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刀中鬼灵【求月票】
【荒山野岭，夜半三更，泣然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贵人心惊，起身遥望声音来源，却见熟悉身影，泣然呼唤。】
【你虽目不视物，亦闻泣然女声，呼唤你名，恳求帮助，诱人心魄。】
【然，你意志坚定，未有动摇，反倒借此明了对方身份，警钟大作。】
【遂击醒贵人，将其扛至肩头，越过残垣，夺路而行。】
太玄世界里，无论是妖怪鬼祟，皆有缘由，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譬如鬼祟，食气而生，如果长时间不汲取生灵之气，自然会愈发虚弱，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就像昔年孟朝，有女子死后化鬼，不愿残害无辜，吸食他人阳气，因而逐渐衰弱……
因此，江贺才会选择这一处荒村，作为歇脚之地——
这里破败多年，只剩断壁残垣，廖无人烟，也没有什么鸟兽尸体的腐烂气息。
没有鬼祟生存的条件与迹象，应当较为安全。
此时，荒村却出现了鬼祟，能够施展幻术，惑人心魄。
刹那间，江贺便察觉了对方的根脚。
这是为虎作伥的伥鬼！
伥鬼者，生前被猛虎妖祟所害，死后魂灵遭遇奴役，助猛虎妖祟寻觅、引诱活人。
这种为虎作伥的鬼祟，既然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里是虎妖的地盘……”
恶虎本就凶猛，能够炼制伥鬼的虎妖，起码也得是百年修为。
以江贺目前的状态，对付普通武者，或是一两头猛兽还行，面对这种凶猛的虎妖，很难与之抗衡。
没有迟疑，果断开润。
至于伥鬼的呼唤……
幻听里，伥鬼呼唤江贺之名，恳求帮助，感情丰富，声泪俱下。
这与我柳承缘有何干系？
溜了溜了。
不过，已经被伥鬼视作目标，想要逃走的话，自然没那么简单。
伥鬼见幻术失效，引诱不成，当即停止哭泣，化作一名穿着破布衣服的狰狞女鬼，腾空追来。
与此同时，荒村四周，再度显露出几道身影。
有的身穿锦衣、有的身穿劲装、也有樵夫打扮，皆面目狰狞，满面嫉妒与仇恨，尖叫扑来。
鬼祟腾空飞起，速度极快。
江贺则扛着小乞丐，需要翻越并避开障碍，遭遇拖延。
此消彼长下，两者间的距离以极快的速度缩短。
声音愈来愈近，江贺见难以逃脱，握紧手中长刀，脚步逐渐放缓。
“不解决这几头伥鬼，根本不可能逃走。”
“但是，我作为一个灵力尽失的普通人，手中兵刃也只是凡器，想要击杀鬼祟这种灵体，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就连对它们造成伤害，都很难做到……”
江贺心中念头流转，已经有了决定。
【亲自干涉】
投入干涉之力，便可以获得全属性加成，等同于恢复巅峰状态。
对于“柳承缘”来讲，他的巅峰状态是什么？
残疾乞丐么？
显然不可能。
他本是一名二阶修士，只是被邪修废掉修为，才跌落凡人之境。
也就是说，江贺使用干涉之力，理应可以获得等同于二阶修士的力量！
“但是，由于丹田破碎，这份力量不会在我体内停留，要么迅速使用，要么消散一空。”
“只能维持极为短暂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仅仅是一张二阶体验卡。”
江贺心神冷静。
目前来讲，使用干涉之力，必然可以将这些伥鬼击溃。
相应的，击溃伥鬼后，力量也会随之消失。
万一伥鬼背后的妖虎追来，他既难逃走，又难对抗，只能被迫再消耗一次干涉之力……
所以，最佳选择应该是等妖虎过来，再干涉爆种，将它们一击而溃。
如此一来，才能彻底消除危险。
江贺正思索时，群鬼已至。
只见三四头伥鬼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撕咬过来。
江贺转身面对伥鬼，拔出长刀，顺着气息斩去。
果不其然，长刀只是稍稍凝滞，直接穿过伥鬼的身体，砍在了空气上。
与此同时，伥鬼分别咬在江贺与小乞丐的身上，猛然撕扯——
小乞丐一声痛呼，身体表面浮现出青紫伤痕，感觉到一阵凉意。
“痛快，痛快！”
“还是这活人的阳气最为甘甜！”
“既然不愿意乖乖过来，跟我们一样被主人吃掉，那就由我们先品尝几分……”
