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莉莉丝
桂小倩忍着恶心绕过路面上一滩漆黑的污水。
卡拉OK的劣质声响从街道的左侧传来，低矮的两层楼房，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土黄色窗帘，还有不知从何传来的消毒水的味道。
一眼望过去的霓虹灯招牌让她明白这里整条街都是卡拉OK厅，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她看向卡拉ok厅对面的那片低矮的民居，看着窗户上用来遮挡视线的露骨的装饰画，在这午夜时分，各家各户依然灯火通明。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她恼怒地咬了咬唇，似是想转身离开，但随后又改了主意。她向那漆黑的巷子中走去。
这里的民居每家每户都是独门独院，有的院门外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在桂小倩从小巷中走过时，她能感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肮脏，污秽，臭气熏天，人世间最藏污纳垢的所在，为什么她要约她在这种地方见面？
一个黑影突然从她的脚下窜过，她吓了一跳，手中凝聚的绿光险些就扔了出去。不过随后她看清那不过是只野猫而已，她松了口气，看着那野猫在墙角处诡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犹豫了一下，走向那处墙角。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条暗巷。如果不是这只突然出现的猫，她大概就会错过了去。
暗巷中没有半丝灯火，桂小倩手中的绿光更加明亮了，如同手中举了一盏绿色的灯笼。空气中漂浮着一种甜得发腻的味道，像是某些劣质小店里贩卖的加了糖精的蛋糕。
这条小巷里不只有一家门户，却每一家都显得神秘兮兮。院中没有一丝灯火，也没有一丝声响。漆黑的门扇上统一涂着白油漆的门牌号码，有的门扇上还挂着一些东西。
桂小倩只看了一眼，就只敢将视线集中在那些门牌号码上了，她希望自己看到的，那类似长发覆面的女子人头一样的东西只是看花了眼。
当她看到一串奇怪的数字时，她停了下来，13-13-13，好吧，看样子就是这里了。
寂静的小巷里，之前一直传来的卡拉ok厅的劣质音乐声也消失不见，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隐匿在黑暗中，诡异而邪恶的世界。
脚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喵~”
桂小倩惊跳了一下。绿色的光影下，一团黑影匆匆地窜了过去，桂小倩看向小巷尽头的黑暗，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是一股寒意却从她的后背升了起来。
她开始拼命地敲门，咚咚的声响在这小巷中被无限放大。
“开门！开门！”桂小倩的额头冒出了冷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怪兽正在缓缓逼近，而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哐当”一声，门扇打开，收势不住的桂小倩跌了进去。
膝盖在青砖地面上磕得生疼，她忍着疼爬了起来，将手上黏腻的青苔在衣服上擦了擦。
院门在她身后发出牙瘆的吱呀声再次关上。桂小倩松了口气，那让她毛骨悚然的感觉消失了。
现在，她开始打量四周。
院子不大，大约有她公寓的两个客厅那么大，院中间有一口机械井，压水的抽水泵已经锈迹斑斑，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正对着她的，是一排三间的砖瓦房，青砖黑瓦，样式倒是常见的民居样式，被漆成大红色的房门边还挂着一串玉米和大蒜。
她嗅了嗅了空气，甜腻的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的味道，陈腐得就像是这里的空气属于一百年前。
“进来吧。”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前面的屋子里传来，接着窗户上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古怪的红色的光线。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见面？”桂小倩推门走进了房间，不满地道，“为什么不在你的俱乐部？”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是你坚持要求要见我的。”那声音提醒道。
“可我也没说要在这种地方......”桂小倩打量着屋里的布局。
靠墙那里有一张狭窄的供桌，墙上贴着褪色的财神画像。屋角有两把破木椅子，以及一张桌脚垫着砖头的方桌。内室的门在桂小倩的右手边，门上挂着看不出本色的布帘。
昏暗的光线不知从何处而来，让桂小倩觉得自己的眼前罩了一层暗红色的滤镜。
“你怎么能忍受躲在这种地方？”桂小倩的腿很疼，她想找个椅子坐下来，但是那油腻的椅子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连面都不见？”桂小倩冷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在和谁说话？原来你们莉莉丝女巫俱乐部就是这么对待超级VIP客户的？”
那声音没有回答。
桂小倩循着声音向内室走去，她毫不犹豫地撩开布帘，进入了内室。
然后僵在原地。
供桌，褪色的神像，破烂的椅子和垫着砖头的桌子，右手边的房门上挂着看不出本色的布帘。
桂小倩不信邪地继续走向布帘，撩开，走入。
她穿过一间又一间，直到她累得气喘吁吁，停了下来：“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声音发出一声轻笑：“你也看到了，这地方很安全。”
好吧，桂小倩累了，她不想再和这个声音较真：“我来问你，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夏洛克死而复生，那么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不不不，亲爱的，你并没有按我说的去做，这让我很不高兴。”
“可是夏洛克确实死而复生了，不是吗？至于中间发生的那些又有什么关系？”桂小倩骤然提高了声音。
“亲爱的，我们当初签订的合约，你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记得吗？如果你违反，我有权终止合约。而你的定金，我也不再退还。”
“我记得。”桂小倩皱着眉，“几十万而已，我不在乎那些钱，只要你能做到你答应的，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点，我绝不怀疑。”那声音用安抚的语气道，“不过，我告诉过你，爱情魔咒是这世界上最复杂，也是难度最高的魔法。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更何况，你爱上的男人，又是那么与众不同。”
“我知道，如果不难，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桂小倩喃喃地道，“可是你说你能做到，对吗？你说你是最强大的女巫。”
“我当然是最强大的女巫，这一点毋庸置疑。”那声音轻轻地笑着，“所以，我才会和你签下合约。亲爱的，你必须相信我，全心全意地。”
“我相信你，但是我......”桂小倩争辩道，“我所做的，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不是吗？如果当时在孤儿院，那个恶灵或者随便什么能杀死林茜，会让这件事更加容易对不对？”
“错！”那声音突然发怒道，“大错特错，我告诉过你，爱一个人要付出代价，不然就算他身边的女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
桂小倩的胸膛起伏着，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显然不怎么服气。
“如果当时那个夏洛克不是为林茜挡下了佳佳的攻击，整件事就会向另一条命运线发展，你明白吗？一条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命运线！”
“什么命运线？”桂小倩皱眉问道。
“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忘掉那个林茜吧，你不是她的对手，而她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死。请你还是将注意力专注在爱情魔咒的完成上吧，就像我们当初约定的那样。”那声音用请求的语气道。
桂小倩无声地冷哼一声，漂亮的脸上骤然闪过一层黑气，随即又隐去了。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下面，我该怎么做？”
“去找那个佳佳，我需要她的一样东西。”
“佳佳？那个孤儿？你要她的什么？”桂小倩惊讶地道。
“我告诉过你，我们的爱情魔咒需要一个强大的法器，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现存的法器，就在那个孤儿院里。”
“可是......”
“我知道，当法阵被破坏后，我已经彻底检查了孤儿院，法器并不在那里。所以，我怀疑，法器在佳佳的身上。”
桂小倩困惑地道：“好吧，就算你怀疑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身上藏了一件法器，但是你让我去找，至少也要告诉我那法器是什么样的，或者......”
“我怎么知道！！”那声音突然暴怒地道。
桂小倩一惊，浑身突然起了一层战栗，她知道那来自恐惧。她低下头，暗暗地掐住自己的掌心，别怕，不过是个女巫而已，不过，是个......
这个女巫叫莉莉丝。
“对不起，亲爱的，我只是有些压力太大了，最近的事太多了，而我的那些助手又不省心......”那声音缓和下来。
女巫和善而亲切的语气让桂小倩联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穿着华丽的吉普赛衣裙，像一个气度雍容的女王一样站在那里。她的身材美妙得让桂小倩立刻心生嫉妒，她虽然戴着缀着水钻的面纱，看不出其后的容颜，但是桂小倩相信那后面必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亲爱的，我是莉莉丝。”她牵起桂小倩的手，热情地向她介绍自己。她的声音柔和而美妙，就像是具有魔力。她如同一位技巧精妙的销售员，只是冒着试一试心态的桂小倩不由自主地与她签订了合约，而且付出了那时她能拿出的全部财产。
不，不只是当时的全部，桂小倩记得那些合同的尾部还有一些花体印刷的细小条款，似乎还涉及了未来的一些东西。
不过她不在乎，只要能得到她渴望的，她付出什么都不在乎。
“我该怎么找？”她低着头轻声问道，“如果找到了这个法器，你就能施展爱情魔咒了吗？”
“还需要一些其他东西。我告诉过你，这个魔咒很麻烦。就算是神，也不能让一个人彻底爱上另一个人，而不违背规则。”
“规则？规则到底是什么？”
“呵呵，亲爱的，规则是制约这个世界的一切，它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它无所不能，又无处不在。而如果我们要施展爱情魔咒，我们必须要打破规则。”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桂小倩喃喃地道，“只要你能做到，我全听你的。”
“当然能，亲爱的，我是最强大的，唯一的......”女巫愉悦地笑了，“听着，亲爱的，你去接近佳佳，去看看她身上，或者她随身的物品上有没有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你指什么？”
“很难讲，那个法器是上个神魔世纪留下来的，那些混蛋为了隐藏它，不知道在上面施了多少复杂的法术，我怎么知道它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是个项链，也可能是个护身符，也许只是块石头。谁知道呢，不过如果是佳佳从不离身的东西，你就要好好的检查。”
“可是我......”桂小倩皱起眉，“上次我向高潜显示了能力，我想，他大概，暂时......”
“不，亲爱的，恰恰相反，虽然你上次的意气之举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但是它却起了很好的效果。你爱的那个男人是神血之子，保护人类是他骨血里的天性。只要你还是人类，他就不会对你不好。更何况，当他知道疏远你可能会对人类世界造成危害时，他说不定还会加倍对你好呢。”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好，这不是真心的，我想要他真心地爱上我，为了这个，我愿意付出一切。”
“当然，当然，这不正是我们辛辛苦苦筹划的吗？他会的，亲爱的，我保证。”
“好吧，我相信你。”桂小倩面色木然地转过身去，“不过，你也要记住。我不是你的俱乐部里的那些无知愚蠢的女人。一旦我发现你在骗我，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当然，我知道，亲爱的，当然。”女巫轻笑着道。
桂小倩长长地舒了口气，向门外走去。
却在这时，女巫叫住了她：“等等，有人来了。”
桂小倩惊讶地转身：“谁？这里？来找你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他很不好惹。你躲起来，就躲在内室里，切记不要出声。”女巫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惶急，桂小倩不再多说，她掀开布帘进入了布帘之后。
她意外地看到另一间房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莉莉丝（2）
桂小倩屏住呼吸，她的面前是一张破旧的长椅。长椅的样式很古老，其上的大红锦缎垫子已经褪成灰色，左侧的座位上有一滩黑色的污迹，不知道是油污还是血迹。
屋子墙角还摆着一排架子，木头古老得像是碰一下就会散架，架子上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青白瓷瓶，有的瓷瓶上贴着褪色的红纸标签，有的则什么都没有。
屋内微弱的光线来自天窗，桂小倩抬头看去，透过一扇窄小的，布满灰尘的天窗，她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和枯干的枝桠。
怎么会？现在明明是晚上......
桂小倩迟疑了半晌，缓缓地向架子走去，这时，她听到了布帘外传来了人声，她连忙止步，侧而去细听。
“真是稀客。”
她听到女巫热情中又带着防备的声音。
“首恶彼烈？这是刮了什么风，居然让深渊之主大驾光临？”
“深渊之主？这是你对我新起的爱称吗？”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声音响起，“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彼烈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哗啦的碎响突然响起，听上去像是穿衣镜之类的巨大镜子轰然碎裂。
“哎呀，真是抱歉，你知道我对破解魔法屏障一向没什么耐心。”外间传来彼烈故作歉意的声音。
“没什么，不过是价值五万魔晶币的星光水晶墙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女巫镇静地道。
“五万魔晶币？唔，我想想，我可以将我看门的小狗褪下的龙鳞赔给你。”
“黄金巨龙的龙鳞，可遇而不可求，如果殿下真的能如此慷慨，我在这里先行谢过。”
又是一声爆裂的巨响。桂小倩微微一惊。那声音仿佛外面的整个房间都已经被炸成了齑粉，她却听到女巫淡淡地道：“殿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您这次来总不会是想让我破产的吧？”
“梅林的空间之门？呵呵，莉莉丝，这么些年你到底敛了多少财？你可比我想的要富有多了。怎么？你就打算躲在那后面和我说话吗？”彼烈痞气地说着，又是一声巨响，显然彼烈在说话的同时也没有放弃继续攻击女巫的防御设施。
“那要看殿下想和我说什么了。”女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如果您还不继续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攻击，我这里可不只有防御法器。”
“呵呵，你在威胁我，莉莉丝，这么些年没见，你躲在人间倒是涨了胆气。”
“我当然不敢威胁您，我的殿下。但是我有多么胆小，相信您很清楚。我虽然不敢对您无礼，但我总可以再次逃掉。亲爱的殿下，如果这就是您此次的目的，那就如您所愿，再会了！”
等等！桂小倩心里一急，女巫逃了，自己怎么办？这个什么深渊之主又是什么人？女巫逃了，他会不会拿自己出气？
桂小倩心焦之下，不由得伸手掀开了门帘，不过她没有敢彻底掀开，只是掀开了一条小缝，刚好够她窥视到外面。
外间......
