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煦欢TXT下载煦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煦欢全文阅读

作者:哀怨的孤鸟     煦欢txt下载     煦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一个为非作歹,好一个斩草除根!慕成雪这样的跳梁小丑,言欢压根不放在心上,可祖母这般赶尽杀绝,言欢如今偏冷的心愈发感到寒意。

    “欢姑娘,你可有话辩解?”

    正气凛然的贾大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浓黑入鬓的眉宇也扬着几分审视意味。

    “子虚乌有,因而无话可说。”

    言欢娇脸上毫无惧色,洞明的清眸亦是昂扬的不屑。

    但她知道,定案论的是证据,现下人证物证都于自己不利。如若意气用事,恐高计划的一切都会覆之于空,转而补了句,

    “另一个人证莲姨娘怎么还没到?”

    “先前已有传召?现下应在路上。”

    贾大人幽眸微良,刚方正刚脸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莫非这丫头又生了自辩的主意?”

    案面儿上的修指微磨惊堂木,期待的意味也含在檀香之中。

    “请问大人是何时传召?于我前还是于我后,亦或是同时。”

    言欢宽大的白衣绣鹭袖往里一卷,灼灼的清眸便奕着咄咄的神采。

    慕成雪柳眉一凝,又有被压下风的预感,一连二次的失败,她也磨出了新的应对方法,

    “同时传召。不过想来莲姨娘不愿与你这等人为伍,所以特意岔路不同行。”

    吃了几次亏,智商总算提高了些。不想前两次那般被节节逼退,了无生趣。

    “我问的是贾大人,不知慕姑娘为何急着回答?也不知我言府的人何时与你的关系比我还要亲近?”

    两个反问,一下便将慕成雪身上的嫌疑加重。

    可言老夫人和杏莲为何要帮慕成雪,这实在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

    除非她们二人被慕成雪握住了把柄。那到底是怎样的把柄会其将自个儿府上的人祸害。

    案件的匪夷所思已经深深引起了贾大人的兴趣。

    “我也很想知道慕姑娘什么时候和言老夫人,莲姨娘相识?据我调查,慕姑娘来京都不过一月。”

    李煦薄唇微微掀声,沉冷的阴郁气息闪烁在笼烟眉间。幽眸微扫周围,却让人惊得摸不着头绪。

    这会儿连慕姑娘都喊了出来?为了一个言欢,他当真连儿时的情分搜一一忘却!

    伤心之余,她更加有恨。如果世上没了言欢,那自己的煦哥哥是不是就会回来。

    “报.......”

    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赶至堂下,面儿上慌慌张张,似是犯了极大的错误,

    “花神庙的住持在大牢里服毒自杀了。”

    “废物!”

    贾大人拍桌而厉,方正刚脸更是散着郁气,掌间的通红也酝着灼灼的担忧。

    “不过,他死前用牢里的饭菜在桌面儿上摆了一个欢字。”

    人死了,言欢的嫌疑本就大,如今罪犯还在桌上留字,这下,她要是没有有力的证据,恐怕真得被押入大牢。

    言欢胜雪梨肌依旧淡然,弯弯柳眼更是含着几分愉意,

    “还算他有几分为人的愧意。”

    幸好先前自己留了一手,找人将花神庙住持的喜用的洒扫和尚盯紧,并以易容之术,偷龙转凤地将人换了出来。

    “此话怎讲?”

    贾大人暗沉的面色明显好转,修指将胡须一捋,便重新坐在位置上。

    “祖母与住持私通一事被我撞破,所以住持恼羞成怒,就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现下,想来是受到了佛祖的感召,明白了真理,这才以死谢罪。”

    言欢一本正经地说着,素手还微微合上,做出我佛慈悲的模样。

    其实,慕成雪能短暂地和花神庙住持扯上联系,言欢一直存疑,总觉着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但至于是谁,言欢有怀疑过宋宣。

    毕竟王修染的事儿,他可以在其中掺上一脚。但王尚书的夫人还在李煦手上,且王尚书也知道此事。

    难不成,王尚书是个重男辈之人,因不确定其夫人腹里的孩儿性别,而选择将王修染保下?

    虽然上次在珍宝阁一见,言欢看出,王尚书对他夫人还算极好,可当芸姨娘要将此事扯上王修染时,他还是就此打断。

    所以这猜想也不无道理。

    “既是如此,便请欢姑娘将人证传上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贾大人对言欢的好感也越来越足。要不是她和睿王是一对,还真想将她介绍给自家的儿子。

    眼缘一事,有时还真说不清楚。

    言欢取下身上的玉佩交由李煦的一位贴身侍卫手里,并小声地告诉其地址,于是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不知王爷为何要让杀人事件与欢儿扯上。您不是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儿上?”

    言晴微枕在宋宣的长臂中,素手则盈盈撩拨着宋宣的墨发,暖融春水的绵语也从桃花瓣嘴中掀出。

    “让欢儿进一回大牢,她才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可依靠之人。”

    宋宣菱唇微勾,冷萧的幽眸浓着让人权谋的深沉,

    “如果李煦动用官场暗子救欢儿,一来父皇会对他有所忌惮,甚至会借机削弱李家势力。二来,李家更不会接受欢儿,与慕家的联姻更是势在必行。”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手段,王爷果真英明,那睿王迟早会败在王爷的手下。”

    言晴红唇一勾,令人心扉的讨好话语婉婉掀出,颔首微微一抬,香软一吻便恰到好处地覆在宋宣的薄唇上。

    佳人在怀,软语覆耳,宋宣很是享受。他有预料,不久的将来,言欢也会这般同自己臣服。

    “可妾还有一事不明白,为何王尚书愿意保下王修染而将府里夫人的孩子舍弃?”

    “当年为王尚书诞下子嗣的通房并没有死。”

    宋宣幽眸阖上,俊冷双颊尽是胸有成竹的算计,

    “而且还给王尚书下了绝子药。”

    听到这个答案,言晴还是微微吃了一惊,她想不到宋宣的城府如此精深。

    一个布了十几年的暗线,宋宣都舍得不以此来拉拢王尚书,并营造出相争之势,求而不得,为的便是在当今皇上面前藏拙。

    如此良好的耐力,世上还真没有几人能做到。

    “想什么呢?”

    察觉到怀里的佳人愣神,修指便不由掐了掐她的小脸。裹着温柔诱惑的磁性也从薄唇掀出,

    “在想王爷龙袍加身,九五至尊登堂而立的模样。”

    “这话你也敢说,父皇还在世,这可是大不敬。”

    虽是调侃的语气,可宋宣的俊颊上倒是布着几分灼灼的笑容,手上的力度一紧,佳人的暖和更是贴在胸膛之上。

    当初将言晴收到府上,一是因为她有自己身上的影子,二是因为想借她将言欢纳入府中,三则是因为言大爷......

    “这天下除了爷有资格当皇,妾身确实是想不到第二人。”

    恭维的话依旧继续,宋宣的灼颜也依旧泛着神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母亲抱病许久,养多几日也该到外见见人。郎中说了,老闷在屋子里,对身体的恢复不利。”

    言武浓墨修眉微挑,玉指于桌面儿上漫不经心把玩着玉佩。任那双怒恨的眸光紧紧盯着,俊脸上的云淡风轻依旧不减半分。

    “你还不如将我杀了。”

    言三夫人身子因虚弱半倚在床檐上,脸色惨白得比鬼还吓人,一双红眸却有力地扬着仇恨的火焰。

    亲眼看着自个儿的天哥儿被活活杀死在眼前,那滋味宛若身体完全被抽了灵魂。

    他那死前瞪大的双眼,言三夫人无论是醒着亦或是睡着,脑海里都在不断地回放那个凄惨的画面。

    “你要是死了,温子然给你陪葬正好。”

    言武修指将玉佩拿起,眸光依旧有神地端详着玉上的花纹,透光窗纸映在其脸上的辉芒,言三夫人只觉着特别刺眼瘆人,胸口亦是不尽的抽搐疼痛,

    “你这个畜牲!连兄弟你都杀害,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将你生下。”

    她冰凉的指尖捏紧被褥,酸楚的泪水从眼角缝中不断流下,仇恨的眸光依旧在灼灼烧着,

    “阿娘自问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你为何要这般伤阿娘的心?你说啊......”

    竭斯底里的声音逐步提高,面儿上的五官也彻底扭作一团,心口却愈发疼痛,以至于身子要微微向上弯着。

    “阿娘为了他,连阿爹,曦儿和我都不要了,不知是谁更狠心些?”

    薄唇掀起的语气依旧是平淡如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眼眸依旧观赏着玉佩,连一缕余光都没有向言三夫人身上打转,

    “何况,我曾给过你机会,但是你并没有让他俩离开,甚至还妄图玷污欢儿,以此让那孽障留下。”

    “你.....”

    红眸微微愣了愣,泪痕遍布的床无脸猛然抬起,手臂撑着床檐将身子立起,泛白的嘴唇颤抖地微张,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肖婆子没死,我给她留了一条命,日后她还能伺候在你身边。

    不过,阿娘这回若还是不安分,武儿也不介意再当着您的面杀一个人。”

    许是听到了一个惊喜又意外的答案,身子激动地一颤,整个儿跌在了地上,言武身子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扶言三夫人,反而居高临下地将其俯视,

    “过几日,等赵婆子身上的伤养好了,便可以过来照顾您。”

    冷冽的字音仍旧寒的瘆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早已装满了杀人不见血的狠戾。

    言三夫人蓦地有些后悔当初将他精心栽培,蓦地后悔当初答应让凌哥儿来到京城,蓦地后悔......

    “今日谈话便到这儿,阿娘早些休息。”

    言武走的时候依旧没有将言三夫人扶起,因为他要让她记得这刻骨之痛。

    走出门口没多久,一道沉声便从斜方传来,

    “武哥儿......”

    言武脚步微顿,萧冷的脸颊依旧酝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待言三爷走至跟前,他才微微颔首,薄唇掀出平淡的二字,

    “父亲。”

    每每和这长大了的儿子说话,言三爷总有身份调换的错觉,仿若自个儿才是小辈。

    “你阿娘身子如何?为何到现下还不愿意见人?究竟是病情所致,还是情绪所为?”

    言三爷的清朗的俊容上满是关切,澄澈的视线里却不觉带着几分小心打探的意味。

    “不知道。”

    言武淡漠如烟的眼神里满是深思捉摸的意味,斜鬓入飞的剑眉却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言三爷知道从儿子嘴里不能就此事问出话来,心想,他到底是不是对自己纳这莲姨娘不满意。

    “父亲可知道,莲姨娘和祖母一齐将欢儿告上了公堂?”

    好不容易静下的神魄一下又被惊醒,

    “什么时候的事儿?”

    怎么出这么大的事儿就没人和我身边真是养了一群只会拿钱的废物!

    “现下应还在公堂。”

    言武说完此话,修指便含着莫名的意味拍了拍言三爷的肩膀,离去的身影更是寒凉。

    这一家子没一个让自己省心——阿娘通外遇,成天想着她那死去的孩子和被困在外头的情郎;阿爹脑里成天装着官运亨通梦,实则并无多少谋算和才学,当被利用当了棋子,还傻呵呵地觉着投靠对门。上回的尸骨案件,要不是自个儿从中掺了一脚,八王爷绝对将他这死棋拿出来用。

    至于言曦,常耍些见不得人的小技俩,屡屡作败。一心盼着上八王爷的高枝,没曾想沾上了掺入了杀人的阴谋,到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捞着,真是愚蠢至极。

    有时言武真想呆在边疆领军打仗,眼不见为净。

    “武哥儿等等......”

    言三爷一阵小跑追上,出现在言武的视野里时,还弯腰喘着气儿,好久都缓不上来。

    脑子蠢,身子弱,没有自知之明,有时候摊上这样一个爹,言武也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道为何?”

    言三爷声音还有些虚,一手搭在言武的肩膀上借助些依靠的力量。

    “祖母与人私通,莲姨娘孩子大抵被人要挟,其余的,父亲让手下的人去打听吧。”

    言武冷肃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的波澜,内心实则挥起拳头,将眼前的阿爹打清醒。

    也难怪,他被人戴了绿帽都不自知........有时候蠢有蠢的好处。

    尽管言三爷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但被养在言府多年,言武终究还是念他的恩情。

    哪怕有一日,他得知真相,将自己扫地出门,自个儿也毫无怨言。

    只要不痛下杀手,言武依然会对他尽为人子的责任。

    不过这些话,大抵他永远不会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去理解,就让别人永远记住自己残酷的一面便是。

    驻足在原地思考的言三爷,此时却在想着,言二爷是否为侯府的血脉?如若不是,定要他将侯位现下便教出来。

    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若是屈于一个血统来历不明之人,那可不是个笑话?

