李煦剑眉一蹙,力掌便掀起桌子抵挡。
身子还未来的及向后闪躲,又一枝冷嗖嗖的箭破窗而入,直指言欢的胸口,李煦墨袍一掀,手臂便为其挡上。
奇怪的是,而后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饶是放才凌厉使剑之人也未见踪影。
言欢鼻子凑近李煦所受伤之处,闻了闻,柳眉一蹙,清明的眼眸掠过几分疑惑,
“奇怪......按理说,方才那人直射自个儿胸口,分明是要夺命,箭头上一般都会放置毒药,以后备无患。除非那人,一早便知道,你会出手救我,且不想让你失去性命。”
“该不会又是慕成雪?”
这个女子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踏了自个儿的底线,就算年少时有几分情分,现下也毁了个干净。
“她舍不得伤你。”
言欢从柜里取出刀子,用酒精消毒后,便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研磨成粉末,待将箭整个取出时再把药粉撒上去,小心地用纱巾绕上几圈。
在无麻药的情况下,李煦即使有着疼意,嘴角也依旧挂着安慰人的笑容,额头上却不觉出了冷汗。
“怎么回事?”
季殇眉头一凛,手上提着的花灯也添了几分晦色的冷意。
今个儿李煦与言欢来这儿,他是知道的,自己与珍珠的到来,也是李煦的安排。
方才见着老板避而不见,他便觉着有些奇怪,可瞧着相思船边并无异样,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
“被人射了一箭,那人便莫名其妙不见踪影。”
言欢清冷地抬了抬眉眼,面儿上也显出了几分上位者的杀意。
“小姐,那你有没有事?”
珍珠乌溜溜的眼珠子打量了言欢好一圈,手甚至上前到处碰了碰,不料,却遭到李煦冷厉的视线,季殇见状,忙上前解围,将珍珠拉至一旁。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放心,没事。”
言欢弯弯眉眼向着珍珠了几分安慰之意,为了让她放宽心,身子直立,就着原地转上了几圈。
“阿煦,你心中可有可疑人选?”
季殇眉头依旧紧锁,长臂却不觉将珍珠护在怀中。
“京城得罪的人太多,一时间不知谁要给我示威。”
李煦剑眉微展,面色的戾气也消散不少,修指向前一握,便牵住言欢手里的温暖,
“回府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便能想明白。”
“等等,你今晚不能回言府,安南侯夫人特意让人来传话,让你今个儿回睿王府。”
季殇身子向前一迈,便截断了李煦前去的身影。
“不去。”
李煦搂过言欢的肩头扬长而去,萧瑟倒是没随影子而去。
“冲我发什么邪火,我又不是你娘。”
回过神来,季殇也有些不高兴地嘟囔几句,怀中的美人倒是挣脱了拥抱。
“天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珍珠的声音携着几分胆怯羞涩,可指尖一捏,走出屋外的冷风一吹,所有的理智便如数恢复。
自己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不如一早便断了念头。
“等等,我送你回去。”
走的时候,还不忘从床边拿了把雨具,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还真派上了用场。
“下雨了,往里躲着些。”
季殇不知为何珍珠一直在刻意保持着距离,伞却依旧含着关心往她那边倾斜。
亦或是,思绪觥筹间摩擦出了烦躁,珍珠面色也有些微冷,脚步一顿,便转脸对季殇道,
“季公子,我只是个丫鬟,你不必如此。”
莫非,她一直拒绝自己,真的如李煦所说是因为身份?可自己真的不在意,家里那边也会设法周旋,绝不会让珍珠受了委屈。
“可在我心里,你不是个丫鬟,而是......”
话还未说完,珍珠面儿上的冷蔑便将其给掐断,
“季公子,莫不是说心悦于我?”
珍珠眉眼弯弯地反问着,往日天真的小脸倒是莫名出现几分成熟的忧伤,
“我虽是奴婢,但也不随意被轻屑。”
她知道这般说话会很伤季殇的心,可珍珠只想和言欢在一起过自个儿的小日子。
珍珠觉着自己没有言欢的心智和勇气,没有办法成熟地周旋于各类人之间,她不愿意因为喜欢而让季殇为自个儿停留,也不愿意为了个男人而失了原有的纯真。
趁男女间只陷入好感,及时掐断,一切还来的及。
季殇撑着伞的手,指节凸起的尤为厉害,薄唇也抿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冷意。
珍珠所说可谓是伤到了心底,玷污了自个儿的人品。
但他面儿上依旧透着几分讨好意味,星眸里到底存着一分希望,
“珍珠,你莫不是对我存着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也没有,我只觉着你不靠谱。而且,我有了喜欢的人。”
珍珠着字强调着,饶是对着季殇愈发冰冷的视线,倔强的脖颈却没有因此而折低,反倒高高地昂着。
珍珠平日便忙着言欢转,能见的男子也没有多少个,莫不是,她喜欢上李煦?
“可是近日才喜欢上?可是和你家小姐有关。”
薄唇咄咄发出的二连问,一同带动手臂将珍珠的身子往一旁的墙壁上抵押,伞也半倚着壁面儿,雨水从季殇的耳根子流过,寒凉的意味更是添上几分。
“是。”
珍珠隐约明白了季殇所说之人,脖子一僵,到底昂首回答。
大概这样一个背弃主子,企图横刀夺爱的女子,季殇这类人物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可也不知为何,当话真随着理智脱口而出时,珍珠心里压这的劲儿,不但没有松,反而加紧了不少,甚至疼的有点窒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殇的语气更为厉人,手更是扼住了她的手腕,身子向前一逼,迫使她的身子贴紧墙壁。
他不相信珍珠是这样的人,可喜欢这回事,本就有些身不由己,如果将这份情感偷偷放在心底,以珍珠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还希望季公子帮上一把,将来要是当了睿王的侍妾,珍珠定会重谢。”
见季殇的心情逐步激动,珍珠知道自个儿的激将法有所用处,索性将其使狠一些,红唇向前一贴,几分调戏的玩味便亮在眸眼间。
这举动大概是出乎了季殇的意料,手一松,珍珠便将他的怀抱往外推了推,一个人随而暴露在雨里。
可没走两步,珍珠整个人的身子又被箍紧,被季殇有力的身子抵在墙壁上,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凛冽的声音寒得让人心惊,被雨水落湿的星眸更于一瞬间凝了杀气。
或许,这一直便是他本来的面目,平日纨绔对世事皆不在乎的模样只不过是遮掩真实的权谋罢了。
对于自己这一做法,珍珠觉着很是理智,红唇亦是学着小姐平日的模样,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直至季殇将手中的伞甩开,大雨又一次漫过身子。
......
“方才不记着拿雨具,现下倒让你淋了雨,待会儿回去一定要喝上几大碗姜水驱寒。”
李煦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和一个叮嘱女儿在外的老母亲。他本想脱下外衣给言欢挡雨,可言欢死活不让,甚至还用手一直挡在他的伤口上方。
虽然伤口终究是被雨水漫过,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光凭言欢的心意便够让人感动。
这时李煦背后却忽地猛受一击,灵敏的力臂也迅速反抓住未出鞘的剑,杀气的眉眼向上一抬,语气终究顿了顿,
“季殇。”
此刻的季殇五官紧绷,凛人寒意更是透着发红的眸子咄咄逼出。要不是那把剑为为出鞘,李煦真怀疑眼前的这个季殇是被易容。
“欢姑娘,你走开。”
话语刚落,季殇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胸膛又是一击,耳边珍珠承认的答案更如现下密麻的雨珠不断地扰乱着内心的焦躁。
李煦往旁边一闪,倒是让季殇扑了个空。很快,季殇横腿一扫,又含着几分冲意将李煦逼得往后退。
一旁的言欢揣测着季殇受刺激的缘由,眸光往周边一扫,却没有发现珍珠的身影。
莫非,珍珠出了事儿,被刚才那伙人给伤着?所以季殇才将气儿都发在李煦身上?