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大厅。
漆黑而古老的砖石墙壁，巨大的墙砖上纹着不知名的图案。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各种宝石，五色的光线洒了下来，让整座大厅都沐浴在光幕之中。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半米高的祭坛，呈六边形，祭坛上符文闪烁，像是正在运行什么精妙的阵法。
而那位莉莉丝，就站在祭坛的中央。她背对着桂小倩，似乎尚未发现桂小倩的偷窥。
和当初桂小倩初见她时不同，莉莉丝此刻穿的倒是十分朴素，一袭黑色的长袍，漂亮的黑色卷发上也没有任何装饰，而且从桂小倩的角度，她看到女巫也没有戴面纱。
桂小倩十分想看清那女巫的脸，但是又担心被女巫发现自己偷窥，只好忍了念头，转而去打量四周。
这间大厅共有六个入口，桂小倩所站之处，就是这六个入口之一。不过她在内室看到的布帘，在大厅里却只是一面灰白色的光幕，无触无觉。
她看到其他的几个入口大都充满着一片灰白色的光幕，只除了女巫对面的那一个。那里，入口的光幕变成鲜红色，像是一面血液形成的墙壁，红色的透明能量在上面扭曲，流动。
又是一声巨响响起，桂小倩看到那块红色的光幕颤动了几下，像是快要碎裂。
祭台上的女巫冷笑了一声，她在祭台上走了几步，踩中一块绿色的符文，桂小倩看到六个入口中的一个突然亮起了绿光。
不好，她要逃走。
桂小倩急忙走了出来，想跟在女巫身后一起离开，却在这时，她听到那位彼烈喝了一声：“等等！”
祭台上的女巫停住了身形，冷笑：“怎么，殿下这是打算好好说话了？”
“不错。我来找你，是找你买样东西，你出来和我见面吧。”彼烈放缓了语气，“我以深渊的毒焰起誓，我会以公平交易的方式从你那里得到我想要的，在双方不违背公平的原则下，我不会伤害你。”
“早这样不就得了。”女巫淡笑着回过身来，桂小倩来不及缩回她出来的入口，只好就近一猫腰，躲在了祭台之下。
“不过殿下，这个空间之门可是老古董，被您这么一阵折腾，我看它也用不了几次了。”女巫开始讨价还价。
“想要什么就直说吧，我赶时间。”彼烈不耐烦地道。
“我想要您那条看门小狗的一颗犬齿。”
“你可真够贪心的。”彼烈冷笑，“黄金巨龙的犬齿蕴含着它特殊的法力，你将那颗犬齿拿走了，我还要这条龙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您那条龙也活了几万年了吧，就算我不要它的犬齿，您大概也会找个机会将它宰了的。我不过是提前预订，讨个人情罢了。”
“好，我答应。”彼烈冷笑一声，又长长地叹息，“我就知道，和你打交道，我得多带一副脑子。”
“算了吧，亲爱的，我知道你爱我。”女巫轻笑着又踩动了一个符文。
之前堵着入口的血红色光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灰白色的光幕，桂小倩从祭台后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她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出色的男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莉莉丝，莉莉丝，我真是太想念你了。”彼烈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女巫一样地走上前来。
“亲爱的，为你着想，请待在祭坛下面。”女巫声音温柔地道。
彼烈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退后了一步，眼光随意地向桂小倩躲藏的方向扫了一眼：“这是......”
“殿下，您这么急着找我，到底什么事？”女巫拦住了彼烈的话头，抢先问道。
彼烈在原地踱了两步，又再次瞟了桂小倩的方向一眼。
桂小倩心跳如鼓地紧紧地缩在祭台后，祈祷那位深渊之主只是随意地向这边看看。
“殿下？”女巫催促道。
彼烈盯了女巫几眼，似乎终于将疑虑抛开：“莉莉丝，我找你买**汤。”
“什么？”女巫惊讶地扬起了声音。
躲在祭台之后的桂小倩也惊奇不已。她还记得当初她的室友柳叶留了一堆魔法的函授教材在她的公寓。里面有一本入门指南，上面就有**汤的制法。就连配方她还隐约记得，只是这么简单的魔药，这个深渊之主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来找莉莉丝买？
“**汤。莉莉丝，你该不会是在人间享福太久，忘了你的老本行怎么做了吧？”彼烈双臂抱在胸前，不耐烦地道。
“哈哈，**汤？哈哈哈。”女巫在祭坛上止不住地放声大笑，桂小倩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将那位深渊之主惹恼。
然而那位彼烈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赶紧熬药。”
“再给我一分钟。”女巫咯咯地笑着，“我的肚子都痛了，彼烈啊彼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莉莉丝！”彼烈忍耐地道，“适可而止吧。”
“好吧好吧，我试试看。”然而女巫的声音仍然透着笑意，“好了，现在告诉我，究竟是哪位女神这么厉害，居然连你都搞不定。”
“不是什么女神，莉莉丝，把你的蠢念头给我丢开吧，我要**汤是做正事。”
“正事？哎呀呀，那人间岂不是要糟糕了。什么正事？快告诉我，我好提前搬家躲一躲。”女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你的问题真多，”彼烈冷声道，“什么时候你做生意的规矩还包括问问题了？”
“自从我的生意伙伴是深渊之主开始？”女巫似乎丝毫不惧彼烈的冷脸，“如果我给你的魔药，会毁了我在人间界的生意，你说我还会不会卖给你？”
彼烈重重地哼了一声：“真是麻烦，放心吧，此事和人间无关。”
“真的？”女巫明显不信，“不是人间，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想反攻......”
女巫惊吓地住了嘴：“你不是说的真的吧？彼烈？”
彼烈冷笑：“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哼哼，”女巫轻轻地哼了两声，“我可不想趟这片浑水。不过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这**汤呢，卖，我是可以卖，不过你要保证，决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是我卖给你的。”
彼烈嗤笑了一声，算是应了。
女巫这才走下了祭坛，和彼烈相互拥抱了一下：“亲爱的，要的急吗？”
“很急。”
“好吧，那么我试一下我最新发明的......”
祭台后的桂小倩一直在凝神静听，忽然祭台前没了动静。她悄悄地探头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祭台前竟然出现了一张操作台。
就像是实验室常见的那种白色的长桌，上面摆满了林林总总的器皿，蒸馏瓶，导管，酒精灯......桂小倩大概地能辨认出上面的几样。不过大部分东西她就叫不上名字了。
比如彼烈正拿在手中打量的一个水晶头骨，头骨上方的凹槽里盛着绿莹莹的液体。还有那喷溅着岩浆一样橘红色液体的小坩埚，还有那个装着蠕动的......像是脑子一样的生物的大玻璃罐子。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与时俱进。”彼烈放下了手中的水晶头骨，看着女巫打了个响指，点亮了酒精灯。酒精灯的火焰是黑色的，就像是一个冒着黑烟的刚刚熄灭的蜡烛。
“不，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人类科技的发展，增加了女巫和男巫们对巫术的理解。以前他们对自己的魔血感到困惑，而现在他们知道那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研究巫术，用人类的科技拆解它，让魔药像是便利店的可乐一样在世界上销售，有的魔药就算是没有法力的人类也能使用。是他们让巫术像是一种流行文化一样深入人心，我能说什么呢？
批评他们不尊重传统吗？不，我得说，干得漂亮，孩子们。”
彼烈不知可否地微微耸肩：“说起来，我这次回恶魔城。他们居然也架起了恶魔城的无线网，你能相信在恶魔城给人间发短信吗？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们是怎么让无线信号穿透屏障的？”女巫一边熟练地放进原料，一边问道。桂小倩发现女巫所放的原料要比她看的那本入门指南上的原料要复杂得多，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汤的配方？
“不知道，我没时间细问。不过想象一下，以前只有高等恶魔才能享受到的便利，现在成了烂大街的东西，呵呵，我敢说恶魔城要变天了。”
“恶魔城乱了，你好像挺开心？”女巫扭头看了眼彼烈。
“我有吗？”彼烈耸耸肩。
“我得知道，**汤的对象是男神还是女神。”女巫的手指放在一个细颈瓶上，询问地看着彼烈。
“既不是男神也不是女神。”彼烈轻咳一声，“是个人类。”
“什么？”女巫大叫了一声。
“干什么？”彼烈后退了一步，“有什么区别吗？”
“你浪费了我价值几十万魔晶币的原料，你说有区别吗？”女巫咬牙切齿地道，“一个人类用得到我熬的**汤？你在消遣我吗？”
“不，这个人类有些特别，我觉得还是你亲自来熬比较保险。”彼烈再次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担心女巫下一秒会扑上来抓花他的脸。
“什么人类这么特殊？”女巫面前的操作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下方是一堆石头架成的简易炉火。
“你不是吧，换成人类，就这么草率？”彼烈抗议地道。
“如果不想毒死他，就这样。”女巫气哼哼地道，“给我名字。”
“高潜。”彼烈回答。
第一百九十八章 莉莉丝之死1
高潜？桂小倩悚然一惊。这个什么深渊之主竟然要对付高潜？为什么？他到底想用**汤做什么？
正在用弯柄勺搅动铁锅里粘稠液体的女巫动作也顿了顿：“高潜？”
“怎么？你认识他？”彼烈注意地看向女巫。
“我的客户中似乎没这个名字。”女巫淡笑了一下，又继续搅拌的动作，“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汤这种东西，就算是初级女巫也可以熬制，就算你不放心那些初级女巫，你自己不会吗？”
“我说了，这个人有点特殊。而我又有些赶时间。”彼烈说着凑近铁锅，看了看那黑乎乎的又带着透明的汤色，点了点头，“瞧，在熬制魔药方面，没人能和你相提并论。”
“这药还要等一会，既然你这么重视，我便不用那些快捷的法子了。”
“当然，慢慢来，不着急。”彼烈连忙道。
祭台前静了下来，只有大铁锅中的液体冒着气泡的声音，还有勺子与铁锅无意碰撞的声音，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不悦，但也不是难以忍受。
桂小倩更加小心地缩紧了自己，一边焦急地想着，怎样才能警告高潜。她悄悄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手机上没有信号。
这时，祭台前的女巫又用闲聊的语气道：“这个叫高潜的人类很棘手？”
“有一点。”彼烈淡淡地应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女巫慢慢地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女巫看了一眼两眼发光的彼烈，“哈，让我猜猜，有人要倒霉了？”
彼烈没有理会女巫的调侃：“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以前问错了人，如果要让一个人心生嫉妒的话，你才是行家。”
“嫉妒？呵呵，我确实比较拿手，怎么，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高潜，就是我说的那个有点古怪的人类，我发觉我不能引起他心中的嫉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彼烈紧紧地盯着女巫问道。
“不能心生嫉妒？呵呵，嫉妒是万恶之源，每个人心里都有嫉妒的种子，如果你不能让一个人心生嫉妒，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他嫉妒的根源。”
“那么一个男人嫉妒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对于男人来说，无非是权利，财富，女人。”
“权利和财富，那个高潜并不怎么感兴趣，至于女人，我试过了，他并不会因之起嫉妒之心。”
听到高潜的名字，桂小倩的心不禁砰砰地急跳起来，她更加了竖起了耳朵，凝神去听那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对权利和财富没有兴趣？”女巫像是起了兴趣，“那么这个人类确实有些特别。你确信你找对了他真正爱的女人？”
“当然，他就只爱那个叫林茜的，这一点瞎子都看得出来。”彼烈皱眉道，“可是，当时我去试探时，竟然连半丝嫉妒的影子都没有。”
“这就有些奇怪了，”女巫若有所思地道，“嫉妒本就来自于热爱，如果没有嫉妒，那就代表他根本不关心。”
“可高潜很爱林茜。”彼烈强调道，“我总不会连这个也弄错。”
祭台后的桂小倩咬了咬牙，脸上骤然涌起一片黒气。
女巫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有没有可能，他其实爱的是另一个？”
“不可能，一则他身边的女人不多，二则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那个林茜。如果高潜爱的是其他人，那才真是瞎了眼。”
女巫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祭台后的桂小倩的脸扭曲起来。
“好了，**汤好了，”女巫的手中出现一个细小的水晶瓶，轻轻晃了晃，那瓶中就充满了一种淡色的透明液体。
“怎么用，应该不用我教你。我的**汤喝下后，二十四小时内使用咒语，都会有效。”
“好极了。”彼烈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对着穹顶上的宝石打量，满意地道，“奸婬，现在只要选个女人就好。”
“女人？你打算？”
“选谁呢？”彼烈出神地自言自语，“夏洛克那个女人倒是现成的，不过她和高潜之间有特别的联系，也许**汤会失效。”
“你在质疑我的魔药？”女巫不满地道。
“不不，”彼烈突然看向女巫，“莉莉丝，我亲爱的莉莉丝，讠秀惑他人不也是你的专长吗？不如，你这次帮忙帮到底，你来讠秀惑高潜？”
“我？不不不，我对人类没兴趣。”女巫连忙拒绝。
“莉莉丝，亲爱的，”彼烈却不放过女巫，他热烈地盯着女巫，“你的魅力就算是天神也难以抵挡，我怎么以前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不，彼烈，我说了我对人类没兴趣。”女巫后退了一步，“如果你想找人讠秀惑高潜，难道不是应该从他身边的女人中挑一个吗？”
“不，那些平凡的女人，没人能和你相比......”
“住口！彼烈！”女巫突然大喝了一声。
彼烈微微一愣，却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绿影袭了过来。彼烈大吃一惊，连忙跳开。
轰的一声巨响，之前摆放**汤的铁锅所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坑。表面的青砖地面碎裂，露出下面岩浆一样翻滚的地底来。
彼烈大吃一惊，他看向那个站在祭台上的窈窕纤细的身影。
“桂小倩？竟然是你？”
桂小倩一袭白色的羊绒大衣，秀丽的小脸一脸煞气，手里一条翠绿的藤蔓在她的手里像是一条长蛇，垂在她的脚边游转不定。
“敢算计高潜的，都该死。”
彼烈看了眼地上的深坑，梅林的空间之门，就是他自己都无法轻易从外部攻破，就算桂小倩是从内部攻击，更容易一点，但这份力量也太骇人了。
她还是人类吗？她又到底是谁？莉莉丝又为什么允许她躲在这里？
彼烈盯向莉莉丝。
莉莉丝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脸上已经浮起笑容：“小倩，你怎么躲在这里？”
“是你！”桂小倩盯着女巫，手中的绿色藤蔓像一根标枪一样直直地指着女巫，“我见过你，在鬼屋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将我和高潜带离现场的女人，就是你！”
“鬼屋？呵呵，鬼屋那一次，确实是我，是我救了你和高潜，记得吗？”
“你到底什么目的？你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桂小倩厉声道，随着她的怒气，她手里的藤蔓又粗大了一圈。
“小倩，你冷静点，我只是个生意人，你知道的。鬼屋那次遇到你们只是巧合，而后来，是你来找我的。”
彼烈冷眼看着女巫缓缓地绕着祭台挪动着脚步，他知道控制空间之门的符文就在那祭台之上，莉莉丝必然是想抢回祭台的控制权。彼烈不动声色地走近女巫。
“别动！”一道绿影再次袭了过来，彼烈险而又险地躲过，他曾经站过的地面又出现了一个大坑，漆黑的带着腥臭的水柱从地下喷了出来。
“是毒水，躲开！”女巫大叫，彼烈连忙远远地逃开。
六个入口都堵着灰白色的光幕，然而彼烈发现他能从外部通过那光幕走入，却不能从内部走出。彼烈手中扔出一团红中发黑的火焰，又是一声巨响，连整个大厅都剧烈地震颤起来。然而那光幕却只是颤了两颤，并没有要破碎的意思。
“莉莉丝，打开出口！”彼烈回身怒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得先上祭台！”女巫在躲闪着桂小倩不停地抽来的绿色藤鞭的空隙吼道。
“到底怎么回事？桂小倩怎么会在这里？”彼烈恼怒地道，“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
“我怎么知道！她只是我的客户。”女巫大声道。
“难道她不是女巫吗？”彼烈有些吃惊，“她身上的能量可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绝对不是，如果是女巫，我还用躲吗？”
“那倒是，你是女巫的祖宗。”彼烈同意地点头。
这时，女巫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半边身子的黑袍被桂小倩的藤鞭抽得粉碎，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身体。
“住手，住手，桂小倩，你还需要我帮你，记得吗？”女巫踉跄着后退，“你不能杀我，如果你杀了我......”