    言三爷越想越气,俊朗的面容又蓦地浮出笑意。颔首微抬,修指并拢成掌挡在眼前,微黄的日光却带着不尽的愉意流入心里,宛若新生——

    脑里甚至浮出言二爷犹如一头丧家之犬被人赶出府中,流离街头,以乞讨之落魄流于街上的惨状。

    这一幕,他不知幻想了有多久——

    想着屈居于老夫人,低眉顺眼,生母死时,都不敢在其面前流泪的憋屈;想着言大爷,言二爷,从下便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相拥,自个儿只能暗暗躲在房里羡慕;想着言三夫人先前拿着自个儿和言二爷的比较,想着她那句现下三房来的荣耀均是来自武哥儿,与自己毫无关系。

    言三爷的心头便难以平静,回忆促使的辛酸狠辣便逐步浮于眼眸。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可知晓住持所做之事?”

    来作证的小和尚面色平静,低眉俯视间又含着怯意。

    想来平日里是个怕事儿的人。花住持留这样的人在身侧,恐怕会想着他嘴牢些。

    那言欢又怎么会断定,他会说出实话?

    小和尚半天没出声,甚至因为害怕而用手将头抱紧。

    当初言欢私下里去见过他一回,虽然皮囊是一样,但神态却截然不同。

    起先,言欢还以为小和尚来了公堂生了叛变之心。现下看来,好像不是啊.....完全是被人掉了包。

    这可糟了!证人是自己所找,现下他要是半天吭不出声来,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

    “欢姑娘,你找的证人似乎不敢开口?难不成被你找人用刑打怕了,这会儿上了公堂才不敢将实话说出?

    可小和尚毕竟是出家人,让他昧着良心说谎害人,那也是实在是做不到.......”

    慕成雪语调里掺了几分阴阳怪气,柳眉朝两侧成八字型得意地微挑,似乎对眼前的局势又有了必胜的把握。

    言老夫人内心提着的气儿也稍稍松了些,可这几日在床上辗转反侧,想想府里近日来府里所生之事,言欢往往都是受益者。

    这小丫头能无形间掺入手笔又能巧妙脱离,可见是城府精深之辈,心狠手辣与那武哥儿恐怕有的一拼。

    留此祸患,日后仰人鼻息的后半辈子也着实难熬。

    想到这里,言老夫人先前到言安侯的那丝愧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藏在袖里的手指微握,反倒更坚定了自个儿的想法。

    “欢丫头,犯下的错如若再不承认,那可便是又多添上一条屈打成招的罪名......你可怎么对的上你父亲多年来的教育培养。”

    言老夫人趁机添了一把柴,这回不是言欢身败名裂便是自己万劫不复,索性将事儿做绝,扬手一番便直接打了自个儿一掌。

    众人皆是一懵,可听到她接下来所说之话,言欢的心也是一颤。

    “以色取之,终为下成。睿王日日在你房里留宿,你当祖母真是不知?”

    言老夫人的话一下就将言欢的闺誉尽毁,其成为睿王妃的可能性更是大大缩小。

    但李煦对言欢的种种,众人也皆是看在眼里。围在府衙门前观看的百姓,看待李煦和言欢的眸光更是若有意味。

    “先前欢姑娘每次出了事儿,睿王好像都会帮她解围。只不过从前不知道二人的身份,只记得面相罢了。”

    “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

    “这老夫人也真是可怜,一把年纪,还要上公堂状告自己的孙女。”

    围观百姓所议论的导向都于言欢不利,可意外的一幕还在后头。

    “阿娘,您莫要再糊涂!”

    一身墨绿银丝嵌云边长袍拖着阳光缓缓渐入公堂,偏方正的俊脸也因眸间挂着的颓丧而添了几抹郁气。

    玉束的墨丝尽管牢牢地被盘住,可两鬓间尽染上了些许银白。于言安侯这般年纪实属少有。

    如是忧思所致,那倒是可以解释。

    “你看,言安侯为这女儿可真是愁白了发。”

    “可方才,他说的是让言老夫人莫要再糊涂?”

    “是吗?或许,他是不想让唯一的女儿受到伤害,这才将老娘置于下风。”

    “当今皇上最重孝道,言安侯若是这般在堂上忤逆阿娘,恐怕日后的官途......”

    “别说了,这等不是咱们这些百姓可以议论。”

    当下的皇帝最重孝道,大义灭亲之人——如儿子状告阿娘,罪名属实以后,阿娘虽然可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儿子头上的乌纱帽大多都保。

    虽然在律法上对此没有明确的要求,可是这都是大伙儿心照不宣的事实。

    “贾大人,母亲与住持私通一事,本侯可以作证。”

    言安侯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沓信件,

    “这都是他们早年来往的信件,上面的梅花烙印也是独有的标志。原因是阿娘左肩处有个梅花胎记,如若不错,花神庙住持的右肩处应该也有一个。只不过那是人为所画。”

    言安侯每说一个字,都觉着心口一阵闷痛,喉间甚至感到有血腥味儿,后脖颈更是觉着被人狠狠掐着。

    言欢对此倒是惊讶至及,没想到父亲早已得知此事,更没想到,他会将这事儿往台面上说。

    此事怎么想,也怎么不对劲儿。父亲不是个被甘于威胁的人,否则前世便不会在不得势的情况下还要和宋宣对着干。

    但眼下,如果他不是受人所牵,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要救自己的办法,周旋一番,恐怕也不是不可以将其变为家事儿。只要祖母这边松口,让一个家仆和莲姨娘一同出来认下所有诬告罪名也不是不可。

    那么能让父亲受此威胁的人又是谁?

    言欢实在是想不通。

    “老二,你.....”

    言老夫人面儿上满是震惊,泛红的双眸里甚至因为失望挤不出一滴泪水,

    “你可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和住持有来往之事,终究是对儿子有些愧疚,所以底气也略显不足。

    可一想到,言安侯这样做,头上的乌纱帽会不保,府里辛苦保下的侯位恐怕会拱手让那庶子,言老夫人的心终究是不甘。

    “贾大人,这事儿一定要狠狠地往下查。”

    墨紫色的银霜风叶衣袍卷着几抹寒意而至,腰间束着的白玉宽带更是携着几分悲愤的气息,

    “这关乎到咱们言府的名誉,断不可让这孽女继续为非作歹。”

    言三爷义愤填膺地说着,心里愣是想着从前的心酸,才在面儿上摆出悲痛的模样。

    很多人都知道言三爷和言欢从前的关系甚好,虽然不是亲生,却依旧胜似亲生。

    哪怕言欢重生之后,对其态度有所淡漠,言三爷对外依旧做着表面功夫,逢人便将言欢夸上一夸。哪怕有大臣不屑之,他也依然为了侄女的名声与其争执。

    所以,现下言三爷对言欢的指责,在众人看来,反倒有着老父亲的悲痛。

    言欢心里倒是暗暗冷笑,她是好三叔终究到底是藏不住狐狸尾巴,这会儿便来堂而皇之地落井下石,偏生别人还挑不出理儿来。

    他也是聪明的很,不拿老夫人和言安侯这一辈分高的说事儿,为的便是让头上这顶乌纱帽不受影响,而且能顺当地继承侯位,且无形中警告言安侯,现下谁才是上位者。

    “老三,没弄清事实怎可胡言乱语!”

    言安侯气势一凛,浓眉间更是布着说不透的情绪。

    他自问对这弟弟还算不错,甚至连侯位都想着让其儿子言武继承.....

    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这般狼心狗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言老夫人对此倒是一点儿不意外,不出于自个儿肚皮的人,她终知道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她现下也想不清楚,老二为何要当众揭发自个儿的丑行?难道为了保那欢丫头,就连自个儿亲娘也不要。

    想及此处,悲凉的意味漫在心头,这辈子生养的两个儿子,一个战死疆场,一个却这般.....

    贾大人脑袋也是疼得厉害,判案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有哪家窝里横,闹到公堂之上,生生让别人看了笑话。

    “侯爷,劳您将信纸递上来。”

    贾大人正了正嗓音,乌亮的眸子也添了几分无奈的深沉,

    “来啊,到大牢里看看,花神庙的住持右肩是否存着梅花烙印。”

    浊息微吐,贾大人修指便拈有些泛黄缺仍旧平整的纸张,视线匆匆掠过其上的内容,按着该有的年份与话家常的逻辑顺序确实讲的通。

    而且这宣纸也是旧时的款式,现下市场基本断卖,可信度又高了不少。

    不一会儿叫去的侍卫便匆匆赶回来禀报,

    “回大人,花神庙住持的右肩果真有梅花烙印。”

    言老夫人闻言,身子也想颓地往下倾,但慕成雪却又将老夫人的身子及时撑住。

    “仅凭梅花烙印,只能说明,言老夫人和住持有故友之情,但是却不能说明与言欢参与杀人事件无关。”

    许是定要用此事让言欢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慕成雪的脑袋也因此变得灵光不少,红唇抛出的话语一下就将众人的眸光拉回事件的本身。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侍卫的匆匆来禀声,言欢的柳眉更是一凝,素指尖微握,心想肯定又是新的一轮被人指招,余光回旋,却发现身侧没了李煦的踪影。

    诶......他什么时候走了,现下究竟到了哪儿去。

    “什么事儿?”

    侍卫每次前来禀报的事情都会让整个案件都置于更为扑朔迷离的情况,贾大人对此也很是苦恼,

    “莲姨娘在街上出了意外,被人一箭穿心。歹徒未被抓获,但其逃跑之时,落下一个香囊。

    此香囊的案纹好像与.......”

    说到此处,禀报的侍卫身子却蓦地打起冷颤,头也埋得更低。

    “与什么.....”

    贾大人额门上出了一丝冷汗,心想肯定这背后肯定又是个大人物。

    “与八王爷府里下人的专属香囊相同。”

    言欢思绪很快回神,这应该是出自李煦的手笔。弄出这一事件儿,倒是可以暂时地拖延时间。

    等等....好像有一个办法能够破开当前的窘境,

    “贾大人,现下案件愈发复杂,小女恳求到牢里见一见花住持的尸首,或许还能进一步有所发现。”

    贾大人思索片刻终究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大伙儿一起去吧。”

    堂上的人也没有提出异议,所以众人很快移步到大牢。

    牢内由于常年不被阳光照射,所以潮湿且发霉的气息让人闻得特别难受。

    再加上,花神庙住持现下是重犯,因而被困在最底下的寒牢,吱吱呀呀的老鼠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听的人便是愈发心惊。

    想到住持在这样的地方死去,言老夫人的心里便更是悲凉,对言欢的恨意也更为深。

    “贾大人,本王方才检验了一遍花住持的尸体,发现他牙齿内部和牙缝并未有药物残留的痕迹。

    反倒是牙尖还有些许毒药的沾染物。这证明毒药不是事先预备,而是有人进了大牢再给。

    蓄谋已久的意味可见一般。”

    李煦的话一出,事态马上向言欢有利的一面逆转。

    “那为何,住持要在桌面儿上留下欢字?”

    慕成雪又将疑惑给拉了回来,余光却依旧在注视着言欢翻尸的举动,

    “住持陷害欢姑娘的意图在哪儿?据我所知,住持好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被胁迫的可能性极为小。”

    “等等......这血字从何而来?我方才略微看了看,住持的身体之处好像没有明显的伤口,那请问血从何而来?

    总不会人死了以后,因为诈尸所以才用血手写吧?”

    言欢的这一发现比李煦所说更能洗清嫌疑,红唇掀起的一句话又将事件推向另一个方向,

    “证明主导之人恨我至极!恨的原因无非几种,地位,财富,情爱与仇杀。

    最后一种于我这里不存在,前三种,我可能都占着。”

    变相地夸一夸自己,言欢也是一点儿不吝啬,

    “如果将这三点集合起来,再加上先前发现的属于八王爷府上的香囊,或许大姐的可能性比较大。

    准确地来说应是八王爷府上晴娘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怎么绕来绕去,又到了自家人头上。

    贾大人的脑袋被事件弄的有些发晕,可想想言府人对言欢所做之事,也难为她如此反击。

    何况别的府上这样肮脏事儿也不少,只不过不摆到公堂上说罢了。

    “贾大人,能否派人请晴娘子来一趟。要有什么不便之处,大可是我言欢一人所责。”

    嘿,这丫头竟然连自个儿也摆了一道!若是自己现下不派人请,不就真成了害怕权贵,不敢住持正义之流。

    “来啊,去八王爷府上将晴娘子给我请来。”

    言欢对贾大人致以真诚的笑意,眸底却是一沉,

    “能以这样的打击让言晴受到应有的报应,倒是老天助自己。

    一旦言晴与这案件扯上关系,在这夺储的期间,他必然不会插手。

    被最心爱的男人抛弃,于言晴而言,无异于是最大的打击。”

    ......