“嘿嘿嘿，让我再尝一口！”
小乞丐趴在江贺背上，看着周围狰狞的厉鬼，心中恐惧，忍不住抱得更紧一些。
面对这些厉鬼，就算是哑巴，也没有办法了么……
正当他心中恐惧，几头厉鬼满眼贪婪之时。
不远处，传来一道同样幽冷，却透着虚弱的声音。
“伱们这么做，不怕恶虎怪罪么。”
几头厉鬼听到这句话，源自本能的恐惧升腾而起，驱散了心头的贪婪。
是的，它们只是伥鬼，为妖虎寻找食物的工具。
趁猎物逃跑的时候，蹭上几口还行，如果不知收敛，等待它们的，将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想到那般场景，几头伥鬼改变了念头，将江贺两人围住，便不再出手。
而是将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头同样青面獠牙的伥鬼，身穿一袭劲装，生前似是一名武者。
只不过，他与其他伥鬼相比，气息明显虚弱了不少，表情也较为冷漠。
看到他，几头伥鬼目光不善。
“你这该死的家伙，竟敢将主人称作恶虎！”
“偷奸耍滑，浑水摸鱼，既不愿意狩猎，也不愿意吸食阳气，真不知道主人为何要将你留作奴仆！”
“我一定会禀告主人，让你彻底魂飞魄散！”
“你这废物，就应该跟其他人一样，被彻底吃掉！”
面对几头伥鬼的怒骂。
武者之鬼冷笑讥讽。
“魂飞魄散，也比彻底臣服于妖祟，沦为恶虎之奴，为虎作伥要好。”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几头伥鬼。
它们面目狰狞暴怒，怒骂武者之鬼，想要冲上去撕咬吞噬他。
然而，一切都仅仅停留在想法里，源于恶虎的掌控，令它们不敢互相攻击。
小乞丐趴在江贺背上，看着厉鬼互骂的一幕，有些愣神。
心中恐惧都因此驱散了不少。
江贺亦是心中惊讶。
“这人竟然能抵御住妖虎的奴役？”
要知道，当活人死去，化作厉鬼，已然要经历一番心神冲击。
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保留生前的性情。
否则便会被阴气、怨气吞噬神智，哪怕保留记忆，也会彻底变成一个新的存在。
妖虎的伥鬼之法，更是借助了这方面的原理，利用妖气吞没伥鬼的神智，彻底将其炼制成鬼奴。
无论伥鬼生前有多善良，变成鬼奴之后，也会变得残忍卑劣。
哪怕面对血脉至亲，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将其骗到妖虎身边，充作口粮。
眼下这个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仍旧维持了自身意志。
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化作鬼奴，为虎作伥。
“这是何等的坚韧意志……”
就连江贺都为之惊叹。
只可惜，伥鬼终究是伥鬼。
无论这人意志有多坚定，也会受到妖虎的束缚，不得不跟随其他伥鬼行动，就连自杀都不可能。
顶多拒绝吸食阳气、怠惰行事，让自己一点点衰弱下去。
估计妖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伥鬼，觉得新奇，才将他留到了现在。
“这般豪杰，被迫沦为伥鬼，也太可惜了。”
江贺心中一动，迈步向前走去。
几头伥鬼正打算阻拦，却发现他是走向武者之鬼，并不是想要逃走的样子，动作稍停。
“这是做什么？”
武者之鬼同样不解。
他看着面前这个瞎眼乞丐，正困惑时，却看到对方抬起长刀，划过地面，留下一个个文字。
江贺手速极快，几息间，便形成了一句话。
“我欲斩鬼，却无法力傍身。”
“可愿做我刀中之灵，助我斩鬼灭妖？”
第二百五十章 昨日大侠【求月票】
“一个臭乞丐，还想杀死我们？”
不仅武者之鬼，其余几头伥鬼，同样看到了地上的文字。
当他们看到“斩鬼灭妖”的字样，非但没有恼怒，反倒是捧腹大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一个瞎眼的残疾凡人，也想杀死厉鬼？
“哈哈哈，你不会是疯了吧？”
“如果不是要留给主人，我早就把你生吞活剥了。”
“有趣，太有趣了！”
那名武者之鬼，看着面前的盲眼乞丐，目光同样古怪。
不过，当他听到几头伥鬼的猖狂大笑，神情却又舒缓下来。