“不杀你，等着你去讠秀惑高潜吗？”桂小倩缓缓地走至祭台的边缘，森然地盯着女巫，“你知道他对我多重要，你怎么敢？”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比我漂亮吗？”桂小倩冷笑着，手中的藤蔓再次挥起，翠绿的光芒裹住女巫，女巫的脸瞬间像是被什么腐蚀，黑色的气泡和红色的血肉混合在一起流淌下来。
女巫凄厉地尖叫。
“现在呢？”
桂小倩冷酷地道。
女巫身上的绿光猛地一闪，手脚便掉了下来。她像一段被截掉的树干跌落在地，唯一能动的，只有她的头颅，那颗红红白白的球形东西。
彼烈狠狠地皱眉：“心狠手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彼烈的手中一柄黑光组成的大剑隐隐成型，然而就在大剑即将成型时，却突然散了去。
“该死的空间之门！”彼烈怒道。
“现在，该你了。”桂小倩缓缓地转向彼烈，她手上的藤蔓此刻已经像是一条巨蟒，猛然昂起，朝彼烈扑了过来。
彼烈力量受制，不敢硬碰硬，只得再次躲闪。
这一次，藤蔓在地面上击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内冲出足以燃烧一切的火焰。
那烈焰滚烫得，就算是祭台上的桂小倩也不禁后退了几步，而彼烈却一脸惊喜地扑了上去，跳进了烈焰之中，消失了。
“哼，便宜你了。”桂小倩跳下祭台，走近地上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她弯下腰，温柔地道：“告诉我爱情魔咒的配方，我就给你个痛快。”
“法器，咒语，魔药，奉献......”女巫用最后的力量让声音在桂小倩的脑子里响起。
“继续。”桂小倩温柔地用藤蔓缠住女巫的脖颈。
片刻后，桂小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向祭台走去。
“等等！”地上的女巫发出凄厉的喊声，“你答应过......”
“我改主意了，莉莉丝，你忘了，女巫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烧死。”桂小倩在祭台上，按照当初窥视的记忆，踩动了一个绿色的符文，六个入口中，其中的一个亮起绿光。
桂小倩神色轻松地走了过去，在进入绿光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来自深渊的烈焰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大厅，她放心地笑了笑，没入了绿光。
*
极黑之地，
彼烈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狼狈不堪。
他的黑色外套几乎成了布片，仅有的几块上面还有未灭的火星。他引以为傲的容颜也沾染上了黑色的灰黑，卷曲的头发上，还有被烧焦的痕迹。
他将自己扔在沙发软椅上，大口地喘息。他面前的小几上，那座光体金字塔顶端，荆棘之冠仍在缓缓地转动着，七片叶子已经亮起了五片，还有两片尚是黑色的。
他定了定神，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却发现那里有一个破洞。原本装在里面的**汤已经不见了。
“该死，该死，该死！”彼烈冒出一连串恶毒的诅咒。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虚空叫道：“莎莉叶，莎莉叶！该死的，看在真神的份上，出来！”
片刻后，虚空微微颤动了一下，莎莉叶缓缓地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她惊讶地看着彼烈，“你怎么了？”
“第九层炼狱的毒火，别管这个了，我问你，你知道那个桂小倩的来历吗？”
“桂小倩？哪个桂小倩？”莎莉叶在彼烈身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伸手拉开他肩头的破洞看了看，“还没烧到骨头，皮外伤而已。”莎莉叶的手上冒出白色的光芒，彼烈却龇牙咧嘴地躲开莎莉叶的手：“别，你们天使的圣光对这玩意没用，而且火上浇油。”
莎莉叶冷着脸放下了手：“那你急着叫我来做什么？我说了我很忙的。”
“我问你，桂小倩，就是曾经和高潜搅到一起的那个。她到底是什么人？”
莎莉叶想了想：“那个啊，看不太出来呢，不过从她搞出的那棵生命之树来看，大概是个不知死活的女巫吧。”
“不，她不是女巫！”彼烈气急败坏地道，“她杀了莉莉丝，那个桂小倩杀了莉莉丝！”
“哪个莉莉丝？”莎莉叶猛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使
高潜微微地睁开眼睛，客厅的大门处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接着是轻微的下楼声。
他立刻坐了起来，站到窗边向下观望。
他看到了林茜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帽兜拉起，她低着头在步道上疾走。很快她就出了小区，他看到她拦了辆出租车。
“大晚上也不知道低调一点......”高潜微微摇头，他慢吞吞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林茜今晚被高潜折腾了太久，忘记了给他晚安吻就睡了过去。高潜以前自然不会这么没有节制，只是今天他却是刻意这么做的。
没有了天使的晚安吻，高潜自然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直到林茜悄悄地起身。
高潜来到客厅。月光从窗外照在餐桌上，小狗端坐在那片光影里，无声地盯着他。
高潜停了一秒，转身走向书柜，拉开下面的柜门，拿出一个破帆布背包，打开。
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地开口：“旺财！”
餐桌上的小狗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皮痒了是不是？”高潜瞬间进入了无间界，阴冷地盯着那条站在墙角，打算负隅顽抗的“大狗”。
不过半个月而已，京巴大小的小狗已经长得又大了几倍，立着尖耳坐在那里，像一条剪耳杜宾。
“我的刀呢？”高潜抖了抖在无间界里像聚宝盆一样发出各色光线的破帆布背包，通常放在最上面的暮光之刃，又不见了。
大狗龇了龇牙，坐着没动。
“我今天没空和你玩这个游戏，将刀拿回来，要么我拧掉你的脑袋。”高潜狠狠地威胁。
大狗无声地向前走了半步，伸着脖子，掀着唇发出无声地嚎叫。
下一秒，它的脑袋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摁在了地上，大狗四肢拼命挣扎也挣扎不起，只好趴了下去，算是认输。
“快点，我赶时间。”高潜冷冷地松开了思感。
然而他看着那条黑色的尖耳大狗直接从地板上的大洞跃了下去，然后几个起跳落到楼下的草坪上。
高潜走到墙边，看着大狗见健身器材下一阵翻刨。
“蠢狗啊，每次也不知道换个地方。”高潜低声自语。
关于他家小狗喜欢藏他的暮光之刃这件事，他这次一回来就发现了。一开始他还着急了一下，随即就想起，自家小狗那可疑的作案动机，他掐着小狗的脖子一阵威胁，小狗总算是将埋在小区健身器材下的暮光之刃给他叼了回来。
只是高潜没想到，这小混蛋居然不吃教训，又故技重施。
小区的健身区，黑色的大狗已经被深坑埋住，看不到身影了。而那深坑旁的土堆还在不断地加高......
“白痴......”高潜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等他喝完水转身，大狗站在餐桌上，呼哧呼哧地流着口水，透明的液体自暮光之刃的手柄上流淌下来，又一坨坨地滴在餐桌上。
“你恶不恶心。”高潜嫌弃地将暮光之刃从狗嘴里拿了下来，又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用厨房的布巾擦了擦，对着月光打量。
刀身漆黑，刀刃圆钝，没有损坏。
“再这样，饶不了你。”高潜哼了一声，将暮光之刃放进夹克的内袋。
一转身，发现大狗已经从餐桌上跳了下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它的脚边还放着一个电脑包。
高潜挑了挑眉：“你也想去？”
大狗哈哈地吐着舌头。
高潜想了想，同意了。他捡起电脑包在肩上，然后向窗外走去。
大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高潜早就发现，自家这条旺财的视野和自己是一样的，所以当旺财第一次跳上他脚下的红木地板时，他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将那红木地板又变大了些，这样这条狗就不至于时时要小心翼翼地不掉下去。
当高潜站在小区外的上空时，他低头看了眼尖耳大狗：“找到她。”大狗从红木地板上扑了下去，然后狂奔起来。
二十分钟后，高潜站在一家酒吧外的阴影里，看着林茜下了出租车。她站在路灯下打量着对面的酒吧，看上去像是误入森林深处的小红帽，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高潜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就算旁边那两个正在对过夜价钱讨价还价的男女，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肩头的电脑包沉甸甸的，小狗待在里面同样地一动不动。
然后他看到林茜走入了路灯的阴影里，和他一样，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高潜带着几分好奇地盯着对面阴影里的林茜，就算是她隐匿在黑影里，他仍然能清楚地看清她的每一丝细节。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漆黑精亮，不过和看着自己时的温柔目光不同，此刻那目光透着无情和冰冷。
几个人从酒吧里走了出来，带出来酒吧内部浑浊的空气。
那是一群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如果说林茜这样的人出现在酒吧门口，就已经很让人奇怪了。而这群男女，却让人觉得他们是不是通过某个时空隧道刚刚穿出来。
他们的穿着各式各样，有的穿着家居的手织毛衫，有的穿着厨师的制服，还有一个老女人居然还系着围裙。
这群人在酒吧门口低低地说了几句，就各自分散快步走开。
高潜看到林茜尾随着一个厨师走进了另一条街。
林茜究竟想干什么？
高潜快步跟了上去，只是他没敢跟得太近，他怕惊扰到林茜。谁知他还没靠近街口，林茜就快步走了出来。
高潜连忙闪身在一个电线杆后，林茜匆匆地从旁边走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他。高潜看出她是去追，之前那个穿围裙的老妇人。
高潜犹豫了一下，转身快步走向林茜走出的街道。他在一个红色的消防栓边，看到厨师那身白亮的制服。
他走上前去查看，厨师正靠着消防栓发出轻微的鼾声，除了脸上蹭了点人行道的黑泥外，整个人显得安详无比。
高潜直起身皱了皱眉，空气中还有些别的东西，但是他顾不上细细地检查。他转身快步地追向林茜，只是他又迟了一步，穿围裙的老妇人靠在墙角睡得正香。
搞什么？林茜半夜出来，就是哄这些梦游的家伙睡觉的吗？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附近的能量一阵剧烈地波动。
他抜足狂奔，绕过一排低矮的店铺，到达了那处所在。
他只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毛衣的女子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他扭头四望，没有林茜的踪迹。
他扭头看向地上的女子。她大概三十出头，长得瘦弱单薄，一张脸病恹恹地泛着蜡黄。
女子盯着高潜，大口地喘着气。
“告诉莎莉叶，我找到她了。”女子用一种类似唱歌的声音道。
高潜挑眉。这种说话方式有些耳熟啊。他的嘴角微微挑起，缓缓地走近那女子，温和地问：“你找到谁了？”
“背叛者，我找了背叛者。”女子迅速地报出一个地址，“去那里，找一个叫莎莉叶的人，她会报答你的。”
高潜想了想，大约知道了那个地址是什么地方。
于是他更和蔼地道：“那么你呢？你怎么办？我总不能将你就这么留在这里。”
“我不用你操心。”女子在这时突然泛起了白眼，她歌唱般的声音有些变调，“我受了伤，必须离开。”
女子的身体猛地向后一弯，那姿势让人觉得她的胸骨会不会已经骨折。白色的光芒从那女子的嘴里，眼里冒了出来。
高潜吃了一惊，当一双白色的巨大羽翅在那女子身后展现出来时，他将自己的暮光之刃拿了出来。
这时小狗从电脑包里跳了出来，一跃而上地跳上那女子的胸前，它一口咬住了那翅膀，然后拼命地向后拖去。
高潜吃惊地看着一个人形的生物被从那女子的额头处拖了出来，当那生物完全展现出来时。高潜发现它的体型竟然与一个成年男子相仿。它浑身都被白光包裹，看不出五官和身体的细节，也看不出男女。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它背后的两片巨大的羽翅，随着它的挣扎，无数星星点点的光点洒落下来。
原来这就是天使的真身。
不知小狗是不是对它有什么克制作用，它那样的体型却被小奶狗一样的小狗拖拉在地上翻滚。当高潜看到更亮的白光从天使口中冒出时，他扑上去，挥舞起暮光之刃，刺进了天使的胸前。
天使无声地张大了嘴，像是不能相信似地瞪视着高潜。
然后她慢慢地软了下去，跌落在人行道上。它身上的白光迅速暗淡了下去，像是熄灭的灯泡，当它整个人变成一片黑影时，小狗将它拖入了无间界。
高潜站在原地没有动。
所以，这就是林茜的目的，宰杀天使？
他回头看向那穿着绿毛衣的女子，她流着口水，翻着眼白，瘫倒在地上。高潜摸出手机，打了夏洛克的电话，告诉了她此处发生的事情，需要她来处理。
然后，他收起手机，想了想之前那女子所说的地址。
“莎莉叶是吗？”他冷冷地笑了笑，进入了无间界，朝那处地址奔去。
今夜的无间界的月色带着一丝血色，高潜站在一座肃穆的建筑前，打量着整幢建筑。他的身边立着一条尖耳的大狗，大狗幽蓝的眼盯着那建筑物，口水从嘴边地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哥特式建筑。楼体在高潜的眼中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一些无间界常见的枯黄色植物外，这里看上去和人间没什么两样。
高潜的思感扫描着整个建筑，他吃惊地发现，居然有什么屏蔽了他的思感。
“有意思。”高潜喃喃地道。他试着加大思感的力度，然而那层屏障似乎也能随之增强。
高潜不想打草惊蛇，他停止了尝试，看了看身边显得垂涎欲滴的大狗：“你留在这里，我从另一侧进去。”
高潜的另一侧指的是人间界。
大狗无声地盯着高潜消失，然后端坐在台阶上，幽蓝的狗眼盯着建筑物的入口处。
高潜站在建筑物的大门处，打量着门上的门锁。除了门上自带的门锁外，还加了一个手指粗细的链条锁。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开放的时间。
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高潜的方向。高潜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已经看出那摄像头根本没有通电。
高潜回头看了看周围的街区，此刻是凌晨三点，整个街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高潜掏出了皮夹，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哗啦一声，链条锁滑落在地，接着是门锁。
高潜随意地将链条锁一脚踢开，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正对着高潜的，是一个大厅，月光从两侧拱形的窗户映照进来，在漆黑的桌椅上，打出一道道光影。
高潜沿着走道向前走去，正前方的墙壁画着一副巨大的壁画。画中的人光芒万丈，身后似有千军万马。
高潜眯着眼盯了一会，转身向讲台后的小门走去。
这里同样充斥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同样能隔绝他的五感。
高潜在一楼的各个房间找了找，发现这里只是储藏一些仪式用的物品的储藏室。他找到了楼梯，向二楼走去。
这时，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很清晰，就在二楼的某个房间中。高潜屏住了呼吸，缓缓地靠近。
“你不能这样，我们不能放弃麦克。”
“我必须这么做，时间来不及了。”
说话的声音是两个女子，又或者是一男一女，因为其中一个的声音很是中性，让人很难分辨他的性别。
“可是......”