    “晴娘子,您的手可真是巧。”

    宋宣每日在言晴这儿停留的时间不多,大都在书房看奏折,或与同僚商议政事。

    无要紧的大事,言晴也不会打扰。哪怕有些时候,宋宣在外带回女子一夜风流,言晴暗地里也不会拈酸吃醋。

    有朝一日,宋宣成为这天下的王,后宫中绝不会只有自己一人。所以能成为他心尖上最为独特的一抹便足以。

    当然,像言欢一类的女子,言晴要是遇到了,那就得打紧十二分精神除去,否则就连独特二字都无法在宋宣的心上体现。

    “近来不太织秀,手艺也生疏了些。”

    言晴红唇微勾,脸颊露出几抹恬静岁月的美好。

    现下她正忙着绣牡丹图,用来新年之时进贡。就算自己作为一个侍妾不能进宫,借宋宣之手,向皇上了表心意,也算是在宫里留下个印象。

    “左下角的这朵刚绣好的牡丹逼真动人,恐怕采蜜的蝴蝶也分不清真假。”

    在一旁服侍的丫鬟继续嘴甜地夸着,恰到好处的赞语,言晴听的也很是舒服。

    不过,言晴的针线绣的也的确是妙,想起小时候,自己贪玩不愿意学,阿娘便拿着棍子在一旁盯着。

    针线成样有不完美之处,阿娘便将其全部拆开,让自个儿重来。

第一百七十章

    为此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如今,好不容易能在王府里织绣,阿娘却没有看见了的机会。

    这一切都要拜言欢所赐。一想到这儿,绣花的手不免被针刺破,豆大的血珠从皮缝中流出。

    “晴娘子出血了,我这就给去给您找要药。”

    小丫鬟急得忙起身,不过言晴的声音传来还是让她止了步,

    “无碍,用手帕包住便是。”

    清淡的语气里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但也无形中生出让人心生惧怕的寒意。

    “晴娘子不好了!”

    门外的一个小丫鬟踏着步子匆匆前来禀报。

    “干什么这般冒冒失失,小心冲撞了贵人!”

    贴身的大丫鬟喝地一训斥,余光还不时瞟着言晴脸上的神色。

    “晴娘子,官府来人了,说是要请您走一趟。”

    “官府?”

    言晴柳眉微凝,胜雪肌肤露出几分疑惑,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打了个旋,随即在贴身丫鬟边耳语,

    “快去和王爷说上一声。”

    官府敢来八王爷府上请自己,说明这案件非同小可。近来仍未寻着下手的机会,所以宋宣介入,言晴也无足为惧。

    也不知,这京城到底是谁看自己这般不顺眼,连冒犯八王爷府的事儿都敢做。

    见贴身丫鬟匆匆离去,言晴朱唇微勾,又对报信的丫鬟淡笑道,

    “和衙门里的人说,我这就来了。”

    “是。”

    很快房间内只剩言晴一人,夺人的金九步钗凤尾瑶便携着冷意插入发髻中,不怒而威的上位者尊严也遥遥散开。

    不一会儿,她便乘着轿子随官府之人来到衙门。

    “这位美人也不知是哪府的贵人,端庄淑雅间又含着几分不言而喻的华贵,着实让人好生羡慕。”

    围观的一名女子望了望自个儿身上穿的普通衣裳,戴的寻常首饰,脸上的艳羡便随着言语扬扬溢出。

    “可这会儿来衙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颇有姿色的女子有些酸道,心想自个儿要是穿上那身华服一样能艳冠群芳。

    “晴娘子,往大牢处移步。”

    侍卫好声奉迎道,虽然他知道言晴不过是王府的一位侍妾,但其毕竟是王府里正儿八经的唯一一位女主子。

    且未过孝期,八王爷便肯将她迎入府中,可见恩宠过人。

    假以时日,飞上枝头,前途不可限量。这可不是自个儿身份卑微之辈可惹。

    到了大牢里,见着言府的大多之人都聚在一块儿,言晴还是颇为吃惊,可还是照着礼数,向祖母,言安侯和言三爷问好。

    短短时日不见,言晴身上的华贵之气愈发逼人,从前温婉贤淑的柔顺意味或许也因野心的日益膨胀而抛到脑后,上位者的尊严有待薄薄发出。

    贾大人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原委与言晴说了说,言晴的面儿上仍无情绪的波澜,内心却知方才言三爷对自个儿爱搭不理的缘由——

    敢情是怀疑自个儿为孽种,不含言府嫡亲的任何血脉。

    至于歹人所落下的香囊,是否真与八王爷府的人有关,那还真要等宋宣来了再作处断。

    在八王府待上些时日,她也渐知宋宣脾性,其对待忠诚办事之人虽灌以厚赏,但一旦有所失误,基本上是提头为见,甚者祸及全家。

    “现下,我还是不明白贾大人之意?莫非一个来自下人的香囊样式,就能断之与我有关?

    莫大个王府,能做主的终究是王爷。”

    言晴找人打听过有关贾大人的一些事情,知道此人崇尚官政清派一流,最怕别人说他畏之权贵,欺小怕大,因而所掀之语,便故意讽刺其不敢得罪真龙之子,反倒拿自个儿一个弱女子开刀。

    “姐姐的意思是,这事儿与八王爷有关?

    莲姨娘作为证人,来衙门的路上竟然遭遇刺杀,歹徒巧合遗落下有关八王爷府上的香囊,这未免太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如是陷害,又有谁敢对八王爷这般不敬!”

    言欢不咸不淡地替贾大人进行迎面回应,软语之锋刃也含着讥讽将其节节相逼。

    “杀人的毕竟是狂妄之徒,常人又怎能理解他的胆大妄为?

    且闹了半天,我还没明白,贾大人请我来之意。”

    言晴视线微凝,娇脸也随语调的下降而霎时布满阴霾,上位者的审视咄咄地逼向贾大人。

    “因嫉妒生恨为作案动机也。”

    言欢与宋宣的传闻与先前并非空穴来风,不爱听八卦的贾大人也知晓其中的真伪。

    就算言大爷死去,言晴也为大房的嫡女,居宋宣之侍妾,位份终究是低了些。

    尚在孝期,便肯不顾名声搬入王府,若说没有几分真情在,常人心里恐怕也不相信。

    言晴嘴角噙着冷笑,正欲反驳,李煦便冷冷发声,

    “晴娘子先别急着答话,还有位证人也快到了。”

    先前李煦站在角落思索,因牢狱氛围阴冷,其本身的气质又颇为萧肃,不觉间便合为一体,急着应对的言晴刚才也将其忽视。

    现下李煦一发声,尊贵的傲漠气息又迅速漫过整间大牢,就连先前此起彼伏的老鼠吱叫声也小了不少。

    “报,外面有一女子,说是受睿王所托,前来作证。”

    侍卫每带消息来一番,事实的真相便会与之前有所不同。

    贾大人也是平生遇见这么个多方向,多证人的案件——

    一环扣一环,看似无章法,实紧紧相扣,让人无计可失。

    “让她进来。”

    贾大人菱唇微启,意味深长的浓眉也弯弯蹙起。

    许是被案件弄的头脑思绪混乱,身子竟然也有些撑不住,索性将其靠在栏杆处,装作闭目养神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晴娘子所为。”

    说话的便是言晴的贴身丫鬟碧玉,她可是从言府跟着言晴一块儿到八王爷府上的老人。

    从小相伴的情谊倒是让言晴对碧玉格外放松一些警惕,没想到,到头来,她却恩将仇报。

    “那你说说晴娘子又是怎么参与此案件?”

    “回贾大人,具体的奴婢不知,这是有天夜里听见晴娘子与一位外来男子交代说,务必要取花神庙的住持的性命,且将言欢给拖入此事,以报杀母之仇。”

    先前的嫉恨之说,虽有可信之处,却不如现下的杀母之仇站的住脚。

    言大夫人与温凌天私通被人堵与假山,为了自证清白,终极以死明志一事儿,终究还是让很多人相信里边另有冤情。

    只不过无人想去掺和这趟浑水掺和一趟罢了。

    “恩将仇报,卖主求荣之事比比皆是,大抵有之。”

    言晴语气平静地说着,步子却三两向前,咄咄地对上碧环的视线,

    “碧玉,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才所说可皆为实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尊贵的气息中,碧玉似乎读到了言晴盛装内被背叛的苦楚,神色也一时也有所动容。

    “她若视你为亲人,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拉你往苦路上走。”

    李煦寒凉语句幽幽发出,修手覆在身后悠悠向前,凛冽的意味却如寒刀一般,片片割在碧玉心头,一个激灵,惊惶的眸光陡然抬起,素手一指,便对着言晴喊道,

    “奴婢没有撒谎......自是因为从小伴您身侧,所以才不忍看着您一错再错。”

    “八王爷到!”

    贾大人犹豫之时,宋宣一袭墨紫色的蟒蛇袍便卷着微冷的气息而来。

    “下官见过八王......”

    礼尚未行完,宋宣薄唇便幽幽掀语打断,

    “今日之事可有结果?”

    紫金冠玉下的束紧的墨发添了几分肃冷的气息,寒凛的眸光顿至言欢处还是不觉软了软。

    “王爷,一个丫鬟作证说花住持之死与妾有关。”

    言晴小碎花步踏至宋宣身侧,冷冽的花眸较之前倒是添了几分平静。

    “丫鬟所说,贾大人认为是否可信?”

    宋宣一开口,在场的人便知,其这是要保言晴之意。

    言老夫人的眼眸也微微亮了亮,继而埋了下去——

    看来晴儿很是得宋宣的宠爱,现下,宋宣是肯帮忙,这一仗,自己定胜无疑。

    “只一人作证,下官认为又嫌疑,但不足以立据。”

    贾大人实事求是地说道,脸上的正气依旧荡存,心里却是流了一把冷汗。

    今日若李煦不在,恐怕事件发主导方向又要被宋宣给携着走。

    有时,自己虽秉持公道,但爷只能尽力为之。胳膊拗不过大腿的现实还是让贾大人经常生感愧疚。

    “现下依贾大人之见,应该如何?”

    宋宣神色淡淡,风华霁月的俊脸却透着常人难以言透的惊寒气息。

    李煦没有插话,凌步向前,微压的气息便向大山一样牢立。

    “暂时将晴娘子扣压大牢,其余涉案人如数回府,派专人看守。”

    贾大人心里还是偏帮着言欢,况且,就住持身上没有伤痕一说,确实加重了言欢被陷害的嫌疑,所以即使宋宣不满,贾大人于明面儿上也有理可说。

    “如三日无新的证据,晴娘子便要放出。贾大人认为如何?”

    宋宣意味深长地扣了扣贾大人的肩膀,令人吃疼的警告意味却没有让贾大人神色松动半分。

    “便依殿下所见。”

    对于这样的结局,言晴内心依旧弥漫着纵多的不甘——

    凭什么言欢可以回府?自个儿却要在这阴冷的大牢里待上三日。

    况且,这事儿,宋宣知道与自己无关,可所现出来的态度却有些意味不明......

    越往深处想,言晴便越觉着与细思极恐,身子一颤,作呕之势便以玉手遮挡娇脸的姿态呈现。

    宋宣幽眸一深,到底还是用力臂将身侧欲摔地面的言晴搂入怀里,胸膛间攒着的温度却反而降到冰点。

    贾大人见此,急忙请衙门里的女郎中赶至牢里替言晴把脉。

    不一会儿只见女郎中眉眼含着几分喜意说道,

    “晴娘子,脉往来流利,有玉珠滚落之状,应是有孕之兆。”

    宋宣闻言,俊脸上依旧无过多的波澜,手上握住言晴臂膀的力度倒是加紧了几分。

    言晴吃疼得厉害,面儿上却依旧不敢露出不适,只有指尖流出寒凉——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来临.....

    “贾大人,既是如此,皇家血脉不容有误,晴娘子,本王先行带回。

    何时需要传召,本王定会配合。”

    未等贾大人回应,宋宣便携着言晴一路往外走,脚步的紧凑丝毫没有顾及到言晴是个孕妇。

    上了轿子,宋宣手上的力度一松,言晴的后腰便磕到了后椅座儿,

    “我会让最好的郎中给你开药。”

    开药?言晴娇脸霎时变白,饶是想过很多种结局,她都未曾想过宋宣连血脉都不流下。

    “胎儿尚且良好,无需开补药,否则易难产。”

    言晴红唇微掀的字音有着颤抖,江水汪眸却依旧装作含着不胜感激的模样,直直地对着宋宣的视线。

    “嗯,你既是不愿意进食,那便依你的愿。”

    宋宣不咸不淡地应着,幽眸里却有着让人生畏的平静。

    他眸光幽转,修指窗上,遥看远景,心里却含着不尽发郁气。

    “停车。”

    厉声一喝,马车即刻停下。未作交代,宋宣墨影便迅速消失于言晴的眼帘。

    被模糊的泪水终究握在了不甘的手心里,

    “回王府。”

    言晴清冷地掀声,马夫微愣后便按着原来的方向行驶,觥错交成的马蹄声却踏破了言晴的心头。

    她知道这个孩子可能随时保不住,因为宋宣不喜,也不愿他的降生。

    方才其所指的开药,大多都是指滑胎之药,而后对于自己说补药的默认,想来也是没考虑清楚罢了。

    不行,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现下唯一的法子,便是给贤妃传信。

    七王爷现下仍未有子嗣,如果宋宣现下有一子,那争储的机会便大上很多。

    贤妃娘娘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定会让宋宣保住孩子。

    .......