如果是这个缘由,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但这兄弟二人之间的事儿,她便不得不插手。
“季殇,莫非是珍珠出了事儿?
如果真是这样,当下还是救人要紧。”
言欢的话很快让冲动的季殇收住了手,他的身子却依旧充着凛冽的杀气,手上未出鞘的剑也微向上扬着。
“珍珠在哪儿?”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愈发不好的念头涌到脑海,刺骨的疼痛似乎也要钻心而来,脚步急得往前迈上几步,手一抓季殇,又问了一次,
“珍珠在哪儿?”
季殇的星眸空洞中又含着几分冷漠,岑薄的嘴角忽地朝李煦一笑,脸上又含着几分戏谑,
“都是因为你。”
随而便要转身离开,言欢的身影再次截在前头,
“她在哪儿?”
“放心,死不了,待会儿便会回来。”
季殇的剑眉依旧散着凛冽的漠然,深墨的幽眸也如一潭寒水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来珍珠对他做了些事情——
莫非季殇因为珍珠的拒绝便恼羞成怒,可他又不像心气那般小的人,且为何说一切都是因为李煦,实在是想不明白。
“阿秋....”
鼻子一痒,一个喷嚏便忍不住打了出来,浑身的凉意也幽幽地散着。
“咱们快些回去,都怪这季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李煦心疼地将言欢搂入怀里,脚上的步子也往言府中赶快了些,心里却依旧对季殇担忧得紧。
季殇很想像这般情绪失控,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又怎么会做出踩至他底线的事,而且还说这与自己有关,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步子刚至言府大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立于伞下。
李煦的顿步也让言欢回了回神,眼眸一抬,原来是安南侯夫人。
“阿煦,欢姑娘已经送至府上,你也该回自个儿的府邸。”
安南侯夫人身着绿玲珑月光绸纱裙,饶是夜晚,依旧闪着耀眼的辉芒,走起路来,窈窕的身姿也似如水流动,淋漓展现,让人看了生生挪不开眼。
“这是怎么了?”
当母亲的总能一眼发现儿子身上的异样,李煦肩头被雨水模糊的血迹终究是让安南侯夫人心揪了一番,瞥着言欢的余光便愈发不善。
“没事,一点小伤。”
李煦毫不在意地说着,搂着言欢柳枝腰的力度更是紧了几分。
“阿煦,你先回家吧,与安南侯夫人多日不见,也该好好叙叙家常。
否则侯夫人也该怪我不知礼数,隔断你二人的母子情分。”
言欢轻轻挪开李煦环在腰间的手臂,盈盈好看的眸间皆是柔和的善解。
李煦也听出了言欢的言外之意,对其像母亲的鞠礼离去也没过多的阻拦,只是在后喊了句,
“记得喝姜汤,今夜盖多床被子,小心着凉。”
言欢转头弯弯眉眼间笑了笑,示意李煦放宽心后,便打开门回到府里。
见儿子驻足痴望的模样,安南侯夫人的心便酸得不行,
“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也没见叫自个儿做母亲的多喝碗姜水。”
面儿上却将心里的苦涩一一藏住,反倒是带着几分嫌弃的埋怨道,
“还有没有些出息?不就一个姑娘,魂都被勾走了。”
伞却向李煦处斜了斜,让他的伤口避免淋雨。
“这可是普通的姑娘!是仙女......好了,母亲,咱们赶紧上马车,儿子觉着冷得厉害。”
“你啊......”
安南侯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儿子多受凉,牵着李煦的手便往马车走去。
“来,擦擦。”
上了马车,安南侯夫人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巾子交由李煦手里。
“母亲,真是细心。”
李煦笑意明动地咧着,面儿上的讨好之意又将安南侯夫人心里的那些不满消散了许多,
“那丫头也真是的,都下雨了,还让你就这样淋着。”
“不是没有雨具吗?再说今个儿也没乘马车去。若是停留在原地,还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到时,寒气浸了身子骨,母亲岂不是更着急?”
李煦继续嬉皮笑脸地打这滑腔,欢儿不在身侧,总要使劲给母亲颜面,好让她将心里的不满一一泄出来。
“怎么都说不过你?那丫头,我也算是看出来了,被你放在了心尖儿上。”
儿大不中留——
一向对女色不沉迷,且眼光又极度挑剔的阿煦若真喜欢上一个人,自是放在心尖儿上如同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哄着,不忍其受半点儿委屈。
“母亲最是了解儿子,所以这是接受欢儿的意思?”
嬉皮的打俏意味倒是含着几抹可怜巴巴的恳求,安南侯夫人一时竟也有些不忍,语气更是软和,
“母亲没说不让她进府,当个侧妃也算不上委屈。若慕成雪你不喜欢,将来给她个孩子不再宠幸便是。”
“若父亲说要纳个侧妃,您是否允许?”
李煦故作含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模样,修指却被安南侯夫人一把抓住,
“他是不是和你透露了什么苗头?”
要安南侯真敢这样,那便大剪刀伺候。
“父亲要纳个侧妃您都不许,何况言欢作为侧妃,还要容纳别的女人做正妃?”
李煦心平气和地将语句进行反问,也是在变相告诉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她的家世实在是......”
安南侯夫人柳眉微顿,杏眸对着李煦灼灼而挚的视线,半晌才叹了口气,携了几分无奈将话说出。
“莫非母亲觉着儿子要靠一个人女人争权?”
李煦的面色一冷,沉着的幽眸也泛着令人惊谧的波涛。
“也不单是家世,那欢丫头看起来是个性子顽烈的,小情小爱倒还有几分意思,可成婚过日子,便是细水长流地温柔以待。
你觉着自个儿有多少的耐心被她所耗?”
安南侯夫人了解自家儿子的性子,一味地强硬反倒适得其反,不如把理儿说看,给他时间好好想一番。
“可.......”
李煦还欲说些什么,安南侯夫人便握住他的修掌,语重心长地打断,
“你的婚事儿咱们先暂且不论。就算那言欢是个顶好的,你也总得给母亲一些时间去观察不是?”
安南侯夫人话及于此,李煦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急总归吃不了热豆腐。自个儿从中调和一段时间,让母亲逐渐发现欢儿的好,那也未必不是个法子。
成婚到底是两个家庭结合之事,只有老辈从心底接受,小辈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还有,成雪那儿,你对她态度也不能这般恶劣。就算没有男女情分,总归有儿时的兄妹之情。
母亲知道你要考虑言欢的感受,可咱们府与慕府交好如此多年,你也总该替父母考虑一番。
那日,你冲动将慕成雪推倒在地的事儿,母亲也无意间听闻,实在是过于冲动。”
为了个女人连面儿上基本的镇定都被人层层攻破,那不是变着法儿地向别人告诉自个儿的软肋?想到这儿,安南侯夫人便实在对难言欢生出好感。
“那您可知镇阳王打了儿子一掌之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什么?自个儿从小到大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儿子被镇阳王打了!
惊诧之余,安南侯夫人的脸色也掀起了片片愠怒,平日里温温地眸光也显出了几分狠戾,
“这样的儿媳妇不要也罢。”
慕成雪还未嫁入府中,镇阳王便敢这般将李煦不放在眼里,要是真成了一家,李煦还不得暗里吃亏变相成了小脚媳妇?
看着母亲变化多端的神色,李煦隐约知道镇阳王妃暗地里使的些内宅手段。
倘若,今个儿不与母亲交心,恐怕还真着了她的道儿。
“阿煦,镇阳王打你时,你就这般乖乖受着?”
