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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哀怨的孤鸟     煦欢txt下载     煦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些事情,一味地隐瞒,只会让事情越弄越糟,所以李煦选择坦诚,

    “但我不觉得,在权势上的掠夺还需要靠一个女人。如果连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感情都做不到保障,那获得权力的意义似乎也太不值得一提。”

    “那慕成雪你打算怎么处理?今个儿她可都找上门来两次了......”

    对着他灼灼而挚诚的双眸,言欢从里边看出来敞开心扉的真挚。

    像这样年少有为,在朝廷上有着雷厉风霆手段的人,言欢知道让他完全地卸下警惕,去敞开心扉地诉说一些事情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所以有种感动蓦地难以言述。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估摸着李煦今夜不会放过她......”

    意味深长的精眸凝上让人摸不透的精厉,俊冷的面容也没有一丝的柔情,其随之向自己覆上的暖怀,言欢也没有拒绝——

    她和李煦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能做彼此心尖儿上唯一的柔软,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和幸运......至于那些无端跑出来搞事的人,也活该他们的悲哀。

    .......

    “王爷......”

    看着宋宣一脸苍白的憔悴样儿,言晴也知道他肩头上所中的箭应该含了不少的毒药成分,否则郎中不会剜去好大一块肉,

    “来,喝口水。”

    宋宣不坐声任由言晴放置嘴边的水流入喉咙,此刻他节骨分明的手指亦是用力屈着,似是攒紧了最深沉的阴暗。

    “王爷,你没事吧?”

    自花神庙放火一事后,宋宣就没再搭理杏雨,也没有传递别的任务。

    哪怕杏雨说在言三爷那儿获得新的情报,宋宣也没再理会。

    所以今个儿杏雨便不顾侍卫阻拦,硬死也要冲进宋宣的房间里。

    “出去。”

    对于杏雨的到来,言晴明显感觉到宋宣的剑眉更为压抑地向外边瞥,幽眸也更是覆上几分郁黑,所以她便识相地替宋宣开了口。

    “我跟着王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对于言晴的到来,杏雨心里本就不服!凭什么她在宋宣身边待那么久,到头来连个侍妾的名分都没有。而言晴却轻松地能待在宋宣身旁。

    “哼.......怪不得,王爷不愿搭理你。”

    言晴微微起身,头上簪着的金凤九曲步摇也映着几分威严,

    “像王爷这样的男子本该坐拥天下,身为女子应该识大体地管好内务,为其谋划。

    而你纵有心思却屡屡坏事,妄图杀害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以达到自己的占有欲,甚至蠢到犯错让王爷被弹劾,被圈禁,难不成这就是你所谓的追随。

    今夜,王爷私自出府,在外被伏击回来本就遭人盯着,现下你又堂而皇之地进府来闹,难道不会让王爷的处境雪上加霜?”

    言晴气势地步步紧逼让杏雨哑口无言,余光瞧着宋宣在床上阖眼养神的静态样儿,似乎也是一脸的默许。

    “王爷,你听我说.......我......”

    话还没说完,言晴便将杏雨直接推到了门外侍卫的身边,

    “闲人勿进,让这样的人进来,莫非你们都是吃闲饭?”

    拔高的声音含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侍卫见里边的王爷没有劝阻的意思,自也是看言晴的脸色将杏雨架了出来。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

    杏雨反应过来时,面目扭成了一团,双眸更是红成被激怒的野兽,

    “我可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人.......”

    可惜遭到回应只是紫檀大门的无情合上,言晴的冷笑终究在转身之际褪成了几分温婉,宋宣的视线也幽幽睁着,半响也没有说话。

    言晴则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眼神却没有任何的惶恐。

    宋宣感觉到言晴和刚来府邸的时候有所不同,亦或是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原本,宋宣以为言晴会是特别依顺自己的女子,可日渐的相处,他却发现她表面顺从,但心里依旧会有自己的想法,有时甚至会旁敲侧击地发作,今晚她一番敲打杏雨的话,莫不是在隐晦告诉自己一连为言欢冲动二次,的确不是明智之举,甚至有些糊涂.......再这样下去,大业会可能会尽失。

    而且像言欢这般不懂的珍惜的女子也不配待在自己的身旁。

    “你过来......”

    过了许久,宋宣凌唇才轻启,虎口潭珀的幽眸依旧是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隐晦。

    言晴面儿上依旧端着温婉可人,杏眸里却含着几分无所畏惧,身子端坐在宋宣身侧,既没有主动投怀送抱,也没有打算主动开口探寻。

    “我发觉你胆子越来越大,今个儿能帮我做决定将杏雨轰出去,来日或是也能将本王赶出去?”

    宋宣似笑非笑地说着,幽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多虑了,晴儿没有王爷那么大的本事。

    进了王爷府,就是王爷的人,做事自是要为王爷考虑。”

    言晴浅笑着,柳絮般微微垂鬓的发丝却含着几分不明所以地自嘲。

    “好一个为本王考虑!那如果本王让你死,那你是不是也会就范?”

    一句要致人死地的情话,偏生却用低沉的嗓音说的极度温柔,仿佛在作着最令人感动的海誓山盟。

    “王爷舍不得。”

    言晴的脸上多了几分温色,杏眸间也多了几分眼波的流转。

    宋宣正欲说些什么,言晴却起身福了福身,

    “夜深了,王爷有伤在身,还是好生休息。”

    没等宋宣同意,言晴擅自将门合上。她察觉到了宋宣对自己微妙的情感变化,所以也料定他不会生气。

    踏着纷至冰呈的雪地,言晴就算穿着鹿茸靴,脚心也能感觉到地面的寒意,可她的双眸望着前方却依旧瞪着不明的火焰——

    阿娘,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有朝一日,女儿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要是在以前,言晴或是还对话本上的爱情有着几分向往,可自从阿娘死了以后,心态便变了不少,哪怕是对着曾经一往情深的宋宣,她也不得不抱着算计。

    这两次,宋宣为言欢冲动的接连失利,以及之前他送给自己的避子香囊,言晴便意识到,要温柔以水地陪伴而达成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实在是太难太难。

    一位地顺从讨好,最终不过还是他身边的一只可以随时抛弃的金丝雀,所以适时地反抗,表明态度,或许还有机会获得他眼里的那点不同,实行真正的取代。

    此时的宋宣也确实意识到了自己对言晴发生的情感变化,明知道她是在算计,可算计的方式偏偏又迎上了自个儿的口味,动怒的由头都被涌上一点新奇给一一覆没。

    但今夜注定是不能安眠,因为宋宣等来了一个消息——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夜出手的人竟然是慕府的嫡女慕成雪。

    她于京城的到来,按照所带人数的估计,应该不是私逃出府,也就是说她到京城的目的是来联姻。

    出于扬州,今年又从扬州赶来有着大权的人无疑是李煦——

    那么二人是想在京城得到圣旨达成联姻。

    虽然这对自己变相赢得言欢有那么几分优势,可让这两人联姻,无疑是再增大自己夺储的阻力。

    虽然现下还不明李煦的站队,但宋宣十分肯定,他不会过来帮自己,有可能还想自成一派,夺这江山。

    .......

    “今个儿可是言府二小姐和花神庙住持打赌揭局的好日子。”

    “不是说花神庙的住持现下被关押到了大牢?”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天输赢的便是言安侯是否能醒来。”

    大多数人先前都买的是花神庙的住持赢,可如今住持进了大牢,心里头也自是忐忑。

    因为投了银子,所以大伙儿都怀着几分希冀站在言府的大门口守着,希望能迎来言安侯还没醒来的好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才打开,言欢扶着言安侯出了门。

    “诶呦喂......这回可赔惨了......”

    “诶哟喂,这回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可都不够赔喲。”

    “我那婆娘还没知道,要知道,俺拿了家里的老底都赔光了,指

    不定不和我过下去。”

    言安侯看着众人脸上透着的悲凉,心中带着丝丝疑惑,

    “这是.......”

    由于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晕,言安侯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一群将钱赌输了的人。”

    言欢笑着答道,弯弯眉眼间含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漠然,

    “阿爹,你听我说......”

    由于怕一些输了钱的人给急红了眼,所以言欢绕小道带言安侯走一遭,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前头,周围一时间还拥起了先前围在言府跟前的输钱群众,

    “言欢姑娘和侯爷果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慕成雪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巾,可眉眼微挑的气势和志在必得的胸有成竹还是透着红唇掀出的语气隐隐散出。

    “菜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慕姑娘说话可是要讲道理,别丢了扬州慕府的风范。”

    一些后来围上被吸引的群众一时也将几分好奇的眼光纷纷打量在慕成雪身上,

    “原来这是扬州慕府的姑娘。”

    “哪个慕府?”

    “那个和扬州李府军功并驾齐驱的慕府。”

    “慕府姑娘刚来便和言府的二姑娘杠上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京城贵女的事情还轮不到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讨论,专心看戏。”

    “今个儿一早,花神庙的住持就已经认罪,是他和你二位一起协商设赌局,目的就是骗百姓们的钱。”

    围观的群众一听,不好的舆论锋向很快偏向了言安侯父女,

    “都有了侯府,家里值钱的玩意儿都不知有了多少?还来这骗百姓的钱,也不怕遭天谴。”

    “可不是!平日里看这侯爷还是一副正派,为民造福的好官样儿.....可如今.......”

    “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

    言欢嘴角微微浮上几分笑意,花眸间也多了几分咄咄的凌厉,

    “请问这事儿,官府可下了定论?如果真的证据确凿,为何现下还没有官员到来?

    莫不是慕姑娘信口开河,居心叵测地想要给我言府泼脏水?”

    短短几句话便扼住了事情的关键,舆论的方向一下就有了扭转。

    “亦或是,此事本就是慕姑娘所为,所以才来这耀武扬威地等着看我们言府的笑话?”

    言欢忽地地几步上前,迅速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给扯掉,

    “这人大家伙昨儿要是有去珍宝阁用食的,或者是在附近逛街的,有人也应该看到她在首饰区将我为难,又在美食区污蔑珍宝阁的美誉。

    本来说好以纹银百两作为补偿,到头来却将头上的簪子高高在上地取下,企图以施舍乞丐的姿态让珍宝阁的老板接受,难不成这就是扬州慕府教出的好儿女?”

    “对,对,对......我昨天好像是见过她。”

    “蛮不讲理的赊账样子真是丢尽了扬州人的脸。”

    “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言府二姑娘的麻烦,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心思。”

    昨天,言欢让珍宝阁的老板想办法将此事宣扬开,没想到,这会子却莫名又派上了用场,而且产生的效果,比预计的要高上两倍。

    不过,慕成雪敢在大街上大言不惭地将花神庙的住持给扯出来,想来也是在其中做看手脚,或者是成了有心人利用的棋子。

    很快,言欢便见贾大人携着一一些侍卫前来。

    贾大人身着一身墨红色的官服,脸上的凛然正气依旧透着眉眼隐隐散发,不过那双有些晦暗的眸子今日看着自己似乎有几分宽慰的意思。

    “侯爷,欢姑娘,二位衙门走一趟。”

    看着贾大人的到来,慕成雪的腰杆明显挺直不少,底气也足了些,弯弯眉眼与润泽明媚的红唇均显出了几分夺目的自信,

    “哼......官府都来人了,我看你言府,这回还如何辩解?”

    言欢闻言顿了顿脚步,回头凝望了几眼慕成雪,清冷而又高傲的眉眼一抬,语气便幽幽传来,

    “官府都还没下定论的案子,慕小姐却在这街上大放厥词,扭曲群众舆论导向,小女觉着贾大人应该将慕小姐也请往官府。”

    这丫头果真如以往那般胆大却又不饶人,但这慕府眼下好像也不是自己能够惹的起......可不帮这丫头一把,良心又好像觉着过不去?该怎么办呢?

    贾大人犹豫之际,这时一道偏沉的厉声让他的浓眉微微展了展,

    “欢姑娘,言之有理,贾大人应该一视同仁,将信口开河,有意污蔑他人的慕姑娘一同带回衙门上。”

    一身墨绿色的野兽图腾长袍,凛着让人威压的几分尊贵,薄唇掀出的冷语也因俊脸散发的不容置否而多了几分肃寒。

    慕成雪对于李煦的到来很是意外,可对他帮着外人,心里又很是不满,弯弯眉眼一委屈,娓娓的泉水便一一给双眸覆上了水雾,

    “煦哥哥......”