    “言晴,这回还算幸运,怀上了宋宣的孩子。”

    言欢眉梢掠过几抹感慨,梨花小脸上也飘着柳絮般捉摸不透的思绪。

    “怎么,你吃醋她怀上宋宣的孩子?”

    饶是玩笑般的语气,李煦的俊脸依旧是不禁覆着浓墨的阴郁气息,斜鬓入飞的剑眉也微微紧蹙,双手更是有力地扣住言欢的双肩,逼迫其对上自个儿的视线。

    “是啊,吃醋了,想着我宋宣前不久还对自个儿说着山盟海誓。”

    漫不经心的口吻愈发弥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眼见着李煦的脸色渐变,狡黠的红唇蓦地一勾,素指便就着李煦的轮廓滑上一圈,

    “一个人的薄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你是说,宋宣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

    李煦双臂向下一挪,直接拦腰将其扣在怀里就坐在凳面儿上,修指拈起茶杯边沿往薄唇处递,温柔的气息拂上几拂,浅啜一口,然后再递至言欢的红唇边。

    润了润嗓子,朱唇也愈发生了几分娇艳,回头一转,便贴近李煦的耳边说道,

    “言晴当然会安全产下一个大胖小子。”

    话说到这儿,李煦便明白了言外之意——

    无论言晴产生的是儿亦或是女,她终究在产后是活不下去;无论产房里是男婴亦或是女婴哭啼,露于世人面前的终究是个健康的大胖小子。

    “这大抵是恶人自有恶人收。”

    唏嘘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不过娇脸上依旧是淡然如水。

    “她的死,你不是很高兴?”

    李煦修指柔柔拨弄言欢的柳叶弯眉,薄唇贴近,似乎要将其内心含着的郁气都一并吸走。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对含着血缘关系的人动手?

    对于,她即将到来的命运,我很是惋惜,但也绝不会伸以援手。如果命数有变,我甚至会向前推上一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咱们到外去逛逛,至于案子的事儿,吃饱喝足后再回房里探讨。”

    李煦不忍言欢脑里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哪怕她曾说过不希望自己对一些事情进行过多的干涉,但是自个儿还是忍不住帮忙——

    因为爱她,所以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儿委屈。

    “好。”

    言欢勾了勾嘴角,红唇一贴,柔软的一吻便覆在李煦光洁的脸颊上,稍沉的呼吸也夹杂了万般情绪。

    “不管什么事儿都有我呢!你不愿意碰的脏事儿,我来为你动手。”

    李煦手掌扣住言欢的后脑勺,薄唇贴紧她的耳帘,低哑的温语也因情绪的覆没而变得愈发盈动人心。

    或是不想佳人再陷入此刻不良的情绪,李煦手臂往下挪了挪,小心地将她的腰往外托,既而起身将她整个人搂入自己怀里,

    “咱们走吧。”

    “就这样出门?”

    言欢汪眸微瞪,小手霎地将她覆在腰间的手推开,

    “阿爹,阿娘还在府里呢!”

    李煦笑着将薄唇勾了勾,双手往背上一覆,出府上轿之前都一路保持着正人君子之势,没有再与言欢拉近亲密的距离。

    二人乘轿到吃饭所在的繁花街时,天已经蒙灰而至。

    繁花街,一条美食与美景并存的街道。饶是在凛冽的冬天,勾曳的灯火,飘香的饭菜,仍是会让人感到这世间的美好。

    “咱们到哪儿吃?”

    下了轿子的言欢只是将脚步挪到小路的一侧,并未过多地往前,眸光则盈着幸福的亮泽悠悠地往周围撒着。

    “我听很多人说前边有家花酒热锅特别好吃,如果你愿意,咱们去尝尝?”

    李煦挺修身姿微侧,幽光携着宠溺打探着少女洁皙面儿上的点点温婉,那是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少有痕迹,亦或是她全身心放松时才会露出的小女孩儿天性。

    “好。”

    言欢红唇微勾,皓齿微露,纤纤玉手主动牵过李煦被袖子半遮的修掌,暖暖风情便由生而韵。

    与相携一生的人执手于人间烟火味儿最足的地方,那是言欢对幸福最原始的憧憬。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脱下贵女的名号,与相爱之人换上一身素衣,在最繁华的街头经营起一家属于自个儿的美食店。

    “想什么呢?”

    见言欢红唇的笑意更甚牡丹花开,李煦风华月霁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更为宠溺的暖色。

    本就是气质禁冷的翩翩公子,因情意相融的暖调,妖孽般的神颜更显几分令人绯红的诱惑。

    微微回神转面儿的言欢,一不留神,又因身旁之人的灼颜而柳眸微汪,黯自失神,

    “你真好看。”

    要是在以往,这般话语,哪怕是对着李煦,她也很少会用言语表露。

    可今个儿街道两侧滋滋美食香味儿因被寒风稀释些许,而只剩部分传入鼻息中的触感,言欢蓦觉幸福不易,更应得尽欢时须尽欢——

    情感所至,话语自应淋漓而达。

    “你也是。”

    纵只有三个字的应答,言欢缱缱柔绵的眼神还是不由泛起了几分羞涩。

    不过多久,二人便来至“花酒热锅”。

    “诶,你看,最前边的两个人是不是珍珠和季殇?”

    虽然只见着季殇一个模糊的背影,珍珠的身子也因视线的原因被完全覆在前方,可那瑶瑶的水绿珠子碎,可是前几天,自个儿所给。

    “好像是.....,咱们从这边楼阶上。”

    到二楼的途径共有三个不同方向的楼梯阶层而至,所以李煦是想故意和那二人碰一个面儿。

    “他俩万一正在发展中,咱们去搅和好像不太好吧......”

    见李煦一脸兴致的模样,言欢内心还是有着小小的担心,可手还是任由其相携上楼,

    “没事儿,人多吃热闹,况且咱们四个坐在一起,还能增进他们二人互相了解。”

    好兄弟的桃花情事儿,李煦可是一直放在心里。

    季殇曾与李煦说过,不敢像他与言欢那般大胆表达,虽然身份地位于季殇来说不是个事儿,但害怕珍珠会有所介意,且误会其是个玩弄女性的纨绔子弟,所以一直徘徊不敢向前。

    果不其然,季殇的顾虑都是有先见之明,今个儿在船上与珍珠隐晦表达一番后,后边能说的话寥寥无几,二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尴尬。

    而且季殇能明显得感觉到她而后对自个儿的故意疏离。

    现下二人能来“花酒热锅”,还是因为季殇编了个善意的谎言,称李煦曾和自个儿说过,言欢一直近来一直特别想来这儿吃,只不过没有合适的时间。

    要是能亲自品尝,并且筛选挑些好吃的带回侯府,且以李煦的名义相送,或许二人的情感很快就和好如初,珍珠这才答应季殇一同来品尝。

    “诶.....小姐.....”

    迎面撞上言欢和李煦携手同行,情意绵绵的模样,珍珠偏晦暗的眼眸还是微微亮了亮。

    即使不打感情牌,珍珠也不的不说,这对壁人实在是太养眼——

    言欢的皎脸上虽然化了个梨花浅妆,但眉心妆点的一簇小火焰,还是一下将她明媚动人的气质彰显。

    头上虽然只簪一个碎花叶的裸翠簪,可枝干,叶子等细节处制作的精美,倒是碎花逼真动人,为挽起的三千墨丝添了几分仙气儿。

    至于身上所穿的桃花粉瓣裙,更是将窈窕的身姿盈盈勾立,唯美中带人几分娇滴的羞涩,衬得言欢胜雪肌肤愈发光彩动人。

    李煦则着了一袭云边银霜雪马袍,墨冷的气息与其颜上棱角分明却灼而不凡的五官尤为相配。

    古沉洁玉宽带大气绕至腰间,高贵的尊雅气息又盈盈发散,与其头上的银冠束发,朝相而对,同样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你俩也来这儿吃?”

    言欢玉手从李煦厚掌里的温暖抽离,碎步向前,轻微搂住珍珠的肩头便迈着隔间无人的厢房,侧颜相对李煦时,还故作无意露出几分狡黠。

    季殇长臂一揽,欲与好兄弟一起入内,李煦却顿住脚步,将其拉至不远处的窗台处。

    “今个儿,佳人在怀,心情好像却不是很佳?”

    季殇酌玉暇颊的浅浅儒雅笑容一直未有收敛之势,李煦便知他今个儿遇到了极烦心的事儿。

    若不是因为珍珠,恐怕他还真不会这般让自个儿轻易识破情绪。

    “什么都瞒不过你。”

    季殇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玉颜也因思绪的沉冗而添上了几分晦色,

    “今个儿我隐晦表明了心意,不过她好像因此产生了生疏之意,应该是不......”

    最后两个字,他还是无力说出,心口宛若被刀子生生地割着,疼得脑袋发沉,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姑娘的心思总是难猜,有时候疏远不一定是不喜欢。

    先前欢儿对我的态度不也是淡淡的......”

    作为过来人,李煦对现在的季殇有些同情,厚掌覆着情意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所以,脸皮厚一些,再试着往前瞧瞧,说不定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小情一谈,没想到现在说话也一套儿,一套儿,和讲书一般。”

    季殇被李煦一本正经的脸色逗笑,剑眉微展,楼下的五彩却仍未能映入幽眸中。

    “说来也是奇怪,和她去租船的时候,起先老板喊她夫人,她脸上明明是映着娇羞,原本以为关系可更进一步,可是脚步追随跟上,一转脸,情绪又大变样,一副要把人推出千里之外的模样。”

    情绪冷静了些,租船时的场面也一幕幕映入脑海。面目微狰,故作惺忪的哈欠一打,所有的苦涩便都融在一闭一睁间。

    “所以说珍珠还是对你有好感,只不过因为某个心结而对自个儿的想法有所抑制。”

    见好友灰蒙的眸子又燃起几分亮度,李煦风华月霁的俊脸也稍稍放松了些,镌刻逸眉悠悠一展,分析的话也娓娓而来,

    “我觉着大多是你自个儿先前所考虑,因为常人眼中的地位不平等,所以珍珠不愿意相信你展现的情意。”

    “那该怎么办?不如,我现在进去对她说......”

    如果两人相互喜欢却因一些世俗的条件而错过,那未免太令人可惜。

    想到这儿,季殇的悍马宝靴便要往厢房处迈。

    “急什么?你冲进去和人家姑娘说什么?莫非对别人说,千万不要介意门第这回事儿,然后再发上一通山盟海誓?”

    李煦一把将季殇拉住,脸色一正,便继续有板有眼地分析着。

    所谓好女难求,感情的事儿更是急不来。

    “要想打动姑娘家的疑虑,首先要行动去表示。”

    “我已经用行动去表示了,比如说她桌面儿上的瓜果点心,我都是偷偷让人去买,然后放置其中;还有,她抽屉里的荷包袋里我也会偷偷放一些。”

    季殇因急着辩解真意,俊脸都蒙上了一层红,修指甚至抓了抓头顶的墨发。

    “可珍珠每次发现异常,你都会说,这是我让你给的,理由也很是简单明了——爱屋及乌的对待。”

    不愧是玩了多年的好友,猜的全中。

    季殇神色黯了黯,乌溜溜的眸子随即又亮了起来,扬手一抓,便就着衣袖箍着李煦的臂膀生疼,

    “你说的都没错,可我也不能说是自个儿送的,否则她肯定不会收。

    所以该怎么办?”

    “不急,这事儿要从长计议,而且还要先从欢儿那入手。

    要是欢儿肯帮忙,那珍珠松动的可能性便会大上几分。

    对了,你先说,今个儿怎么想着和珍珠去租船?”

    李煦到底是局外人,分析的时候,思绪一直处于较为冷静的状态,所以也能迅速地找出突破口。

    租船看景,原想着是给李煦和言欢一个浪漫的夜晚。

    如今二人既然已经和好,惊喜的暴露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眼下还是让他先帮帮水深火热的自个儿吧!

    于是季殇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从头至尾地向李煦讲来。

    ......