盲眼乞丐固然可笑，区区伥鬼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而且，跟为虎作伥比起来，化作一名瞎眼乞丐的刀中鬼灵，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若是因此激怒恶虎，导致自己魂飞魄散……
自己也可以迎来解脱。
念及此，武者之鬼向前迈步，伸手抓向那柄长刀。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却见他触碰长刀，身形骤然破碎，化作青黑烟雾，涌入其中。
长刀亦发生变化，青黑之色攀上亮白铁刃，似是染上了古怪气息，变成了青黑长刀，鬼气森森，寒芒毕露。
这是“鬼器”。
器物被鬼祟寄居，从而诞生出来的不祥之物，会侵蚀持握之人的身体，汲取阳气。
同时，它也因此摆脱了凡器的身份，可以接触、甚至伤害到鬼祟。
当然，也仅仅是“可以”。
这种未经祭炼的鬼祟寄宿之器，力量相当有限，完全没办法跟修行者精心炼制的法器媲美。
一旦碰撞，必然断折。
可是对江贺来讲，这就足够了。
得到这鬼灵长刀后，他终于有了对抗鬼祟的能力。
周围几头伥鬼，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仍旧没放在心上。
它们绕着江贺飞舞，讥笑嘲讽。
“一个废物乞丐，一头废物伥鬼，不会真以为……”
话音未落，鬼灵长刀循声劈来。
当场劈开了这头伥鬼的嘴。
【伱遭伥鬼围攻，因无法力傍身，难以抗衡。】
【幸得一鬼相助，化鬼灵长刀，得反击之力。】
【伥鬼敏捷，既可凭空飞行，亦可穿墙而过。】
【然，你已达天人之境，又能觉察鬼气。】
【夜色与你无碍，阴风助你定位，伥鬼气息，洞若观火，以刀斩之，火灭鬼散。】
【你连斩三鬼，一鬼惊走，长刀亦力量损耗，鬼灵衰弱。】
【你掌心拂刃，以血养鬼，掷刀而出，透杀伥鬼。】
鬼祟之间的对抗，不是简单的力量对耗。
只需击中要害、破碎核心，便能消耗较少的力量，令一头厉鬼烟消云散。
江贺便是这么做的——
这些伥鬼生前都是普通人，变成鬼奴后，也都是仗着灵体，欺负那些普通凡人，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被江贺轻而易举的察觉破绽，一击灭杀。
不过，武者之鬼实在太虚弱了。
消灭三头伥鬼，便几乎消耗了所有力量。
江贺不得不临时喂血养鬼，险些让最后一头伥鬼逃了。
当最后一头伥鬼魂飞魄散。
武者之鬼缩在长刀之中，心神震撼。
他只是不想为虎作伥，所以才化作刀中鬼灵。
谁曾想，这瞎眼乞丐竟然真的灭杀了这些厉鬼！
震撼之时，武者之鬼忽然感知到了什么。
他猛然脱离鬼灵长刀，向瞎眼乞丐的方向喊道。
“逃！——”
话音刚起，便看到他面目狰狞，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快速后撤缩小。
竟是被强行拉扯着，压进了长刀内部。
鬼灵长刀亦像是受到牵引，不受控制的往远方飞去。
只见长刀飞去的方向，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掠过山林，裹着腥臭阴风袭来。
武者之鬼被压制在长刀里，感受到这头恶虎的愤怒，心中叹息。
完了。
伥鬼不过是奴仆。
这头妖虎已经赶了过来，就算瞎眼乞丐再神奇，也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妖虎口中，又将增添两道亡魂……
又或许是伥鬼。
正当武者之鬼叹息时，瞎眼乞丐同样动了。
他一步迈出，气势骤然提升，竟是在转瞬之间，跨越了百米之遥，踩着树梢，握住了鬼灵长刀。
手指轻抚，躁动不安的长刀，重归平静。
他遥遥“望向”恶虎，灵气震荡空气，“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是我的刀。”
说罢，挥刀斩落。
间隔数百丈，恶虎忽感劲风，身形偏转。
却见刀芒落下，虎臂齐根而断。
【你击溃群鬼，腥风袭来，恶虎已至。】
【妖气汹汹，非凡力所能抗衡，你遂施加干涉之力，直入二阶之境。】
【以隔山、施刀法，显广大神通。】
【刀芒寂，虎啸绝，血洒大地，山林重归安宁。】
仅凭肉体凡胎，与一柄鬼灵长刀，是不可能与妖祟抗衡的。
更不要说，长刀内部的鬼灵，还是虎妖的伥鬼，它只需一个念头，便能控制伥鬼，夺走鬼刀。