“莎莉叶，你在人间这么久，是不是已经忘了，你是的使命？”那个中性的声音严厉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失望？”
“我可以解释。”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必须按我说的做。这是命令。”
一只耗子突然从高潜的脚边窜过，高潜微微一惊，那说话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接着有什么突然破碎的声音，像是什么失手被跌落在地。
他听到女声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帮您擦一擦。”
“不用了，”中性的声音冷淡地回答。
第二百章 天使（2）
离开？没那么容易。
“砰！”
高潜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屋内的两人吃惊地转向他。
高潜冷冷地扫了一眼室内，然后将目光落在屋内的两个女人身上。
在来的路上，高潜已经预想过那个莎莉叶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像电影中的妖女一样妖艳，也许像那个穿绿毛衣的女人一样孱弱兼神经质，又或许根本就是个男人。
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两个女人竟然是这个样子。
左边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色的神职黑袍，戴着头巾，容貌可亲，至于年纪......高潜得说她有着二十岁的容貌，三十岁的微笑，四十岁的眼睛。此刻的那位女神职双手受惊地紧紧握在胸前，嘴巴微张，看上去纯洁又无害。
至于右边的那个，则穿着一身白色的纯色罩衫，披散着一头黑亮的长发，赤着双脚。因为衣服样式过于简单，高潜不知道那到底是睡衣还是她们的仪式制服。至于她的长相，普通之极，却和那位女神职一样，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高潜毫不怀疑，普通人看到这两位女人，会立刻卸下防备，倾诉起来。
高潜看到木质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白瓷碎片，看样子这位女子刚刚打碎了东西。
高潜再次扫视了眼室内。
墙上挂着画像和绑在一起的木棍，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角落里的柜子大概是衣柜。这是一间简单得甚至是简陋的卧室，他没看到任何可以称得上是邪恶的东西。
高潜失望地将目光放回到那两个女人身上。
两个女人现在已经镇定下来，她们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明来意。仿佛刚才他不是杀气腾腾地像个土匪一样闯了进来，而她们也没有任何要尖叫或者报警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女人，高潜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掐着她们的脖子，逼她们说出阴谋之类的事。至少现在还不行。
高潜轻咳一声，又抓了抓头发：“那个，谁是莎莉叶？”
穿睡衣的女人上前了一步，亲切地微笑：“是我，我就是莎莉叶。”高潜看到她睡衣下露出白皙的双足，赤脚踩着地板上的碎瓷走了过来，她的脸依然微笑着，似乎对碎瓷无知无觉。
高潜的心沉了沉，他缓缓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
林茜从无间界里走了出来。
人间界的大街上空荡荡的，路灯下的人行道空无一人，本应该躺在这里的，穿着绿毛衣的年轻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林茜微微蹙起眉打量四周。
那个穿绿毛衣的女人被她刺伤，短时间内，那女人体内的天使应该无法控制她继续移动。而现在这里空无一人，要么那个女人被路过的人类救走，要么就是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救走了她。
想起刚才突然爆发的能量，林茜仍然心有余悸。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让她感到极为危险，在察觉的最初，她就瞬间遁入了无间界，然后没命地奔逃。
虽然那股力量并没有追上来，然而林茜还是一路直接奔回了高潜的公寓，她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了，守护高潜才是她最重要的事，她怎么能为了杀那些天使，而将高潜丢在一边。
当林茜回到公寓发现高潜并不在公寓里时，她这才慌了，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她了。林茜并不怕高潜发现她在宰杀天使的事，但是她怕高潜撞见那股可怕的力量。
于是，林茜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那间天使们常去打听消息的酒吧，然后她发现之前她留在那里的穿绿毛衣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林茜茫然地看着四周，她对高潜的感应只限于知道他在这座城市，具体的位置她却感应不出。如果他不在公寓，他现在会在哪儿？林茜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她微微咬唇拿出手机，拨通了夏洛克的号码。
“林茜？这么晚，你找我？”
夏洛克那边背景音听上去不只她一个人，林茜想夏洛克现在应该在她的实验室。
“夏组长，我需要你帮忙。”林茜轻声道。
电话那端的夏洛克笑了一声：“好啊，难得林小姐也有用到我的时候，说吧，什么事。”
“高潜不见了。”
“唔......”
“你知道他在哪儿对吗？”
“不，我不知道。”顿了顿，夏洛克又带着玩笑的口吻道，“说实话，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好像怀疑他在我的床上。”
“夏组长，我现在很着急。”林茜抿着唇道，无视夏洛克的笑话。
“好吧，我确实不知道高潜在哪。半个小时前，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让我处理一个附体后遗症的女人，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他没有说自己去了哪里？”
“没有，他这个人向来是有麻烦的时候才会想起我，至于解释，他才不不屑于呢。”夏洛克的语气里带着抱怨，不过林茜却听出她正在快步疾行，然后她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林茜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轻声说出了自己所在的方位：“我等你。”
“喂，我可没说我会去找你，我现在困死了，佳佳还在家里等着我。”夏洛克在电话那端夸张地叫着。
林茜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知道夏洛克会来的，存在于夏洛克和高潜之间羁绊，比他们理解的要深得多，只是这两个人还没发觉，又或者他们拒绝去深想罢了。
*
高潜看了眼房间墙壁上不大的窗户，此刻上面拉着深色的窗帘。这种窗帘的款式和颜色在现代社会已经很少见了，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如果窗帘被拉上，外面连一丝光亮也不会透出。
高潜缓缓地挪动了几步，让自己距离门和窗户的距离均等。
“有人托你带话？谁托你？带什么话？”莎莉叶微笑着问道。
“这位是？”高潜没有回答，而是目注那位女神职人员。
除了最初的惊讶外，那位女神职一直在专注地盯着自己，那目光有一种她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感觉，这让高潜有些不爽。
“这是......”莎莉叶看了那女神职一眼，略一踌躇。
“你可以叫我瑞福。”女神职微笑着接过话答道，奇异的中性的嗓音，异常和蔼的语气。
高潜回以微笑，刚才他在门外时，这个女神职的声音可是趾高气昂，疾声厉色，同和蔼两个字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谁的卧室？”高潜状似随意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向外面看了看，从这里能看到正门外的台阶。
高潜站在窗前，双臂抱在胸前，盯着对面的两位。
“是我的，”莎莉叶微笑着道，“这位瑞福姐妹，只是过来和我说几句话，我想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我不着急。”瑞福缓缓地转身，和莎莉叶并肩而立，面对着高潜。从高潜的角度看上去，倒像是和莎莉叶一起堵住了房门。
高潜微笑了，他点了点头：“很好，那么谁先上？”
莎莉叶和瑞福都微微一愣：“什么先上？”
“两个一起上也可以。”高潜满不在乎地道，“我比较喜欢一次性解决问题。”
瑞福看向莎莉叶，嘴角微笑：“莎莉叶姐妹，这就是你找的救世主？”
莎莉叶尴尬地笑：“我还没来得及和他接触，我说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好吧，看来我必须从此刻接手。”瑞福和蔼却强硬地道，“你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等等。”莎莉叶急道，“您这样可能会起到反效果的。”
然而瑞福却没有理她，瑞福大步向高潜走来，莎莉叶却闪身拦在她面前：“不行，我不能让您这么做。”
“莎莉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瑞福的脸上已经没有和蔼的笑容，她的身高本就比莎莉叶略高，此刻她盯着莎莉叶，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无情。
“当然是为了神圣的复苏，这一点我从没忘过！”莎莉叶大声道。
“那就让开，神圣的复苏就在此刻，就在此人！”瑞福猛地伸手抓住了莎莉叶的肩膀，白光从瑞福的手上亮起，莎莉叶尖叫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伤。
高潜扑了上去。
*
一辆黑色的SUV寂静无声地停在了路灯的阴影里。
夏洛克透过车窗，面色凝重地打量着面前的哥特式建筑。副驾驶座上的林茜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确信是这里？”
“如果你所说的羁绊没有错的话，我想应该是这里。”夏洛克看向林茜，“不过这个地方有些麻烦。”
“麻烦？”
“嗯，如果不是有绝对的必要，我们一般会对这里敬而远之。哪怕有所谓的神职人员打着驱魔的名义招摇撞骗，只要不搞出人命，我们一般也不插手。”
“为什么？”
“你可以将之称之为潜规则，或者地下交易，或者干脆说这是政治。”夏洛克微微耸肩，“人间的权力机构与你们的世界从来就没有完全地脱离过关系，包括我们的那个档案室......”夏洛克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她想起林茜可能不知道第九档案室的存在，而自己似乎也不该告诉她这件事。
谁知林茜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的那个档案室。”
“你知道？高潜说的？”
“不，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林茜摇了摇头，“正如你所说，人间和神魔两界从来就没有完全断了联系，而如今这种情况更是愈演愈烈。壁垒自几十年前就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我想那一天大概也不会太远了。”
“哪一天？”夏洛克吃惊地看着林茜。
林茜没有说话，而是开门下了车。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洛克连忙跟了下来，“哪一天不远了？”
“你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林茜打量着面前肃穆的建筑。
“不，我和你一起去。”夏洛克利落地脱掉身上的皮夹克，从车后座上拿出一件米色的风衣穿上，风衣的内袋里插满了装备。然后她又从车座下拿出一个手柄超过一米的长柄锤子，插在风衣内特制的口袋里。
林茜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这个锤子怎么在你这里？”
“我看这锤子挺好，那天孤儿院的事后，也没人提起这个锤子......”夏洛克冲林茜笑了笑，系上了风衣的带子，“我便先用用嘛。”
林茜微微耸了耸肩。这锤子按理来说属于神卫军的招募处，不过能给他们这些新手使用的，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再说，若是那些清道夫知道了夏洛克的本事，大概也不会介意用这么一柄锤子和夏洛克拉近关系的。至于高潜，林茜觉得他大概也不会在乎。
“你不怕惹上麻烦吗？”林茜指的是夏洛克刚才所说的政治。
夏洛克笑了笑，调整了一下风衣的衣褶，让其看上去流畅而漂亮：“我这个人就喜欢麻烦。”
林茜淡笑了一下：“好，我们走。”说着林茜就消失在了原地。
夏洛克愣了愣，才明白林茜是进了无间界。她连忙在原地跺了跺脚，又跳了两下......
见鬼，怎么进来着？
无间界里，
林茜看着端坐在台阶上的大狗，走了过去：“伟大的胡狼之神？高潜在里面吗？”
大狗扭头冷冷地看了眼林茜，转而继续专注地盯着建筑物，透明的口水顺着它的嘴角滴滴答答。
林茜觉得高潜大概是在里面的，她正想走上台阶，却忽然感到黑影一闪。那头胡狼之神已经站在台阶的上方，威胁地对她呲出了利齿。
“为什么拦着我？”林茜疑惑地看看楼房，又看看大狗，“为什么不准我去帮他？也许他有危险，你不知道今天可能有......”
大狗无声地咆哮了一声，掀起上唇，露出牙床。
林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夏洛克出现在台阶下，险些跌倒，她揉了揉几乎闪到的腰，走了上来。
“咦，哪里来的大狗？不是说无间界里没有动物吗？”
“嘘。”林茜连忙对夏洛克使眼色。
“干什么？你怕狗啊？我可不怕。”夏洛克说着就将风衣下的锤子拉了出来。
第二百零一章 天使（3）
莎莉叶的脸孔痛苦地扭曲，膝盖被迫弯了下来，然而她却扭头对着高潜厉声道：“别过来!”
高潜微微皱眉，却停在了原地。
瑞福面无表情地握着莎莉叶的肩膀，看着莎莉叶一点点地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你可知你此刻已犯了重罪？”瑞福奇异的中性嗓音带着一种森然的味道，“违抗大天使长的命令，等同背叛。”
“请您听我说明。”莎莉叶祈求地道，“请您听我解释。”
瑞福语调平板地道：“不，你说得已经够多的了，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你现在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不，您不能这样，您无权这样做！”莎莉叶尖叫起来。高潜吃惊地看到莎莉叶身下的地板竟然开始冒出红光，像是那里的地板已经融化。炽热的烈风开始在狭小的室内呼啸盘旋。
高潜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贴着壁板站立。
“恰恰相反，肃清圣殿是我的职责。”瑞福无情地道，“任何胆敢违背神圣旨意的存在都应该被毁灭。救世主的神迹早已完成，而你一直在拖延那一日的到来，还说你没有心存背叛？”
随着瑞福的语声，莎莉叶身后的地板已经大半消失，露出一个冒着火光和岩浆的洞口。莎莉叶的单人床掉了进去，接着是金属腿被烤化而一头栽进去的桌子。
高潜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被热浪燎着。该死，他心里怒骂，这里怎么会有个大天使长？林茜不是说麦克那样的家伙出现在人间已经很了不得了吗？怎么又来一个？难道如今的天使都和下饺子似地往这个城市掉吗？
等等，难道自己刚才察觉到的那强大的能量波动，竟然是因为这个家伙？如此一来，林茜的处境不是很危险？还有这个瑞福口口声声说什么救世主，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高潜看了眼窗口，通往窗口的地板已经消失了，从火洞里冒出的烈焰正在试图点燃窗帘。
这时，高潜听到了夏洛克和林茜的声音，她们乘车刚刚赶到，高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个大天使长发现林茜。
“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身为天使，这么喊打喊杀的，不太好吧？”高潜忍着炽烈的空气开口道。
瑞福冷冷地看向高潜：“虽然你是选定的救世主，但你仍然只是个人类，而我来自圣殿的大天使长，代表神圣的旨意，你现在应该向我匍匐在地，而不是对我指手画脚。”
高潜咧开嘴笑了一下：“大天使长？骗鬼呢？书上不都说天使是圣洁的吗？像你这样随随便便打开地狱的入口，将其他人推下去的，也叫天使？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瑞福皱眉：“处置背叛的天使，是我的职责，她的灵魂已有污点，自然应该打入地狱。”
“我看她比你顺眼多了。”高潜嘲笑道，“看你穿得黑不溜秋的，别装了，其实你是恶魔吧？”
“愚蠢的人类啊，”瑞福摇摇头，低头盯着莎莉叶，“你竟然找了这样的蠢货当救世主。”
“他的灵魂很纯洁，至少在如今的人间界，找到他这样的灵魂已经很难得了。”莎莉叶连忙道，“如果您失去了他，短时间内，再找到第二个候选人并完成神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瑞福看了看高潜，又看了看莎莉叶，缓缓地道：“我并不在乎他的灵魂，我要的是完成神迹。”
“我知道，”莎莉叶喃喃地道，“这几百年来，无数次地尝试，哪怕是制造战争死伤无数，甚至更改人类的社会制度，制造革命和动乱，但是哪一次又成功培养了救世主呢？东亚，西欧，北方，我们费尽心机，可我们得到了什么？神界的能量依然不停地衰弱，人类的信仰却越来越稀薄。”
“这些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瑞福皱起了眉头，“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制造一个救世主，我们需要重现数千年前的辉煌。”
“这也是我一心想做的，所以，我才请求您，切勿操之过急。高潜这个救世主来之不易，就算您想处置我，也至少不要在他的面前。”
瑞福按着莎莉叶的手，其上的白光微微弱了几分，但是地上的火洞仍在。她看着高潜冷声道：“但是我们的救世主，需要敬畏之心。”
“我比您更清楚他的性格，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莎莉叶连忙道。
“你？”瑞福将目光放回到莎莉叶身上，有些迟疑。
“请您相信，我对圣殿的忠诚，绝不比您少了半分。”莎莉叶恳切地道，“我一定会尽快让那一天到来。”
“尽快？”瑞福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您不必怀疑我的急迫之心，除了我之外，这么多年来，您可见到谁能这么快地就找到一个救世主？”莎莉叶缓缓地站了起来，直视着瑞福。
瑞福收回了手，地板上的大洞消失了。灼热的风和隐约的呼号也消失殆尽。房间里空无一物，空气中还凝聚着浓郁的硫磺味。
高潜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房间，微微松了口气。
瑞福恢复了和蔼的面容，她双手合在身前，朝高潜微笑：“既然如此，我想我也待得够久了。而你，我们的救世主......”