    “你今天去哪儿了?”

    珍珠今天对食物的兴趣不高,白日又是与季殇在一块儿,想来二者之间也是闹了些不愉快。

    “出去逛逛,想着买一些东西让小姐开心。”

    珍珠眉眼有些闪躲,嫩手拿起茶杯便喝了一口闷茶。一时没注意水的温度,烫的嘴唇发红,

    “嘶.......好烫......”

    言欢心疼地睨了她一眼,又让小二递了一杯凉水,

    “都多大人了,连杯茶也不会喝。”

    嘴上虽然是责怪之意,手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小锦盒。

    指尖简单地用干净地帕子擦了擦,然后便点上清凉的凝露,小心翼翼地绕着珍珠烫红的嘴巴边沿涂抹,温柔细心的模样一时让珍珠闷在心里,莫名感到委屈苦恼的情绪随着眼角豆大的泪珠落下,

    “小.....”

    声音一哽咽,泪水更是不受控制,言欢则将其拥在怀里小心安抚,

    “是不是季殇欺负你了?”

    “不是......”

    本是一句玩笑话的试探性语句,没想到珍珠却哭的更为汹涌,言欢胸前的衣衫都湿了一大片,可脑里还是想不出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果真有不可开交的矛盾,季殇和珍珠根本不可能有兴致来“花酒热锅”。

    可二人若没发生矛盾,珍珠又怎么可能哭的这般伤心。

    莫非是这丫头谈了恋爱,心也变得忧愁善感?

    言欢越想越觉着这种可能性越大,然后学着阿娘从前安慰自个儿的模样,素质抚了抚珍珠的秀发,柔声安慰道,

    “不要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娘家人。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准揍得他满地找牙。”

    话语落下,珍珠的哭泣声果然低了些,婆娑的泛红双眸一抬,愈发委屈的神情便蹙于微撅的红唇小嘴中,

    “如果我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小姐会不会嫌弃我?”

    这画风转变的有些快!准确来说是和自己所想不一样。

    不嫁人?一辈子守在身边?莫非季殇真说了些让珍珠伤心的话?

    想想自个儿和李煦冷战之时,心也是不由自主地疼。

    “小姐,你不会不答应吧......呜......”

    珍珠小脸一憋屈,哭的更为凶猛,脸颊雪白的肌肤都红了一大片。

    “我怎么会不答应呢?你愿意在我身旁待多久就多久......我的小珍珠,你可别哭了。”

    一时间,言欢发现自个儿转换成了男性的角色,头脑也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不信。”

    珍珠今日不知怎地突然像个小姑娘闹脾气般发起倔来,炯炯可怜的眼神似是让言欢必须做个保证。

    “不如,你提个让我保证的条件。”

    此时的言欢可真是不知该如何办?她也第一次体会到男子面对女子海底心,难以捉摸的苦恼。

    “诶,小姐,我不该任性的。”

    珍珠沉默了好久,方才雄赳赳的气势有泄掉不少,转儿换了一种忧伤自责的语调。

    言欢轻吸一口气,正愁如何解答时,李煦和季殇二人便款步而至。

    季殇看着珍珠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心一急,对着言欢的语调便有些阴阳怪气,

    “欢姑娘,等久了不能开筷是我的不对,那泛不着和一个小丫头生气。”

    得,被冤枉了。好心安慰落入季殇的眼里全成了驴肝肺。

    “季公子,小姐没有对我发火。”

    惹我生气的明明是你,怎么还理直气壮地怪起别人,双手往腰间上一插,“腾”地一下,便果断站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对不起.....”

    季殇秒怂,幽眸一耷拉,尽是委屈的模样。余光流转,偷偷向李煦求救,不过其却将头偏了偏。

    李煦暗想,

    “谁让你刚刚将邪火发在欢儿身上......现下里外不是人.....你活该.....”

    言欢倒是理解地勾了勾红唇,粉色花瓣袖向上盈盈一摆,玉手便搭至珍珠的小肩上,

    “珍珠,丫鬟应当有丫鬟的本分。

    季公子纵是有错,以下犯上总归是坏了规矩。”

    出其不意的话语犹如一盆冰水,“哗”地一下,从头淋至脚,冷到哆嗦犯颤。

    珍珠凤尾眼角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和开了夹的豌豆般一颗颗往下落,脂粉到底糊了不少。

    虽然,她也一直知道自个儿和言欢有主仆之分,可小姐从来没有当面说过这样的话,听了好让人伤心,都怪这个季殇。

    愤怒的情绪一转,双眸更是溢起爆发似的辣椒火焰,小拳也紧握在手。

    “罚你到楼拐处的窗台站着,直到我们吃完饭为止。”

    “欢姑娘,实在不用如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季殇脑袋有些懵,实在弄不懂言欢的套路,眼下,他只是不想让那个泪人儿哭得更为伤心。

    “可这是我的丫鬟,我觉得她有错。

    珍珠,还不快去罚站。”

    语气一横,精巧眉目间也多了几分威冷,冰雪鼻峰更是言欢,

    “季公子,要是不服,大可陪珍珠一起去站。”

    李煦很快明白了言欢的用意,袖间的手悄悄碰碰了季殇的手臂,仿佛在说,

    “兄弟,欢儿这是在给你机会能不能把握就靠你了。”

    “阿煦,咱们吃饭。”

    “是。”

    李煦低眉顺眼地端坐到位置,嘴角却噙着常人难以发现的笑意。

    直至房间门轻轻地阖上,房里只剩李煦言欢二人,李煦才抬起清澈的视线,含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着,

    “欢儿为了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肆意生魅的笑容灼灼地绽放在妖孽般的神颜上,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也噙着几分勾人的暧昧直直地盯着言欢娇艳欲滴的红唇。

    “我这可不是为了帮你。”

    言欢勾起嘴角清冷地笑了笑,海棠般高洁的露光徐徐从澄澈的花眸中散开,落至面前切片好的红彤羊肉片儿上,素指拿起筷子便夹起其中的一片儿往热锅里烫,心里默数十来下,又迅速地将其捞起。

    撒上些葱花,孜然,再蘸上些芝麻,然后再将其整块包入一片洗净的生菜叶中。

    “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吃法。”

    李煦和言欢一段时间下来的接触,也知道,她爱在吃食儿上进行摸索,哪怕是寻常的几样食物,也能变着花样地做出不同味道。

    “这吃法,你替我试一试。我也是刚刚突发想着用生菜叶包上一包。”

    言欢虽爱往锅里涮肉,且每次将肉捞出来,总会添上各种调料,但小小的一片薄羊肉,要是加多了料,口便会觉着发咸,要是加少了料,又会觉着吃起来不得劲儿。

    刚好,今晚的生菜叶放在跟前,一小张叶子将肉包于其中,说不定,齐吃时,既能给羊肉的口感添上几分不同的美妙,又不至于太腻。

    “嗯......确实好吃.....”

    味蕾被泛着独有美食膻味的羊肉所深深勾着,清新的生菜叶从中调和,又让齿缝对每一部分食物的触感有所不同。

    闭眸回味儿,竟还真有几分留恋的吃念勾的心头直痒痒。

    言欢则不急着动手去涮下一块羊肉片儿,而是舀起了一碗热油汤,从旁蘸料盒里取些胡椒面儿撒在其上,红唇贴近碗边儿,小心吹了吹汤里的热气,偏滚辣的热汤便慢慢润入口中,享受的肆意也尽于娇脸上尽展开来。

    一碗喝完,身子觉着热乎乎的,脸上也红润了不少,许是被蒸气蒙上了眼皮,微微睁开的视线竟然也有几分朦胧的玲珑美,李煦的手肘也一时往下碰着了桌面,头也微微侧包于修掌中,

    “连吃个东西都这么好看,也不知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

    没有油嘴滑舌的花俏意味,慵懒却又肆意的语调倒是让人听出心中的几分坦诚。

    和心爱的人呆在一起,哪怕就这样怔怔地堪着她吃东西,李煦也觉着内心是满满的幸福。

    听见喜欢的人说情话,言欢的桃花面儿上也不免露出几分惬意的笑容,素指盈盈朝他镌秀的鼻尖儿上一点儿,

    “你倒是在这享福,季殇也不知怎样了?”

    在珍珠面前做了回恶人,还不是为了给季殇提供施以暖心的机会。当然也是前后仔细为珍珠想了想。

    若是先前不这样做,恐怕珍珠一顿饭吃下来也会闷闷不乐。而且男女之间扯不清的思绪更会像钝刀子一般,让心在深夜一点儿一点儿的疼。

    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她索性借这次机会想个明白。

    “他俩的事儿,咱们就先别管了。提供了机会,要是还把握不住,那只能算是没缘分。”

    朋友也不能帮一辈子,如果沟通的方式,他自个儿没所醒悟,旁人的提点终究也不是回事儿。

    这点,李煦还是想的很清楚,修指映着橘黄色的灯光逐步没入言欢白皙细滑的手上,几分嬉皮的笑容玩味儿地一咧,

    “再帮我涮回肉,我发现你涮得特别好吃。”

    他偶尔也会享受被言欢照顾的感觉,温暖的幸福感也会因此默默记入心里,成为美好的回忆链。

    言欢笑着没有拒绝,拿起筷子又夹起稍远一些的牛杂,迅速地将其往锅里涮上几下,盈着红辣的油汤香味儿便亮晶晶地递至红唇边,小心地吹上几吹,才递至李煦的嘴边。

    薄唇微掀,幸福的味蕾完全大开,犹如被雕刻师精心研琢的五官里亦是撑着知足的愉意。

    可这好景不长,“嘎吱”一声,门又被人打开,怒气而熟悉的气息一下让言欢冷了脸。

    “煦哥哥,你就是这样背叛我的!?

    饶是知道李煦和言欢在一起,可看着浓情蜜意的模样,心还是忍不住滴血,鼻子一酸,手便向前试图将李煦握着言欢的手给扯开。

    李煦郁气一凛,身子往里一侧,手臂也直接将推到地面儿上,薄唇掀着令人窒息的冷语,

    “滚。”

    “李煦,你就是这般待我的女儿!”

    慕成雪的父亲镇阳王声音微厉,脸上刚硬的线条甚至因为怒火而微微发颤,精厉的剑眸含着几分狠辣王言欢脸上一颤,不怒自威的嘴角便噙着几分冷笑。

    李煦颀长的身子微立,挡住了镇阳王所向的视线,薄唇却仍旧抿成一条横线没有作声。

    镇阳王被他的漠视深深震怒,扬掌便在李煦俊逸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赤红的巴掌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父亲!”

    见到李煦被打,慕成雪还是一个机灵从地面儿上站起来,双手死死地箍住他的臂膀。

    镇阳王夫人也暗道,王爷方才中了李煦那小子的道。

    他明知道王爷一些的早年不得志时遭人冷语蔑视,政见也常被众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资,即便是上了年纪,当了王爷,对这般居高的蔑视还是忍不住脾气......

    所以李煦才故意让王爷出手,好将先前推到雪儿一事儿一笔勾销。

    “贤侄受教。”

    不平不淡的字眼酝着波涛般汹涌的黑压势力,凛然而琢刻的五官也透着咄咄的逼人尊气。

    修指盈握住言欢的嫩手,冰火相融的气息就携着沉郁的黑压一同离去。

    “王爷,事情还没有您想的这么糟。”

    镇阳王妃轻轻将门掩上,玉手挑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上一口热乎乎的茶放至嘴边吹了吹,才往镇阳王跟前递。

    迎着夫人迎迎小意的柔顺,眼含秋波的恭敬,镇阳王心里的气儿总归是消了些,薄唇微抿了一小口,眼眸一沉,身子便压在了凳面儿上

    “雪儿,你也是。还没嫁到睿王府,心就着急地偏着李煦,上杆子的买卖终究不受人重视。”

    镇阳王妃盈盈的秋波一敛,眸光里便多了几分威意的平静,素指扶了扶发髻上的翡玉红石头面,余光便示意慕成雪也一同坐下。

    “方才王爷打了李煦一掌,于情于公都站的住脚。

    说不定,到外吹了吹风,很多事儿便想明白了。”

    李氏一脉现下在朝中的势力虽然日益渐大,但功高盖主,终究是烹油烈锦,惹得天子忌惮。

    若无慕氏一脉守护相望,恐怕虎符不日内便要上交。

    “唉......终究是冲动了些。”

    微浊一口气,脸上沉色也多了不少,转眸望了望慕成雪,便若有所思地问道,

    “方才那位便是侯府的姑娘?”

    “是。不过,恐怕也很快不是。”

    慕成雪冷意成霜似挂在嘴边,几分轻蔑也窕于微凉的眼波中。

    “哦?”