知子莫若母,安南侯夫人也清楚李煦的那点小心思,眸里多了几分玩味。
“若是反抗,不就落了下成?何况,镇阳王本性如此,若不使计诱之,母亲又怎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李煦回答得倒是坦然,灼灼如玉的润脸上满是坦荡,仿佛所为皆是君子磊落的正义之行。
“你啊!”
安南侯夫人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不少,食指不由像幼时一般刮了刮李煦的鼻峰,再摸摸他的头,甚至还想将其抱进怀里,不过李煦身子侧了侧,终究是闪躲开来。
“母亲,我都多大了,你还这般对我?要让外人瞧了,说不定还会笑话儿子。”
李煦瘪了瘪嘴,修指将被拨乱的墨丝重新整理好,脸上皆是淡淡的“嫌弃”。
“我看谁敢笑话?你父亲到了这把年纪,每回被我这般拨弄,脸上都是笑呵呵的,府里下人所见,脸上也均是艳羡。”
安南侯夫人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脑海却是想着这么个俊俏的儿子以后要和另一个女人亲近,心里便怪不是滋味。
“夫妻之间,那是情趣。可我长这么大了,您还这般对我?外人看了,只会觉着我没断奶!”
李煦长大后便不习惯让母亲对自己所做的一些亲昵之举,何况,他也有点担心,日后言欢见会以此作为调笑的资本。
李煦可不想给言欢这般笑自己的机会。
“罢了,心里有的别的女子,终究是装不下母亲。当初就该生个女儿,免得到头来,养好的儿子被人夺了去,尽是一场悲欢喜。”
安南侯夫人有些委屈地酸道,头倚着素手,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余光却在偷偷地瞄着李煦脸上的神态。
“母亲,说的哪里话?不娶媳妇,哪儿里来的大胖孙子给您逗乐?”
李煦知道安南侯夫人喜欢小孩,所以尽挑些她的弱处进以攻破,
“你看,我生的这般俊俏,欢儿生的又那般动人,将来生出的孩子肯定也是绝世无双的俊俏!
想想那孩子祖母祖母地叫这您幸福感是不是十足?”
“你这臭小子,专挑我喜欢的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能见到孩子的出生。
那欢丫头是个不安分的,京城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你今夜受的伤十有八九都是与她有关。”
想着儿子的伤口,安南侯夫人方才对言欢的那点儿松动一下又冷凝在一处。
李煦听着这话,却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毕竟今日相思船上的事儿实在发生的蹊跷。
原先,曾想着是宋宣,言武亦或是镇阳王对自个儿的变相警告,现下听着母亲的话,说不定那人还真是冲着欢儿而来,剑眉一凝,脑里突然有个念头,
“母亲,来接我之前,您是不是和镇阳王妃小叙?”
“是啊,你怎么知道?”
先前听到镇阳王打了儿子的消息,这会儿提到镇阳王妃,态度也没从前那般热络,眉宇间更是显出几分淡淡的疏离。
“今夜儿子所受的上十有八九与镇阳王妃有关。”
几分屑意的冷漠浮上眉稍,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攒成一团,透着皮肤暴露在外的青筋也显着浓郁的怒意。
对上李煦不含玩味的锋锐视线,安南侯夫人撇除了儿子帮言欢甩锅的可能,语气也显出几分威凛的淡然,
“如何知晓?”
要真是与镇阳王妃有关,恐怕不但亲家做不成,还要成为仇家。打了儿子是伤了面子,可射箭刺杀,那便是伤了里子,触了底线。
“今夜镇阳王妃应该比往日待的要久,且临走时,或是提了句,夜深了,李煦还未归府邸,被女色所误,终归不是件好事。”
李煦幽眸微深,思绪灼灼而晰,薄唇微掀,语句字字勾起安南侯夫人的回忆——
临走时,镇阳王妃的确玩笑话地稍提了句,所说意思和儿子先前说的几乎不差,神色一淡,红唇冷然道,
“你继续说。”
“为的便是让您赶到言府,看见儿子英雄救美所受的伤,验证了镇阳王妃先前所提的红颜祸水。
至于,她不让您赶至案发现场,一来过于刻意,二来也怕蛛丝马迹有所发现。”
李煦见母亲神色凝着,杏眸微沉,心里想着她大概相信自己所说,既而分析道,
“射着儿子的箭,勾头上可是不含毒,且原本的方向是朝言欢的胸口击。”
想要一招致命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在利器上涂毒?除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刀剑无眼,倘若儿子的反应不够快,利刃所着之处为其他要害,那......
想到这里,安南侯夫人的指甲因气而生生折断了一根,眸光下至,指头的血丝也漫进了眼里,
“让成雪也尝尝这番滋味。”
......
身上简单沐浴一番后,言欢便一直在房门口等待,可是雨珠滚落地面的声音,耳边听了许久,眼前也没有珍珠的影子。
身子正要撑伞往外处寻,被雨水浸透的珍珠倒是现了身影,
“小姐。”
喃喃而无力的笑容到底是携着几分苍白,朦胧的视线也因哭肿的眼颊而愈发狭窄,双臂向前一张,便拥入了言欢的怀抱,低低的哭泣透着沙哑的无力。
“怎么了?”
珍珠愈是这副模样,言欢心里便愈是着急,可方才仔细打量过,珍珠回来时的衣裳依旧完整且与白日所穿相同,想来也没有遭到侵犯。
那么按着季殇的态度,珍珠伤心所至的原因应与他有关。
“是不是季殇欺负你了?”
言欢小心翼翼地用言语试探,可提及季殇二字时,她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僵了僵,随后湿漉漉的发丝划过自个儿的脸颊,
“小姐说笑了,季公子为人大度,怎么可能和我一个小丫鬟过不去?”
珍珠不愿让自个儿的事儿影响到言欢的心情,因为她知道小姐现下要处理的事儿还有许多,自己能提供的帮助便是不再添麻烦。
言欢的心弦却莫名疼了疼,尤其是珍珠脸上盈着的伪笑,那该是多深的痛意才刺激而成。
第一百九十章
想到这儿,言欢便有些没由来地护短,生起季殇的气儿。
好好的一个姑娘,才和他接触没多久,便一连被气了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看来自个儿早先的判断有所失误。
“先去沐洗一番,有什么委屈,暖了身子,咱们再谈好不好?”
言欢的声音很是温和,弯弯眉眼间竟然出现了几分母亲宠溺孩子的柔意,珍珠受伤的心更是化成一潭水,泪珠如一颗颗断了线的豆子般从眼角处落下。
“小姐,谢谢你。”
珍珠吸了吸鼻子,终于强忍住悲伤,将一句话完整说出来,转而到沐房浴身。
躺在都是玫瑰花瓣莹润的热水里,珍珠心里的郁气儿也消散了些,面儿上的泪痕也与水中热腾腾的气儿融为一体。
想着今天季殇那不敢置信而又携着几分失望的眼神,珍珠的心又开始抽痛,莫非自己真是喜欢了她?
可一个丫鬟和一个公子终究是不可能走到最后。
季殇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有着卓尔非凡的雄谋才略,而自己不过跟着小姐学了几分小聪明,真要遇了事儿,恐怕仅有的那点儿智慧也怕是用不上场面。
最关键的是,自己害怕季殇不过是一时贪鲜而追求自个儿,到头来,用心接受了他,却只随着季殇心底的腻味儿,而伤神看着一个深爱的背影离去。
珍珠小时候便是被父母所抛弃,转而又进了两户人家,这才到言府。
虽然只是些儿时的零星记忆,可是被抛弃后的彷徨和无助,每到深夜还是会涌上心头。
平日里虽然乐呵呵地像个傻大姐一般,那是珍珠也告诉自己,遇到小姐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过去的悲伤也该有忘怀的时候。
但遇着季殇所给的美好,珍珠便有些避而不及,她总觉着这份幸福奢侈到不属于自己,她害怕拥有过后便忍不住不放手,也不愿意心被掳走后,生活的色彩便要因为一个男人的态度而左右。
珍珠也知道,今个儿的季殇有些无辜,是因为私心的自我保护而伤了他,也知不该用睿王作盾牌而伤了他和睿王的情分......可是......可是......