“等等，什么救世主。”高潜皱眉道。
瑞福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莎莉叶一眼，莎莉叶低声道：“他吃软不吃硬。”
瑞福的脸上端起笑容：“自然是能拯救世人的救世主，高潜，人类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个人都需要被救赎，而你就是他们的希望，你可知道你是多么重要？”
“水深火热？我怎么没觉得？”高潜冷笑道，“事实上，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
“那是你，我的孩子，你的灵魂更加纯净，但是你不能假装看不到那些受着苦难的人们......”
瑞福挥了一下手，高潜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幕，瑞福给他展示了：战火，饥饿，疾病，污染等悲惨的画面。
“难道这些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吗？为了制造什么救世主？”高潜冷笑。
瑞福恼怒地盯了莎莉叶一眼，莎莉叶畏惧地跪了下去：“请您息怒，当时我只是情急，没有考虑那么多。”
瑞福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制造一个救世主，既然你已经被选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必须当这个救世。”
“当救世主要做什么？”高潜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将我弄死，再找块白布裹几天？”
“死而复生只是神迹，蠢货。”瑞福恼怒地道。
莎莉叶轻咳了一声。
瑞福强压着怒气，再次深呼吸：“你不同，你是末世的救世主，你要带来最终审判。”
“审判什么？”
“自然是审判那些罪人。”
“由谁来审判？”
“至高无上的......”
“审判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的标准？”
“自然是我......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高潜微微耸肩。
他瞟了眼窗户，林茜和夏洛克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想她们应该已经进入了无间界。他必须速战速决。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答应做你们的救世主。”
瑞福忍耐地道：“好，你说。”
“证明给我看，你是天使。”高潜道。
瑞福笑了，她伸展双手，黑色的袖子展开像一幅翅膀：“就这个问题？我已经展现了我的神力，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如果你是指刚才的连通地狱的大洞，或者空气中的幻术的话，那并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天使，我相信恶魔也可以做到。”高潜认真地道。
瑞福微微皱眉：“虽然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我们打开的入口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们的能量性质不同。”
“这种差别，我这个人类可看不出来。想让我信服，就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来。”高潜双手抱在胸前，固执地道。
瑞福皱眉：“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高潜耸了耸肩：“比如说，显出你的真身？”
“不行。”瑞福断然拒绝，“我这样的存在现出真身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高潜沉下了脸：“什么麻烦，不过是借口。”
瑞福再次深呼吸，忽然看向一旁的莎莉叶。
“她只是中阶天使，我想她可以给你展现一下天使的翅膀。”
高潜却摇头：“我相信她是天使，我要看的是你的真身，毕竟刚才像魔鬼一样行事的人，是你。”
瑞福的怒气就快压抑不住了：“愚蠢的......”
莎莉叶这时却道：“也许您可以在无间界里，小小的......您知道，如果时间足够短，也许并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
高潜同意地点头：“一下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瑞福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头同意：“好吧，你随我来。”瑞福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原地。
高潜看向莎莉叶，莎莉叶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也进入了无间界。高潜微微皱了皱眉，跟了进去。
他看到瑞福站在屋子的中央，两只眼睛像是闪着银光的两洼水银。莎莉叶就站在他身边，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这就是大天使和中阶天使的区级？
莎莉叶解释道：“大天使的力量，对于人间界太强烈了，如果他们完全显出真身，剧烈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引起灾难。”
高潜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瑞福冷冷地道：“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你是被选定的救世主，就冲你敢质疑我，你就该下地狱。”
高潜双臂抱在胸前，催促道：“快点吧，我赶时间。”
“好吧，现在，你要看清楚了。”瑞福站在屋子的中央，对高潜道，“我的圣光有可能会灼伤你的眼睛，所以，如果你......”
“我知道，快点。”
瑞福气恼地仰面向天，张开了嘴巴。
一阵像是天籁一般的声响回荡在室内，接着瑞福全身开始冒出白光，那白光如此地耀眼，高潜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瑞福的头顶凝聚起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像是燃烧的炽白色火球。
“你还在等什么？”莎莉叶低声道，“就是现在，她的头顶。”
高潜拔出暮光之刃，跳了起来。
刺目的光芒如有实质，刺得他皮肤生疼，而暮光之刃却像是兴奋得发抖，几乎要挣脱他的手去。在暮光之刃靠近瑞福的一瞬间，瑞福冒着白光的双眼猛然转向高潜。
高潜本能地思感全部涌出，像是一个屏障一样裹住自己，他能感到强大的能量击打在屏障之上，让他心神动摇，几乎崩溃。他咬紧牙，更加用力地刺出暮光之刃。
黑色的刀身刺入了瑞福的头顶，像是引发了某种爆炸，白光四溅，他的思感屏障被彻底地击碎。
那种疼痛像是来自灵魂深处，无数的刀剑将他的灵魂寸寸凌迟，他的嘴里尝到了血腥气，他听到自己大喊：“旺财！”
一条大狗破窗而入，猛然扑上了地上的那团光影。
高潜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感到有人抱住了他，不断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感到有什么贴在自己的唇上，带着湿湿的咸味。
然后有人将什么刺入了他的身体，是针剂吗？那玩意不管用的，别折腾了行不行。
直到一片温热的能量涌入了他的身体，疼得他死去活来的痛苦才减轻了些，他的眼前逐渐恢复了视觉。他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三个女人。
穿睡衣的莎莉叶，白色运动衫的林茜，杏仁色风衣的夏洛克。
莎莉叶收回了放在高潜额上的手，微微笑了笑：“大概会有些后遗症，毕竟像是瑞福那样的存在......”
林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而拉住高潜的手，坐在他床前：“你感觉怎么样？”
高潜张嘴，觉得嘴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他便闭着嘴摇了摇头，想安慰地用力握林茜的手。却疼得险些叫出来。低头看去，他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自己的手竟然一片漆黑，就像是一段焦骨。
周围响起杂乱的安慰之声：
“镇定，镇定，高潜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小事，小事，”
“对不起，漏掉了，我马上治好它。”
高潜看着莎莉叶的手上发出一片白光，自己那段焦骨似的手方才恢复了原状。
林茜不放心地上下摸着高潜，检查他的手脚：“还有没有哪里疼？还有没有漏掉哪里？”
“可以，让我漱漱口吗？”高潜沙哑地道。
“当然，当然。”莎莉叶连忙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她端了一只老式的白瓷水瓶，还有一只木盆。
高潜刚喝了一口水，就大口地呕出黑血来，盆中的水很快变成了黑红色。
林茜和夏洛克脸色惨白，莎莉叶轻拍着高潜的背部安慰道：“没事，吐出来就好了，相信我，我的治愈术还不错。”
第二百零二章 条件
阳光透过窗帘的花纹，映照进室内，在浅色的床单上撒下点点金辉。厨房里传来夏洛克和林茜小声的说话声，听上去林茜正在慢声细语地指导夏洛克清理一种长着九条尾巴的怪鱼的鱼鳞。
站在窗边阴影里的女子，穿着一套款式保守的白色西装，内里同色的衬衣领口上系着金色的缎带。她的脸孔亲切而安详，五官却又普通得让人转眼就会想不起她的具体长相，她站在阴影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却让高潜自始至终都绷紧着神经。
“这是你的工作服？”高潜前倾着身体坐在床边，两只胳膊肘懒洋洋地搭在膝盖上，指尖搭在一起，形成一个金字塔状。
“也许吧。”莎莉叶淡笑了一下，“做我们这一行的，形象很重要。”
“那倒是。不过，我觉得你的身材更适合穿裙子，不然我都看不出你是男是女。”高潜刻薄地道。
莎莉叶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耸肩：“如今找个合适的皮囊并不容易，不是每个天使都有林茜的勇气，将自己实体化待在人间界的。那样的能量消耗太大。”
高潜垂下目光。
这不是高潜第一次听到关于林茜的能量消耗的信息。上一次是那个神秘的女巫傀儡警告他的，不过他已经将那个傀儡变成一堆破烂的木头。而操纵傀儡的能量石则喂了第九档案室的精灵。
后来，他曾经问过林茜关于能量的事，但是林茜的回答是：不用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就算是神也不行。
高潜想起曾经看到的，林茜额头上的阴影，以及她身后巨大的黑色翅膀，他选择将疑问压在心底。
“谈谈林茜吧。”高潜开口道。
“好，你想谈什么？”莎莉叶走近高潜，微笑示意了一下他的旁边，“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行。”高潜眼也不抬地回答。
莎莉叶不以为意地退回原处。
“你是这一片的主事吧？”高潜抬起眼冷冷地盯着莎莉叶，“你们打算对林茜怎么办？”
莎莉叶淡笑了一下：“看样子林茜确实是你的软肋。”
高潜嘴角的挑起一丝带着残忍的微笑：“软肋不软肋的，那要从哪个角度看了。我既然可以为了她杀一个大天使长，那么再多杀几个中级天使，也不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莎莉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在威胁我，高潜，不过你搞错了对象。我们并不是敌人，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是不是？”
“是不是敌人，要看你对林茜的态度。”高潜冷冷地提醒莎莉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莎莉叶轻轻叹了口气，“林茜是叛逃的天使，至于她为什么要叛逃，以及又是如何在人间界实体化躲藏了这么久，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神殿对于叛逃的天使，从不留情，要么被囚禁在雷霆之地受罚，要么直接驱逐出天庭，打入地狱。”
高潜面带微笑地倾听着，只是下巴上的线条绷了起来。
“不过，”莎莉叶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如果林茜是大天使，或者至少中阶天使，神殿都不能无视她就这样隐藏在人间界。幸运的是，林茜只是个无名天使，所以，只要她不跳出来生事，我也没兴趣将她怎么样。”
高潜垂下目光，轻轻地摩擦了一下手掌：“生事，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林茜在屠杀我们的人，这几个月来，我们损失在这个城市里的天使，是过去几百年的总和。天使屠杀天使可不常见。我看不如你去帮我问问她，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高潜轻哼一声：“杀了就杀了，又如何，我没兴趣知道为什么，我看你也没什么必要知道。不如这样，我给你个建议，既然这个城市对你们天使这么危险，不如你们搬家吧。”
莎莉叶扑哧笑了一声，微叹道：“你还真够护短的，难道你就从没有怀疑过，林茜屠杀天使的目的吗？也许……”
“没有也许。”高潜打断了莎莉叶，“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好好的，如果谁敢动她，我就让他好看！”高潜锐利地盯着莎莉叶，直到莎莉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高潜这才转开了眼：“好了，我想我们也谈完了，你可以走了。”
莎莉叶却咯咯地笑了两声：“那可不行，高潜，事情可不是这么做的。我可以不追究林茜，甚至可以帮她隐瞒她藏在这里的消息，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高潜沉默。他当然知道她会有条件，一个会在无间界提示他杀了大天使长的家伙，怎么会没有条件呢？只是他知道她的条件，他一定不会喜欢。
他感到身边的床铺微沉了一下，莎莉叶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高潜全身的肌肉绷紧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当救世主，我帮你保住林茜，瞧，很公平是不是？”
“就这个？”高潜微微感到诧异，如果只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提示他杀了瑞福？瑞福心心念念的，不也是要他当救世主？
“就是这个。”莎莉叶微笑着点点头。
高潜嗤笑了一声，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你说的救世主，和那位大天使长所说的救世主，大概不是同一回事吧。”
莎莉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愧是……”她顿了顿，将剩下的话隐在了笑声中。
高潜冷着脸，等着她笑完：“你最好将话一次性说完，我没什么耐性跟你玩猜谜游戏。”
莎莉叶的笑声停歇，她拍了拍高潜放在膝上的手：“你说的对，这个游戏已经玩了太久了，确实该向你解释一下了。”
高潜盯着莎莉叶的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皮肤健康而有光泽，当她触碰他时，她的手指灵巧而轻盈却又蕴含着无法忽视的力量。高潜明白无论莎莉叶此刻看上去是多么平凡，这只是皮囊，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她隐在皮囊内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二百零三章 解答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莎莉叶用手指敲了敲脸颊，“对了，就从地铁事件开始吧。”
“地铁？”高潜惊诧地扭头看向莎莉叶，“那时你就？”
“那时我就注意到你了？”莎莉叶微笑，“不错，那次地铁事故，就是在我们的安排下发生的。”
高潜想起那一段段被扯脱的车厢，乘客们像是小虫子一样在车厢里翻滚，惊恐之极的尖叫，金属发出刺耳的啸叫扭曲变形……
高潜的手猛地握紧成拳：“你们竟然！”
“我知道你感到愤怒，被神权渺视的感觉很糟糕吧？像是蝼蚁一样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类啊，想想看历史上的那些事件吧。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引起了世界大战，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竟然能颠覆一个王朝，一世英明的帝王在即将到达巅峰时突然变得昏聩无比？
是不是觉得历史上的这些事件都滑稽，荒谬，且不可思议？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随意地推动一样？
别激动，这样草率而不负责任的搅弄，几千年来一直在发生着，从古至今，从未停止。”
高潜胸膛起伏地盯着莎莉叶：“是你们？”
“是我们，但也不只是我们。你知道对于神魔两界来说，人类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高潜努力控制着放在膝上的拳头。
“对于神魔两界来说，人类确实太微不足道了，只要吹一口气，或者伸出小指就能毁了人间。但是神魔两界又离不开人类，因为人类的信仰之力，是神魔两界的能量来源。”
“信仰之力？”
“不错，千百年来，神界和魔界争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也不过是为了人类的信仰之力而已。你可以这样理解，如果哪一天人类真的彻底灭绝，不复存在，那么神魔两界彻底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这和你们安排地铁事故，有什么关系？”
“正如我所说，正因为信仰之力对于我们太过重要，所以我们必须要争取更多的信仰之力。