    镇阳王神情凝转,眉目间也生了几分疑色。

    “现下言安侯告生母,爵位恐怕是不保。”

    自家能闹成一团,尤其是上了爵位的贵府,那可都是罕见至极......

    慕成雪将事情从头至尾地说上一遍上,面儿上的鄙夷之色也是尽显。

    镇阳王的扳指也在话语的落处微微磕在了台面儿上,脸上的情绪更是覆着些许阴晴不定,几分捉摸的意味也潜在心中。

    没想到,宋宣会主动帮雪儿的忙,看来,他早先与言府二姑娘的传闻也不过是言过其实。

    倘若真是爱过,又怎会在人家乱之时踏上一脚?

    仔细想想,先前宋宣在朝上所被揭的私兵和财库根源,恰好在江南一带,言安侯早前也奉皇命,调查江南灾疫一事,说不定两者有着不为人之的联系。

    要继续镇阳王府的荣耀,除了李煦,宋宣未尝不可。

    倘若有自个儿的助力,雪儿一朝为凤岂不是跟更延续荣光。

    许是屋里的气息太闷,镇阳王妃用手帕微微捂住了鼻子,可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吐。

    “母亲,你怎么了?”

    慕成雪见状,忙用手抚了抚她的背,镇阳王妃眼角的喜意,终究还是让慕成雪读懂了孕意。

    “你母亲这是有孕了。”

    夫人有孕,镇阳王对此还是很是高兴,毕竟府里的那些通房侍妾没一个能生的出来儿子。

    就算生的出女儿,也是没过多久便体弱夭折。

    府里的柳侧妃前年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可出生便不会讲话,成了个小哑巴。

    王府爵位后继无人,镇阳王对此也很是着急。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前不久,王妃便被诊断出有孕一月有余。

    对此,镇阳王妃也觉着是苦尽甘来,为了这个孩子,也不知扎了多少针,吃了多少药......一个又一个夜晚,熬红的双眼呆呆地望在窗外,恨恨地听着镇阳王游走于一个又一个女子的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

    若母亲能生出一个儿子,将来继承了爵位,无疑又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娘家助力。

    亮晶晶的眉眼抬起时,慕成雪发现父亲已经将窗微微打开了些,让屋内偏热辣的闷气儿多了不少清新的冷味儿,

    “现下感觉可有好些?”

    镇阳王取下身下的披风朝镇阳王妃身上一盖,体贴之意柔柔尽显。

    要知道,镇阳王很少会做这般细腻之举,一贯都是女人服侍他,没有他伺候别人的道理。

    想来,父亲对母亲的这一胎还真是尤为重视!

    “若是觉着乏了,咱们也趁早回去歇着。动了胎气,那可不值当。”

    镇阳王妃含笑微微点了点,头,玉手柔意浓浓地搭在镇阳王的掌里,

    “妾都听王爷的。”

    慕成雪却听出了镇阳王处话尾处的几分不对劲,可要深究其中,好像又想不出什么......

    算了,大概是自个儿多虑了。被一个晚辈夺了面子,父亲心里总归是有些不高兴。

    三人一同出去的时候,季殇的余光恰好看到,手一抓,直接将珍珠往窗帘处多,修指也合成掌捂住珍珠的小嘴,

    “嘘......别出声。”

    由于下楼有三条楼梯道儿,方才李煦和言欢走的是最左边儿的那条,季殇和珍珠又是背对他们,所以看不到二人的离去。

    眼下见着镇阳王一家子好似是从方才的厢房处往外走出.....浓眉蹙起的愁绪又沉了不少。

    待那三人在视线中消失后,季殇手上的力度也松了松,可珍珠却将他扯紧,

    “方才那三人应是慕成雪和她的父母吧”

    和言欢待久了,察颜观色的机灵劲儿也提高了不少。

    先前,珍珠也只是依稀看到慕成雪的身影,可她也不能确定......但季殇紧张却不充满杀意警惕的表情告诉自个儿,方才那个应该就是慕成雪。

    “是......”

    由于被拘在一偶窗帘中,二人离的距离又紧,窗外映入的些许辉芒便伴着愈发明显的呼吸而逐渐暧昧。

    珍珠的脸一时又红的蒙上了娇怯,可炯炯的眼神里又透着几分抗拒,手一松,身子便有些赌气地往回转,

    “不肯说便是。”

    季殇心里微甜,面儿上还是摆出几分矜持的焦急,

    “没有,你听我说——方才那确实是镇南王一家三口。

    想来慕成雪的父母前来也是为了敲定她和李煦的婚事。”

    “什么?有婚约在,睿王还来勾搭我家小姐,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珍珠气得乌溜溜的眸子瞪得贼圆,小拳头一握,转身就要找李煦去算账。

    “阿煦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他也不会辜负欢姑娘。”

    季殇伸手一拉,珍珠脚步一踉跄,不小心间又撞进了他的怀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紧张的心跳怦怦地燃着,耳后也也不自在灼灼地烧着,仿若随时要被烤焦一般。

    身子往外挣了挣,很快便脱离了季殇的怀抱——窗外吹入的冷空气却蓦地通过微歪的领口吹入温热的娇体。

    “哈秋.......”

    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也算是打了出来,肩上却多了一抹温热的厚实。

    “小心,别着凉。”

    盖好了披风,季殇的“君子手”又规矩地放了回去,

    “有什么,咱们进了后院停着的轿子再说。”

    ......

    自打见了镇阳王,回房后,李煦便没有吭声,在柜里随便找了床被子铺在地面儿上,便直直地躺了上去。

    月影稀疏,细碎皎洁勾着李煦颀长却又忧冗的身姿,一时间也失了几抹透亮。

    言欢的脸微倚着床檐,眸光悠悠地琢磨着他的墨发,嘴角多了几分苦涩,无声的叹息不由浅浅发出。

    李煦不知为何却好似有所察觉,翻了个身,菱唇便覆着几抹温意张开,

    “还没睡?”

    饶是强撑起精神的关心之语,言欢还是从其中听出了消愁的疲惫意味,身子一起,碎花步便挪至小桌子前将烛火点亮。

    柔和的光芒也一点儿一点儿地将眼前俊美男子的脸照亮——

    乌圈挂清的淡影在他的眼下如翩翩泛舟起扬一般浮着,眼角的波浪细纹也因疲惫的喧嚣而如枯叶上的碎脉般逐层打开。

    “有事想和我”

    李煦薄唇勾了勾笑容,修指掀被一起,厚掌便覆了覆言欢柔嫩的小脸,松软的一吻也落至她的鼻尖。

    “阿煦......”

    一时间言欢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将头往他的颈窝里噌了噌,寻找更多的安全感。

    “夜深了,快睡吧,明日还要上堂呢。”

    修指成掌覆了覆她的背,光滑的柔丝锦缎很快添上了几抹暖意。磁性的温语盈盈相存,片刻走神间,她便打横抱到了床上。

    锦被相覆,熟悉的气味似是要抽离,红唇微张,倦意正着的眼皮便被印上了安心的痕迹。

    心突然踏实了很多,呼吸也逐渐变沉,可突然间某个意识的力量又似乎尤为强烈地颤动,红唇一启,终究是在李煦即将吹灭烛火时张开,

    “阿煦,我想嫁给你。”

    李煦低下的眉眼颤了颤,沐颜多了几分淡淡的暖意,魅惑的眼角宛转一勾,薄唇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滋味,

    “夜深了,快睡吧。”

    没有明确的回应,熄灭的烛火气息却迎着二人各不为相同的心思盼到了翌日的天明。

    “快起床了。”

    磁性温和的声音徐徐绕在言欢的耳边,李煦摩擦生热的暖掌微地从佳人纤细鹅颈下方一托,柔软的身躯便耷至宽厚的胸膛。

    惺忪的双眼微微睁开,昨日的浑浊也随着视线的清明而一一怠尽,素指向上轻轻点在李煦的唇上,唯美而会心的笑容便在红润的嘴角上勾开。

    “快起来吧,今个儿吃的是蟹黄生汤粉。”

    李煦帮她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衣衫,转而打来了一盆热水供其简单的洗漱。

    忙活了一小阵后,二人才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着还算热乎的早膳。

    快喝至汤底时,言欢才微挑眉角,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句,

    “今天出门时可曾见到我爹?”

    “没有。”

    修指拿起干净的帕子细心地为言欢擦拭嘴角,幽眸对上那清明的视线,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她,

    “他抱病没上早朝。”

    “昨个儿估计在祖母门前跪了一宿,现下路都走不利索。”

    言欢浅唇勾道,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对父亲的无奈,

    “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够保下祖母一条命。”

    哪怕,她只要有一丝机会都要置自个儿于死地,哪怕,昨日,自己还信誓旦旦地万念俱灰,要痛下狠手.......

    到头来,却因为她是阿爹的阿娘,是阿爹的郁结,而不得不妥协。

    “好,该安排的住处,我都找好了。回头派专人守着,留她一条性命安度晚年,并将地址告与你父亲。

    这样一来,侯爷想念之时也可以一见解千愁。”

    李煦一面儿说着,一面儿端来旁边的花瓣热水,修指揉起帕子,小心翼翼将花香蕴热柔柔地滋润于她光洁的玉手背上。

    “阿煦,谢谢你。除了谢谢,我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你为我做的实在太多太多,细枝末节的良苦用心,早已将我心里的感动全部掳走。

    而我常常想做些什么,却发现一切都被你早已安排好。

    “欢儿......”

    门外疲倦的嗓音一开,言欢便知是一夜没睡好的阿娘,心里的愧意又蓦地滋生。

    李煦识相地其中的一个碗收好,然后轻轻地躲至最角落的衣柜里。

    “阿娘。”

    开了门,言二夫人疲倦的脸颊仿若被霜打了一番,眼眶倒是没有泛红的痕迹,只是干枯得没有一丝生气,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见着女儿,言二夫人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双手掩门,腚部刚着落于李煦先前坐的位置,心也慢慢地发沉,眸眼却清亮了不少。

    视线转至角落的衣柜处,干涩的嘴唇也勾了勾,

    “出来吧。”

    既是被发现,李煦也不号再闪躲,修指打开衣柜门,菱步端至言二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晚辈礼,

    “侯夫人。”

    “这称呼恐怕也叫不久了。”

    言二夫人笼眼柳眉微挑,面儿上的稀疏沧桑愈发引人心疼。

    言欢知道言二夫人不是个重名利之人,她是在担心,阿爹因为这般原因从官场上退下来,身心恐怕会承受不住。

    “睿王......”

    言二夫人刚开口,李煦便温逊打断道,

    “夫人,叫我小煦便是。”

    小婿?还没成亲,就这般称呼,成何体统?万一到时婚事没成,那可不就是闹了笑话。

    “你打算何时娶我欢儿过门?”

    为人母的简单直接还是不由分说地让李煦给个准确答复。

    倘若,他连这点承诺都给不了。就算欢儿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狠自个儿,也非得将她斩断这番不该又的情丝,远离这等不肯负责的男子。

    李煦与言欢微笑对视了一番,星眸便亮起几分珍意,风华月霁的脸上也持了几分沉酝的正色,

    “半年内必当定下婚事。”

    言二夫人眼眸深了深,面儿上也多了几分若有所思,声音稍稍沉了沉,

    “安南侯可曾知道你的心意?”

    “阿娘,若是他半年内不能用八台大轿来娶我,女儿说什么也不嫁。”

    言欢巧妙地应答之余,也算是变相和言二夫人表达了心意,让她好生放心。

    言二夫人闻言,眸光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女儿的神情,心里到底是存疑,生怕这丫头手嘴上糊弄自个儿,实则被李煦的花言巧语给迷个神魂颠倒。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今个儿到衙门府上该怎么”

    慕成雪一早便易容来至八王爷府,可等了半天,宋宣早朝归来后,也并未见自己。

    眼见着所约定的开堂时辰已要到达,可言晴依旧是在旁边不温不热地安慰自己,他很快便得空。

    等久了,慕成雪的小姐性子到底是不耐烦,何况言晴一个排不上名的侍妾,她本就看不上,脸子朝其一甩,便不阴不阳地说道,

    “传话的丫鬟怕是在路上打了岔亦或是与书房守着的书童关系不佳,这才让王爷回回的答案都为一致。

    不如,晴娘子带我去王爷书房前去候着。想必,还会请咱们进去喝口茶。”

    对于这样心高气傲又毫无头脑的贵女,言晴心里的嫌恶不言而喻,面儿上一冷,几分矜贵的威严便幽幽地从话语传出,

    “慕小姐前去候着,怕还真是有机会成为第一个能进去书房喝口热茶的女子。”

    虽然昨个儿,宋宣回来没有与自己再言语,但膳食还是好生请了几个人过来伺候,可见对于自个儿偷偷摘下避子香囊一事,终究是懈了些气。

    腹里怀的终究是他的骨肉,回头只要软语认上番错,时间久了,再冷的心也会被捂热。

    像慕成雪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想来宋宣也是利用她作为棋子,该埋坑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拿捏其要挟镇阳王府......