“澡可不能洗太久,皮肤泡水久了便会起褶皱不漂亮了。”
言欢笑着走进来温声提醒道,手里还拿着质地偏柔软的云巾,擦在肌肤上很是舒服。
对了万一喜欢睿王的事儿让小姐所知道,那可不是伤了她的心?
不行,不能让小姐对自己产生误会。
“小姐,其实,其实......”
犹豫了半天,珍珠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害怕将事情说出来,小姐便会将它告诉睿王,从而季殇也会知道,那么夜里所做的一切也算是白费。
“你要不愿说便不必说。”
思绪还没整理清楚,便要将事情说个明白,想必小丫头的心头又会犯痛,这又是何必!
“没有,其实,其实我不喜欢睿王,无论小姐从哪儿听到传闻,都要相信珍珠,好不好?”
蒙着水雾的眸子闪着真挚的诚意,小脸被热气哄得红红的,却也有几分焦急划过。
“好。”
言欢被珍珠说的一团雾水,脑子里的思绪还有些理不清楚,但对珍珠的人品,心里却是实打实的相信,
“傻丫头,赶紧出来把衣裳穿好。”
转过头去,言欢的眉宇便是弯弯蹙紧,想着季殇和珍珠二人间的矛盾与李煦之间的联系。
........
慕成雪昨日在李煦那儿受了委屈,一早便跑到镇阳王妃那儿哭诉,
“母亲,您可赶紧让父亲到皇上那儿请旨给我和煦哥哥赐婚。”
哭的梨花带雨的憔悴样儿,镇阳王妃看了也很是心疼,不过面儿上硬起几分宣冷,
“靠赐婚终究是留不住男人的心,所以你还是得将自个儿的性子改一改。”
镇阳王妃知道以女儿一贯娇纵的性子听了这话,心里自是不舒服。可现下李煦的心已被言欢所掳获,女儿若还想嫁与他,就得暂时地放下身段去迎合与讨好。
“可我改了煦哥哥也不喜欢......呜呜.....”
慕成雪委屈得更似厉害,身子也像小猫一般,软儒儒地躺在镇阳王妃的怀里,不过手还是很小心地在床上撑着,避免压到她的腹部。
“说说,改成什么样儿了?”
镇阳王妃一贯凌厉面儿上也浮出了几分笑意,素指更是携着宠溺柔柔地抚着女儿的肩头。
“昨个儿不像从前那般仰慕讨好,学着言欢那般端出爱理不理的态度,甚至拿了父亲打煦哥哥的事儿来作由头,可.....可.....煦哥哥居然用刀子抵在我的脖颈上,脸上浮着的凛意有着不容置疑的杀气。昨个儿女儿要再说一句气人的话,恐怕今天母亲见到的便是女儿的尸首。”
慕成雪越说越伤心,想想昨个儿李煦对自己所做之事儿,便觉着他凉薄得好生厉害!
可这一切都是言欢所致,定是煦哥哥一时被迷了心智,听了她的蛊惑,才会这般行事。
“糊涂!”
镇阳王妃面色一凛,侧了侧身,便携着几分怒意对上女儿的视线,
“男人最重面子,何况是李煦这般年少有为的骄子,你怎可拿你父亲去要挟他?
那日你父亲你们父女俩所为已是冲动,如今你又在此事上雪上添霜,你们父女俩是不是想气死我?”
看着慕成雪这般不成器的模样,镇阳王妃也隐隐有些后悔从前的不严厉管束。以前还想着李煦是个心思沉稳,对女色无过多迷恋雪儿跟了他日子总差不到哪儿去。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言欢,将李煦的心整个虏了去。
昨个儿他对雪儿起的杀意想必也有了几分想与慕府分道扬镳之意,如此看来......事态比原来所见,更为复杂。
余光瞥至慕成雪脖颈上的一圈刀印,虽然被粉给盖住,可是隐约还是能瞧仔细。
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被王爷知道,否则一冲动,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儿来。
“雪儿,母亲告诉你,若还想嫁给李煦,这两日尽量待在府里别往外走动,特别是别与你父亲所见。
否则,脖子上的刀印,你父亲要知道是李煦所为恐怕会更加生气。”
“难不成,女儿受了欺负,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跟着忍气吞声。”
雷鸣般的厉声一劈,门也被黑郁的气息冲开,镇阳王也是刚来,恰好听到慕成雪受伤的话,浓黑的剑眉也盈起了阵阵杀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镇阳王妃,只觉着头疼得厉害,身子一起,面儿上还是堆了几分讨好的笑容,
“李煦想必也是少年方刚,冲动所为,何况雪儿的确说了伤他自尊之话,所以,这不过是两孩子嬉闹罢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未曾听闻以性命取之而为嬉闹之事,他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镇阳王越说越生气,想想自个儿好不容易混到了这番地位,到头来却要被一个一手扶持起来的毛头小子打脸,那可是莫大的耻辱。
慕成雪欲张嘴说些什么,镇阳王一挥衣袖,便冷脸道,
“你先出去,我和你母亲还有些话说。”
镇阳王妃看了看镇阳王愈黑的脸色,玉手推了推慕成雪的臂膀,
“还不快到珍宝阁去选几件漂亮的衣裳。没有几日,皇宫里的新年宴便要到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尤为加重,似是若有所指。
慕成雪一时虽还没想明白,但终究是按了镇阳王妃的意思去,向镇阳王鞠了鞠礼后,便携着婢女到珍宝阁。
镇阳王妃则忙着在房里柔意安慰,玉手端着杯热茶浓情笑意地伺候着镇阳王,
“王爷也莫要着急,雪儿自来是个心尖儿高,眼光高的姑娘。那李煦卓尔不凡,的确在少年中颇有诚谋,未至弱冠,便越了父亲被皇上封为异姓王,那在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例子。
骄子难免有几分脾性,若行事沉稳,一点儿破绽都让人寻不出来,妾身倒不敢让雪儿嫁过去。”
镇阳王妃知道镇阳王先前的生气一是在于李煦落了他的面子,二是因为雪儿身为王府嫡女,却连个从三品官的女儿都斗不过,日后恐怕以堪大任。
因此,明着话挑出来说,镇阳王心里的火才有可能消去。
“你说的也并无道理,可那李煦的性子未免太傲了些。还有那言欢,小小年纪便能让父亲护着,哪怕让其失去侯爷之位也在所不惜的姑娘,恐怕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黑角色。
爱妃可曾知道,在一场花会上,八王爷和李煦都当着众人的面儿有明娶言欢回去作正妃之意?”
镇阳王浓眉的蹙着的火气虽然淡了些,可随着思绪的渐入,忧愁又笼上了眉间,脑仁疼得厉害。
镇阳王妃服侍镇阳王多年,察颜观色最是厉害,手心柔柔地往他太阳穴处一放,体贴的舒服之意便即刻涌至镇阳王的眉心,嘴角处也勾出几分惬意的笑容,眼眸一亮,随即用厚掌覆着她的玉手,
“爱妃最是有心,只是如今有孕,还是莫要过多操劳。”
镇阳王妃杏眸微点秋水,盈盈笑意酝在两侧的雪脂肤容上,动人心弦的酒窝便散着几分独有的风韵,
“妾身谢王爷关心。不过王爷要真想让腹中的孩子也宽心,莫不要成天蹙着眉宇。
若爷都蹙着眉宇,那天下之人可不要哀叹连天。”
镇阳王妃多年来获得镇阳王的宠爱不是没有道理,住持府上的各项事务能显出当家主母的雷厉风行,可在房里伺候镇阳王,又不像别家的正室那般中规中矩,眉眼含涩的妾室般伏小做低,也可自成一派地一一施展,让镇阳王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
就算他偶尔出去尝个儿别的新鲜,但以色相呈之的美人终究是过眼云烟,承不了盛宠,唯有内外兼修之人才可与之携手同行。
镇阳王妃给镇阳王的感觉便是如此。
“爱妃的嘴还是这般的巧!”