就像是你们人类有各个国家，有不同的势力，神魔两界也一样。几千年前，我们的神殿一度是神界的大族，除了东方神族那些家伙外，几乎没有哪一族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但是如今，神殿也没落了，我们不得不用各种手段来争取更多的信仰之力。哪怕是打着神的名义发动战争，制造贫穷和饥荒，甚至纵容一些神职人员招摇撞骗，宣扬末世，恐吓民众……神殿只在乎结果，不在乎手段。
但是即便如此，效果仍不明显，神界的能量依旧在衰弱，于是我们想也许我们需要一个救世主。就像几千年前统领大陆时那样。”
“我？”
“是你，但你不是第一个我们试图培养的救世主。事实上，这种尝试在工业革命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进行着，只是效果都不怎么好。人类科技的发展，让人类打开了眼界，他们更相信人定胜天，相信科学，而不是神权。”
“你们一定恨死了发明科技的家伙。”高潜嘲弄地道。
莎莉叶笑了一下：“早些年，神殿确实没少烧死那些玩弄科技的家伙，不过他们太多了，就像是耗子，蟑螂，永远也杀不绝，只要你不小心漏掉了一个，就会催生出一大片追随者。有时我都怀疑，这是不是那个人故意……”
“那个人？”高潜留意地看着莎莉叶。
“我是说，自然之母在创世时，一定在人类脑子里埋下了什么病毒之类的玩意，不然人类怎么时不时地就喜欢怀疑一切呢？”莎莉叶敷衍地拍了拍高潜的手，“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的尝试一直不怎么有效，直到我发现了你。”
“我又有什么特别？”高潜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他忽然拉起了衣袖，向莎莉叶展示左臂内侧，那个淡得几乎已经看不出的黑色不规则对号，“你知道这个记号是怎么回事？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莎莉叶瞥了眼高潜的胳膊，漫不经心地将他的衣袖拉了下来：“这个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次地铁事故，只是为了让你拥有暮光之刃。暮光之刃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激活，而因为某个蠢货，你也顺便获得了死而复生的神迹，虽然过程痛苦了点。”
“死而复生？这么说那时我真的……？”高潜吃惊地瞪着莎莉叶。死了？
“理论上是……不过，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莎莉叶安慰地拍了拍高潜，“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得到了暮光之刃，我能找到的能存于人间界的最强大的武器，这就够了。”
暮光之刃竟然是莎莉叶给他的？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清道夫？
“可是那个背包……”高潜有些糊涂地盯着莎莉叶，“后来我醒来时，暮光之刃在一个清道夫的背包里。”
“那个啊，那个清道夫当时身受重伤逃走，将他的背包留在现场。彼烈就顺手将那包东西给了你。”
“彼烈又是谁？”
“一个蠢货而已，你不必在意他，将来你也许会见到他，不过现在……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你安排了地铁事故，是为了让我得到暮光之刃。那么那个红甲骑士呢？后来我第二天又在高架上遇到一个穿着火红铠甲的骑士，也是你们安排的？这又是什么目的？”
莎莉叶微微叹息一声：“谁说那个也是我安排的了？我说过觊觎人类信仰之力的，可不只我们一方，那个红甲骑士来自何方势力，又是什么目的，我还不知道。”
“真的？”高潜有些不信地盯着莎莉叶。
“当然是真的，你要相信我，高潜，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之间要互相信任。”莎莉叶拍着高潜的肩语重心长地道。
高潜嗤了一声，抖掉莎莉叶的手：“先别急着叫伙伴，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事，还有很多谜团，你继续说吧。”
“说什么？”
“说你们后来又安排了什么。”
“没有了啊。”莎莉叶两手一摊，“我给了你暮光之刃，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后来你和吸血鬼还有人狼交朋友，纯粹是你自己的选择。我除了时时关注你外，就没做什么了。至于你能这么快地完成神迹，完全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完成的，我只能说，你运气实在太好了。”
高潜愣了一愣：“就这样？”
“就这样。”莎莉叶微笑着点点头。
“不对，”高潜猛然想起了什么，“不对！！”
第二百零四章 美丽新世界
“不对？”莎莉叶微笑地看着高潜，“什么不对？”
高潜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猛然抬头盯向莎莉叶：“你撒谎，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后来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机缘巧合！”
“哦？你指的什么？”莎莉叶不慌不忙地道。
高潜盯着莎莉叶平凡的五官，心里涌起一股愤怒。她明明就在撒谎，被自己揭穿后，她怎么可以还这么镇定？
如果说神权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上让高潜感到愤愤不平，那么眼前干涉自己命运的莎莉叶则让他有一种将之打得满脸是血的冲云力。
他不得不紧紧地捏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的旺财，还有那个从地铁事件开始就和我牵扯不清的桂小倩，还有林茜，还有夏洛克。我的身边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你却告诉我这都是机缘巧合？
呵呵，莎莉叶，你要是想合作就至少拿出些诚意，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就滚出我的房间，不必再谈了。”
莎莉叶轻笑了一声，她的手指扣在膝盖上，晃了晃身体，沉吟了几秒方道：“你说的这些啊，还真是巧合。”
不等高潜变色，莎莉叶就接着道：“你那条旺财，真身是掌管死灵的阿努比斯，他原本在冥河边监管亡灵金字塔的修建，后来，呵呵，你可以说是偶然也可以说是有意，他偷听到彼烈要派一头地狱犬去人间界，测试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就是我？”
“不错。阿努比斯……你知道在魔界各个势力也是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阿努比斯自然不会放过探听彼烈秘密的机会，于是它吞了那头地狱犬，然后自己变成地狱犬的样子……”
莎莉叶说到这里呵呵地笑了几声，瞅着高潜道：“只是阿努比斯没想到你这个人类居然是暮光之刃的持有者，而暮光之刃，可以吸收一切能量，包括神灵的神力。”
吸收神灵的神力？
所以，旺财跟着自己，是因为他失去了神力？怪不得旺财这么恨自己的这把暮光之刃。
高潜以前一直以为小狗讨厌暮光之刃只是因为暮光之刃吸能会和小狗“抢食”，没想到暮光之刃还是小狗的这么大的一个“仇人”。
想起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的亡灵的守护者，伟大的胡狼之神阿努比斯，竟然被自己旺财旺财地叫了这么久，还任劳任怨地提包，当摆件……高潜心里一阵无限唏嘘。
他转身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出了那柄墨黑的匕首，举在手里仔细打量，一边喃喃地道：“这么厉害的武器，你怎么会给了我？你自己为什么不留着？”
莎莉叶盯着那柄墨黑色的匕首，微微眯了眯眼，方笑道：“你要知道，所有带有能量的武器，包括你们人间那些极出名的神兵利器，都需要和武器使用者的能量契合，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这柄暮光之刃虽然厉害，但在我的手里，也不过是……把寻常的能吸能的刀罢了，至于封印神灵，却是做不到的。”
高潜默不作声地抚摸着刀刃。
夏洛克的那个实验室确实也做过同样的结论。据夏洛克当时的描述，这柄暮光之刃的材质古怪，分子阵列奇特，密度极大，质量却极小。如果打个比方，就相当于这个匕首就是一个黑洞，而开启这个黑洞则需要和它能量频率相同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为何只有我的能量频率和它相合？”高潜问道。
莎莉叶耸了耸肩：“为何天下会分为三界，而不是四界？为何人类的体内百分之七十都是水而不是钢铁？高潜，神也是被创造出来的，不是万能的，不是无所不知。
神也会能量枯竭，会死，会寂灭。你问我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发挥暮光之刃的最大功效？对不起，在这个层面上，我真的回答不出。”
高潜沉默了片刻：“那么是谁创造了神？”
“这个问题嘛，官方的回答是：自然之母。”
“官方的回答？”
“因为谁也没亲眼见过，反正我就是这么被告诉的：自然之母创造了这个世界，blah，blah，blah，后来又因为神魔大战破坏人间界的缘故，将人神魔三界分立，blah，blah，blah……”
“你好像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高潜看着莎莉叶搭着膝盖轻晃的身体，她看上去很无聊，似乎这个话题让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你们人类的哲学家不是常说一切均可存疑？”莎莉叶轻笑道，“不管谁创的世，反正我们都在规则之下生存，是自然之母也罢，不是自然之母也好，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天使，你不觉得你的言论有些太离经叛道了？”高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神界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神界？呵呵，那些神灵正忙着争夺人类的信仰之力，至于是谁创造了神灵，他们才不会关心。”莎莉叶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对于如今的神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连吃都吃不饱，你还会关心自己从何而来吗？”
“怎么神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高潜惊讶地道。高高在上被人类崇拜的神灵啊，已经到了要为生存焦虑的地步了？
“我告诉过你，人类的信仰之力是神界的能量来源，没有了信仰之力，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神灵。”
“可是如今的世界，不会再回到从前了。”高潜沉默了半晌后道，“即便你们搞出什么世界末日，人类一定会想出办法去解决。就如同臭氧层已经得到修补，污染问题也得到了重视，滥用战火的霸权主义受到谴责。除了那个否认气候变暖的蠢货……我猜那个蠢货也是被你们背后操纵的吧，人类正在积极地应对各种问题，指望人类再去求助神灵，已经不可能了。”
莎莉叶的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高潜微楞：“那你……”
莎莉叶站了起来，走近高潜，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没错，高潜，旧日时代已经回不去了，只是那些顽固的家伙还不肯承认而已。所以，我们必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你指什么？”高潜看着莎莉叶平凡的眼睛，此刻漆黑的眼眸精亮无比，像是跳动着炽烈的火焰。
“你会知道的，高潜。你只需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神灵。你要相信我，信任我，毫无保留地……”莎莉叶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话语中。
金色的阳光毫无阻挡地穿透高潜面前的空气。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道：“她刚才是不是用了，创造，这个词？”
第二百零五章 契约
莎莉叶离开后，高潜慢慢地走出了卧室。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望着厨房里的两个女人。
林茜还穿着昨晚的那身白色连帽衫，扎着马尾，系着围裙，整个人在光影里显得干净得几乎透明。她正指导夏洛克将一个头颅狰狞的动物剥皮。
而夏洛克已经脱掉了那件火红的夹克，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和同色皮裤，手里的菜刀舞得只剩下光影，披散的卷发被她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一片雪白的后颈。
“慢点，别把血溅到锅里来，那弄破那个绿色的囊体，有毒。”
“好了，帅吧？”
“把你脸上的血先擦擦，然后将背脊上的这块肉切下来，就那一块就好，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用。”
真的只是巧合吗？
高潜出神地望着那两个女人。两个截然不同，却都是最出色的女人，竟然都来到自己的身边？
不，一定还有什么。如果不是莎莉叶没告诉他，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茜曾经说过，她来到这里是守护自己，而自己身上存在着某种封印，只是那封印是什么，林茜不敢说，而且她也曾说过她并不知道封印的详情。
而夏洛克的死而复生，就像是一个安排好的陷阱。存在于自己和夏洛克之前的联系，是那么微妙，他虽不喜欢，但如果当时的惨剧再从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复活夏洛克。她这样的女人不应该就这么惨烈地死去。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莎莉叶？会是她吗？一个中阶天使有这么大的能力，瞒过她的上级，瞒过其他势力，安排这一切吗？
创造新的世界？她可真敢想啊。对于一个中阶天使来说，她的野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还有夏洛克所看到的预言，那近似于末日一般的预兆，会不会就是莎莉叶的所谓新世界搞出来的？如果是，他是不是现在就该杀了莎莉叶？
可是如果不是呢？夏洛克说过，预言并不准确，那其实只是无数命运线中的其中一条。如果，如果夏洛克看到的末日并不会发生，而他又杀了莎莉叶，那岂不是错失了拯救人类世界摆脱被神灵摆布的机会？
高潜用力耙了耙头发，发出一声烦恼的叹息：头疼。
厨房里的两个女人回过头来。
“高潜，饿了吧，午饭一会就好。”林茜招呼道，“你可以先吃些点心，就在冰箱里。”
“什么事谈了这么久？还那么小声，怎么听都听不到。”夏洛克一边将案板上的肉切成肉片，一边嘟囔地道。
林茜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夏洛克瞅了她一眼，不做声了。
高潜慢慢地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了眼桌上的小狗摆件，小狗阴阴地盯着他。
“阿努比斯是吧？”高潜开口道，他将暮光之刃“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小狗噌地站了起来，警觉地盯着高潜。
“将你的神力夺走，并不是我当初的本意，如果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用这把刀刺你。”高潜拍了拍刀柄缓声道，“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总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狗专注地盯着高潜。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这把刀的能力，也只有我能使用这把刀。你一直跟着我，想必也是看出跟着我，你就能尽快恢复真身吧？”高潜盯着小狗的眼睛，“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话挑明了吧。我们做个约定。”
小狗缓缓地坐下屁股，前肢直立，盯着高潜，微微咧了咧嘴。
“你帮我保护我的家人，”高潜用手指朝灶台边划了一下，“而我尽量帮你恢复真身，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知道了如何让我的刀吐出你的神力，我也会让它还给你。你看这样如何？”
小狗扭头看了眼灶台边的两个女人。
漆黑的狗眼里突然亮起了两簇蓝色的火苗，高潜微微吃了一惊，他还从没见过小狗在人间界里显示过能力。小狗上前几步，将前爪搭在了高潜的手背上。一团白光在狗爪和高潜的手背间亮了起来，持续了一秒，便灭了去。
“胡狼之神已经和你签订了契约，如果违反，会受到规则惩罚。”林茜轻声道。
高潜微微挑了挑眉：“契约？也好。”他顺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从此你就真的是我家的旺财了。”
小狗木然地任由高潜揉着它的尖耳，一脸的心如死灰。
夏洛克与林茜悄悄咬了会耳朵，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一直就觉得这小狗身上的气息怪瘆人的，还想劝高潜将这条狗扔了呢。”
小狗冷冷地扭头盯了夏洛克一眼。
夏洛克有些紧张地后退了半步。
林茜微笑道：“别紧张，它不会伤害你的，它的契约是保护高潜的家人，你也算家人之一。”
“我？”夏洛克有些惊讶，脸颊上随即涌起了一片红晕，“我怎么能算，你才是他的家人。”
“高潜是你的初血喂养者，你们俩的关系实际比家人还要亲近一些。”林茜转身继续搅动着锅里的汤水，慢慢地道，“这种关系藏于血脉，你们谁都抗拒不了，越早接受，就越能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夏洛克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听李思说过关于初血喂养者的知识，但是并不是我和高潜这样的。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初血喂养者是吸血鬼最忠心的下属，不过我和高潜……我倒觉得反过来了呢……”