    如果真要将其牢牢攒在手心,不如......想着想着,一片阴光便从眸里一晃而过,但此事回头还得与宋宣商量一番。

    擅自做主行动,就算结果再尽人意,宋宣也不会高兴。

    “让慕小姐久等了。”

    一袭金丝蟒状墨袍卷着凛冽气息踏入房中,薄唇上覆着的温和语气也让人感到丝丝阴凉。

    “王爷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喝口茶的功夫,小女子有的是时间。”

    眼下有求于宋宣,又想着快速置言欢于死地,慕成雪脸上的恭敬之意自是添上几分。

    “这给你。”

    修指拈开纸页,青竹苍翠的小字一一映上——

    上面写满了花神庙尸体转运的时间和具体手法,以及写着言欢是如何与住持参与,设下赌局。

    慕成雪眸光仔细地看着信上的内容,脸上喜悦的精光也一点一点儿漫开。

    言晴瞧了她半天,这会子,总算找到了几分看其顺眼的地方。

    不过宋宣又怎么会真的给她捏造言欢犯罪的证据,想来不过也是权谋罢了。

    “到时,你便说是匿名者放至你住处的信,然后私底下找人打听了有关王修染私下的行踪,心里便暗暗觉着有几分可信。

    为了确保,而后找上言老夫人和杏莲二位核对言欢在府和出府的时间,与信里所描述的几乎一致,这才到衙门里检举。

    先前,不将信拿出来,是害怕写信之人为大家所知,而其又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才未与大人说出这封信。

    眼下,事态不明,又想着让案子早些了结,这才将信拿出。”

    宋宣薄唇微掀,字句有耐心地放缓说着,幽眸也含着莹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这封信到底是出自谁的手?出来指证的又是谁?他这回的作证能否让贾大人当场作案。”

    慕成雪杏眸微抬,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地从红唇不间断地说出,胜雪脸颊上显出的愚狠又无端地显出几分可笑的意味。

    真不知镇阳王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会生出如此蠢炖的女儿。

    但眼下还要用她,因而宋宣俊朗的面容上还是覆着极温和的耐心,

    “其余的交于本王便是。你知道的太多,容易露出马脚。

    时候也不早了,慕小姐也该去衙门。误了时间,总会惹人生疑。”

    置言欢于死地的机会不容有失,慕成雪随即有礼地点了点头,便在下人的指引下,从后门离去。

    而房里只剩宋宣言晴二人时,摆在紫木小翅茶几上的热茶也因空气的冷降到而凝结了温度。

    “王爷可是还在生晴儿的气?”

    眼波怜怜楚娇,泛起丝丝经营。九尾弧度弯弯卷至眉梢,又生着几分期盼。

    宋宣不作声,墨冷的眸子缺依旧覆着冰,琢刻俊美的神颜也有着让乌云般笼罩的黑压。

    很快娇躯环绕,美人三千发丝花香盈盈渐入鼻息,脸上阴沉的神情也总算好看了一些。

    “美人韶华转瞬即,晴儿也惶恐墨丝熬白,容颜尽去,也有着不想独守空房,想留个孩子陪伴身边的私心。”

    与其哭泣地辩驳这是无意之举,倒还不如将寻常女子的都会有的心思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样还磊落坦诚一些。

    “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什么不想要你生下第一个孩子?”

    宋宣星眸微亮,语气亦是稍沉,朗润鼻峰也多了几分深意。

    “知道,王爷想让欢儿生下你的第一个孩子。”

    即使知道这是宋宣所愿,可真正将话说出来,言晴还是觉着心像

    被撕扯一般疼。

    有时,她在恨言欢的同时,也会有所嫉羡——

    为何言欢如此好命?锦衣玉食,活成大家闺秀不敢成为的模样。虽然日前恶名在外,可如今宋宣,李煦两位优秀的男子都为其倾心。

    而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连进个王府,阿娘也无意丧了命。

    “不是,本王想保你的命。”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言晴的意外,玉泪横簌,娇肤胜雪的脸颊也因携着几分迷茫微微抬头,错愕的眼眸虽然还泛着盈盈亮光,但其中的意外更多是几分诧异的暖意。

    “无论本王的王妃是不是欢儿,你若诞下庶子,母妃决不会让你活命。”

    对上宋宣清沉而灼烁的视线,言晴逐步回过味儿来。

    自个儿身份不尊贵,贤妃娘娘本就瞧不上。若事先诞下庶子,虽然于宋宣的储位相争有利,可手握重权的名门之女在王妃一事儿上的考虑,或许七王爷便更占优势。

    毕竟,七王爷府上与宋宣府里之前的情况相同,连个正儿八经的侍妾都没有,更别提子女。

    “所以,这胎要是生了儿子,你要与本王答应,归入将来的王妃身下抚养。

    此事,我也会与母妃相说。”

    想到自己生出的孩子要归到别人的名下抚养,言晴于一瞬间还是有些不舍,而且短时间内想要母凭子贵,晋至侧妃,入皇家玉蝶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可转念一想,贤妃多年来在后宫中荣宠不衰,且有着协理后宫之权。

    每逢初一,皇上必至皇后宫中歇下。可遇至十五,他又指定歇于贤妃宫中。

    这无不向外透露着,于皇上心里,贤妃与皇后有着分庭抗礼之势。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样一个混迹深宫,心机深沉却又势力强大的女子,若真想要自己的命,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宋宣与之虽不是亲生母子,贤妃在寻常事儿也会对其给予最基本的尊重,可在夺储一事上,贤妃的手段恐怕也会有所强硬。

    就算宋宣心里再不高兴,但面儿上也说不了什么。

    毕竟至高无上的皇位,群臣朝拜的尊荣,也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之事。

    “晴儿都听王爷的。”

    .....

    贾大人从床上起来至出门,眼皮便一直在跳。原本,他也不迷信,可今个儿贾大人总觉着有大事儿要发生。

    思绪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马汉,怎么回事?”

    修指掀起帘帐,正义凛然的方脸便生了几分凉意。精厉的双眸也机警地向周围看着。

    “不知道,前边聚了一堆人,看情形还挺是乐呵。我去看看。”

    马汉拉好缰绳,把马车停到一旁,脚步一阵小跑往前看了看。

    “人人有份,莫急,莫急。”

    一个长相老成的男子敲了敲锣,示意大伙儿安静,

    “以脚下的木棍为线,大家排成一列。”

    “大娘,这是要送什么.......”

    马汉挤不至人群的前排,只能侧身寻了个脸上还算乐呵,应该知道不少热闹内情的大娘前来相问。

    可话还未说完,大娘因飞跑而不甚挥舞的衣袖无意甩至他的臂上。紧接着,周围的小跑声便层层涌向远处。

    回过神时,旁边原来乌泱泱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位小伙到那儿排队去。”

    先前吆喝的老成男人指了指左前方出列整的队伍,示意其过去那儿候着。

    “我想问问,按规矩排队可以领些什么?”

    马汉脑子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手摸了摸后脑勺,寻了几分认真说相问说话的人。

    长相偏老成的男子闻言,脸上颇有些自得的笑容深了深,腰板一挺直,便正声道,

    “我家老板今日给一千人发善银,每人一钱银子。先到先得。”

    听说过施粥,施布匹,施银子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什么时候开始发?”

    “是啊,咱们都已经按规矩排好队了。”

    人群的大爷大娘们生怕银子有了变故,一个接着一个地催道。

    “孩他娘,别急,别急,跑慢点。”

    “待会儿迟了便没有了。”

    马汉脚步后移,正往回走要和贾大人说这一情况,几阵凉风又“嗖”地从身边刮过。

    “唉.......人为钱狂,这句话说的还真不错。

    不过那位老板也算是个好心人,发善银给百姓,也是替官府省了笔福利银子。

    不过可能便要绕路走了。”

    思绪和脚步一路踌躇交加才回到了马车。

    “马汉前面是什么情况?”

    贾大人脸色生疑,修指一直暗暗在袖里捏紧利刃,做好预防突袭的准备。

    “前边有位老板发善银。”

    “发善银?”

    贾大人喃喃自语,脸上暗了暗,终究是想不出什么疑点。

    身子往后一仰,他便闭目养了养神,

    “那便从稍远的一条道儿走。”

    贾大人从府里至衙门共有三条道。现下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而马汉即将走的另一条泽则是路途要稍微远一些,这也意味着今个儿开堂自己不能准点到。

    作为主判官,延时到确实不是个事儿。

    难不成今个儿眼皮跳是因为误时?

    贾大人隐约觉着恐慌还在暗处等待收网。

    ......

    “待会儿输了,记得给足银子。”

    “放心,这把准赢回来,你便等着先前所赢全都吐出来。”

    “你就吹吧。”

    “这可是最后一盘。否则待会儿贾大人来了,咱们的月钱可就没.....”

    背向墙的侍卫话还未说完,眸子便微微愣了愣,

    “贾大人......”

    “吓唬我,不想和我玩最后一盘了不是。”

    正对墙面的侍卫眉眼间皆是识破的嘲意,可看着对面的同僚害怕的表情好似十分认真的模样,脸也携着几分惶恐微微向后转,身子也很快发颤地直起,

    “贾大人,下次不敢了。昨个儿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才玩两把。”

    “把王修染牢里的门给我打开。”

    贾大人冷色微沉,眸光携着几抹不同寻常的阴色。

    “是.....是.....是......”

    两位侍卫身子一哆嗦,想着这回肯定玩完,贾大人定是发大火儿将自个儿的银钱给扣光......他明明三令五申在衙门里不许赌,可还是想着钻空子。

    平日,贾大人也不会来这么早。今天怎么就赶早遇上了自个儿玩牌。

    两个侍卫在领路的时候,心里一直好生后悔,随着贾大人沉默的气息愈重,其中一个侍卫至王修染跟前的牢门时,终究是跪下来求饶,

    “贾大人,你可不要将我开除。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快过年了,要丢了事儿做,那我可是连家都回不去了。”

    另一个侍卫心里听的一愣,

    “什么?不是扣月银?而是开除?”

    眉眼一转,也立即磕头抱着贾大人的脚求饶,

    “贾大人就饶过我们这一回吧。要不扣两个月的月银.....”

    “滚到门外守着。”

    短短六个字,纵是携着几分暗厉的语调,两个侍卫听了,心里还是很高兴。想着,总归还是有活干。

    所以二人忙鞠躬一路小跑撤离,且也各自小声泛起了嘀咕,

    “贾大人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我们?”

    “不管怎么还留着差事儿总是好的。”

    “也不知,为什么,感觉贾大人的脚变小变瘦了,而且鞋后跟处还有三枝梅花印记的点缀。

    这双鞋的样式虽然是当下新潮的模子,京城里的许多人都爱穿,可贾大人一向喜欢沉稳纯黑色的鞋子,对于这般花俏的行头,他还和自个儿说过,其已经过了追潮的年纪。”

    想来想去,姓刘的侍卫终归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

    “师父,这条路也堵了。”

    马汉见着许多朝廷内部侍卫沿街把守,心里便猛然想起今个儿是江南乐队仪仗进京的日子,这是镇阳王和安南侯送给皇上的礼物。

    “什么?!”

    两条路接连被堵,贾大人冥冥中觉着不是巧合,仿佛是有人在故意拖延着自己的时间。难不成是此案涉及利益重大,有人想在第三条较偏远的地儿灭口,亦或是......

    “马汉,按第一条路返回。”

    “啊?万一那儿的人还在排队领钱,岂不是还得等?”

    马汉昨个儿都和仵作对花神庙住持的尸体进行第二轮检验观察,今早大约只眯了半个时辰,便来贾府接师父。

    现下又一连换了两次路,马汉因为疲劳语调也不禁布满了怨气。

    “为师的话,你都不听了?”

    贾大人声音沉了沉,手上的力度一使,直接从马汉手里夺过缰绳,即刻驾马转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没觉着今个儿贾大人有些怪?”

    待贾大人走后,刘侍卫终究是向同僚王侍卫,再一次提出了自个儿的疑惑。

    “哪儿怪了?”

    王侍卫不以为然,放在袖里的手指还在默默盘算着,这个月要不见多少银子,亦或是可能出现不见多少个月银子的情况。

    “不对,你在这守着。我去堂内看看。”

    刘侍卫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眉一拧,迈开腿,便要向前走。

    王侍卫一把将其拉住,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我看是你奇怪吧。刚刚才挨了骂,现在又想玩忽职守跑到堂内看热闹,这差事,莫不是真不想要了?”

    刘侍卫不愿与他再多说,挣开王侍卫的手,匆匆往堂内跑。

    .....