    慕成雪柔声里含了几分悲戚,步子含着几分怜弱向李煦靠近,双臂甚至想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拥向他,不料李煦冷冷地一侧,直接让其扑了个空,脸上毫无怜香惜玉的痛惜,幽眸间却是多了一间嫌恶,

    “才几个月不见,雪姑娘便这番不知廉耻?出口污蔑京城贵女,当街拥抱异性男子,身在扬州的慕老要是知道,估计刚好利落的身子都会因此而颤抖出血。”

第一百五十三章

    “煦哥哥......”

    慕成雪柳烟似水的眼眸此时更是覆上一层水雾,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柔柔戚戚的委屈音更是含着几抹愤恨针对着言欢,

    “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慕姑娘,随本官一同往衙门走一遭吧。”

    贾大人一本正经恭敬的样子反倒让慕成雪心里更加嫉恨,为何者京城里一个两个人都帮着她?

    慕成雪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青鱼却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姐,清者自清,咱们又何必落人口舌,不多几日,老爷夫人便会进京,到时一定会您洗清冤屈。”

    对啊,阿爹阿娘要是来了,京城里的人就不敢对自己这番态度。

    言欢,贾大人......一个,两个,你们都给我等着......

    “那咱们走吧。”

    贾大人又发了句声,不过,到底还是让她上了上乘的马车。

    “为何,煦哥哥和欢姑娘同坐一辆?”

    看着李煦陪言欢上马车温柔以水的模样,慕成雪的杏眸几乎因为嫉恨而微微发红,指尖在雪华凝露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印。

    “因为本王是她的担保人。”

    要不是周围还有围观的百姓在,这关乎着欢儿的名声,李煦才懒得和她多解释。

    青鱼将慕成雪往车里拉了拉,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姐,再忍忍,老爷夫人进京来不就是来帮您和睿王保媒,那言欢姑娘过几日便蹦哒不到哪里去。”

    慕成雪不情愿地将身子挪回马车,可心里终归是不相信,哪怕青鱼说的有道理——

    过多几日,阿爹阿娘便会来到京城上请旨给自己和李煦成婚.....可是眼下看着心上人对着别的姑娘表示爱意,心情又怎会好到哪儿去。

    唉......

    单独上了一辆马车的言安侯心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看着今天李煦出来相护,言欢却没有过多意外的神情,言安侯大抵便知道二人存在着男女私情。

    但李煦现下有着异姓王的名头,明显是因为圣上对李家不信任,所以才跳过了父亲,直接给儿子封爵。

    这时候,女儿要是嫁过去,肯定是被置在烹油烈火上,一不小心就落个灰飞烟灭的惨局。

    不行,就这么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嫁过去。

    但转念一想,李煦玉树临风,芝芝若楼兰,文武双全,要是不论政治局势,按说这些条件,也应该配的上自己女儿.......可.......

    不过,要是和那丧尽天良,冷酷无常的宋宣比,言安侯倒是更愿意女儿选择的是李煦。

    如果有第三个人,门第稍低些,但依旧相貌堂堂,文采飞扬,专一钟情,那可就好了。

    李煦要是知道言安侯的想法,估计准会提前让言欢嫁给自己,还想让第三个人出现——

    没门!

    “阿煦,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言欢红唇贴近他的耳边,音量压低,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

    “没有,我是真的赶巧碰到。”

    李煦眼里虽布着丝丝宠溺,但斜鬓入飞的冷眉依旧隽着几抹深沉,

    “也不知慕成雪认识了什么人,真让那花神庙的住持招假供,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回来寻你。

    这不在半路上便遇见了。”

    “你是怕慕成雪的爹娘来,将这潭浑水搅上一局,场面会难以控制吧?”

    言欢玉手微伸,指尖含着丝丝柔意将他微皱的眉头展开,绛唇温婉地往上一勾,语气便多了几分柔和的鼓励,

    “我的阿煦是天下最厉害的男子,没有什么是你搞不定的。

    万一局面真的出现了短暂失控,记得一定要以大局为重。我吃些苦也不算些什么。”

    在政权面前,言欢知道自己的那点小聪明上不了台面,所以她能做的便是让李煦放宽心,按理智去将局面稳住,切莫让别人扼住了软肋,导致满盘皆输的局面。

    李煦狭长的寒眸里覆上几抹温柔,俊冷的面容也添了几分暖意,修指细细地抚着言欢耳鬓的青丝,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以往,李煦总是对眼下每件事的布局很有成算,唯独,这一次,他觉得心头有着难以言述的慌乱,就算能解决,也是要经过很多的曲折。

    言欢仿若能将他的心思看透,伸手轻轻抓住他的修指,说道,

    “阿煦,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希望的,除非你亲口说不要我.......”

    说都最后几个字,言欢蓦地还是会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即使知道那只是个假设......

    不过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自己也真的会下狠心掉头,不值得留恋的感情终究是不应该用执念坚守。

    李煦俯身,含住她所有未尽的忧愁,尽管寒风偶尔会会吹到马车里,但言欢依旧觉着身子暖烘烘的。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到了大理寺,两人泛红的面容也由情动的缱缱柔意化做了作战的冷肃威严。

    大牢里的住持此时已是遍体鳞伤,望着言欢的眼神含着几分要置她于死地的轻蔑。

    “住持,咱们又见面了,今个儿我父亲醒了,您输了。”

    言欢徐徐地说着,衣袖一摆,尊贵的主导者气息便一一展开,一点儿没有被压来对峙的忐忑不安。

    “欢姑娘,事到如今,老身实在是承不住酷刑,只好招了.....”

    住持说话的时候,眉眼微垂,一副不敢正视言欢,愧对于她的模样。实则,眸底早就覆上了恨意——

    要不是她,王修染又怎么会出事?自己又怎么会被牵连.......

    当初见她的第一眼,自己心中便产生了忐忑。那时就不应该言老夫人的妇人之见,应该防患于未然,将事情做绝。

    “住持收的香火钱恐怕要比从赌局中获益的还要多上不少?放弃多的不义之财,去贪图少的不义之财,住持也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丫头总能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的关键,要是她不是生在高门世家,自己准保收她做女徒弟。

    “言欢姑娘,都到大理寺了,你还不实话实话,你敢说,赌场里的一万两纹银不是你下的注?

    我可把你在赌场下注的记录给贾大人呈上。”

    “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我为何不能下一万两?

    再说,正经渠道来的钱财,又有谁会嫌多?”

    言欢花眸里晃光几分笑意,桃花妖眉蓦地朝慕成雪一挑,

    “慕姑娘要是不重钱财,又怎么会在珍宝阁赖下账务?”

    同一件事儿,她翻来覆去说个没完没了,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昨个儿是不是其故意下的局,所以才让自己落下这般难堪的境地?

    “那你要是没做此事?住持一个出家人又何况会将你扯入其中?京城贵女又不止你一个?”

    慕成雪又事情反绕其中,烟雨朦胧的脸蛋也多了几分狠戾,似是不将她置于死地,绝不罢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上一个智商不够的跳梁小丑,有时候,言欢也真的有些无语,面儿上连过多的自傲也不愿意放出,

    “被无辜泼上脏水,如果知道其中的原因,又何谈无辜?

    若实在要猜测的个一二,大抵是容貌过人,才学出众,灼灼芳华被人所妒。”

    李煦狭眸一眯,桃花眼缝便流转了几分欣赏之意,

    “自夸还能这般理直气壮,言词灼灼,还真是继承了的风采。”

    慕成雪被噎得花眸微瞪,红唇都渗出了血丝,可话语还不知如何掀出,

    “你......”

    一字未落,贾大人便清了请声打断,

    “看来,此事还真有一番蹊跷,此案还需待定......”

    “本官觉着此言差矣!”

    言欢就知道事情没有那般容易解决,转头一望,一身藏青色的琥珀长袍便映入眼帘。

    目光往上流转,儿子锒铛入狱,王尚书果真是憔悴不少。

    对着言欢灼灼偏清冷的鄙夷,王尚书心里存着的几分愧疚,愈发加重,可为了留下那孽障的性命,他也是身不由己,

    “赌局造设一事,本官认为不但与欢姑娘有关,犬子被污蔑杀尸一事,更是与其有关联。

    本官有人证......”

    很快又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言欢的眼帘,这年头忘恩负义的人还真不少!

    “贱妾可以作证,花神庙事发当日,二姑娘不在府上。念着与其往日交好,特请人暗护其身旁,不料却发现了令人心痛的隐秘。”

    杏莲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暗护所记录的罪状纸交由至贾大人手里,

    “那些暗卫现下还在衙上候着。”

    杏莲的脸皮倒是没有王尚书那般厚,反将了救命恩人的一把,还能若无其事地与其对视柳眉花眸含着几分胆怯和愧意暗自垂了下去。

    “听说,当初杏姨娘能留在言府还是有欢姑娘的缘故......现下杏姨娘的大义灭亲,想来也有几分可信度。”

    对于王尚书和杏莲的到来,慕成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先前被人逼到步步紧退的落下风,这一会儿总算是可以掰回来。

    “本王虽生于扬州,但放在京城里也算的上是出类拔萃的美男。和欢儿在一起这么久,本王倒不知道,她还能看上别的男人。”

    李煦就这般言词灼灼地将他和欢儿的男女私情往台面上说,日后,欢儿也就没有了后退的回旋余地。

    言安侯心里虽然很着急,但是眼下,好似能护的住欢儿的人,又只有李煦.....

    “煦哥哥,你怎么能因为朋友之谊就将自个儿置于风口浪尖,李伯伯和李伯母要是知道了,准会着急地从扬州赶过来。”

    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李煦和言欢的男女私情,慕成雪却还能睁眼说瞎话大言不惭地说二人是普通的男女关系,这等脸皮厚过城墙的能力,常人也是难所及。

    “谁说是朋友之谊?本王正想向圣上请求赐婚,让欢儿做我的王妃。”

    求婚没得到同意,李煦便擅自将此话说出,幽眸里对着言欢的视线终究是有几般心虚,可现下发局势,李煦真的害怕不由自己掌控,所以大不了将欢儿娶过来,依旧采取分床睡的模式,直到她心甘情愿同意合床,自己才会与其洞房花烛夜。

    “这不可能......我和你的婚事,一直是李家和慕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李伯父,李伯母是不会同意她成为你的王妃。”

    慕成雪声音尖细了几分,因着急而挂红的双眸更期盼从李煦俊冷的面容中寻求一丝肯定,可——

    李煦根本无意与她在这事上进行纠缠,

    “贾大人,我想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把注意力放到案件上,不要为了无关人物的无关稽谈,而让无辜者蒙了冤。”

    言罢,李煦便携着言欢的手,将她牵往衙堂。

    被买通前来作证的几名男子,起先还因为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而硬撑了几分底气,可见着李煦威凛的气息覆盖而至,心虚的身子不由微微晃了晃。

    “你们几个便是证人?”

    寒音不平不淡地由菱唇掀着,周围的空气却因此凝冰不少,王者不容冒犯的气息也含着巨大的威慑力,让人畏惧到骨子里。

    “咳咳......”

    看着几个人有些不成器的样子,王尚书心里微微有些犯怵,可他也实在不敢花重金请上训练有素的高手,毕竟一个不算得宠的姨娘能请的人物,断案如神的贾大人不是傻子,圣上也不是傻子。

    染哥儿这件事闹得如此大,现下又有睿王插手,想来圣上于权术的掌握,也会充当一个旁观者,查看臣子之心,以作定夺。

    “是......是.......是......”

    一个比一个还哆嗦的声音接连响起,其绕在空静的衙堂里,仿佛在吹奏着哀曲。

    “是被人收买进行污蔑,还是急着认错,知错就改?”

    李煦威凛的修指提起其中一人的衣领,寒烈的严光与其对视,被恐惧漫布全身的人,舌头根子硬是打结,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本王认为此事大有蹊跷,贾大人应该再好好查查。

    现下,证据尚未确凿,侯爷年纪大,欢姑娘体质弱,待会在大牢里终归不好。

    本王愿做证人留在言府,陪他们二位随时等候贾大人的召唤。”

    话尽,他便左手携着言安侯,右手牵着言欢,径直往衙门外走去。

    王尚书和慕成雪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乎是一同说道,

    “贾大人就这样让他们三人行出门外?”