镇阳王笑着将唇贴在她白嫩如玉的手杯上,眸里的宠溺之意更是随着下巴须着的一小攒须毛一颤儿一颤儿地动着,欢喜之意不甚浓眷。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雪儿所嫁之人不一定为李煦?”
镇阳王眉眼沉了沉,声音却依旧温和,两侧的脸颊上也覆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王爷的意思是......”
镇阳王妃心里略有迟疑,娇脸上虽适时地覆着几分揣测的疑惑,但眸里依旧是顺从的柔意。
上回李煦将雪儿推倒在地落了王爷的面子,如今又用刀片直逼雪儿的喉颈,镇阳王妃就知道王爷对李煦有所不满,没想到这么快,便连雪儿的婚事也将其剔除在外。
“雪儿是咱们的女儿,嫁给一个权倾天下的男人,终究会有不尽的荣宠。
何况这样的男人心装天下,对女人的宠爱也会雨露均沾。”
镇阳王握紧镇阳王妃的手,循循善诱的温和似是一个柔情至极
的男子。
“王爷的意思,是让雪儿进皇宫?”
当今皇上已过不惑之年,七王爷与八王爷也快及弱冠之年,雪儿嫁入皇宫就算能生出皇子,恐怕其还未被封上亲王,皇上便已驾崩。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雪儿嫁入其中。
想着,想着盈盈的泪水便漫上眼眸,胜雪的芙容也多了几分柔弱的憔悴,
“王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舍不得让她进宫,让那堵宫墙阻断母女二人相见的缘分。”
簌簌的泪水有着梨花带雨的浅娇病态,让人看了不甚怜惜。
“爱妃,你想到哪儿去了?”
镇阳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地泪水,语气更为宠溺备至,
“我怎么可能舍得女儿嫁给一个老头?不过有朝一日坐上那风位,总会有着十里红妆的无限荣宠。
本王瞧着那宋宣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宋宣?那也是个人中龙凤,生的风流倜傥,且才华出众,更有着领兵打仗,横扫千军的勇猛。
可他先前在花会上不也显着对言欢的求娶之意?
“王妃莫不是担心宋宣和言欢的那点儿传闻?”
镇阳王笑意更浓了几分,力臂将镇阳王妃搂入怀中,胡须更是颤着几分不可捉摸之意。
心思被戳破,镇阳王妃索性脸一红,嫩手象征性地敲打了一下镇阳王,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王爷。”
娇羞的声音却未使深沉的花眸扬起一些暖意,镇阳王妃的思绪反而更为繁冗。
“可如今,晴娘子,宋宣待她也是极好的。我瞧着不像爱屋及乌的意味。”
镇阳王沉着的声线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暗示,镇阳王妃仔细想想,很快回过味儿来——
王爷的意思是说宋宣不像李煦那般死脑筋,只赖在一个女人身上,雨露均沾平衡权势的胸怀倒有几分帝王之风。
“要说曦娘子,宋宣用她来牵制言武,还在情理之中。可晴娘子却无父无母,妾身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
镇阳王妃声音软糯,脸也愈发埋进了镇阳王的胸膛里,小女人的娇柔意味十足。
“我瞧着,那晴娘子倒像个有手段的,何况言大爷当年一战的尸首却是容颜尽毁,谁知会不会有什么遗漏?”
镇阳王精眸深了深,抚着王妃纤柔墨丝的手也是一顿,嘴角亦是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可言大爷战死那年,妾身仔细算了算,宋宣不过还是个稚儿,应该还无法密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镇阳王妃对镇阳王甚是了解,无七八成的把握也不会将猜想说出来。
“贤妃母族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
镇阳王微顿的修指又重新撩拨起镇阳王妃的柔发,嘴角更是噙了征询意味的笑容,
“不知爱妃觉着本王方才提的意见如何?”
若有了自家的助力,宋宣成为九五至尊的可能性亦是更大,雪儿戴那令人望而不及的凤冠也是件让人从心底由衷羡慕的事。
但眼下,看着雪儿对李煦一往情深,真将她逼急了,终归伤了母女情分。
“王爷能否再给雪儿一段时间,若那李煦果真无意,爱妃自是听王爷的。”
饶是从心底愿意宠溺女儿,但若真不顾尊严,全然抛下脸面相嫁,想必王爷也定是不愿。
眼下只能凭着几分体面的尊重和宠爱换取一些让李煦回心转意的时间。
倘若到头来还是无疾而终,只能说是有缘无分,愿不得别人。
“好。”
镇阳王柔情蜜意地抚了抚王妃的腹部,终究是愉意应允。
.......
“季殇.....”
一连好几天季殇都对自己避而不见,李煦也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顾季府小厮的相拦,还是径直闯入内。
“让睿王进来。”
季殇淡漠地说着,削冷的面容迎着夺人的峻凛,身着的一袭墨色云边银丝锦袍也显出几分黑压的沉稳。
“下官拜见睿王。”
一丝不苟的礼数,冷漠疏离的言语,李煦甚少见过季殇发这般大的火。
“季殇,你我兄弟真要如此说话?若我有哪些得罪之处,好歹也说个明白,不枉我与你交好十几年。”
李煦耐心灼灼,脸面儿上并没有因为季殇的故意疏离而生出几分怒意,反倒多了几分胶着的真挚。
可这事儿李煦不知情,本就与他无关,可珍珠偏偏看上了他,自己心里一点儿也不介怀,那终究是不可能。
“这事儿,与你无关,只是我心里的坎儿实在有些过不去,所以近日咱们还是不要相见了。”
踌躇了许久,季殇还是只能将这句无奈的话说出,精深的幽眸也失了先前的厉气。
“阿煦,你这儿可还有上好的乌药和白芷。珍珠自被雨淋了,身上便一直打冷颤,现下已好几宿也未得制止。”
言欢同样不顾小厮的阻拦,匆匆踏入内屋,眼神却丝毫没有将一旁的季殇放至眼里,焦急的汗珠倒是在鼻尖儿上闪着。
“什么?那丫头生了病?欢姑娘你的医术不是一向高明,怎会连这种病也看不好?”
季殇紧张激动地扼住了言欢的手腕,李煦虽有不满,但念着言欢先前所说终究是忍了下来。
“季公子,我可从没有说过自己医术了得。要是你有本事,索性将人送至府上,另请高明。”
言欢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傲慢,花眸间的冷蔑也多了几分轻视。
欢姑娘从前对这丫头都视如珍宝,如今,生了病,脸上虽着急,可到底没有从前的眉眼真挚。
不过是淋了场雨,便打冷颤救不好,凭言欢的医术,季殇还真是不信。
除非,她不愿意去救,她知道了珍珠对李煦觊觎的心。
今个儿来这儿也算是念了往日的一场主仆情分,故意将话说与自己。若连自个儿也不出手相救,恐怕等待她的便是一卷草席。
这个该死的女人。
“算了,不过是个丫鬟,要是活不下来,索性也就弃了,谁让她这般不忠。”
言欢故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眼,李煦却适时露出疑惑不解的模样,季殇却将这二人间的表情变化瞧了个明白,看来,自己所想便是正确的,
“不过是个丫鬟,本公子还是与她有点缘分,欢姑娘若是不介意,将她送往府上住上一小段日子,养好了病,本公子再亲自送回府上,也是可以的。”
季殇恨归恨,但终究不忍那丫头命丧黄泉。不过她来了府上,自己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好。”
言欢答应的果脆,小手一牵住李煦手里的温暖,便含着几分疏离向季殇鞠了鞠礼,扬长而去,不留给季殇任何反悔的机会。
待上了马车,言欢清冷如玉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狡黠之意,
“给了他二人相处的机会,一切便都会有好转。
冷静之余,仔细想想,季殇此事虽冲动了些,但也不过是被情所困,一时盲目了些,待和珍珠相处一段,他便会拨开云雾,自个儿将误会解开。”
看着她微颤而不失灵动的柳絮睫毛洋洒上落至雪肤上,李煦不禁为她内心几分善良的纯真所触动,
“我真不怕珍珠喜欢的是我?”