“高潜不是一般的人类，你已经知道了，当初那个隆格有句话没错，传说中的黄金血脉的神血之子，能造就近神的不死族。所以你才会这么特殊，所以你和高潜之间的关系，才和普通吸血鬼与初血喂养者如此不同。”
夏洛克想起每次高潜接触自己时的反应，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真是古怪的联系。”
“吸血鬼每次饮血后，就会情谷欠旺盛……”林茜搅动汤水的动作顿了顿，“你是不死族，虽然有些不同，但是大概，也会……”
夏洛克像是被呛住了似的连连咳嗽。
“其实，我……”林茜出神地盯着炉火，“我也不是……”
“没有的事，我和高潜清清白白的。”夏洛克连忙道，“你千万别多想。”
林茜看向夏洛克：“我并不介意……”
“我介意，我介意好吧，林茜。”夏洛克迅速地道，“我和高潜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仅此而已，好吧也许比普通朋友要更近一些，哪怕你把我看成他忠心的属下，也别把我当成他的女人，拜托，林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林茜默默地看着夏洛克躁红的脸颊，半晌后轻轻地道：“好吧，如你所愿。”
第二百零六章 阴谋
极黑之地，
莎莉叶靠坐在沙发软椅里，一手支腮，一手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扶手，眉头微蹙。
她面前的小几上，光体金字塔的顶端，黑色的荆棘之冠缓缓旋转，未亮的两片叶片十分显眼。
一旁的虚空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个打扮精致帅气的男人走了进来。莎莉叶瞟了一眼，微微扬了扬眉：“又去见林茜？”
“不是。”彼烈轻轻地弹了弹颈间的黑色领结，将手里的包装精美的心形巧克力盒子放在了茶几上，就在光体金字塔的旁边，然后他给自己变出一杯红酒。
“今天我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你呢？我听说又有大天使来了人间界？”
“也许吧，反正也没人通知我。”莎莉叶微微耸肩，她的目光落在彼烈刚刚放下的巧克力盒子上，“去见老朋友？还是老情人？”
“有什么区别？”彼烈微微一笑，“偶然发现她也在这个城市，我还以为她一直沉睡未醒。”
莎莉叶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那个十八世纪的小女朋友。我以为她已经被送上断头台了。”
“上了断头台的，是她的姐姐。瑟琳娜是王后的私生女，大革命时期，王后将她藏了起来，埋在了公墓里，派了亲信守着她。”彼烈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接着道，“说起来，她们那一支大概只剩下她活下来了吧。”
“所以，王后也是吸血鬼？我还以为只有那个可怜的国王是。”莎莉叶有些惊讶。
“当然，不然怎么会有人民这么热衷将自己国家的王室送上断头台？毕竟在那个时代，杀死吸血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砍掉脑袋。”
“唔，你这么清楚，看样子国王之死的背后你们那一边使了不少力。”莎莉叶嘲讽地道。
“呵，虽然我们那边不怎么满意这位想改革弊政的国王，但是真正将他推上断头台的，并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也不是我们，难道是……”莎莉叶惊讶地挑着眉，“那些清道夫？”
“就是那些家伙，当年集结的民兵义勇军里，这些清道夫很是出了一阵风头，再说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热衷除掉吸血鬼？”彼烈提起清道夫就有些神情狰狞，咬牙切齿。
莎莉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既然说到清道夫，你知道那个消息吗？”
“你指的是，裁决所发生内讧的事？”
莎莉叶笑了笑：“我听说这次内讧死了两个大吸血鬼，还有一个大巫师，看样子魔血之子今后的日子要更不好过了。”
“呵，反正好日子也没多久了。”彼烈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他垂眸看了眼那盒巧克力，又道，“不过神血之子那边也没讨到什么好吧，我听说几个裁决者都是重伤。”
“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内讧吗？”莎莉叶接着问道。
“听说是有裁决者弄丢了所罗门的胆瓶。呵呵，裁决所内讧我不关心，不过要是能得到胆瓶，我们倒是又添了一大助力。”
“不错。”莎莉叶同意地点头，“关于胆瓶的下落可有线索？”
“毫无头绪。当初带着胆瓶办事的那个裁决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是因为这个，裁决所才乱成一团，互相指责。呵呵，可惜啊，可惜我知道这个消息晚了一点。不然，要是能将这把火引到神卫军的身上，那才叫精彩。”
彼烈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红酒，拿起了那盒巧克力：“我赶时间，先走了。”
莎莉叶看了眼彼烈，纳闷地道：“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情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我是去办正事。”彼烈回身冷笑，“七宗罪还差两宗，相信我，我比你还急呢。”
见莎莉叶仍然疑惑地看着他，彼烈解释道：“瑟琳娜还没有初血喂养者。”
“所以呢？”
“吸血鬼第一次吸血时，情谷欠总是格外旺盛，不只是吸血鬼，初血喂养者也一样。”
“你想让高潜做瑟琳娜的初血喂养者。”莎莉叶终于明白了彼烈的意思，“但是高潜已经是夏洛克的……”
“但是夏洛克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印记，这也是让我困惑的一点。不管怎么说，高潜现在还是自由的，而当初那个小美人已经长成含苞待放的花朵，我就不信，在吸血鬼的天性的影响下，高潜还忍得住。”彼烈的脸上露出恶魔的微笑，“等瑟琳娜在高潜身上留下吸血鬼的印记，高潜一定会因为瑟琳娜而产生嫉妒。到时，嫉妒和奸婬同时达成，你说我的计划是不是天衣无缝？”
莎莉叶吃惊地道：“我以为你喜欢瑟琳娜，你居然设计瑟琳娜去和高潜……”
“喜欢？我是恶魔，莎莉叶，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彼烈转身踏入虚空。
莎莉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望了眼那缓缓旋转的荆棘之冠，忽地一笑：“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
某个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中，
桂小倩抹了抹额头的热汗，停下来喘息。
烈日从枝叶的缝隙映照下来，一道道光柱灼热得像是能在皮肤上烫出水泡。腐叶，湿泥，动物的粪便形成的气浪在绿叶下蒸腾着。不远处的矮树下，还有半幅血淋淋的动物尸体，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她忍着恶心继续移动。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什么，她将自己隐在树后，附近的藤蔓涌了过来，遮挡住了她的身形。
透过树叶的缝隙，她看到前方狭窄的空地上，一只简陋的长矛从枝叶中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双棕色的手臂。
她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一个，两个……
四个赤身的土著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棕黑色的皮肤，浑身涂满了白色或深绿色的花纹，就连下身那里也有。
桂小倩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藤蔓，虽然是土著，但也是人类。她正想着要不要现身，至少问一问这是哪里。就在这时，她感到身后有什么在戳她的后背。
她猛然回头，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一张花脸竟然就近在咫尺，他站在树丛当中，如果不动，就像是一段长了苔藓的树干。
尖利的骨矛再次戳了戳桂小倩的肩膀，桂小倩缓缓地退出了包围她的树丛。
现在，她终于看清了周围。
越来越多的土著人从树叶间现身，男的，女的，孩子……
“我没有恶意，我是朋友。”桂小倩僵硬地举起双手，反复地道，“我只想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 战书
“高潜，你送夏组长下去吧。”在午饭后，夏洛克告辞时，林茜轻声道。
送？干嘛要送？她自己不认识路吗？
坐在桌边正在喝茶的高潜，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林茜。
一旁的夏洛克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大家都这么熟了，留步留步。”
林茜默默地看了高潜一眼。
高潜只好起身，清了清嗓子：“那我就送你下去吧。”
“不用。”
高潜拿起了夏洛克的夹克，走近她淡声道：“走吧。”
“哦。”夏洛克默默地跟上了高潜。
从六楼下到底楼，两人都一路无话。一直走到小区的步道上，高潜才停下，回头看着后面的夏洛克：“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其实，那个……”夏洛克挠了挠脸颊，又拨了拨头发。当高潜意识到自己在专注地看着她迷人的五官时，他垂下了目光：“到底有还是没有？”
“呃，其实我本也没打算说。”夏洛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过，既然今天你已经和那条胡狼之神做了约定，我就觉得，我们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好，你说。”
“嗯……首先，我很高兴，你在和胡狼之神做约定时，将我当做家人。”
“嗯。”高潜望着她的发顶，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是，你已经……咳咳，你已经有了林茜……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真的明白？”夏洛克抬起头，漆黑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高潜。
“嗯。”高潜点了点头。
夏洛克松了口气：“明白就好。”她的神情明显轻快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跟你说话真省事。”她两手插在衣袋里傻笑了两下：“一开始听李思说起吸血鬼和初血喂养者之间的关系时，我还紧张了一阵子，林茜是个好女孩，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存在，破坏你们的感情。”
“没人能破坏我们的感情。”高潜淡淡地回答。
夏洛克瞅了瞅高潜，磨了磨牙：“我好歹也是个女人，你这么说很伤我自尊的好吗？”
“走吧。”高潜淡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夏洛克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其实很困扰的人是我，你知道吗？跟你的联系那么古怪，而且对你说的话，我也有一种不由自主要遵从的感觉。虽说你才是那个该成为忠心属下的初血喂养者，但现在似乎我才是那个死心塌地的那一个啊……”
高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不不不，我并不是在抱怨。”夏洛克连忙拉住高潜的袖子，“你救了我，给了我新生，我很感激你，真的，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罢了。”夏洛克尴尬地笑了笑，“毕竟我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连吃饭睡觉都想着一个男人……”
高潜看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夏洛克像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该死，我并不想说出来的，我发现每次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智商下降。我还是赶紧走吧。”夏洛克掏出车钥匙，就要快步离开，却被高潜隔着衣服拉住她的胳膊：“等一下。”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小心说出来，我并没有……”夏洛克面红耳赤地解释。
“有人来了。”高潜冷声道。
夏洛克抬起头，这才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向两人走来。
“吸血鬼凯恩？”夏洛克站在高潜前方半步处，冷冷地盯着对方。
中年人走至两人身边，淡蓝色的眼珠在高潜身上顿了顿，就落在了夏洛克身上：“我来替公爵殿下送封信。”
说着他递过一张黑色的硬卡请柬来。
“明晚，城外公爵别院，夏组长到时千万可别缺席。”说完，凯恩又目注高潜：“高先生到时也务必前来，您的老朋友林锦全，到时也会在场。”
夏洛克皱眉：“什么意思？你用林锦全威胁我们？”
“夏组长此言差矣，都是同族，何来威胁一说？夏组长是新生不死族，总要进行授勋测试的，由公爵殿下亲自进行的授勋测试，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夏洛克冷嗤一声：“明明是那个老太婆觊觎高潜。”
凯恩的眸光骤然一冷，递出请柬的手上的指甲，已经变成了刀刃般锋利。
一旁的高潜这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凯恩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也恢复了原状：“夏组长总不会是不敢来吧？”
夏洛克皱着眉，盯着黑色的请柬，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高潜这时淡淡地伸手，接过了请柬。
凯恩的脸上露出微笑，他向两人微微躬身致意：“那么我代表公爵殿下，静候两位的驾临。”
说完，凯恩便迅速转身离去。
“真的要去吗？”瑟琳娜看着高潜打开了那张请柬，黑色的硬纸底色上，画着一座银色线条的古堡，请柬内容的下方有瑟琳娜的亲笔签名，红得像是用血涂染而成。
“这事，总要解决，就算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找上门来。”高潜轻轻地敲着手上的请柬，“明晚，那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做什么？”夏洛克看着高潜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高潜看着夏洛克微微一笑：“自然是训练你。”
“训练，就这么一点时间，能训练什么啊？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输。”夏洛克轻哼了一声。
“不，瑟琳娜是大吸血鬼，你不要小瞧她，而且她又是皇族，血脉直接来自祖神，恐怕真要拼全力，胜负还很难说。”
“那怎么办？”夏洛克有些急了，“万一我要是输了，你不要被她吸血？万一你要是成了她的初血喂养者，那岂不是成了她的……那林茜怎么办？”
高潜无语地道：“你好歹也是我的人，怎么还未战就想着输？瑟琳娜虽然厉害，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底牌。”
“你有什么好主意？”夏洛克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高潜。
“我先打个电话，你这两天就和我待在一起，你将佳佳安排一下吧。”
“好。”夏洛克痛快地应了。
第二百零八章 神卫军
“传送点由此进入。”夏洛克一字一字地读着墙壁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头牌子。
“夏洛克，这边。”林茜招呼了一声。夏洛克扭头，看到林茜，尚可，已经跟着高潜来到了一部老旧的货梯前。高潜按动了货梯门框上一个红色的按钮。片刻后，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这是什么？”夏洛克好奇地东看西看。
“这就是传送点的入口。”林茜解释道，“清道夫的所有传送点，都被伪装成电梯的样子。实际上，它们是矮人制造的，并且由魔法驱动的穿梭机器。”
“为什么要将传送点建在市中心大楼的顶层？”
“因为这里是这个地区人气最集中的地方。”
“为什么……”夏洛克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完，“轰！”四周的墙壁和地板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货梯门控上的按钮转成了绿色。
“电梯到了。”高潜淡淡地回头看了夏洛克一眼，“一会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你只看着就好。”
“哦……”夏洛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坐电梯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扭头去看林茜和尚可，发现两人的脸上都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
货梯的大门向两侧划开。露出露门后的一张展开的报纸和一张三条腿的高凳。坐在高脚凳上的人，大部分身形被报纸挡住，双脚悬空，尖尖的软底鞋配着一双红绿相间的条纹长袜。
“高峰期，动作麻利点儿。”报纸后传来一个粗嘎的声音。
“这就是矮人？”夏洛克盯着报纸后那个矮小的生物，小声对林茜道。
哗啦一声，报纸低了几寸，露出一双灰色的铜铃般的眼来。那眼睛看到最前面的高潜，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大叫一声，伸出拳头去砸电梯的控制面板。
高潜手疾眼快地用手挡住了货梯就要闭合的金属门，待林茜尚可夏洛克都挤进电梯后，方才放了手，自己也闪身进了电梯。电梯的大门在他的身后哐的一声，重重地闭合，整个电梯都抖动了几下。