    “本官觉着睿王说的有理。若非不妥,不如二位来判。”

    见着李煦今个儿护佳人的架势,贾大人对那看顺眼的丫头也终归是放了几分安心。

    对于王尚书和慕成雪的过多干涉,自是没有了先前的好脾气,冷身的撤退更是留下二人一愣一愣的。

    李煦现下所在的马车里依旧是透着一丝静谧的尴尬。

    许久,一只覆有薄茧的厚手开始接近李煦,

    “睿王,你可是真心待我的女儿?”

    “是,本王从不在男女之事上糊涂。”

    李煦幽眸里多了几分正色,许是对着未来的老丈人,面儿上也因此多了几分温润的恭敬。

    “可王爷的婚事,王爷不一定能做主。”

    言安侯手上的力度加紧了几分,李煦虽然感觉骨节有些疼痛,但并未将修指挪过半分。

    “阿爹,我相信他,我相信阿煦能护住我!”

    言欢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期待得到支持的娇意,一对流转的凤尾眸子也含着几分独有的倔强。

    “哪怕阿爹不同意,你也要和睿王在一起,对吧?”

    言安侯的面儿上没有为父的威严,被些许细纹包裹的眼眶只有慈父的担忧和关怀。

第一百五十五章

    言安侯若是强词以对,言欢或许害能说上几句话,偏生,她从自己的父亲眼里读到了几抹哀凉,有些话也一时难以说出。

    李煦狭眸微紧,妖孽般俊容的霜色也含着几分忐忑,长臂蓦地往外一伸,言欢的五柳蛮腰顿时入了他温厚的胸膛,

    “是,哪怕您反对,阿欢也是要嫁与我。”

    菱唇恰到好处地掀着不容置否的唇音,灼灼的眸光似是要将她胸膛里跳动的心给击碎。

    “欢儿,你说......”

    言安侯不理会李煦所言,覆着薄茧的厚手更是将言欢纤柔无骨的素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阿爹,对不起,在这件事儿上,我不能听您的。

    尽管我的决定会让您一时伤心,可我不愿错过了此生可携手相度的人,让您一生伤心。”

    言欢挣了挣李煦的怀抱,两只娇娇玉手同握着言安侯的掌心,期切而又恳求的眸光盈着几分娇嗲的柔意真挚地对上其犹豫不安的视线。

    “阿爹,那您愿不愿意女儿相配一个不相爱的人,终日在花阁里哭啼,终怨此生?”

    这丫头怎么还将自个儿反将一军?这小技俩绝对是李煦教的......

    言安侯此刻像鸭子被赶上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容易想到了应对的话,李煦菱唇却轻启,

    “侯爷,言府到了。”

    他欲牵着言欢的手一同而下,言安侯却像个被抢了糖吃的孩童一般,硬生生地从二人间插过,选择当牵手的中间人。

    李煦霜脸微沉,狭长的凤尾眸到底没有露出寒光,只是婉而向上弯了个弧度,朝着言欢柔柔地笑了笑。

    言欢还没来的及回应,言安侯便轻咳了几声,

    “咳咳......好好走路。”

    “来,来,往里搬,往里搬........”

    “小心点,别磕坏了。要是磕坏了,你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李煦,你总算回来了。平日里,你常用的,我可都让下面的人一一将其搬至了言府。”

    季殇隽秀的浓眉绸着几分化不开的喜意,荡漾在俊脸两颊的酒窝也在阳光的映衬下浮着浅浅的金黄暖意。

    “我怎么瞧着那紫檀木雕花的龙腾箱子好像不是自个儿的......”

    看着季殇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鞍前马后,李煦便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念在都是天下为情沦落的份儿上,便索性好心给个台阶,榜他一把。

    “那是我的,否则你的安全谁来保证?”

    灿若笑花的俊脸浮着耀眼的光芒,几分低顺而又温转的眉意更是含着讨好的意味望着言安侯,

    “侯爷,不在乎府里多一口人吃饭吧?”

    “季大人说笑了,只要不嫌弃鄙府,本侯自是欢迎。”

    言安侯面色温和地说着,不悦的手指却在袖里暗暗扭作成一团,心里也腹诽道,

    “来一个祖宗就已经够闹腾,这下还来两个......言府估计要热闹起来。”

    想到这儿言安侯的脚步便不由大步往里迈,一不留神,将出来相迎的侯夫人都给忽略过。

    “欢儿,你爹这是怎么了?发.....”

    话未说完,察觉到一旁有两个芝容玉树,相貌堂堂的男子,侯夫人一下便将剩余的话给收住。

    “侯夫人。”

    李煦瑕玉般灼灼的神颜便露出几分亲切,修指往外一递,一名尾随便将一个红花兰玉的盒子呈上,

    “这是给您的见面礼。”

    盒子打开后,红玛瑙宝石莲花链便熠着令人神往的色彩映于白煦的日光里。

    眸光还未回过神来,手链便被套在了腕间,抬颜一看,言欢灿烂生花的笑容便映在了眼里,

    “阿娘,这条红玛瑙宝石莲花链也只有您的气质可以衬起。”

    言安侯夫人微微愣了愣,这莫不是睿王上前提亲的聘礼,若真是这样,就一条红宝石玛瑙莲花链,未免诚意也太过不足.....这傻丫头,现下还帮着卖她的人点钱.......

    “睿王,这条链弥足珍贵,老生实在担当不起,还请收回去。”

    言安侯夫人神色淡淡地将链子脱下,放置盒里,圆润的贵妇脸也添了几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

    “本王所有便是欢儿所有,您担的起。”

    李煦薄唇微勾,星月灼目的五官映上几抹暖意,长臂一揽便直接将言欢搂在怀里。

    瞧他对言府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私下不少来,那女儿得吃多少亏?

    言安侯夫人越想越心塞,脚步想要往前阻拦,不料却被季殇两肋插刀地为兄弟排忧解难,

    “侯夫人,您看有些闲置的家具往哪儿放合适......”

    “要不,春花你来........”

    “侯夫人,还是您带我逛逛吧.....”

    耳后听着季殇卖力相帮的声音,李煦星眸微映,菱唇启出几分满意,

    “不错,孺子可教也。”

    到了自己的院阁,言欢便将李煦的手推开,杏眸多了几分不明之意,

    “看你这架势,不但是要让我父母强行答应你的求娶,就连我也算入其中。”

    “难道你现在还不愿意?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

    肆意生花的妖颜添上几抹九仙尘世的真挚,灼灼耀人的魅力便隐隐作散,言欢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清冷的柳絮弯眉依旧凝着理智的寒水,

    “我确实不愿意,原因曾经和你说过。”

    听到了又一次的拒绝,李煦灼灼妖颜的笑意还是不忍僵了僵,心口一痛,朗眉星目也添了几分忧色。

    他菱唇轻启,本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在闷坐在凳上喝了口热茶,半晌也保持沉默。

    言欢想安慰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弯眉一冷,索性将身子埋到了床上的被子里,背对着李煦闭眼而睡。

    但好一会儿仍旧觉着身后不自在,似乎被其幽冷的目光刺得没有一处完好。

    仔细想想要是自个儿被连续拒绝了两次,大抵心里也会不舒服,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对此,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他马上高兴的法子无亦是答应其求婚,可心里没到感觉,事情尚未解决,言欢确实是不想答应。

    如果是往深里讲,那便是言欢还觉着身上还有许多等待磨砺的地方,还未能达到与李煦并肩所战的状态。

    无论是自卑亦或是心里的自强,此刻的言欢都的确找不到一个能站的住脚的理由去说服自己。

    思绪还未整理清楚,吱呀的一声门关,她的心头便微微一颤,娇躯也微微一转,眸里装着杯子余热的茶气,眼角边却多了方才门开时灌入的寒意。

    在文渊阁整理行李的季殇此刻见李煦面色微沉,一幅不好惹的样子,脚步便带着关心上前寻问了几句,

    “怎么,和欢姑娘吵架了?”

    “走,陪我去喝酒。”

    淡淡的语气里有着琢磨不透的情绪,晦暗的幽眸里,季殇今个儿却少有地读出了一分她的颓丧之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欢儿,你给我出来!”

    言老夫人中气十足地喊着,一副要把这孽障赶出去的架势。

    “老夫人,小姐,刚从衙门里回来,现下还在休息。”

    要不是,现在不想给小姐添麻烦,珍珠才不会对老夫人这般好态度。

    “你算什么东西?”

    言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伸手便将珍珠推倒在地,紫檀木门往里一推,一股刺骨的寒风便灌入了言欢的身后。

    “欢丫头,你给我起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言老夫人直接将言欢的被子扒开,一双迷糊的双眸也有无防备的慵懒缓缓变成警惕的清冷,

    “祖母莫非便是这般对待小辈?”

    饶是由下仰上地看着,她的气势也未曾有半分减弱,娇脸上逐渐凝起的寒霜更是随时能将言老夫人的火气转成恐慌。

    “说,你到底对住持动了什么手脚?他怎么会到牢里去?那赌局你到底获利多少钱,全部交上来充公。”

    又想要钱,又想要人,老夫人真的是打一手好算盘。

    “祖母的话不是我一个闺阁女子所能懂的,但是祖母与住持的私情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懂?”

    慵懒而又冷屑的意味在娇魅的凤眼尾弧里泄着,窈窕生娇而又刺人心头的冷容在嘴角上浮着,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我念着咱们祖孙二人的血脉,才对有些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你估摸着我没有将您和住持私通的证据放置父亲跟前的本事?”

    “一派胡言。”

    言老夫人唾沫星子飞了言欢一脸,但身子却本能地往后退,

    “住持一派清风,言府家宅安宁,多少年来是靠他在寺庙稳健佛祖?

    如今你对他痛下黑手,可是要置言府于不顾?”

    义正言辞的慷慨陈词落入言欢耳帘中,嘴角更甚冷意,花眸一凝,身子也跟着直了起来,

    “敢情侯府的安危全倚赖于佛祖保佑?言家埋没在战场上的皑皑白骨闻言,也不知半夜是否的会化成灵兽来寻老夫人静夜相谈?”

    “你......”

    言老夫人骨子里也是信奉鬼神的人物,现下听言欢这么说,身子骨的汗毛也微微而立,宛若真的有冤灵附身一般。

    “老夫人,要是累了,就出去吧!”

    言欢现下没有过多的心思和言老夫人纠缠,伸手便将她推出门外,耳边紊乱的聒噪也少了不少。

    “咚咚咚.......”

    过一小会儿,敲门声又响起,

    “谁啊?”

    冷淡的不耐烦似是含着最深沉的怨气,言欢脑袋耷拉在桌子上也有些不想动弹。

    “小姐,是我。”

    珍珠小心翼翼地说着,脚尖击几乎是踮着往里走,见自个儿的行为,小姐没有过多的反对,这才敢方才打开的门缝轻轻合上。

    “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好?莫非睿王惹了您生气?要果真是这样,珍珠就去教训他一顿。”

    小拳头在胸前握着,两腮微鼓通红,一副誓要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

    “那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言欢花眸微微抬了抬,耳鬓间的发丝也由素手往后卷了卷。

    “给他吃泻药,疼他个一天。”

    言欢噗嗤地勾了勾嘴角,花眸里更添了一抹玩味儿,

    “要是你真能给他泻药下成功,我奖励你一个愿望。”

    “真的?小姐到时不会怪我?”

    珍珠眼眸亮晶晶,花脸也漫上了一丝狡黠。

    ......

    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夫人,现下到是有些想她!到底是熬苦日子一同过来的,现下她还为自己生了一对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该给的体面也该给足些。

    杏莲一事,到底也是自己对不起她!还是给她个台阶,让彼此和好吧。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决定亲自到厨房下碗面条。

    还记得上一次做,还是刚成亲的时候,现下手法生疏了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她喜欢的味道。

    珍珠此刻也在厨房捣鼓着她的蔬菜果子汤,想着今晚儿和上泻药,以小姐的名义给李煦送过去。

    “三爷,您房里的人手是不够吗?今个儿也亲自过来做饭?要不奴婢帮您?”

    见言三爷神情专注地做着面儿,好像没看到自个儿。

    出于礼数,珍珠也应该打个招呼,其实——

    也是心里有些八卦,想知道言三爷为什么做面?