这种时候，江贺自然不会再迟疑半分。
当场爆种，登临二阶之境。
后续自然无需多言——
江贺斩过的妖，比吃过的饭都多。
恢复修士实力后，斩杀一头百年虎妖，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妖祟转瞬即逝。
只留偌大虎躯，轰然落地。
长刀内部的武者之鬼，以及江贺背上的小乞丐，都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感觉这妖虎死的比伥鬼都快？
他们愣神之际，江贺落回地面，抬手一招，武者之鬼便被拉出鬼灵长刀，重归现实。
跟先前相比，武者之鬼的身形淡薄了不少，衰弱了不少。
不过，他的神情舒缓了不少，即便青面獠牙，也少了几分狰狞。
江贺用灵气震荡空气，声音在周围回荡。
“妖虎伏诛，伥鬼自由。”
“接下来，兄台准备何去何从？”
伥鬼是妖虎鬼奴，却也遵循鬼祟本质，食气而生。
妖虎死亡，并不会带着它们一起毁灭，反而会令它们摆脱束缚，化作游魂野鬼。
恰如此时，武者之鬼已然摆脱伥鬼身份，化作野鬼。
他听到江贺的话，感受到久违的自由，一时怔然。
他意志坚定，纵然化作幽鬼，依旧维持着生前灵智，挂念着家人、朋友。
然而，当武者之鬼看到自己的虚幻灵体，心思淡去。
人鬼殊途。
他已经死了，化作了阴鬼。
就算瞒过官府、修士，折返家中，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生活，反而会给家人带来劫难……
他茫然四顾，发现天下之大，已无处可去。
沉默刹那，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
“或许会待在这荒村，直到彻底消亡吧。”
江贺闻言，震荡空气，第二次问道。
“心怀凌云之志，却葬身虎腹，魂断荒村，未免太过可惜。”
“兄台可愿做我刀中之灵，一同行走天下，遍历红尘？”
“虽是鬼灵之身，亦可留下不朽传说。”
凌云之志么。
武者哑然失笑，这才明白了神秘乞丐的打算。
不过，他却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心生暖意。
他生前是武者，眼界比小乞丐要高得多，知道面前之人是真正的修士。
作为修士，既然可以斩杀妖虎，那么强行压制伥鬼，将其炼入刀中，化作刀灵，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神秘乞丐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询问他的意见。
他想到神秘乞丐所描述的场景，感叹道。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相同的话，语境、心境却大为不同。
先前他是不愿为虎作伥，才答应寄居刀中，是不得已的选择。
如今他已然自由，答应化作刀灵，是出于对面前之人的认可，以及对未来的希冀。
因此，当他化作黑烟，涌入刀中。
青黑长刀在月光照射下，仍透着刺骨寒芒，却少了几分森然鬼气。
江贺则趁热打铁，将体内剩余的少许灵气，全部灌注在长刀之上——
他在洛朝时期，为了铸造照妖之镜，学习过很长时间的铸器法门。
纵然没有达到登峰造极之境，造诣亦是不容小觑。
短短时间，便将长刀炼化成了一柄真正的鬼器。
武者之鬼不再是简单的寄居器物，而是真正化作了长刀之灵，可以借助鬼力，展现更强的威能。
长刀也成了武者之鬼的一部分，彻底脱离了凡器的范畴。
同时，江贺也与鬼灵长刀建立了联系，心神微动，便可以将意念传达。
“只可惜，这柄长刀曾经是一名武者的兵器，材质、工艺，都没办法跟修士法器媲美。”
“我的剩余灵力也不多，能做到的效果，极为有限。”
以江贺的炼器造诣，只要有合适的材料，不说仙器神兵，锻造出一柄极品宝刀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的鬼灵刀，只比先前的鬼器强上一些，仍旧没办法与修士法器对抗。
好在刀中养鬼，虽然会折损持刀者的阳气，却也存在好处。
就像昔日荣末时期的【汲灵功】，鬼灵可以通过汲取生物阳气、吸收材料等方式，逐渐提升鬼器品质。
此时，江贺面前便有一副相当合适的材料。
【妖虎之骨】