覆着几分揶揄的修指轻柔地绕着她好看的嘴唇弧度勾勒了一小圈,方才捏了捏其两侧柔软的脸颊。
“倘若,她真的情非得已,恐怕不会述之于口。”
言欢一连想了两天,终归将珍珠和季殇二人之间的误会想了个明白,也理解她那日所说喜欢李煦之说不可为之意。
本想,自个儿与季殇说个明白,但感情终归是两个的事儿,也不可能每次都横插其中。说到底,究竟是二人间的理解不够,需要一个机会多加相处。
“今日见我母亲可有紧张之意?”
都说儿媳妇提前拜见未来的婆婆,心里终究是忐忑,害怕举手投足间惹来不满意,可看言欢愈发自信的神采,囧囧夺目的张扬倒衬得脸面愈发美丽。
“你见我父亲都不紧张,我见你母亲为何要紧张?”
恰到好处的反问便让李煦止了揶揄之意,心中也不没有恼怒之意,反倒有几分惊诧的愉意——
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这般独特,常常能给出让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这张巧嘴说出的话虽惊人,倒也有几分新意,我也日渐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你愈发吸引,脱而不得。”
语气里虽有些无奈,但灼灼的幽眸却不失真挚。于言欢而言,这到底是比其他的甜言蜜语要动听许多,
“说说为何?”
红唇弯起一分极俱诱惑的暖意,素指轻轻捏起李煦如玉的下巴,眼里皆是笑意十足的调侃儿。
“因为在你身上,每日都可睹到不同风采。”
李煦幽眸极俱魅惑,弯弯眉弧更溢神彩,薄唇轻启,缠绵悱恻的缱绻之意便印在她的脸边。
二人说笑不过多时,很快达到睿王府。
至了内堂,如言欢所料,安南侯夫人以小憩为由,让言欢等候一阵儿。
李煦本想说些什么,言欢倒是劝了劝,
“吃会儿瓜果点心等上一番,也无妨。”
这句可不是玩笑话,言欢将碟里的点心一块儿一块儿地吃着,同时还点出了不足之处,李煦则让守候在旁的言欢加以记录,让厨房加以改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在房里悠哉画眉点唇的安南侯夫人听着丫鬟相报此事,柳眉的尾端都被无意画歪了些许,嘴一横,脾气也便有些上来,
“真当是自己家。哪儿有把自个儿这个当主母的放在眼里?”
安南侯夫人素手一拨,丫鬟一旁端来的热茶边如数覆至地上,茶渍也在地面儿上散了形。
“把堂内的地龙给停了,我看她还能不能这般舒服地吃上点心。”
“是。”
丫鬟珠翠有些惶恐地答应着,一向面色温和的夫人显有地被气着了,想来这欢姑娘也是个闹腾的。
可男人通常不都喜欢温柔纤弱,含情沐沐的女子?可那欢姑娘分明是个娇蛮性子,想必睿王也是贪一时新鲜罢了。
堂内关了地龙,言欢柳眉一蹙,便往手上哈了口气,取些暖意。李煦则取来狐皮裘衣为她覆上,脸色一冷也有些没好气儿地对珠翠说道,
“母亲要是身子不利落,我和欢儿便改日再与之相见,以免扰了清幽。”
“阿煦,别这般冲,许是府里财力不支,连堂内的地龙都供应不起,侯夫人正未此担忧,从而难以整理思绪见客,这也是可以理解。
现下外头暖阳正好,不如咱们出去逛逛,说不定,侯夫人待会儿便能想明白。”
言欢面儿上一点儿也不恼,愉意的眼眸更是望着门外的美景睁睁发亮,这辈子还没有和李煦在睿王府好好逛上一番。
“欢儿说的在理。”
这丫头绵语含针,说不定母亲听了所说,不时,便会召见。
也难为她察颜观色的敏锐,寥寥接触的几面,便知母亲是极重面子之人。府内财力不足,地龙供应不上,若真从欢儿的嘴里传扬出去,恐怕母亲得在床上呕血好几天。
思绪辗转,步子不由迈至园内,挂满霜雪的枝条凌凌交错,也别有一番冬日意境。
上辈子,言欢初入睿王府,也是在这寒冬时节。府内悉数葬入火海的画面随着那年悄无声息挂至的泪一齐涌起。
无力而又彷徨的憔悴,孤独而又怅惘的落魄,言欢至今回想,依旧会对当初的自己生起几分怜悯。
“怎么了?”
李煦修指拭去她眼角无意流下的泪珠,薄唇更是随着几分怜爱的情绪而放得轻柔,仿佛眼前的人儿是个冰雪所制的美人,要是说话的力度大一些,下一秒佳人眼角的泪恐怕会愈发汹涌。
“没事,不过是想起从前发生的一些事儿,一时有所感伤罢了。”
清冷如玉的翡颊酝着看破云烟的淡漠,疏离中也含着几分与年纪格格不入的老成。
李煦也常常看不清这里边的深沉——按说欢儿从前是侯府嫡女,就算幼时被同府内的姐妹算计,被府里的祖母所不喜,但好歹也是个侯府的嫡女,侯爷和侯夫人终究是对她疼爱,吃穿用度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贵。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历经悲凉。
可她身影时而无意露出的寂寥,又好像是内心本就存着的生死淡漠,不论年纪而言,真像经历了一位经历苍凉一生的老者。
若说欢儿足够机敏,那从前也不必以毁坏名声,与宋宣情缠进行藏拙。
李煦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他知道,这终将在言欢那儿得不到答案。因而,理智将所有的好奇都藏于心底,将未来的美好放置眼前。
“欢儿,过去悲伤的事儿便不再想,未来还有我呢!