    堂内

    一袭银丝嵌山的墨棕色袍子徐徐往里卷入,黑色南珠坠玉宝雪靴也踏着几分凛冽的气势踏入众人的视线。

    “大哥,你怎么来了?”

    言欢娇面儿上露出几分疑惑,盈盈碎步的向前攒袖仿若还和从前一般。

    言武的心里却蓦地苦涩,鹰挂不挂辗转周围,似是在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祖母,二伯,我父亲莫不是没与您二位一同前来?”

    冷瑟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语气应有的恭敬也没有消减,仿若昨天言三爷迫不及待地与二房撕破脸,言武却不知晓半分一般。

    言老夫人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念着他现下掌握的军权,终究没有把昨日夜里憋气而存着的不堪入目的话语而骂出口。

    言安侯心里倒是拎得清,觉着父辈的事儿与孩辈无关。现下言武还肯恭敬地称自个儿为二伯,明面儿上礼数的回答也该和从前一般,

    “今日二伯与你祖母一道前来。出府时并未与你父亲相遇。”

    “那可就奇怪了,先前问了府里的丫鬟,说他下了早朝,回来简单地用个膳食便匆匆出门。

    因府里的马车只动用了两辆,我还以为,他是和二伯,亦或是二妹一辆车。”

    “大哥,三叔今日可是穿了一袭墨绿色的白马袍?”

    言欢指尖微点太阳穴,眼眸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叙述时,眼皮又微微上抬,努力地回忆着先前所看到场景。

    “应该没错。今个儿是父亲的生辰,所以昨个儿选了一袭墨绿色的白马袍和一双黑色三梅印记靴作为他的生辰礼物。”

    言安侯逐渐嗅出了空气里的一丝不寻常,言武平日里不像是个对长辈会花这般小心思的人——

    若说送花瓶一类的诊宝,他还不会觉得奇怪,可要说选女家心思十足的衣裳,靴子相送....这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还有,同样的奇怪还有欢儿。这段时间以来,很少见她与从前这般和言武显出几分亲腻的兄妹情意,但今个儿却热心解答言武所说。

    二人你来我往的应接谈话,好像被事先安排好了一般。

    可动机在哪儿,也实在是说不清楚。

    “谁?”

    言安侯余光一瞟,忽地发现有一个人在往里瞟。

    刘侍卫敛了敛,面儿便携着几分惶恐入内。可余光还是耐着勇气大胆地往周围看了看,好像还是没有贾大人的身影。

    难不成真出了事儿?糟了......这回牢里要再死个人,那可不是丢个差事儿能解决的。

    “回侯爷的话,小的是看守牢门的。”

    “一个看守牢门的跑来这儿鬼鬼祟祟地作什么?”

    慕成雪言语携了几分犀利,贾大人和言三爷的迟迟未来,到底是扰了心绪,似乎事情的预料方向与原本安排有所偏差。

    “方才贾大人可有来过?”

    饶是周围见不着人影,刘侍卫心里终究是抱了几分侥幸.....所以才带着几分试探岔开了话题。

    “贾大人今日还未来过,你这小小侍卫到底想说什么?”

    慕成雪脸色一变,脚步竟也不觉向前质问道。

    “糟了.......”

    刘侍卫心头一凉,顿时也顾不得许多,眼神一晃,赶紧往大牢处跑。

    李煦剑鞘凌厉一横,刘侍卫的前去的腿脚便被外来的力量重心向下屈,额头也磕到了地面儿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涌了上来。

    “想逃到哪儿去?”

    李煦漠然的剑眉微挑,霜雪胜寒的冷眸便咄咄相逼。修指用力往里一攒,刘侍卫整个人便被拎了起来。

    “睿王,方才有人冒充贾大人入了牢,这回说不定,说不定......”

    刘侍卫焦急得说话都打起了磕巴,饶是在冷风的吹刮中,脸上依旧出了汗。可他实在不忍说出有人被灭口的答案。

    上回花神庙住持死亡时,也是自个儿值班,这回要真出了事儿,自己你莫不是也冥冥之中和犯罪之人扯不清嫌疑。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言武霜脸上更为凝重,平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沉。

    言安侯却不急着向前,反倒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言欢的表情,纤冷却不失慌乱的柳眉,其仿若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言老夫人却是个还蒙在鼓里的,只觉着这事儿,越扯越不清楚,也蓦地有些后悔——

    为了害怕言欢将自个儿的秘密说出,才联合外人想法置她于死地。

    如今,老二官职不保不说,若是因此还和人命扯上了关系,那可真是自个儿作孽,将好好的生活搅和成一锅浑水。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脚下一不留神,差点被门槛拌倒,身旁的言欢没有趁机用力一推,但也没有将自己扶上一把。

    她只是漠然地走过去,清冷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言老夫人眸眼微抬,视线里却看不清今日的辉阳,只觉着一片灰蒙。

    ......

    “老刘,去了那么久.......”

    王侍卫本想担心地抱怨上几句,可看着刘侍卫急匆匆的脸色,再看着他身后尾随的一群人,脑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腿脚处一机灵,也赶紧往王修染处走。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是断了气儿。

    “完了.....”

    刘侍卫和王侍卫腿脚一软,腚部直接瘫坐在地面儿上。

    而后耳朵似是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发丝微微凌乱的贾大人风尘仆仆地赶至问道,对于眼前的结果,这既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眸光转向刘,王侍卫二人时,也多了几分责备与怨恨。

    牢里接连死了两条人命,皇上要是治自个儿一个失察之罪,那可不是乌纱帽不保的问题,随时还可能牵连家人性命。

    毕竟死的这两人牵连于同一个案件,皇上也会怀疑这失察中是否存在窝藏罪凶之嫌。

    “贾大人,是有人冒充您走进来。小的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刘侍卫跪在地上真后悔,当初生疑时,没有及时将冒充犯扣下,否则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番结局。

    事到如今,贾大人知道多加责备也于事无补,闭眸微叹了口气,眼底到底是多了几分冷静,

    “你可记得他的衣着?亦或是有过那些生疑之处。”

    “有.....有......”

    刘侍卫忙抬起头,含着几分希冀说着,

    “那人的脚偏小,穿了一双当下男子爱穿的黑色三梅印记靴。”

    “他身上穿的墨绿色袍子,衣袖上还有白马策奔的图像。”

    “黑色三梅印记靴,墨绿色的白马袍,整体搭配不是与言三爷今个儿出门时所穿一致?”

    慕成雪脸色微微一变,莹亮双眸似是回忆起言武方才所说,素指本能向前一伸,嘴皮子便激动地将发现提出。

    贾大人浓眉微顿,厉眼含深扫了一番周围,好像确实没有言三爷的踪影,

    “慕小姐是怎么知道?”

    “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还是有欢小姐告诉贾大人吧。”

    慕成雪也是个极度会甩锅的人物,明晃晃得罪言武的事儿,她可不会干。

    方才,看着,言欢和言武兄妹情深的模样,她便一肚子的不爽。现下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这事儿怎么又和言欢扯上了联系?

    线索忽地被抛出来,贾大人心中也觉着此事的趋向是有人有意为之。

    如果是言欢为了摆脱嫌疑而进行变相陷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昨日言三爷不雅的吃相,于私,贾大人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墨绿色白马袍和黑色三梅印记靴是大哥送给三叔的生辰礼物。今日,我恰好看见三叔着此装扮出行。”

    言欢面儿上没有回避的惧意,清澈的眸光灼灼向前,莹润的嘴角也有条不紊地上扬着,似乎在讲一件与案情无关的寻常小事。

    “或是有人加害为之,也不出奇。”

    言武剑眉浓拢,幽眸泄着几分淡淡的不在意,可薄唇微掀的意味又好像意有所指。

    “老三私下张扬,得罪的人也不足为奇。许是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见不得他好而不惜以献出生命为代价。”

    言老夫人不敢明着呛言武,但言三爷昨日不堪的嘴脸,又实在让自己气的厉害。想想,言三爷身上所穿之物与侍卫描述之几乎相符,这里边恐怕也有言武故意透露的嫌疑。

    可言武又为言三爷辩解,言老夫人一时也想不清楚是何缘故。

    “慕小姐,你今日来不是说有新的发现?怎么现在还不见拿出?

    我虽不喜三叔,但他到底是言。日后出去可不想被他受冤的名声拖累。”

    言欢语气淡淡,眼波流转间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愚弄,素指一点儿,便故意勾起李煦的手指。

    慕成雪被气的双眸通红,方才那番是否还要按计划行事的心思很快也被捺了下去。

    “这是匿名者放置我住处的信。”

    慕成雪藏于袖中的信往手上一抖,历历的字体便于烛火下映入贾大人的视线。

    这字迹好是熟悉......脑里隐隐想起皇上曾夸赞言三爷字如其人,端劲高古,德容兼备。

    “我也来看看。”

    似是没有瞥至贾大人灰尘的脸色,言欢上前将信纸直接拿过,字迹一入眼,柳眉下微展的眼角便细微地朝里缩了缩,余光更是携着几分惶恐往言武处看了看。

    慕成雪察觉了这一举动,红唇一勾,含着几分疑惑道,

    “莫非,欢小姐,认出了这字迹?”

    话音落下,言武信步上前,拈纸打瞧,凛色微露,

    “这是我父亲的字,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不知,慕小姐是何时受到信纸?看纸张细碎的折痕,我想也不该是昨日。”

    剑眉斜鬓的漠然自始至终不含有一点儿神采,幽眸空洞,也似是不装着任何的情绪。可它的明睿之力,又好像能将一个人的心事完全看破。

    慕成雪身子本能地一踉跄,指尖微微发凉,察觉到周围眼光异常,有些干涩的嘴唇正欲轻启。

    “成雪,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李煦尾步而至,声音清冽中带着了少有的温和,溜黑的幽眸不含先前的抗拒冷意,却多了一份哀沉的失望。

    “煦.......”

    要说来至京城后,面对于李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慕成雪内心除了失望,不甘,更多的是重新争取的希望。

    可眼下,他的这番失望所致的神情,似乎看透了自个儿与宋宣联手相合之举。

    莫不是他以为自己投靠了宋宣?

    不,不能让李煦这般认为......可眼下还得先按着宋宣先前所说将事情说出来。

    “慕成雪不怕,不怕,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慕成雪自我安慰了一番,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薄息轻呼,清秀的梨容添了几分从容,

    “三日前,我便收到这封信。起初,我也有所怀疑,可无中生有的传闻按理说也不为不可信之处。

    何况,我对欢姑娘夺人所好的品性本就有所不满,所以不想让这等人继续勾引煦哥哥。

    因而后来,便私下找到言老夫人验证言欢在府和出府的时间,与信上所说基本一致,这才和言老夫人一块儿上衙门告案。”

    “既是三日前收到,为何昨日来时,不告知此事?而是选择今日才告知?”

    贾大人幽眸凝深,修指也就着桌面轻微摩擦,似乎希望能从慕成雪的神情中找出一丝案件的破绽口。

    慕成雪又吸了一口气,眸光由下向上流转,接着说道,

    “先前不将信拿出来,是因为害怕写信之人为大家所知,而且又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才未与大人说出这封信。

    眼下想着事态不明,又想着让案子了结,这才将其拿出。”

    慕成雪所说的逻辑于情理上也算是说的通,可案件前后所串的线索从今个儿来这儿起似乎都表现的太为清楚,自然。

    最让贾大人生疑,而且想不通的地方莫不是找不到言欢,李煦,言武三人联合而至的作案动机。

    “贾大人,不好意思,来迟了。”

    言三爷着一袭墨兰色的云边银袍款款而至,色泽透亮的面容也洋溢着几分精彩的神采。

    “言三爷,今个儿来的还真是晚了些。”

    贾大人浓眉轻斜,方脸上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言三爷在很多同僚中听过贾大人办事高效率的作风,心里虽因被落了面子而有所不喜,但迟来到底是自己的错,面儿上终究含了几分歉意。

    可薄唇尚未开口将话说出,言欢便抢先一步问道,

    “三叔,您今个儿不是一早便出了门,怎么现下这么迟才到?

    莫非是路途遇上故友,一时忍不住聊了几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862/ 第一时间欣赏煦欢最新章节! 作者:哀怨的孤鸟所写的《煦欢》为转载作品,煦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煦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煦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煦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煦欢介绍:
新书《网红邂逅摄政王已开》,简介:花汐颜携着闺蜜花萱冷一下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府的草包大小姐。被小人陷害不说,还要被系统给为难。前期没达到用户积分一万分,在晚上视线和听力就有所模糊。在偶然的一个机会,她不小心和萧廷琛亲了个嘴,视线和听力俱增强了一些,好像还多了一些新技能,虐起周边的渣渣来也越来越容易。
本文甜宠,双洁,1V1煦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煦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煦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