江贺手持鬼灵刀，如庖丁解牛，三两下便割开妖虎血肉，剔出蕴含精血的虎骨。
武者之鬼脱离刀身，握住虎骨。
却见虎骨逐渐褪色，直至化作飞灰，他的气息大大提升了。
通过这种汲取妖祟精血的方式，鬼灵长刀可以提升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强度。
“不过，这种提升方式，受限于刀身材质。”
“我必须收集材料，强化刀身基础，才能提高上限……”
总的来说，鬼灵长刀傍身，江贺已然实力大增。
若是冒着折损阳寿的风险，引鬼气入体，就算遇到妖鬼修士，也能抗衡一二。
不再是毫无抵抗能力了。
江贺心满意足。
虽说灵气耗尽，不方便发声。
他仍可以通过心神联系，向鬼灵长刀，又或者说武者之鬼，传达意念。
‘先前我是利用爆发之法，短暂恢复实力……’
‘时间紧迫，忘记询问兄台姓名。’
“乔桥。”
乔桥成为刀中鬼灵后，仍可以选择脱离长刀，恢复鬼体。
这种状态会让他变得极为脆弱，衰弱的速度也会大大增加。
交流起来倒是方便了不少。
他目光缅怀，感慨道。
“我生于淮河城，自幼习武，还建了一家武馆，收授弟子……”
“只可惜，一次外出，葬身虎腹。”
“乔大侠？您就是传说中铁拳无敌的乔大侠？”
无论是伥鬼、还是虎妖，都可以轻易将小乞丐灭杀。
他只能趴在江贺背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尽量不成为拖累。
此时，他已经从背上下来，呆呆的看着江贺切下妖虎之肉，放在火上烧烤，心神还没有恢复安定。
听到乔桥的话，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这名青面獠牙的刀鬼，满脸震撼。
实话说……
伥鬼、虎妖，恐怖而又强大。
但是，对于一个自幼在城中长大的小乞丐来讲，遇到这些恐怖存在，恐惧过后，就只有后怕。
很难引起什么特殊的情绪。
反倒是伥鬼的身份，引起了他的震撼。
小乞丐在城中乞讨，对于世界的认知与了解，完全来源于爷爷的讲述。
以及躲在茶楼外面，从说书人那里偷听到的一些故事。
对他来讲，仙人什么的，虽然令他敬畏，却实在有些遥远了。
倒是附近的一些侠客传闻与故事，更令他心潮澎湃。
他躲在茶楼外，常常幻想自己被某位大侠看中，得到习练武功的机会，成为说书人口中的那种大侠……
这才是距离小乞丐最近的梦。
乔桥作为浔州江湖赫赫有名的“天骄武者”，年纪轻轻，便依靠一双铁拳，击败了数位江湖前辈，创下了偌大名号，风头无二。
是近些年来，茶楼说书人口中的常客。
同样也是小乞丐幻想的目标。
然而，这般人物，却默默无闻的死在了妖虎口中，成为了一头伥鬼。
直到哑巴出手，才得以解脱。
这种梦想与现实的碰撞，真正触动了小乞丐的心灵。
“铁拳无敌？”
乔桥摇了摇头，自嘲道。
“不过是一个被妖虎所噬，沦为伥鬼的可悲之人，何来大侠之言？”
小乞丐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哑巴反杀武者，提刀离去，愤恨自己的弱小。
他看到仙人骑鹿，踏空而行，感觉到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跟随哑巴，同行数月，没有多少疲惫，只有行路时的趣事，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他也见到了伥鬼、见到了妖虎……
这些都是以前的他所无法想象的遭遇，即便有再多情绪，再多想法，也难以理解、难以言喻。
直到这一刻，他看到乔桥叹息的模样，忽然明悟。
原来。
早在遇到哑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了过去所期盼、所憧憬的——
故事里的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白猬妖城【求月票】
鬼灵刀的出现，不仅意味着力量。
同时，也代表江贺摆脱了交流困难的处境。
哪怕只是通过心神联系，让乔桥转达话语，也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例如，江贺完全可以通过转述的方式，向小乞丐传授妙法，引导他走上修行之路。
不过，江贺并未这么做。
他打算行走四方，寻觅恢复气海的机会。
这个过程中，哪怕有了鬼灵刀，也必然会凶险万分。