    “诶哟.....”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被面汤里的热水给烫到,言三爷面色一变,即刻喝道,

    “死丫鬟,吵些什么,主子的十事儿也是你该过问?”

    珍珠垂了垂眸,掩上笑意,捏着哭腔道,

    “三爷,奴婢不是故意的,请三爷责罚。”

    见着其柔弱的身躯微微抽泣着,言三爷心里到底有些不忍,何况她还是言欢身旁的贴身丫鬟,手一摆,就说道,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你继续忙你的吧。”

    珍珠正要抬头继续捣鼓自己精心调制的蔬菜果子汤,言三爷又清了清嗓音,

    “珍珠,你过来。”

    珍珠眼里满是好奇,不过还是挪着恭顺的步子前往,

    “三爷,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帮忙?”

    “我说,像爷这样的人放下身段去做了碗面条,做夫人的会不会感动?还是要再准备些什么?”

    女孩儿家的心思总是相通的,既然准备了,不如诚意备的足一些。

    “嗯,我觉着三爷的脸还要再黑一些。”

    敢情三夫人都走了好几天,现下他还蒙在鼓里。

    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悲,媳妇都走了,现下才想到准备诚意。

    不过三房于小姐而言可是仇敌,所以自是不能有行动上的怜悯。

    但眼下整蛊一下言三爷也不免为一件乐事。

    “什么意思?”

    言三爷浓眉一蹙,面儿上满是不解。

    “做碗面条于寻常人家的男子容易,不过于您这样的官爷而言却是罕见的事儿,所以你更要凸现过程的不易。

    将炭灰抹少许到脸上,注意不能抹太多,而且要分开些,否则太假,言三夫人看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言三爷听了神色微变,思索片刻,又摇摇头,

    “不行,走在院里被下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您走小道,下人不就见不着?况且这会儿府里的下人大多都在帮着睿王收拾行李。”

    珍珠一本正经地支招,心里却暗暗想着言三爷变成大花猫的模样,一不小心,笑意便浮到了嘴角。

    “你笑什么?”

    言三爷眼里多了几分狐疑,但心里想着珍珠说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奴婢为言三爷高兴啊!”

    珍珠脑袋一灵光,嘴边很快有话打圆场。

    “走,你出去。”

    言三爷扬手一挥,便指着门口说道。

    “啊?”

    “莫不是爷化灰的模样还要让你一个奴婢看?”

    言三爷身子一转,眸光便在厨房角落处的黑炭摸索,到底要用哪小块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醒了,你在外面等等。我马上就好。”

    言欢素手迅速地将划过眼角准备落至下棱骨的泪给抹去,素手也将衣裳麻利地套在身上,莲花步挪到梨花紫雕木桌前,更是对着镜子,用炭笔勾勒的黛眉,脂粉也零碎有序地添在脸上,再点个牡丹红的口脂,整个人立马精神不少。

    于是,言欢才将黄梨花门打开,光线徐徐迎进,就算是和言欢朝夕相处近十日的如珍也被她的这副美丽的模样所惊艳。

    “欢姐姐,你真的好美。”

    如珍察觉到言欢的视线里的一丝疑惑,红唇才由心而发吐出几分欣赏的愉意。

    “你过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夸我吧?”

    言欢调侃地说着,嘴角上虽露着几分笑意,可心事却压着两腮酸痛。

    “我是来告诉你,睿王已经被找到了。”

    如珍其实已经从韩滔那儿知道了消息,但是不忍将全部的事实说完。

    “嗯,我知道了。”

    言欢淡淡地答着,素指拿气金丝云边的玉盏倒了小半杯的浓香的花酒,便慢悠悠地往嘴边倒,仿若这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将心里的忧愁填平。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无法安慰你说不要难过,但人总得向前看。”

    如珍看言欢这副表情,猜想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眼下她心中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所以只能用平日自我安慰的话语转赠于她。

    “谢谢你。”

    如珍公主对待自己的几分真心,言欢还是切实地感受到。虽然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也确实有几分不纯,可自个儿又何尝不是。

    说到底,不过是际遇不同,应对的事件不同,所要维护的利益也不同罢了。

    “对了,今晚,你要是有空,陪我往御书房走一遭。你给我打配合所要做的事.......”

    言欢的情绪越是紊乱,她便越是要找事情来做。帮李煦拿到西南的半块兵符,想莱,前世的恩也该了却。

    有时候,想想活在京城里实在有些太累了,让父亲告老辞去官职,然后一家三口到个远离京城的是非之地住下,是否也算是个变相地解脱。

    若是刚重生,言欢对于这一想法肯定觉着其简直是窝囊到嗤之以鼻。但近来应对的一桩桩事情,她觉得生活要面对的困难实在是数不胜数,一点光明的边缘也看不到。

    “欢姐姐,我可以不问你要到御书房里究竟要取什么东西,但是你也得先到椒房殿帮我个忙......”

    如珍提出的交易反倒让言欢觉着心安,既然双方都将利益交换的筹码摆到了桌面上,那也就不存在心怀愧疚一事。

    “好,那你到门外等我一下。准备好该准备的东西,咱们便出发。”

    如珍见言欢点头同意,也没多说什么,便到了房门外静静等候。不一会儿,言欢准备妥当,二人便悄悄地来到了椒房殿,正好听到皇后和秋雁主仆的对话。

    “今个儿言欢是睡不着了。”

    皇后品着美酒,心情愉快地弯起嘴角,素指拿起一颗丹药边往嘴里放,飘飘欲仙的放松感也逐而燃起。

    “娘娘一出手,言欢那个丫头片子,又哪儿来的还手余地。”

    秋雁眼神示意,一名穿着墨兰色锦袍的容颜玉男很快持着一枝花温温献到皇后跟前,魅惑迷人的笑容落在皇后眼中,便和一朵花般逐而绽放。

    “抱本宫到榻上。”

    对于这个新来的年轻男子,皇后瞧着很是满意,玉臂往前一伸,几分勾人的诱惑便浅浅散出,

    “要是有本事让本宫怀上孩子,将来咱们的孩子便是坐上九五至尊皇位上之人。”

    由于吃了丹药,皇后的精神略微有些晃散,说话也含着几分直白的狠意,一旁的秋雁听了,却是心惊的厉害。

    万一这话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你怕些什么?呵,那老不死的说不定明天就没了......”

    见着秋雁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皇后更是想起了平日里自己所受的委屈。

    要不是自己的儿子死了以后,皇上不愿意再碰自己,也没提出过别的儿子来自个儿名下,何况这把年纪还要找别的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她越想越觉着心酸讽刺,素手一挑,素指便向秋雁指了个方向,示意她出去。

    当门关上的一刻,惊人的一幕便出现了,皇后眸子逐而睁大,渐而凝成一个点......

    因为年轻男子拿着一把刀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喉颈。

    一切来的太快,以至于,皇后根本没有来的及反应,所有的事情,便这样发生了。

    言欢似乎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刚要转头,韩滔便一掌将其劈晕。

    “让你的人将她抬进去,咱们按计划各自回到有人可以作证的地方。”

    见到言欢昏迷的模样,如珍伪装下的冰冷才全部泄露,眼角的毒意也好像蝎子一般狰狞裂开。

    “好。按你说的。”

    韩滔薄唇微抿成线,厚掌微微摸了摸如珍的墨丝,眼神里都是缱绻的眷恋。

    ......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季殇有些泼皮似的耍赖整个腻在珍珠的怀里,脸上可爱的小表情露着几分小姑娘见到心上人的羞怯。

    珍珠也总算是知道,为何先前小姐会落入睿王的俊男怀抱.....敢情都是被厚脸皮的示爱给腻出来的。

    “没有。”

    珍珠故做冷漠地说着,但小手被反扣在季殇手里,也没有任何的挣脱。

    “可是我好想你.....”

    季殇微微撅起嘴装出了几分可怜样儿,珍珠饶是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可也不忍心再捉弄,索性俯头脸给了季殇的额头点了个小巧的吻。

    这还是相处以来,她第一次亲自个儿.....幽眸微地一亮,季殇两手便也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回应了个贴脸吻,嘴上还振振有词地说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后,也正起了几分神色。

    “珍珠,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季殇脸上有着几分吞吞吐吐的犹豫样儿,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般。

    珍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素手就直接柠起季殇的耳朵,

    “莫非,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没有,我哪敢,不是我,是.....”

    珍珠误会自己,反应都这般大,更不用说言欢那儿了。

    可季殇实在不忍李煦伤心,也打心底觉着李煦和言欢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所以才想着能不能让珍珠在言欢面前多说一些好话,这样也能让言欢尽快原谅李煦一些。

    毕竟,这件事李煦实在无辜。

    珍珠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完以后,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为难之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话还未说完,男子就被一群狗围着咬,

    “诶哟喂......诶哟喂.....”

    他神智好像清醒了不少,两眼一瞪,便直接要往外逃。

    言欢索性拿起挂在珍珠脖颈上的特制玉萧用力吹了几声,紧赶男子的四条狗也乖巧打转回来,摇着尾巴乖巧地坐在珍珠的周边

    “小姐,这是.......”

    见着言欢九天绝色的容貌里挂着几分胸有成竹的云淡风轻,珍珠知道小姐这是又有了应对的法子。

    同样是匆匆瞥了来者几眼,为何小姐总能一眼看破其中的虚实,而自己费劲脑子都深想不出呢!

    “诶哟....你这个臭男人,有了钱,便赶逛花楼,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盘着珍珠塑花的女子撩起扫帚便追着男子打,街边很多摆摊的小贩也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力。

    有些索性推着摊子往热闹的方向赶。

    “夫人,我错了!”

    男子求饶的凄惨声离自己和珍珠二人的耳帘越来越近,想来一场好戏便要开演。

    “说,养的外室在哪儿?住的哪一间?”

    女子气势揪揪地说着,面儿上的盛凌气势仿若今个儿不把人找出来,非得将这儿给拆了。

    “夫人,你这儿说的哪里话?我哪敢在外边养外室,不过是到花楼里听听小曲儿,不过与那青楼女子可无半分肢体接触。”

    天下男子偷腥被原配发现了其中的一点儿猫腻,大多第一时间都自证清白,所以在场围观的妇人所听,不由推己及人,更为同情起那位追打丈夫的女子。

    原以为惨烈的追打闹剧会接而继续,但言欢预料错了——

    女子扔下了一旁的扫帚,整个儿坐在了地面儿上,委屈的玉泪接二连三地从凤尾眼角露出,

    “想当初,你只在城郊有个患病的老娘,家宅只有一间漏雨的瓦房,围栏里只剩两头母猪,是我不顾家里的人反对毅然决然地要嫁给你,为此不惜背族谱除名。

    可我想着,你人好,又踏实肯干,总有一天,咱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比别人好。

    可谁曾想,你真应了那句,男人有钱就变坏,前两年,家里条件才开始好转,你便开始逛花楼。

    起先我还安慰自己,你是为了应酬,但谁知到如今,你竟然连外室都养起,你对的起我吗?”

    女子哭诉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有的甚至还好心向前扶起她,

    “妹子,咱有话站起来慢慢说,可别气坏了身子。”

    女子掏出怀中的手帕微微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但泛红的鼻子在寒风中依旧让人看的心疼。

    “我不说了,这都是误会。”

    男子忙慌解释,可余光还不时地往巷子深处瞟。

    女子食指中气地往前一点,

    “你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护着里边的外室?我到要看看到底是如何的姿容绝色,能将你迷倒?”

    “好,咱们也一同去看看,瞧瞧究竟是哪家的狐狸精?”

    围观的群众遇到这种事儿很是着急,簇拥着当事人的男女往前走去。

    “可能就是前边那家敞开门的人家!”

    “对,没错,我方才好像见到狗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咱们一起把那个狐狸精揪出来。”

    脚步刚迈至门边,清冽的琴声便一一掠开。虽然古琴的音质不算上佳,但弹奏者所汇奏曲章的音韵倒是让人听的格外地舒服。

    方才要上前帮着教训的群众,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有的甚至还驻足好好地欣赏起了音乐。

    “这曲子弹的真好听!”

    “是啊,要是天天能听上一曲儿每天肯定都能笑呵呵。”

    眼见着众人帮腔的势头减弱,女子便忙慌着开腔冷笑,

    “原来好是个会弹奏曲子的女子,怪不得能天天引你到这儿来。”

    女子声音一掀,原先美好的音乐氛围便被破坏不少,一些主张正义的妇女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嘲讽道。

    “曲子弹奏的再还好听也没用,勾引有妇之夫.....”