你秉性纯良,有些脏了手的事儿要不愿做,就让我为之。不必因此夜不能寐。”
与言武关系至此,李煦知道言欢的心到底有几分愧疚。毕竟言武是三房中唯一真心实意待言欢好的人。
可她却因所在立场不同,而对三房之人不得不出手。如此一来,难为的情绪也自是涌在心头。
“好。”
言欢抿唇弯笑,寒风微吹,枝头上的雪花零星落至发丝,朦胧的冷意美便一一散出,心中的愁绪也好像因此消散不少,
“咱们去堆雪人吧。你按着我的样子,我按着你的样子。”
心弦放松时,小女孩的天性也因对着李煦灼灼沉稳的安全感慢慢泄出,天真烂漫的笑意更是添在琥珀般通透的眸子里。
李煦最是喜欢言欢这番放下戒备的模样,轻松愉悦而又自在,携起她的手,漫步在雪地上,更是溢着别样的幸福温暖。
在园子周围洒扫的婢女都纷纷忍不住艳羡这对绝世璧人,心想着自己要是拥有言欢的姿容绝色,拥有着李煦那般的仙人守护,那该有多好。
珠翠尾随,红唇倒是抖得厉害,指尖微颤,指甲很快也折断了根,眸底划过一抹冷意,瞬而随着念头所生,转为不知名的笑意,脚步也很快掠至安南侯夫人处。
“夫人,那欢姑娘未免也太不知礼数,竟然和睿王在园子里堆起了雪人,一点儿也没有把您放在心上。”
珠翠低着头为安南侯夫人抱不平,眼底涌起的妒意还是不时浮现。
“一个从三品人家的女儿能有这般礼数已算不错。”
安南侯夫人温温淡淡地说着,如柳絮般轻柔的脸颊线条裹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她是对慕府不满,也打消了让慕成雪进门的心思,可不代表进门的人便是言欢。京城有那么多的名门贵女可挑选,要是联了一门好姻,失之慕府也不足痛惜。
“夫人,镇阳王妃和慕姑娘在前堂等候。”
外面的一个小丫鬟匆匆来报,安南侯夫人点头微应,红唇轻启,
“记得将堂内的地龙供应上。”
慕成雪来了正好,让她到园子里,不知言欢还是否笑的出来。
想到这儿,安南侯夫人眉眼间多了几分喜意,珍珠烙翠的翡珍凤凰步摇往头上一簪,几分独有的贵气便一一彰显。
坠着琉璃金子的狐裘大衣往身上一披,雍容贵气的端庄又随着水晶衣袖的微张而逐步漫开。
“夫人穿上这身,果真是美艳大方。”
珠翠嘴甜地夸赞着,心里却有着疑惑——
夫人平日不爱这般高奢的打扮,怎么今日见镇阳王妃却端出几分主母的气势,失了往日间的温和。
安南侯夫人读出了珠翠眼底的疑惑,面儿上却笑而不语,持着几分高贵步入前堂,
“王妃。”
按着礼数小鞠了一番,镇阳王妃自是忙着将安南侯夫人,
“都是自家人,妹妹还这般客气。”
珠翠余光偷偷瞟着镇阳王妃,却发现今日的她,穿了身素净的粉色霓裳裙,外边套的白色袄皮也无过多的点坠,头面儿上虽簪着几支翡翠嵌穿的珠花,但于往日的珠光宝翠所饰,还是有所减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怎么瞧着夫人和王妃的装扮互换了番,神色亦是如此。
“伯母今日真美。”
慕成雪甜甜笑着,乖巧的意味酝在两侧的梨窝里,往日偏娇蛮的气息也被几分少女初长成的沉稳所替代。
“雪儿真会说话。来这儿想必也是看你煦哥哥,他在园子里堆着雪人,还不快去瞧瞧。”
安南侯夫人趣味性的调侃亦如从前那般,眼里的温和也含着几分看自家媳妇的慈祥,可镇阳王妃却察觉出几抹淡淡的疏离。
莫非上回相思船刺杀一事儿有所暴露。可当夜执行的人全都调回扬州,家眷亦是如此,应无留下痕迹之嫌。
“是。”
慕成雪望了望镇阳王妃,见母亲眸中含笑应允,少女怀春的绯意自是含着娇羞的怯意挂至两腮雪肤,转而行了小礼,遥步便迈出了房门。
“那日,多亏了姐姐提醒,让妹妹前去言府候着,否则阿煦受了伤,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
那言欢也果真是个不省事的姑娘。性子顽劣,爱出风头,京城里得罪了不少人,这才可怜我阿煦替她挡了一难。”
安南侯夫人越说越生气,眸底的寒意也日渐笼冽,似乎随时有一头凶猛的野兽从中夺出。
镇阳王妃看着甚是满意,心中松了口气,
“方才许是自个儿想多了,计划一切安好。”
转而面儿带几分同仇敌忾的愁容,
“所以说,咱们得抓紧给两个孩子定下婚事。
若那言欢,睿王实在喜欢,纳作侧妃也无妨。”
镇阳王妃笑意盈盈地说着,眼底虽露出几分委屈,可现在外人眼里还是有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得体大方。
虽说儿子府内将来不可能只拥有一个女人,但由镇阳王妃主动提出纳侧妃,这也不失为对方的一种变相退让。
先前相思船,儿子虽然被算计,可瞧着镇阳王妃殷切的模样,心里到底装着这桩婚事。
安南侯夫人的心隐隐动摇,早先的气也消散了不少,但嘴角亦是扯着一抹苦笑,
“可阿煦是个性子要强的人,虽说我是个当母亲的,可时常也拿不准他的主意。
若真将他逼近去,抛下打好前程,执美人退步抽身,那也不无可能。”
镇阳王妃哪里听不出这是有条件地变相推脱,心里也隐隐有些不满。平日如此高傲的自己,今个儿都愿意放下身段,主动让李煦纳慕成雪作侧妃,不知她还有什么可不满足。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睿王再身居高位,也得听长辈的不是?”
镇阳王妃为了女儿的喜爱,终究耐心将素手伸出,含着几分柔意握住了安南侯夫人的玉指,柳眸含着几分殷切的恳求盈盈向着。
安南侯夫人也是个懂得拿捏分寸的人,若再高昂着头摆架子,恐怕镇阳王妃也会拂袖而去,红唇索性无奈地一掀,杏眸便凝起几分迟疑的灼光,偏闪躲地向着镇阳王妃的视线,
“雪儿也是个好姑娘,能入了睿王府,我也是高兴。不过,阿煦性子倔犟,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要考虑他的面子和感受。
有一法子虽然可行,但就怕委屈了雪儿。”
镇阳王妃心里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但面儿依旧酝着几分焦灼的恳切,
“妹妹不妨直说,只要为了两个孩子好,受些委屈又何妨。何况雪儿嫁过去作了王妃,便要有当家主母的大度。”
镇阳王妃也是个聪明的,一句话便将慕成雪做小的可能性给打住,只要地位不变,其他都可以商量。
排除这点,她隐约还想着李煦言欢二人接触甚密,莫非提前进了鱼水之欢,有了身孕?
如若真是这般,生产之时,再动一番手脚也是无妨。何况言欢怀孕不能伺寝,雪儿更是有机会接近李煦。
左右想想坏的局面亦可以成好的,心中的忧虑顿时消了不少。
“雪儿作当家主母是迟早的事儿,不过眼下若想进睿王府,恐怕得委身作侧妃。至于,言欢,阿煦偏要图新鲜,也可给让她做个小妾这样便越不过雪儿。
当然,雪儿作侧妃只是暂时之计,若生下了长子,便转为正妃。
如此一来,也算个折中的法子。”
安南侯夫人故作眼神闪躲地小意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就算没有相思船之事,仔细思索一番,那慕成雪也不是个当正室的人选。
性子跋扈浮躁,心胸也不够宽广,处事更是稚嫩蠢钝。要真将王府的中馈交由她手上,指不定没几天便要落了套。
而自己能在京城呆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得抓紧相看一位端庄得体出身又好的女子,待慕成雪入了府,回头再想法让皇上赐婚。
想来,届时慕成雪当不上正妃,慕府也说不出话来。
“呕......”
镇阳王妃脸色一白,突然干呕起来,手帕忙捂住嘴。
安南侯夫人给一旁伺候的珠翠使了个脸色,让她带镇阳王妃去洗漱。
瞧,她干呕的架势,莫非是怀了孕?如若生了个儿子,女儿到底是为儿子铺前程,想来作侧妃也没那么委屈,慕府继续结盟的可能性也大。
如若只是借此避之,想来委婉拒了慕成雪作正妃之事儿,两府之间也还有个台阶下。
......
“煦哥哥......”
好不容易和李煦将两个雪人堆好,熟悉的讨厌声又依稀传来,不愉的怒意迅速闪烁在蹙起的柳眉间,清冽的琥珀眸子向着李煦圆圆一瞪,便故作生气地说道,
“你的桃花债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李煦揉了揉言欢的头,幽眸里尽是宠溺,薄唇间却闪过一阵狡猾,
“那欢儿想怎么教训这朵桃花?”
“她怕什么?”