与其让小乞丐陪他一起历尽艰险，不如按照原计划，送到仙宗修行，在较为安稳的环境里成长。
如此一来，江贺也能放下顾虑，安心闯荡。
“不把孩子送进学校，怎么能安心出门打工呢……”
当然，这只是江贺心中的考量。
他割下虎肉，串在火上烧烤，笑看乔桥跟小乞丐聊天。
不时借助心灵联系，传达几句话语，倒也十分惬意。
通过小乞丐的神情，也能看出他已经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恢复，兴奋的向乔桥询问江湖之事，满眼憧憬。
经历这番事情，自然没了睡意。
以虎肉为餐，篝火夜谈，不知不觉间，天色便亮了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江贺擦嘴起身。
‘乔兄可知虎穴在何处？’
【夜尽天明，宵小退散。】
【你跟随刀鬼，前往虎穴。】
【妖虎肆虐多年，作恶颇多，然，所害之人，皆吃干抹净，无尸骸留存，仅余金银财物、破碎饰品等身外之物。】
【你取走财物，于虎穴之外掘土成坟，将饰品等随身之物葬于其中，立无字碑，成衣冠冢。】
【刀鬼亦深入虎穴，遍寻秘宝，得药草三株，玉牌一枚。】
这头虎妖只有百年道行，胆子也不大。
只敢趁着夜色，在这浔州边境，袭击过路旅人。
江贺估摸着，它身上最有价值的，应该就是这一具妖躯了。
不曾想，乔桥深入虎穴后，搜刮了一阵，竟是带着三株药材、一枚玉牌走了出来。
“这些药草是疗伤珍品，那头妖虎杀掉我后，便是吞噬了一株药草，治愈了战斗时的伤势。”
“带在身上，可以保全性命。”
“这枚玉牌则是白市的货币，价值不菲，可以兑换不少东西……也不知这妖虎是用什么换来的。”
“白市？”
小乞丐好奇的看着这枚玉牌，不明白其意思。
乔桥解释道。
“白市就是白仙儿举办的集市，售卖许多好东西……天材地宝、丹药神兵，应有尽有。”
“不过，这集市名白实黑，只要有宝贝，就连妖祟、邪修也能进入其中，骗子极多……”
“若要进行交易，必须擦亮眼睛才行。”
江贺接过玉牌，微微颌首。
前身是世家修行者，知道的其实比乔桥还多。
这白市看似是由一群灵兽刺猬经营，掌控者是一位修为极高的神妙灵兽，被尊称为白仙儿。
实则与三十二血脉世家的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正因此，白市才敢跟妖祟、邪修交易，并聚拢大量资源。
若是换个背景，别说弄出这种连凡人都知道的名气了，动静稍微大点，就被朝廷剿灭了。
现在混乱归混乱，还不是王朝末年呢。
小乞丐不知道这些，听到乔桥的讲述，两眼放光。
“也就是说，白市里面有那种特别厉害，可以治愈眼睛嘴巴的丹药咯？”
见乔桥点头，小乞丐兴奋道。
“太好了，哑巴，我们可以用这块玉牌，在白市治好你的眼睛跟嘴巴！”
江贺不禁笑了。
对他来讲，眼、口只能算是小麻烦，经过一年多的适应，已经不影响什么了。
真正影响最大的，是气海被废。
然而，能够治愈气海的丹药，无一不是疗伤圣品。
区区一枚玉牌，仅仅是杯水车薪。
“不过，跟自己寻找珍稀药草相比，白市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可以将游历时的收益，在白市进行交易，兑换成相应的药草、丹药……”
能够炼制极品丹药的药草，自然也都是极品药草。
就算有那么一两株野生的，也没那么好找。
通过白市进行交易，哪怕存在抽成与折扣，也能极大节约寻找药草的时间。
运气好点，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气海。
江贺心中微动，揉了揉小乞丐的头。
“积沙成塔，聚少成多。”
“这妖虎身上的虎皮虎鞭，品质不错。”
“先去白市兑换成资源再说。”
【白市玉牌，皆有传唤之效。】
【伱借鬼气激活，稍候片刻，便见土地隆起，伴随青烟寥寥，化作一顶木轿，五头白猬。】
【四猬候于轿旁，一猬戴冠向前，拱手行礼，口吐人言，邀你等入轿。】
【然，木轿精致小巧，不过两尺之长，纵婴孩亦觉狭窄，何况两人？】
【见贵人困惑，戴冠白猬请其闭目。】
【再睁眼时，木轿宽大，白猬亦高。】
【扫视周围，非轿变大，乃人变小。】
【贵人惊奇，与你同入轿中，便见白猬抬轿，遁入地中。】
【眼前骤暗，摇晃无光，少顷，豁然开朗。】
【透窗可见，石窟之中，钟乳垂落，参差不齐，散发荧光，似是地底星河。】