    “对啊,才艺不用在正道上,专门用在偏道上抢别人的男人,真是白瞎了这一手好琴艺。”

    大家正讨论着,一位穿着白色九尾仙裙的妙龄女子变映入了眼帘——

    姿容灼灼,盛艳如花,眉眼隽黛,简直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最吸引人的,更是她眼波流转的灵动,其中流露着的清冷不失娇媚的气质宛若引着一根白色的丝绸带子,牵引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爱美的欲望。

    “你们是.......”

    红唇微掀,清冷的声音如钢珠落脆,婉转动听。

    大多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样接话,其中有个胆大的男子倒是咧着笑意说道,

    “咱们是来一观姑娘的神仙下凡。”

    存心闹事的女子一听,面儿上顿是微冷,余光看着合作的男子嘴角哈喇子都要流到地儿上,嘴角更甚冷意,

    “当着我的面儿,就敢这般眉来眼去,要不是不当着我的面儿还不定........”

    “放肆,谁说我家姑娘和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男子眉来眼去?你哪知眼睛看的出他配的上我家小姐。”

    这话听着虽然糙了些,但观细细堪这二人的差别也着实有理。

    “哼,方才我还见着我家男人从这儿出来......就这般清水芙蓉的秀色也难怪能勾上男人的魂。”

    “玉娘,别再说了,我与这位姑娘从未相识.....岂可将脏水泼之任之!”

    “你说你不认识她,那你腰间的玉带又从何而来?”

    女子说着,眼泪一掉,就急着上手去扯,男子虽有阻拦,但也扭不过她,玉带终究是被扯了下来。

    “你们看.......”

    周围的人很快看见了玉带背后绣了一直粉色的鸳鸯,有传递相思之意。

    “那怎么知道一定出自这位姑娘手里?”

    有的男子见言欢面儿上看着不像这样的人,索性也随着心意帮其说几句话。

    “这种粉色丝带绸是上好的材料,我特地找周缎庄的人打听过了,京城里只有侯府的二姑娘买过。”

    女子脚步灵活一挪,便迅速移至门槛处,眸眼一转,素指点着垂挂而落的粉色幔帐道,

    “你们看,那便是证据.....”

    围观的人脚步也开始逼近,有发甚至还直接闯进屋里摸了摸幔帐的材料然后又碰了碰玉带后所绣的鸳鸯。

    “怎么样?是一种材料吧?”

    有个卖织布的点点头,

    “确实是一种材料。”

    “你还有什么话好”

    闹事的女子硬气地冷声道,仿若理儿全占在了自个儿这头。

    “那是我买的,我家小姐,今个儿才知道有这住处,有这幔帐。

    你不了解事情就随意定夺,莫不是有备而来?”

    珍珠虽然不能直接点明事情要害,但想着也要多帮小姐一些,气势儿上最起码要足。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会用这样不光彩的事儿无事生非到处嚷嚷,莫不是想着我那嗷嗷待哺刚出生的孩子,我......”

    女子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手却倔强地擦拭着,这更让引起了周围同为女子的同情。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夫妻,又有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生过他的孩子?”

    言欢红唇微勾,清冷的眼眸足以凝起令人心惊的气魄。

    “你这个不要脸的姑娘,抢了我的男人,还敢这般大放厥词,辱我名声,我和你拼了。”

    女子似是被气急了,面儿一红,两手瞬间要往言欢的藕颈上掐。

    珍珠想要上前挡着,言欢却微微捏住她的手指,让其按兵不动。

    果然,男子迅速挡在跟前,将女子拦腰截着,

    “这和欢姑娘无关,都是我一人的错,是我动了贪财的心思,才甘愿,才甘愿......”

    “甘愿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言欢红唇冷讽道,玉手颇有力度地将男子往一边扯,

    “不知哪儿来的脸皮,觉着我会看上你男人。”

    “我丈夫生的也还算俊朗,与京城勋贵当然比不得,但是欢姑娘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来的清水小菜也是极好的。”

    女子柳眉微挑,似是要将满腔的怨气全部往外散,

    “京城里谁人不知欢姑娘爱养面首?今个儿,我就算冒着大不逆的死罪,也要拆穿你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败坏门风的贵家女?”

    “哦,原来就是那个和八......”

    “贵人的事儿少掺和,小心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议论声一时低低地响起,言欢的脸颊却依旧昂着,

    “外头风大,各位若不嫌弃,不如到屋里来评评理。”

    “你莫不是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来贿赂大伙儿?这年头又有谁会贪你的这口茶,而支持歪理。”

    见着言欢的不痛不痒的做法,女子便觉着这人果然和交代的如草包无异,所以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声音也有所提高。

    “请大伙儿进屋一则是担心天气凉,让大伙儿生了病。毕竟不过多久,就到了过新年的时候,又有谁会希望拖着病躯度过。二则.......”

    言欢语气故意微顿,柳眉微微往两侧一泄,九尾凤弧便卷起几抹冷意,

    “二则,担心你二人逃跑。”

    女子突然被言欢的眸光惊到,但转念一想,到底是个小姑娘,只会虚张声势罢了,因而腰板又直了些,但步子却被珍珠硬推着往前走。

    众人到了屋里,虽然椅子不够坐,但胜在炭火充足,够暖和,而且还有瓜子点心吃,所以围观的人面儿上都露着几抹惬意的笑容。

    “首先,我问你,你我二人在哪儿相识?由谁引荐?送你玉带又在何时何处,可有人证物证。”

    言欢红唇上扬,清眸里凛起几抹寒波,似是能刺透人最心底的恐惧

    “欢......我这......”

    男子犹犹豫豫的吞吐样儿,倒是越给扑朔迷离的事件添了几分真实性,人的八卦欲也被勾起。

    “怕什么,大胆说,这儿有大伙在。

    今个儿,你要不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并且认错,我告诉你,待会儿出了这个门,我就带孩子走的远远儿,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女子双手攒住男子的肩头,眸光直逼起视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男子微微垂眸,踌躇一小会儿,终于选择将身子面对言欢,视线却选择下垂,

    “欢姑娘,对不起,但为了孩子实在没办法。”

    言欢笼烟眉头依旧保持着淡然,心里却在暗笑着——

    这两个人的戏可真多,情绪也是循序渐进,不知私下里排练过多少种情况。

    “臭男人,还不快说。”

    女子嗓门更是提高了几分,对着言欢的视线也因此扬长。

    但言欢将思绪于眸光中紧地一凝,女子又不敢与之直视。

    “有一日,我从花楼里出来,喝得有些迷迷瞪瞪,刚要倒在街头,欢姑娘的马车就在我身边停下,然后给我找了个住处。谁知醒来的第二日,我却发现自个儿身上的衣裳都.....”

    男子说道此处,面儿上还颇为感慨,眸里也对女子露出几分愧疚,

    “那时的我心里有些惶恐,但见到欢姑娘如此美丽,一时也有些情动,因此就答应了做她门下客的要求。基本上每五日便见一次,相聚的地点便和第一次与欢姑娘共枕的住处为一家——名为同福客栈。”

    “我这暴脾气,你这人还要不要脸。我家小姐一直在屋里待着,又岂会与你私会。

    再说了就你这般姿容,京城里放到人群都根本不起眼......”

    珍珠实在忍不住开口,手一急,差点就要将壶里的茶水全都倒在男子的身上,不过还是被言欢及时扼住了手腕。

    女子对珍珠的激怒之举,心中更是暗笑,面儿上也掐尖儿带酸地嘲讽道,

    “你这丫头,主子都没发话,当狗的便急着咬人?莫非是回头等着被赏?”

    “我愿出五两银子,有谁愿意给跑个腿将同福客栈的掌柜请来?”

    言欢怀里的荷包抖出一小锭银子,便将其放置在桌面儿上。

    “我来,我来,.......”

    跑个腿就有五两银子,这么好的差事又有谁不想干?

    最终言欢还是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办事的比较麻利的妇人。

    “好,同福客栈的事儿待会儿自会有人定论。你说的周缎庄有熟人相告,那么请问这个人现下你有可否请来?”

    言欢忽地扼住其手腕,清眸却多了几分玩味儿。

    “有。”

    女子不知为何,心突然跳地厉害,手一抽便说道,

    “管采办的李大娘便知道此事,不知有谁肯帮我将她请来?报上我玉莲的名字,她一定会来。”

    围观的群众没有一个响应,眼珠子个顶个儿地都往地下垂着。

    毕竟方才言欢让人跑腿还给了二两银子,现下这位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谁去将李大娘请来,我同样给二两银子。”

    言欢又从荷包里抖出一锭银子,众人的视线又很快被吸引。

    “我去......”

    “我腿脚快,来回节省时间。”

    “你办事不够牢靠!”

    七嘴八舌的的声音并没有干扰到言欢观察人的微表情,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一个脑子看上去还算灵光的男子。

    “现下,这两个问题待会儿都有人解决。那么第三个问题来了,既然你说我相见的地方在同福客栈,那今日为何会来这儿?莫非又是约好的?”

    言欢柳眉绛唇蓦地掀起了几分懈意的慵懒,窈窕的身躯也开始端坐在位置上,由下而上的打量却不失半点儿审视的意味。

    “没错,确实是五日前约好的。”

    男子对言欢现下有些心怵,所以选择背过身去面对女子,眼里不时流出几分羞愧。

第一百六十章

    “那按每五天见面一次推算,十日前,我与你见过?”

    言欢莞尔一笑,嘴角似事而非的意味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没错。”

    男子咽了咽口水点头肯定道,藏在袖间的修指却不觉捏成了一团。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演技虽然勉勉强强过的去,但是整件事儿的策划逻辑完全是漏洞百出,好像在哪儿见识过?

    很快一个人的名字就在脑海里浮现,言欢内心不甚可笑的意味更浓。

    “可十日前的晚上,我明明在府中准备第二日的医学大赛,府中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言欢站起身来,移着菱步正对男子,花眸里的清冷视线带着穿透人心的审视意味咄咄地与其对视,

    “那夜,我可是都没有出过府,均有人证据。”

    男子眸光微乱,眉头一锁,正想说些什么,言欢红唇掀起的话语又将他所说的话给堵住,

    “莫非是说白天?可我白天也有认证说明我在府里呆着。

    如果要是记岔了,按每五天一次的算法可是不容易。”

    众人一听,皆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儿,有些人还不时偷瞟了女子喝男子,似乎有所怀疑。

    女子见周围人的眼光有所不同,心头一慌,面儿上更是不屑地冷言,

    “都是你府里的人,又有谁敢否认主子的话?”

    群众一听,好像也有道理,纷纷低语点头,

    “嗯,确实如此。”

    “那你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力度?二人打双簧,说不定受人所托罢了。”

    要不是为了等到背后更大的鱼出现,这种小人物,还不值得言欢费大劲儿去斗。

    “让一让,快让一让......”

    珍珠在人群中划出了一挑道,她后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郎中服的男子。

    “诶,王朗中怎么来了?”

    这位王郎中在街里街巷还算有些名声——因医术不错,而且帮治病收取微薄银两,遇到贫困的,干脆不收钱,所以有些人称他为王菩萨。

    言欢对于这样的人,心中还是充满几分敬意,眉眼含着几分尊意向王朗中点了点头,

    “听说王朗中医术高明,不知能否帮眼前的女子诊脉一番,是否容易受孕?”

    女子不知言欢打着什么主意,心里却很是惶恐,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手也往后面放,但身子还未立稳,珍珠用手架着其臂膀从后往前一推,然后脚边再撩过身旁的凳子,其便被按压在凳面儿上。

    “你要干什么?”

    女子臂膀被往后架得生疼,面色也泛着几分愤怒的潮红。

    “我问你,你的孩子现下多大了?”

    言欢上前几步,微微蹲腰对上其视线。

    “我凭什么告诉你?”

    女子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很快有覆上了几抹郁气。

    “是不想说,亦或是不敢”

    言欢素指轻轻沿着女子脸颊的轮廓拈了拈,花眸亦是携着几分冷魄,

    “我怀疑你根本没生过孩子。”

    “什么?”

    “不会吧。若真是如此,侯府的二姑娘又怎么会知道?”