高潜转向站在高脚凳上的矮人，一边用拳头将手掌砸得砰砰作响，一边微笑道：“麻烦你，神卫军招募处。”
“混蛋，下流胚，出生就该被丢进炼狱的坏种……”矮人焦黄的胡子颤动着，一阵小声的咒骂传了出来，高潜盯着矮人确实按动了通往招募处的按钮，方才松了拳头。
一旁的夏洛克小声地轻笑了一声。
矮人气哼哼地用铜铃大小的眼睛扫视着货梯里的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夏洛克身上：“她也去招募处？”
按照以往的经验，传送到招募处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高潜便答道：“对。”
“她不是神血之子。”矮人抽动了一下酒糟鼻子，“也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奇怪，她到底是什么种族？”
电梯里的几人没人理矮人。
“连巨石也能看出她不是神血之子，你们想骗过招募处的那个姓姜的神眼老头是不可能的。”矮人又道。
林茜悄悄地握了握夏洛克的手：“别担心，高潜已经提前联系过季麟了，他们知道你要来。”
夏洛克微微点头。又看那矮人身体矮小，身后却挂着两扇巨大的板斧十分好笑，便开口道：“你说如果神卫军发现了我是冒充的神血之子会把我怎么样？”
“神卫军里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小玩意，你死定了，异族种。”矮人恶狠狠地道。
“哦。”夏洛克淡淡地哦了一声，“你说如果我投诉你侮辱神卫军的客人，他们会把你怎么样？会不会把杀人不见血的小玩意用在你身上？”
“客人？你是客人？”矮人瞪着灰眼珠叫道。
“道歉，不然我投诉你。”夏洛克双臂抱在胸前，威胁道。
矮人狠狠地抓了抓满头的乱发，又用脑袋撞了下金属壁板，方才不情不愿地朝夏洛克微微鞠躬：“巨石道歉……”
“不是向我，是向他。”夏洛克指了指高潜，“下次再看到你对他无礼，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矮人：……
当高潜几人到达招募处时，一身黑衣的季麟已经等在台阶上面。见到几人，他快步迎了上来。
“你们两个去找姜师叔，办理正式手续，高潜和夏组长跟我来。”季麟迅速地道。
“我和高潜一起。”林茜轻声道，尚可也道：“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门外等着高潜也行。”
季麟微微皱眉：“只是去见我师叔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算了，想来就一起来吧。”季麟说完，就转身向建筑内部走去。
几人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和上次来到招募处时不同，穿过门厅之后，那片被平房围成的小广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广场四周的房间里也静悄悄的，有的房间干脆房门大开着，里面显然空无一人。
“人都哪去了？大力和蒋升呢？”高潜问道。
“不是出任务，就是在训练。王大力去了战斗部，蒋升在工匠部。这里本就是训练新人的地方，而今年的新人，还没影呢。”季麟说着已经来到了小广场尽头的大铁门处。
门口站岗的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正在用布巾专心擦自己的破魔刀，另一个则在对着空气练拳。
季麟走近后朝两人招呼了一声：“这几个是年底通过准入测试的，今天刚刚报道，这是高潜，林茜，尚可，这位夏组长是守师叔的客人。”
看门的两位只对着高潜几人微微点头，便练拳的练拳，擦刀的擦刀。季麟自己伸手推开大铁门上的角门，示意几人进去。
他们终于见到了神卫军的军营。
“这边是宿舍区，那边是训练场，那栋二层楼的是食堂，不过那里一天只开早晚两次火，分别是六点和晚上十点，误了饭点，可就得饿肚子了。”
季麟沿着一条穿过整个营区的青砖道路向前走着，一边介绍。
“这里在人间界是什么地方？”高潜好奇地问道。
“那边，在人间界本就是个军营。只不过我们的宿舍楼是建立在他们的训练场上的。
看到远处那些一排排爬满了黄色苔藓的建筑了吗，那里才是真正人间界的营房，不过人气太旺盛，不适合我们居住。我们只是偶尔用他们的营房做训练，这里，那些白色的四层楼房，才是咱们的宿舍，条件不错的，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百零九章 守狩
“军营？为什么要和军营离这么近？万一有人半夜睡迷糊了进入了人间界，不是要在人间军营引起麻烦？”夏洛克问道。
“之所以将总部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神州大陆的人气中心点。”季麟回头看了眼夏洛克，“人气聚集的地方，魔法能量也会汇集到那里，靠魔法能量驱动的机器也会运行更省力。”
“哦。”夏洛克点了点头，想了想，“人口最多的城市……那不就是……”
“不是人口最多的城市，是按照人气分布来画一张地图的话，这里就是地图上的人气地图的几何中心点。”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夏洛克想了半天，还是没弄懂什么是人气地图的几何中心点。
“等你成为神卫军，你就会知道的。”季麟微微一笑，停在了一幢白色的四层楼建筑前，高潜盯着建筑顶端那个红色的十字。
“这里在人间军营是一间医院，平时人也不多，我们就用来做我们的联络处。守师叔就在里面等着你。”季麟带着几人沿着楼梯来到四楼，停在一间门上写着会议室的房间门口。
季麟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都进来吧。”
季麟看了林茜和尚可一眼：“你们一起进来吧。”
季麟推开了房门。
医院的会议室，自然采光充足，窗明几净，设施也不错，就算和财大气粗的大公司相比也毫不逊色。
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型的水墨山水。两侧是一排红木沙发，居中的黑漆大会议桌光可鉴人。
高潜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有人。
“守师叔？”季麟唤了一声。
高潜看向会议桌的尽头。
“人呢？”季麟奇怪地又叫了一声，“守师叔？”
“这儿呢。”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会议桌后站了起来，一抬手将之前放在地上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彩条尼龙编织袋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高潜盯着那大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荒草似的胡子，凶狠的眼睛，水管工一样的蓝绿色牛仔外套，脏污破烂的牛仔裤，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背帆布背包，而是背了一个春运神器，尼龙编织袋。
竟然是他！那个在地铁上遇到的清道夫流浪汉！他曾经多么希望能再次见到他，希望他能为自己解答疑团。如今，他竟然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副不羁洒脱的模样，还是那样的……
“见鬼，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大汉嘟囔着。
高潜的双手在身侧握紧，努力调整地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冷静，他暗暗地对自己说。
“守师叔，高潜和夏组长到了。”季麟恭恭敬敬地道。
“知道了。”大汉低着头继续在编织袋里翻找着，不时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扔在铮亮的桌子上。
季麟没敢走近，只是踮着脚，探着脖子看着，在看到大汉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扔到桌上后，季麟眼睛一亮，小声叫道：“克里特之眼！”
高潜纳闷，什么克里特之眼，不就是女巫的稻草人傀儡用的能量石吗？不过还有可以破除结界的功能罢了。
“守师叔，这次收获好像不小啊……”季麟陪着笑脸，小心地道，“我师父怕是都没您收获的东西多呢。”
“郝仁？郝仁眼里就只有那些草药，魔血，真正的好东西，他都不放在眼里。”大汉终于放弃了翻找，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这才将目光放在高潜的身上：
“你，小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低沉地道。
“我也终于又见到你了。”高潜的眼里有些发潮。
“呵呵，”大汉笑了两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高潜，拍了拍他的肩。他的手劲还是像以前那么大，不过如今的高潜，却也承受得住了。
“很好，很好。”大汉满意地点头，“果然不愧是……”大汉的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将话说完，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高潜身边的夏洛克身上：“你就是那个不死族？”
夏洛克看了眼高潜，朝大汉伸出手来，微笑道：“您好，守师叔是吧？我是夏洛克。”
大汉抓了抓自己的荒草似的胡子，目光锐利地打量了夏洛克片刻，才伸出手来，握了握夏洛克的：“果然没有血液依赖症，不错，很不错。”
夏洛克微微笑了笑，在守狩松手后，她活动了下发痛的手指，对高潜挑了挑眉。
高潜微笑了一下：“这位守师叔，以前在地铁食物那次，就和我见过，他那时应该是救了我的命。”
“哦，那真是失敬失敬。”夏洛克连忙道。
大喊却眼神暗了暗，挥了挥大手：“什么救了你的命，那次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你能活下来，全靠你的运气。”
季麟这时道：“守师叔，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大汉却道：“你等等，这件事还需要你来安排，你们都坐下吧，随便坐。”
几人便各自找了沙发坐成了一圈，大汉则坐在了会议桌上，两条长腿伸展在身前：“天使，后羿，黄金血脉，不死族。”他的目光一一从几人的脸上扫过，点了点头：“咱们神卫军这些年来人才凋零，这一次倒是补足了血。”
夏洛克有些惊讶地道：“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把我也算进了神卫军？”
大汉眼睛眯了眯：“你是黄金血脉制造出来的不死族，又是夏家的人，又和高潜关系密切，有什么理由不让你加入神卫军？还是说，你不愿意？”
“不不不，”夏洛克连忙道，“绝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没想到罢了。呃，您知道我们夏家？”
“呵，不但知道，还和你的一个叔叔辈是好朋友呢，你们夏家的血脉本也特殊，这次你能成为新型的不死族，高潜的黄金血脉是一个原因，你们夏家本身的血脉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夏洛克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个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我身上的职务，我可能还要请示一下……”
“放心吧，你的上级中就有神卫军的高级成员，这根本不是问题。”
第二百一十章 守狩（2）
竟然在高层中也有清道夫……
夏洛克想起林茜说过，人间界的掌权阶级同神魔两界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系。看来蒙在鼓里的，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罢了。她微微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大汉这时看了眼林茜和尚可：“至于你们两个……部门已经分配了吗？”
林茜和尚可看了高潜一眼，都没说话。一旁的季麟道：“本来是安排他们一到就去姜师叔那里报到的，不过他们不放心高潜，就跟来了。”
大汉呵呵地笑了两声，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林茜和尚可：“不放心？不放心什么？是怕我吃了高潜，还是将他卖了？”
大汉的眼神本就凶狠，此刻声音低沉阴冷，一旁的季麟早已脸色发白地跳了起来：“没没没，守师叔你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他们是舍不得高潜，是舍不得。”
林茜倒是没被大汉凶狠的眼神吓住，她直视着大汉轻声道：“我得和高潜待在一起，他去哪个部门，我就去哪个部门。”一旁被大汉的眼神震慑住的尚可回过神来，也连忙道：“我也是。”
大汉轻哼了一声：“做咱们清道夫这一行，讲究的是口传心授。只有精英团的成员才能当导师，同一时期，也只能带一个徒弟。所以你们跟着高潜也没用，我授课的时候是不会让你们旁观的。”
季麟这时连忙劝那两人：“正是正是，你们还是去各自的队长那里报到吧，大不了出任务的时候将你们编成一个小队，这总行了吧？”
林茜还是固执地看着大汉：“你授课的时候，我可以等在外面，不会偷看的。”尚可还想跟着点头，一旁的季麟已经用胳膊肘重重地捅了他一下。
高潜微微皱了皱眉，放林茜离开他的视线，其实他自己也不放心，毕竟林茜的身份特殊，身上又有那个让他不安的阴影。只是看这位守师叔的意思，却是非常坚持。高潜略想了想，开口道：“守师叔，今天我们来，一则是报到，二则是为了夏洛克和瑟琳娜约战的事。您看，是不是先将这件事解决了？”
大汉点了点头：“不错，能将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瑟琳娜这个大吸血鬼也算是做到头了，季麟，你带他们三个去找小鱼，该怎么做我今早已经交代过了。”
“好。”季麟生怕尚可和林茜又闹别扭，直接伸手将尚可拉了起来，“赶紧走，别浪费时间，你们几个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高潜也对林茜道：“你们去吧，晚些时候我去找你们。”
林茜看了大汉一眼，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夏洛克在出门前回头道：“高潜，你放心，我不会让瑟琳娜得逞的。”
高潜额头黑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待夏洛克林茜尚可三人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静了下来。高潜看了看对面盯着自己的大汉，倍感压力地站了起来：“那个，林茜是我女朋友，她人挺好的，就是有点缠人，呵呵……”
“她是天使。”大汉打断了高潜。
高潜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呃，她是天使血脉。”
“师父面前不准撒谎。”大汉严厉地道。
高潜抿紧了嘴角，看着大汉没有说话。
“这个林茜是个实体化的天使，我已经知道了。”大汉放缓了语气，“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知道这件事在神卫军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隐藏得很好，就是招募处的神眼姜也没看出来她的真身。”
高潜静静地听着，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本来咱们神卫军对天使一族也没什么好感。不过从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她对你也算死心塌地，我便不追究这件事了。”
高潜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垂下了目光：“那您……”
“您什么您！叫师傅！”
“……”怎么有一种被强买强卖的感觉？高潜挠了挠头发。虽然他一直就希望有人能来教导自己，而这位流浪汉清道夫，又一直是他心里的偶像，但是，被人命令着叫师傅，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
“呵，”大汉突然笑了一声，离开了桌边，走近高潜，伸出大手啪啪啪地拍了三下高潜的肩，一下比一下重，“你这是觉得我不够格当你的师父啊。”
那最后一下，高潜不得不用全身的力气抗着，才能保持身体笔直。
“好，跟我来。”大汉眯了眯眼，转身朝房门走去。
高潜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跟在后面：“去哪？”
“去训练场，让你看看我够不够格当你的师傅，也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本事。”大汉大步地走出了房门。
高潜心里有些不安。本来能跟着流浪汉清道夫学习，他其实是开心的。但也不知自己怎么一根筋转不过来，就把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
此刻他就是有心想补救也不成了，大汉在前面走得健步如飞，脚下的青砖踩得咚咚作响，高潜除了紧紧地跟着，也没机会说些什么。
大汉口中的训练场，就在食堂旁边。
高潜之所以知道那是食堂，是因为建筑物前竖着一面黑板报墙，上面写着：加强伙食管理，提高保障质量。至于建筑物本身的牌匾，已经被黄色的苔藓覆盖了。
“来吧，让我看看这几个月间，你到底长进了多少。”大汉在一排单杠旁的空地上站定，双手背后，对高潜点了点头。
“不用吧……”高潜挠了挠头发，走到大汉的对面，“您肯定比我强。”
“别说那些没用的，动手吧。”大汉呵呵两声，“你心里转什么主意，我能看不出吗？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个刺儿头。”
“第一天？您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小时候可不算，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高潜已经知道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误入无间界的时候，就见过流浪汉清道夫，看样子这大汉也还记得那件事。
“你现在也没见就多懂事了。”大汉的脚缓缓地分立，“来吧，出招吧，不然一会输得太狠，我怕你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