慕成雪从前在扬州想来没少去见李煦,否则煦哥哥,怎么会如此喊的如此亲切。
“没注意。”
李煦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从前他确实只想着政事儿,想着早日强大起来,到京城与言欢相见。慕成雪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脸面较熟的邻家小妹妹,
“待会儿我问问。”
不会问了别人的害怕之处,又当场耍出花招戏弄吧?
虽然有点腹黑,不过言欢打心底还是喜欢这种报复的滋味,谁让那慕成雪一而再而三地挑事,不给她小教训让其远离自己,日后要真做了踩底线之事,恐怕便不只戏弄如此简单,索命也未是不可。
但不被逼到深处,言欢都不想用这般残戾的手段,否则又和当初满手无辜鲜血的宋宣又何区别。
“你怕什么?”
见李煦没有向前般冷脸拒绝,慕成雪心中倒是有些欣喜,“看来煦哥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
可听到李煦问自个儿害怕什么,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愿说便罢了。”
李煦傲娇地抬起幽眸,俊逸无双的神颜露着几分因失望而无所谓的状态。
不行,来到京城,煦哥哥好不容易愿意和自己讲话,一定要回答他这个话题。
“我怕黑,特别是在一个密闭没有光线的屋子里。”
慕成雪有些大声地说着,乌溜溜的眸子闪着几分真挚,余光却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不屑瞥了言欢一眼。
言欢心里反倒愈发觉得慕成雪有些可爱,若不是立场不同,或许还真能做交好的朋友。
不过,她还真是有些蠢,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将弱点暴露出来,可见能活到现在,一则是因为有镇阳王妃的庇佑,二则是命大。
“煦哥哥,你以后不会让我独守空房的对不对?”
慕成雪进一步地拉扯李煦的衣袖,脸上则是一副欲语还休的娇羞样,一袭粉色的花瓣珍袖衣裙更是添了几分小姑娘般独有的甜美。
可李煦很介意除了言欢以外的女人碰自己,手下意识地往外一甩,慕成雪便整个人摔倒了在地面儿上,残存的积雪也将她的腚部润湿了一圈。
“来啊,还不快将慕姑娘带到厢房去换衣裳。”
嘴角噙着的不知名笑意,言欢渐渐读懂了其中的意味,余光瞟着雪上坐着的慕成雪,忽地觉得她有些可怜,被心爱的人捉弄与厌恶还不自知。
不过,转念一想,爱情本来便是私有的,自己又不是救世菩萨,如若她不痴缠于李煦,不时时找自个儿麻烦,又怎么会一连二,二连三地处于下风。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意味大抵如此。
“欢儿,咱们到别处逛逛吧。”
李煦搂住言欢的五柳蛮腰,便携着暖阳的浅影前行。
“煦哥哥......”
慕成雪在后娇滴滴地喊着,本想就着性子追上去,可素手摸着被雪水浸湿的裙子,终究携着几分不甘,到厢房处换衣裳。
“待会儿真要在你府里将慕成雪关在小黑屋子里?”
言欢顿住花步,偏过头,琉璃般的眸子扑闪着几分调侃之意直直地对向李煦的视线,心中的滋味却很复杂——有期待亦有不忍。
“对啊,怎么了?”
李煦修手掐了掐她的嫩脸,衣袖,恰好碰至被一朵被压弯的梅花,素指索性将它摘下,含着几分情意地簪在她的发髻间,与今日所穿的一袭玫红柳摆流苏裙倒是相配的很,宛若仙子在世。
言欢却不觉羞红了脸,总觉得这场景与话本里描述的动情男女所做的浪漫之事无异。
“我发现你越来越容易害羞。”
低哑的魅惑声音掠过言欢的耳边,酥酥麻麻的滋味便红透了耳颊,手指一捏,索性变成一个小拳头不痛不痒地打在李煦的胸膛上,
“谁说的。是走的太久,脸上生热罢了。”
强撑硬气却也掩不住别扭的羞话对上李煦灼灼以姿的视线更是失两人几分底气,言欢一闭眼,索性往外迈开步子,嘴里喃喃地说着,
“停下,身子又冷了不少,索性再走走。”
李煦长臂往外一揽,却含着几分宠溺的占有将她一把搂入怀里,
“这样不便暖了?”
薄唇贴着言欢熟透的耳垂一吻,旖旎更是上升眷至红艳盛开的梅花里,
“没有,我觉得太热了.....”
原本以为李煦不会还会嘻笑悱恻几番,没想到这回他却很快松了手,点点失落竟渐渐漫上心头,一不小心让眸子也失了亮彩。
“怎么,舍不得离开我的怀抱?”
李煦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落寞,眼里的笑意更为浓烈,修指一刮她的鼻峰,力臂便打横将她抱起,薄唇噙了几分让人悸动不已的玩味儿,
“准备了个惊喜给你。”
惊喜?言欢倒真喜欢李煦给自己的每一份礼物,期待也一点儿点儿地漫上花眸,桃瓣红唇也不觉轻弯上扬,梨窝旋着的喜意也让娇脸愈发美艳丽逼人。
不一会儿,李煦便抱着言欢走到了方才堆雪人的地方。
诶,方才堆的那两个雪人怎么一个穿上了嫁衣,一个穿上了新郎官的服装,虽然模式偏于简单,可那明晃晃的红头盖子倒是映得花眸愈发润了暖意。
今日堆雪人不过是自己临时起意,可现下却有了新郎新娘携手的意境,想必,他趁自个儿不注意,与小厮偷偷说之,令人布置。
“煦哥哥,你莫不是连我们成婚的场景也都想好了?这两个雪人虽然有点丑,但心意,雪儿很感动,谢谢你。”
慕成雪换完衣裳正愁着到哪儿找李煦,现下看着他心里自是欢喜。可余光瞟着地上成双的雪人,眸底的怒火便有些按捺不住,可面儿上还是厚着脸皮将这一氛围强行破坏,说这对成婚的雪人是李煦为自己所造。
浪漫的场景一日被破坏两次性质,言欢的心里便有些不爽,嘴上也噙着几分毒意的不饶舌,
“雪人新娘这么丑,代表的肯定是你。至于雪人新郎,肯定不是阿煦。我家阿煦可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言欢一面儿说着,一面儿还孩子气地傲娇让李煦的手臂将自个儿圈在怀里,几个气呼呼的指甲倒是悄摸地就着衣裳将李煦的手臂掐了掐,仿佛在说,
“都怪你,都是你惹的风流债,害我没了风花雪月的兴致。”
“欢儿说的真对。”
李煦宠溺地在言欢额上印上一吻,浓墨剑梢间赋予了这世间女子最大的柔情。
“煦哥哥......”
慕成雪被气的不轻,两腮上堆着嫉怒的胭红,小嘴携着娇蛮横出了他的名字,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委屈的眸子瞬间漫上水雾,可看着言欢一脸娇羞的媚样儿,倔强的小手又眼角的泪给抹干净。
“欢儿的膳食做的很是美味。”
李煦薄唇向上勾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琥珀般通透的眸子亮起几分深意。
“我也会。”
幸好在扬州的时候,母亲让自己学会做几样点心,这会儿也算是派了用场。
“我才不信,娇滴滴的模样,恐怕连柴米油盐都分不清。”
“煦哥哥,我真的会。”
偏撒娇的语气从慕成雪不服输的红唇里掀出,手往外一伸,似乎又要去扯李煦的衣袖。
方才还沐这柔意的幽眸,这会儿又被冰山寒雪的水花所浸。
慕成雪迫于李旭寒冷的视线,携着几分不情愿,讪讪收回了手。
“阿煦,要不给她给机会。不过得现在去小厨房去做,否则过几日再现厨艺,谁知道是不是临时抱佛脚?”
言欢故作挑衅地看了慕成雪一眼,一副料定她没有拿得出手厨艺的模样。
“现在做便现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