    人群中低语的声音又开始一阵阵地泛起,被簇在中心的男子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莫非你作为孩子的父亲,也不记得孩子出生的日子?还是拿了别人的钱,却忘了把词儿给背好。”

    言欢的脚步又开始向男子逼近,素手更是向前将他的衣领给拎起,

    “怎么心虚了?否则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对啊,说啊,说啊......”

    “连孩字多大都不知道,这还是亲生父亲吗?”

    “这孩字不会是隔壁老王的吧?”

    人群声越来越躁,男子直觉着脑仁发疼,精神一松,眸光往下一散,言欢便抓准时机再次逼问,

    “说孩子到底是一个月大,还是两个月。”

    “两个月大!”

    男子被逼急了,声音也大了些。

    “确定是两个月大?别回头说又忘了?两个月和两年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却差了个脑子?”

    言欢眸光微厉,娇脸上布满的嘲讽能够直击一个男子内心最底层的尊严,

    “是两个月!”

    这小娘子长的挺漂亮,怎么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毒......

    “好,王大夫麻烦,您给这位女子诊脉一番。”

    男子先前被言欢激得有些微微动怒,嘴上也开始掀起嘲讽,

    “莫非,王大夫还能诊出我夫人多久前生了小孩?”

    “这肯定不能啊.......”

    “但看侯府姑娘这架势好像接下来要揭开什么.....”

    “嘘......别吵,别吵......看戏,看戏。”

    王朗中细细地给用线给女子诊脉,眸眼思索间又带了几分深沉,好一会儿才对上言欢的视线。

    “王大夫,可看出些什么?”

    “医术高明的王大夫不会真能诊断出女子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如若这样未免太过神奇。”

    “王大夫,给大伙儿解解答。”

    言欢红唇微提,梨花的娟秀面容含了几分不可揣测的意味,眸光却紧盯着王朗中手上的动作。

    “该女子已经怀孕三月有余。”

    王大夫有些冷漠地背对女子,对于这种撒谎讹骗之徒,他的眼里只有鄙夷。

    “什么,竟然怀了三个月?”

    “那她刚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造假?”

    “此女子肯定是极度欢姑娘美丽,这才向人泼脏水。”

    议论声一时响起,女子的指尖微微发凉,眸里也带着几抹狠意紧紧盯向男子,心里暗暗腹诽,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瞎说些什么.......”

    男子看着女子,心里更甚不屑,

    “都怀孕了三个月了,还出来瞎折腾......事情破败能怪的上谁!”

    “我生没生过孩子和你勾没勾引我的男人是两回事儿!”

    女子脸面儿一抬,眸光里硬撑了几分底气,心里却在慢慢祈祷着,

    “李大娘和同福客栈的掌柜倒是来一个。”

    “我作证,他二人的确在同福客栈私会。”

    熟悉的声音响起,言欢身子倒是端坐在位置上,还伸手倒了一杯茶,

    “该来的人总归是来了......”

    心中低语的自喃很快被一道恶毒的眸光给打破。

    “慕小姐,你又来了?敢情,你特地从扬州过来就是专门来找我麻烦?”

    为了对这种人好好地打压一番,言欢索性掌握主动权,站起身,端着咄咄气势说着,

    “如若你作证同福客栈一事,那基本上没什么可信度。一个在珍宝阁连钱欠了都不给的人,一个因嫉妒而污蔑他人欺骗的人,不知说出的话,可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珍宝阁欠钱,我好像听说过这个慕姑娘。”

    “还有今早上,我好像也确实听说过慕姑娘为难侯府姑娘的事儿!”

    “敢情,这两个慕姑娘是同一个人。”

    漫天盖地的怀疑,不满,更甚指责几乎一同朝向慕成雪。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前,她哪儿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到哪儿不是人人称赞,人人艳羡......怎么如今到了京城,便接连吃瘪,都怪这言欢......

    慕成雪红唇微掀,正欲开口争辩些什么,言欢又用话将其噎了回去,

    “我找人打听过,慕姑娘应该来京城不超过一个月,而同福客栈少说也开了十年,莫非,慕姑娘在这一个月便接了手,撞见了所谓的私情?那未免太过巧合。”

    看着慕成雪被气得发抖的模样,言欢先前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不少——

    让你总来找茬,今个儿非让你哪儿来的往哪儿回。

    “你........”

    “你什么你......!”

    慕成雪刚吐出一个字,言欢又再次抢占了先机将她所说噎了回去,

    “除了污蔑人,你还会干什么?虽然我承认长的比你漂亮,才学也比你出众,但大家同为名门闺秀,你要是有哪儿处需要修善,想来好好请教一番,我也会不吝啬教你,何苦用这种登不得台的方式。”

    哇!小姐嘴皮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吐出的字就和放置在离弦上的每支箭一般,字字迅猛出击,正中敌人靶心。

    今天也算是学到一招——拿事实讲话,且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这样占据了主动权,舆论的方向自然朝自个儿这来。

    “你说,我家小姐针对你,那我家小姐动机何在?”

    言欢眸光微转,注意到了慕成雪身旁的丫鬟青鱼,长的文文静静,洞明的眼眸倒是有几分理智的机警,比她的主子要聪慧不知多少倍。

    “方才不是我家小姐不是说了,嫉妒呗!”

    言欢还没来的及开口,珍珠便抢先一步,小眼神还携着几分自许向言欢递了递,仿佛在说,她嘴皮子也不弱,拜托小姐给她些展现的机会。

    女子见慕成雪一连吃瘪,心想,事态再这样发展,事情可要真砸了,剩余的银子拿不到不说,可能还要将先前的银子给还回去。

    不行,为了银子,一定要想一个办法。

    思绪正想着,眸光向上一抬,正好看见埋在人群末中的周缎庄的李大娘,

    “李大娘你可来了......”

    女子想着雪花花的银子便要被没了,眼眶瞬间便挂上了红,

    “再不来,我都被欺负得.......”

    眼泪簌簌地从凤尾眼角流下,言欢却没有容她像先前那般将话讲完,

    “她早来了,只不过先前躲在人群后边不敢出声,大概是见事态风头已去,造再多的伪证也于事无补。”

    女子眸光微愣,想要说些什么争辩,只见言欢便上前扼住李大娘的手,

    “你可知道,造伪证,按当朝律法应该如何判罪?

    一个办不成事儿的弃子,除了赏钱拿不到还可能会被灭口。”

    李大娘闻言,脸色微变,视线更是不敢向上抬——

    出来做伪证,左右不是混口饭吃,哪曾想,会遇到这茬麻烦?当初给活的人明明说道,这侯府的姑娘很容易对付。自己左右上前只用走个过场,如今看来,事情不尽然如此。

    “言欢,你这是在威胁!”

    慕成雪扼住了李大娘的另一只手,指甲微微向里抠着,似是在给着威胁。

    现下者局绝对不能再输,否则,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传出去,阿爹,阿娘来了,绝对不会将自己放过,恐高不利的名声也会对自己嫁给李煦有影响。

    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赢,而且还要赢的漂亮。如此一来,先前所遭受的群众非议也能趁机洗白。

    “怎么,难道是侯府的姑娘就能置事实真相于罔顾?是侯府的姑娘便能仗势欺人,无法无天?”

    慕成雪花眸微瞪,柳眉掀起的毒意似乎要将言欢眼给戳破。桃花杏腮上的雪肤也因凌厉的气势而端起几分威严。

    “请问眼下的事实真相是什么?”

    言欢态度缓和不少,弯弯眉眼虽随和地徜着,但一个细微的转动,令人窒息的锐气便足以让周围的人震慑。

    “事实的真相便是你无理取闹。”

    寒墨如冰的声音伴随着低凛的黑压气息而来,墨绿色的身影因尊贵的漠然而迅速能在人群中划开一条道。

    围观之人的眸光一转,一张风光月霁,俊朗如梭,翩翩无暇的妖孽神颜便映入眼帘。

    如云烟所笼罩而让人摸不清情绪的精致五官,此刻却因覆着漠然阴鸷的意酝,而有些让人生畏。

    “煦哥哥.......”

    称呼才刚说出来,李煦寒眸便如削尖的刀子般狠狠刺向慕成雪,

    “闭嘴,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让伯父伯母给你送回扬州。”

    颔首微转,望向言欢时,星眸又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脸颊的线条也因此变得柔和几分。

    人群中一些胆大的小女子也敢重新鼓起勇气去仔细打量李煦,一个又一个少女心思都携着情愫的桃花娓娓开来。

    “这位公子,你听我说,事情的经过是......”

    一位自认为长的好看的女子携着云云碎步走到李煦跟前,桃花杏雨顾盼间特而流转风情。

    “你算个什么东西!”

    慕成雪上前将讲话的女子生生推到地面儿上,眼神都懒得给一个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攀高枝的人物。

    煦哥哥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抢走。

    “煦哥哥,你听我说,这件事儿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委屈的泪眸一红,弱柳的伤韵便含在胜雪的脸颊,似乎用指尖轻轻一碰,让人心生怜悯的“雨珠儿”便会笙笙落下。

    李煦墨黑的双眸依旧不覆着任何情绪,薄唇微冷,尊贵的气息瞬而掀起一个“滚”字。

    少女纵有爱慕之心,慕成雪也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家小姐,骄傲的自尊于骨子里还是灼灼地绽着。其可以微蔽,但却不能节节生退,

    “煦哥哥莫不是也要护着侯府的姑娘?莫不是也要在未婚妻面前觊觎他人之色?还是生性糜乱的女子别有一番风情?”

    李煦扬掌一掀,清脆的响声便震住了慕成雪的耳帘,

    “口不择言,未有三书聘礼,便不知廉耻,张口胡言,这是替扬州的伯父伯母以兄长之礼加以训斥。”

    话音刚落,又一掌落在慕成雪的脸上,

    “为一己之私而伤害官僚贵女,破坏两姓交情,置朝纲稳定于不顾,此为为兄给你第二掌。”

    慕成雪只觉着头脑一片晕眩,游离而放空的眸光纵是携着不解,一时间也无以应对,直到李煦牵起言欢的手,雪白肤色才由而生红,指尖也因犀利向上,

    “李煦,你欺人太甚。”

    这是多年来,慕成雪第一次直呼李煦全名,心里的愤怒已经裹着散不尽的忧伤,簌簌无意留下的泪水随着鼻腔含至口中,却有不尽的苦味。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知被牵拉了多久,李煦才肯在无人的僻巷中驻足留步。星眸辗转,少女盈盈清澈的视线便迎上来。

    一个俯腰,灼灼刺痛的一吻便让言欢的花眸微睁开。回过神时,李煦脸上的阴鸷也散去不少,

    “今个儿怎么又和慕成雪缠上?”

    许是先前和季殇喝了些许酒,低哑的沉声里依旧透着扑朔迷离的意酝,些许泛红的肌肤言欢也在这会儿于李煦的两颊看清。

    “你意思是我没事儿找事儿,非得缠上她?”

    言欢知晓李煦的关心之意,但性子倔强,脸皮又薄,自始至终犟着清冷,不肯温声软语地低下半头。

    “要不,近日先别出门好不好?”

    李煦星眸微闪过几分难言的意味,斧凿刀削的眉眼倒是因为薄唇掀起的柔声而露出几分讨好之意,大手向前一伸,便将佳人小小的脑袋扣至胸膛。

    言欢没有拒绝,贴着他的胸膛大抵默言听了一会儿心跳声,温酝的娟秀眉眼才显出几分清明,

    “慕成雪的父母应该很快抵京。”

    她知道李煦不是一个因怕事儿而对自个儿自由有过多限制的人。

    可他毕竟也不是一个神人,纵使身居要位,也需要平衡众多关系。眼下与慕家闹翻,除了自损势力,便是给宋宣一党有盈盈可趁的机会。

    “什么都瞒不过欢儿。”

    李煦修指微顿,光月秀霁的俊脸轻染上一抹无奈的笑意,墨黑的眸光向下一沉,薄唇便含着歉意的温度印在了言欢的头心。

    “我答应你,如果近日内她不再主动招惹我,我便暂且放她一马。”

    屡屡被别人挑战底线,言欢也是个记仇的人。暂且地放过她,已经是言欢对李煦底线的退让。

    “那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重提话题,李煦心中也有忐忑,也会害怕好不容意缓和的气氛再度裂缝,

    “现下我到了弱冠之年,陛下难免不会赐婚。如果我主动提起,想来,他也不会拂了我的心意。

    毕竟李,慕两家联姻,于陛下而言,臣子势力壮大,终究不是件好事。”

    言欢素手微撑,秀发轻拂李煦的鼻尖而匆匆带走了香味儿,花眸微睁,清亮的视线却灼灼地含着理智,

    “不可以。如果你连娶想要女人的本事都没有,那证明时机未到。

    我要嫁的夫君是一个能让自己心生仰慕的强者,而不是一畏地在权势中蛰伏却无所动。

    如果连这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可见你对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言欢可以理解李煦的难处,但却不允许现下自己的妥协——

    即使这回,李煦请求圣上赐婚,自个儿真做了他的王妃。

    那么日后,他人所赐的侧妃,侍妾,自己是不是也要一一接受。

    乌烟瘴气的勾心内宅本就不是自己所喜,如果李煦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言欢也未免有些伤心。

    “我.....”

    薄唇微掀,佳人倩影已缓缓而去,方才怀间的温热,转眼间也成了心塞——

    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自个儿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在政治场上最终立于不败之地。眼下自个儿也知道的确也不是最好的迎娶时机,可世事难料,眼下慕家夫妇前来,少不了对言欢一阵暗箭。

    言欢虽然有能力自保,自己也会为她周旋,可也不是回回都能挣脱。

    万一有一回出了事儿,那可就成了莫大的遗憾。

    到底是自己对这份感情不够重视,还是她过于轻视?

    李煦思绪一时布上了一阵阴霾,墨绿色的身影倚着斑驳的墙面一靠,俊脸霎时布上了怅惘的深沉。

    .......

    “小姐,你和睿王是不是和好了?”

    言欢回到房里脸色依然绷着,花眸却没了先前的郁气,珍珠还以为她脸皮薄,怕自己调侃。

    “没有吵架,也便谈不上和好。”

    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隽丽的五官没有掀起过多的情绪,黛着青酝的眼圈反倒是越来越明显,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小姐这是又和睿王吵架了?方才,睿王在众人面前打了慕成雪的脸,不是挺给小姐长面儿?按理说,两人应该如胶似漆地和好才对。

    掩上房门,珍珠没走多久,便遇见了神采飞扬的季殇,

    “怎么样,欢姑娘和李煦可是和好?”

    珍珠无奈地耸了耸肩,眉眼一耷拉,精神劲儿也少了许多。

    “不要气馁,咱们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和好的机会?”

    季殇轻轻握住珍珠的肩头提议道,看着小丫头眼眸逐渐转亮的神态,清秀的俊容也悄而添了几分神采。

    “怎么制造?”

    做能让小姐高兴的事儿,珍珠自是乐意,小手更甚激动地拉着季殇的手臂,

    “小姐,爱美喜浪漫,不如给他俩制造一个烟火晚会如何?”

    “好,不过为了让两人被短暂地圈在一个地方尽心交谈,咱们得去租一条船。”

    季殇清楚李煦的性子,生来骄傲倔强,遇上言欢,他已收敛太多。偏生言欢有时是个爱较真的姑娘,一来二去便容易引发冷战。

    虽然看二人点滴的情谊,他们终究会和好,可眼下慕成雪的父母就要进京,很多麻烦事情便会接蹱而至,作为好兄弟,季殇不想李煦雪上加霜。能帮一点便帮一点!

    “季公子,你的主意实在太好了,那咱们赶紧去吧!”

    珍珠迫不及待为人着想的纯粹终究是让季殇覆着阴郁的心开怀不少,看着她清澈而透亮的双眸,季殇不由心生感慨和艳羡。

    ......

    到了租船的地方,老板见着季殇一身墨紫色的锦鳞衣袍,腰间束玉宽带加身,贵公子的气息十足,老板的态度便由来地殷切,

    “这位公子,看看想租什么船?”

    季殇幽眸微转,嘴角咧着几分笑意柔柔地征询珍珠,

    “你看想选哪艘船?”

    老板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眸光由上至下打量着珍珠的一身行头,虽然不会是正室夫人,但应该也是个得宠的小妾。叫她一声夫人,总能讨些欢喜。

    “夫人,您看是想要精致雕琢的小巧船,还是想要辉宏华丽的大船?”

    珍珠被一声夫人给叫红了脸,心里蓦地漏了一拍,只觉着脸上的肌肤发热,空气里也漫过一阵暖色的尴尬

    “我不......”

    话还未说完,季殇盯着她红得如樱桃般珠脆的耳垂,嘴角瞬间便噙了几分笑意,

    “莫非是这两种类型的船你都不满意?还是想实地看看再选?”

    “季.....”

    珍珠转脸正欲解释,季殇便就着衣袖携着她的手往前走,

    “咱们到前边看看。”

    珍珠心跳得很快,指尖更是渗出了热汗,头也像被石头填塞了一般,一直转不过去。忽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忽地,她感觉脖颈间的气息微微一热,耳边的绒毛更是微微立着,低沉却又温润的声音也如百年酿的醇酒般压在耳侧,

    “咱们扮演情人才不会惹起别人的注意。否则他俩现下处于风口浪尖中,你也不想你家小姐出事吧?”

    “嗯。”

    珍珠微微咬唇点点头,脸上却愈发熟透了。明明在讲小姐的事情,怎么自己却头昏脑胀?

    余光悄转,季殇肆意生笑的灼颜更是具有极大的魅力——

    清朗如被精心雕琢过的眉眼似含着最温柔的深情盈盈立着,想往深些看个清楚,捉摸不透的扑朔迷离又让探寻的余光落了个空,可心里的好奇更是被紧紧地勾起,小红唇也不禁咽了咽痴迷的口水。

    “我有这么好看?”

    清澈的泉音潺潺徜着,明媚生花的笑意更是盈盈动着。纵是一句平常的玩笑,出自季殇的薄唇,便是最动人的情话。

    珍珠呼吸紧了几分,娇脸向一旁别了过去,索性当做没听到,柳絮般的睫毛却盈盈地向下垂着,圈在眸下的一片黑影也似有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见珍珠害羞的不自在,季殇索性也不再逗她,手心擒着的温度终究也是紧了几分,他心里也第一次有了要保护一个女人的冲动。

    “二位,这艘紫荆船样式大气,里边布置的较为华贵雍美,于船上游玩的人,都能很好地感受到至尊的贵气。”

    珍珠灵动双眸微微抬了抬,一个白眼的思索终究是摇了摇头。

    季殇幽眸一望,菱唇依旧存着笑意,

    “那就换下一艘。”

    “是。”

    老板脸上依旧鞠着恭顺的笑容,心里倒是盘算着这小娇娘到底喜欢何种款式。

    步子往前迈了几下,眸光向右微顿,思绪一凝,转向季殇二人的眉眼即刻生了笑意,

    “这艘相思船,不知合不合二位的心意?”

    相思船?光听名字便有朦胧的诗意感。小姐喜欢朦胧的情调美,说不定,这艘船真能讨她欢喜。

    “夫人,这艘船合不合你心意?”

    季殇侧脸相询,情意绵绵的隽容一脸宠溺。星光闪点的幽眸也因珍珠娇脸上粉嫩的羞意而更深凝了几分,嘴角的笑容更是携着愉意灿若生花。

    珍珠心透蓦地又漏上一拍,梨花暇颊更如同被火烧一般,视线也因而模糊了不少。

    “看来是不满意,要不.......”

    季殇期待的剑眸一沉,语气又含着失望冷下不少,劲手里擒着的温度却没有丝毫放下。

    “满意,咱们走进相思船看看吧。”

    不知鼓足了多大的力气,珍珠才故作淡定地将话说出,手却没有勇气继续被季殇握着,趁其不留神,转而抽出向前走。

    离季殇,老板略远些,珍珠才敢低声地呼一口气,心口却依旧止不住地跳——

    她不得不承认这季殇实在太能撩,但转而想到,他是贵府的公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心里的热火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面儿上的神情又镇定许多。

    红唇微勾,内心也不由暗自调侃,

    “季殇许是为了演的像些才这般绘声绘色的罢了。”

    想到这儿,娇脸微仰,脑里余尽的旖旎也一一消散。

    季殇由于在其身后,所以对珍珠心情的变化并无察觉,如白驹奔腾徜徉的双眸依旧放飞着桃花愉意思,修指微敛,似是有所怀念先前佳人缠绵的温热。

    老板见这二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情态,心里更是高兴——

    男女之间正处热乎劲儿的时候,贵公子最愿意一掷千金,那自己的生意可不得了最大的光顾?

    一想到有钱进账,老板肥嘟嘟的肉脸便更是盈上几分喜意。

    可惜事与愿违,季殇步履盈盈向前,修指试图微牵佳人温暖,珍珠娇躯一侧便躲身避开,

    “季公子,一味地秀恩爱,恐怕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假的演多了,终究会露陷儿。”

    珍珠月牙弯眉凝上几抹淡然,透亮的乌黑双眸也携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放置前方,红唇微勾,随意的语气里又有着生疏的距离。

    不属于自己的,本不该肖想。此事与他无关,只是自个儿自制力不好,怕一不小心沉在演戏中拔不出来。

    莲花步子继而生移,心头滴下的血却一路尾随,眼底生成的酸楚也因没有资格而无法落下。

    季殇也尝试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儿,先前劝慰李煦时,还没有切肤的痛楚,这会儿心里却郁得发慌,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要被冻僵。

    明明方才她还是含着羞涩的喜意,为何这会儿却又是淡漠的疏离。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变化莫测的心情终究也会让男人捉摸不透而生伤悲。

    珍珠两腮微鼓,胸中浊气微吐,视线也清明不少,心里也在默默念叨着,

    “今个儿是来挑地儿给小姐和睿王复合,而不是来照顾自己的心情。

    珍珠,你可以收住情绪!一定可以!”

    可越是想抑制,眼角却越是忍不住酸楚,豆大的泪珠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落。手掌抬起拼命地往眼角处擦,可掌心却越来越湿。

    季殇察觉到珍珠抬手的异常,步子往前迈了几步,见着佳人泪眼婆娑,心里的那点儿不愉快早就抛到了脑后,胸口更像被碎了大石一般疼,

    “你别哭了,是不是我有哪儿做的不好?我可以改。还是这里有哪样物件惹了你伤心,我马上将它砸碎。”

    修指覆着温热上前轻拈她的泪水,珍珠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反倒更甚,花眸也更为红肿,

    “呜呜呜.......啊......呜呜呜.......”

    情绪突然不受控制,红唇更是扬起放声大哭,好几次喉咙都哽咽得抽不出气,可心里还是好难过。

    季殇心口一热,长臂也不由将她搂入怀中,修指微微拢其青丝安慰道,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可别哭了......求你了,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哭了。”

    他也不擅长哄姑娘,现下所用的伎俩,还是从阿爹讨好阿娘所学。

    可好像不太管用,胸口的湿润处越来越大片。

    珍珠其实也不想流那么多眼泪,可情绪真的收不住,指尖只要稍稍用力用意控制,泪水反倒流的更欢。

    她也知道这样很丢人,但也确实很无奈——最让人感到窒息的便是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哭——

    季殇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自己又好像没有喜欢上他,那自己和他门户上登不登对,似乎也没有必然的可比性。

    想到这儿,珍珠的豆泪止住不少,小手正要抹去眼角边的泪水,一声鬼哭狼嚎的哀啼声又在耳边响起,

    “呜呜呜.......啊........呜呜呜.......你不要再哭了,否则就让我和你一起哭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季殇打记事儿起因家庭教育的关系便很少落下眼泪,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将泪水憋不出来,因而只能暂且想法儿感同身受地假声哭叫。

    珍珠花眸微愣,沐颜从怀里微微抽离,视线里装着季殇扭曲的五官,心中更是疑惑。

    小手上前拂拭他清秀的眼尾弧,掌心却不含着湿润。只一刻,珍珠好像就醍醐灌顶,灿若生花的笑意瞬而明媚地绽在脸上,

    “季公子,你可真搞笑!”

    见佳人生了欢,心里的郁气也自是得到缓解。朗眉星眸随着大手遮掩的滑落,朦胧的视线里便装满了世上最纯粹的美好。

    她的一颦一笑都像寒冬归至,暖春迎生所诞。干净,爽朗,不含杂质的单纯情绪也像白色的玲珑轻纱般唯美地躺在心头。

    看着二人情绪缓和,破涕而笑的郎情妾意,老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原以为这对璧人吵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样一来,好好的生意可就落空了。

    现下看此情型,反倒可以端步上前,趁热打铁地介绍一番。

    随即老板肉嘟嘟的脸上便咧出讨喜的笑容,乐呵呵地上前介绍,

    “两位看这儿的题诗。”

    季殇幽眸微转,《两相思》三字映入眼帘。

    “这首诗正着读是男子的读法,倒着读又是女子的读法,其中的相思意味不相上下,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老板面儿上惯有的笑容微微敛了敛,精厉的双眸也多了几分敬仰的纯净,

    “若二位不嫌弃,就让在下按男子的读法读上一读。

    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难成韵和诗。途路扬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千山万水的思念不知有何人能理解?想写些什么,落笔处却尽是心酸。更让人伤心的是,家书寄出却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寄回。

    季殇很少对描述爱情的诗句有所感触,可如今这诗句却平淡显真实,相思显情怀。

    它不仅是对爱情的描述,更是对一个家庭温暖的思念。

    从前阿爹每逢出门征战,阿娘每日都会派人到驿站询问一番。尽管大多回来的结果都不尽人意,可阿娘的脸上却没有伤感。

    那时的自己不太明白,直到现在,才隐约读懂阿娘里红眶里的淡然——

    硝烟战事,家军为国出征,乃为人臣子本分。战火连天,书信通道往来有所阻塞,那也是预料中事。

    心存向往之美好,亦能愉悦淡然。如若执着强求,恐幽怨难鸣。

    “你没事儿吧?”

    珍珠亮眸微润,巴掌大的梨花娇脸也多了几分离别愁,素手也学着小姐平日安慰人的模样,柔柔地抚着他的背。

    她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从小先生在家教小姐读通史,明礼易之时,自个儿也曾耳濡目染。想着要是哪夜,小姐玩心重要出门游玩,自己总得熬夜点烛火将先生给小姐布置的作业完成。

    “没事。”

    季殇笑意微咧,面如冠玉的丰姿神逸又灼灼而立,

    “只是有所感触罢了。”

    老板见二人有所动容,心中的感怀又有所收敛,眉意含笑地继续介绍着相思船,

    “一般的船,只有船甲板和龙骨以柚木相制,其余以松木和衫木相辅,此相思船皆以柚木所造,有男女相思之情比金坚,芬芳怡然,难能可贵之意。”

    细细思索话语,的确妙哉。情比金坚即为柚木抗风性强,木质坚定耐用;芬芳怡然即为:柚木本身的香味能让人精神舒畅,神清气爽;难能可贵即为上百年的风霜才可成材一株,在自然环境中,最好的产地每亩也只有一至五棵树。

    “嗯,确实是柚木。”

    珍珠素手微拈茶壶盖,莹润水珠覆于掌心。轻盈步履慢中有序,玉臂微侧,明黄色地面立着灼灼水珠,戏水鸭帕微拭,一切如常。

    “你还会鉴别柚木?”

    季殇笼烟眉目迎着窗外的金黄辉则,眼里的欣赏也含着几分雀跃的欣喜。

    他以为这小丫头性子单纯,只爱些吃喝玩乐,没想对柚木这一鉴别也有研究。

    “不过是略懂皮毛罢了。季.....”

    季公子三字还没有说完,季殇俊朗星眸一沉,丰姿神烁的两颊便多了几分暗示的意味。

    可让她叫夫君,珍珠一来觉着不合适,二来觉着实在叫不出口。尴尬的几分怯意羞涩不觉又爬上眉梢,珍珠姣容好不容易褪下的绯红,此刻感觉又要卷土而来。

    娇躯一转,索性将眼帘面向窗户,姿意生态的鳞波耀着灵动的彩光映入眼帘,心中也有了转移注意力的主意,

    “咱们到外边看看。”

    季殇对此笑而不语,俊朗眉目皆生出了由心而生的呵护宠溺。金丝凌缎鹰勾奉丝马靴也踏着佳人的碎影一路向外。

    老板识相地没有前去,不过据以往经验,这笔生意十有八九会谈成。

    看贵公子对此佳人的宠爱,想必对所求也是尽善尽美地去满足。多布置些诗意场景,想必从中获的利会更多。于是便悄然离去到另一艘货船去寻觅合适的佳物。

    “你觉得这艘船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喜欢。”

    季殇墨眉斜飞,鳞雀宽袍微置红栏,微露的半截修手亦是好看。

    “喜欢啊,我猜想小姐也会喜欢。方才我用女子的读法将诗词再读了遍,感伤之余也对情郎有所幻想。

    像小姐和睿王这般成双璧人读此,恐怕会愈发珍惜彼此间的感情,冷战的矛盾也自会消去。”

    霞酝胜雪的美脸虽无平日里的欢快活脱,但此刻却有恬静美好的温柔美致,明理通透却又崇尚幸福的清眸更是动人。

    “既然这样,那待会儿,我便把它买下来。平日里,你要想来这儿逛逛,想必你家小姐也会同意。

    若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我来陪你便是。”

    季殇灼灼神颜溢着真挚,幽眸平视江面之余,又不免用余光忐忑望向珍珠。

    珍珠则回头望了望,乌溜的宝石眸子却没有发现老板的踪影——

    身旁都没有了别人,季殇还说这般惹人情动的话语?莫非是入戏太深。

    她和季殇来这相思船落在别人眼里算是怎么回事?男子可称风流,女子却又受世人的指责。

    珍珠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却想将世间的最好留给将来可期待的人,

    “季公子,旁边已经没人。这般话语也不必说出。”

    她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以为自己还在演戏,可自个儿明明是在变相表白?

    到底是她没听懂,亦或是听懂了,在变相拒绝?

    季殇不敢轻易踩这条线,所以也不敢贸然张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忐忑不安的思绪终究会带入梦乡,李煦失望分手的执着,自个儿原地怅往的伤离,心也仿若被震碎了一般。

    一激动,尾狐眼线坠出了一条泪痕,朦胧的视线也由而张开。身子想左右动一动,却觉被温暖所束。

    熟悉的香味儿随着意识的清醒逐传入鼻息中,娇脸微转,俊逸不凡的灼颜便映入视线。

    诧异之余更觉着不可相信,心里正想着,

    “这肯定是第二个梦,此时的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红唇微提轻笑,柳絮般飞绒的睫毛便含着酸楚微微合上,忧伤的思绪却依旧在心头绕着,先前梦里李煦与自己诀别的场景也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着,不由自主的恐惧也携着黑暗慢慢地冰凉着身躯,腿甚至莫名地一抖。

    “怎么了?”

    覆在腰间的力度紧了紧,言欢却不觉着疼,反而有种莫名地踏实感,可心里依旧觉着这是第二个梦。

    “哪里不舒服?”

    李煦修指默默地擦拭着言欢眼角的泪痕,薄唇也含着愧疚顺势贴在她的脸颊,

    “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以为言欢的默言是还在闹别扭,所以语气更为柔和,眸光更是灼灼地盯着她表情上的变化。

    言欢素指微微往里一缩,掌心薄嫩的皮肤感觉到刺痛,呼吸也由而紧促,身子朝李煦处一转,整个人便拥进了他的怀里,玉臂更是紧绕在他的腰间,

    “对不起,但我真的好怕失去你。”

    要是在往常,言欢很难将这样的话说出,可刚刚的噩梦实在让自己心惊。

    所以,现下只想好好地放纵一番情绪,说出当下想要说的话。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回去喝了几口闷酒,仔细想想你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如果连堂堂正正娶你的本事都没有,又何谈与你携手并肩在繁华锦世上?

    放心,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已经逐渐想出应对法子,而你只要随心所欲而活便是。”

    “谢谢。”

    沙哑不清的声线微微吭了坑,覆着淡淡花香的青丝便由内而外地划过李煦的脸颊。

    温热的大手却及时扣住了言欢要往外抽离的脑袋,魅惑且覆有磁线的声音也含着恳求掀起,

    “别动,就这样说。”

    “我不想嫁给你,不是因为你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有跨过心里的坎儿。

    许是过去难以述说的经历,让我心里已经丧失了安全感,丧失了依赖他人的能力。有时,甚至会因为恐惧而变得胆小不敢在情感上往前迈出一步。

    正是心里受过伤害,所以才不想因为没准备好,而大胆地尝试另一种生活,去无意间伤害另一个人。”

    重生的经历,言欢不可能对李煦提起,但不代表在与其朝夕的相处中可以忘去过往。

    她知道生活要朝前看,可过去的伤痕累累得到修复也需要时间。

    何况现下三房和宋宣还没有除去,家仇未报,又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去谈儿女情长?

    先前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是因为伤疤尚未凝成,每倾吐有关心绪的一个字,心都会拧着疼。

    但不说出来,李煦不理解,只会让二人间的误会与隔阂加深。

    “好,我知道了。”

    俯身一吻,绵长的柔意掀着涟漪划开。怀里的温暖,李煦更甚珍惜。

    可惜腻歪的时间不长,房就被敲门声响起,

    “二小姐,衙门来人了,说要请您去一趟。”

    说话的人是现下伺候言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为人还算忠厚老实。想必,珍珠偷空去了别处,这才轮到她向自己报消息。

    “知道了。”

    清冷的声音一掀,绯红的仙颊又染上重重思绪。娇躯立起,素指微微整理衣衫,冷静的威严又隐隐葱神态中散发。

    “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李煦将她的肩微微搂紧一些,剑眉星目均是让人踏实的笑意,放置在床边的修指却不觉握了握,冷意也凝在不知名的空气中。

    二人简单收拾一番,乘着马车匆匆来到了衙门,两个熟悉的身影又刺入了眼帘——

    一位是成天没事找事,故意作死的慕成雪,还有一位是自私自利,冷血无常的言老夫人。

    这两位不知何时搭在了一块儿,但言欢知道肯定又捏出了新的祸端。

    “欢姑娘,您参与杀人且与住持联合造假一事,现下已有了证人。

    此人便是您的祖母。”

    饶是心中有猜测,言欢依旧有些不太情愿相信贾大人所说。

    虽然她对祖母谈不上喜爱,甚至对其作风有些看不上,但念着血缘关系,从没想过至她于死地。

    上回,和她说有关住持一事儿,言欢并不是想以言老夫人与住持间不寻常的关系进行要挟,一是想提醒其适可而止,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到祖母与外来的男子厮扯上关系;二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言欢担心外人由此着手,引发新的家庭内乱。

    “之前,老三的莲姨娘与我说言欢为了造赌局,给他父亲私下药一事,我还不信。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断没有这样的心肠。

    可后来,趁欢丫头出去,莲姨娘说发现了证据,于是她便带我到丫鬟珍珠的房里去看,果真发现了药丸。找郎中去检验,果真是能让人产生嗜睡。但吃多了,且不及时服用解药,便会让人彻底睡死。

    那时原想着,便将情况告知官府,将这逆女进行处决。可后来见老二在赌局揭开当日醒了过来,心又有所不忍。想着老二只有一个女儿,要是取了欢丫头的性命,恐怕老二也会郁郁寡欢。

    老身的大儿子已经死去,心中亦不愿见着二儿子痛苦。再加上年纪大了,心肠总会软些,想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而想着将她原谅。

    谁曾想,有一日,从她的窗边,我竟然捡到一个信封,纸上的内容如大人所见写着,花神庙尸体无关物件已处理干净,住持王修染皆不会将你供出,放心。

    落笔处,还写着致言欢。老身当时身子都快软了,想着这孩子心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毒辣,竟敢连人命都沾惹上。回到房里,想了许久,终究于今日还是上了官府报案。

    尽管老二知道此事会伤心欲绝,但老爷将言府交于我,如若任这等不肖子孙为非作歹。

    百年归老以后,恐怕也无颜面上言府的列祖列宗。”

    说到慷慨动情处,言老夫人眼眶还微微泛红。两腮的纠结颓丧更是显出几分可怜意味。

    慕成雪更是上前抚着老夫人的背柔声安慰,

    “老夫人莫要伤心,此事报晓贾大人,公理自会让作孽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您已经尽到为人祖母的责任,奈何您二孙女的根苗已经坏透,无力挽救。及时地斩草除根,言府列祖列宗得知,也会理解您的做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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