【钟乳之下，非冰冷石窟，而似世外仙境，宫阙连绵，挑角飞檐，灯火通明，璀璨辉煌。】
【木轿飞掠，见路上行人，有锦衣而行，亦有褴褛布衣。】
【然，惊鸿一瞥间，皆人身兽面，似半妖半人。】
【石窟之城，俨然妖城。】
【贵人心惊，欲与你分说，回首望来，却见狼面之人，坐于身边，呼吸一滞。】
白猬抬轿、地底妖城……
种种这般，让小乞丐眼花缭乱，恍如梦中。
不过，最令他心惊的，还是回过头来，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狼首人身的妖怪，心脏骤停。
乔桥急忙现身，花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他明白，这是此地特有的幻术之法，用来帮助来客遮掩面容与身份。
所有踏足这座城池的，不管是人族还是妖祟，就算是乔桥这种厉鬼，外形都变成了半人半妖。
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猫面人。
小乞丐终究是小孩，平复心情过后，竟是拿起轿中的镜子，喵呜喵呜的玩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乔桥不由失笑。
只是想起自己的儿女，笑过之后，又是一叹。
“若我儿来到这里，多半也是这般反应吧。”
江贺感觉到了乔桥的心情。
‘若乔兄挂念家人，我可以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离家之时，儿女已然成器，无需挂念，自有生活，亦可赡养其母。”
“人鬼殊途，我还是不与他们添乱了。”
“若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的现状便可。”
交谈间，轿子落地。
戴着帽子的白猬，掀开帘子，将他们请出轿子。
走出轿子，站在灯火通明的地城广场，小乞丐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新奇，却又不敢太过靠近，只是远远的观察。
江贺则淡定的跟在旁边，隐隐保护着他。
乔桥看到这一幕，微微摇头。
他昨晚跟小乞丐聊天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过去的经历——
知道小乞丐无父无母，自幼乞讨为生，甚至没有名字，只有老乞丐留下的一个称呼“小小”。
按照小小的说法，他给了哑巴一瓢水，生活才发生了变化。
不过，在乔桥看来。
此乃谎言。
并非是小谎，而是柳兄说谎。
可以斩杀妖虎的修士，仅因一瓢水，便跟小乞丐在一起，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以乞讨为生？
就算是要报恩，也有更多选择吧！
例如，带着小小去找那位“仙人”弟弟，回归家族，分分钟就可以摆脱乞丐的境地。
但柳兄并没有那么做，反而带着小小，躲开了弟弟。
仅凭这一点，乔桥就看穿了一切。
“其实，柳兄正是小小的亲生父亲吧……”
乔桥曾为人父，能看出柳兄对小小的爱护。
他从这半日的相处与交流中，也能够感觉到，柳兄绝对不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
多半是在许多年前，因为一些难言之隐，与小小失散。
他行走天下，只为了找回小小，却遭遇劫难，沦落街头，心若死灰，有了轻生的念头。
然而，宿命与血脉的牵引，让他感知到了小小的存在。
于是，他重新燃起希望，并通过小小的一瓢水，活了过来，与之重逢。
之所以不联络家族，是因为他与小小失散，便是家族从中作梗……
涉及血脉，不便多说，懂得都懂。
如今陪伴小小身边，却又不说明身份。
既是想要弥补小小缺失的父爱，又心怀愧疚，不敢相认。
这种复杂的情绪……
乔桥很懂！
柳兄啊，柳兄！
你真的是太惨了！
乔桥感同身受，却已是鬼身，无泪可流。
他只能拍了拍柳兄的肩膀，认真道。
“柳兄，这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是一个很出色的父亲了。”
“……”
江贺一时沉默。
总觉得，这家伙好像脑补了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走在前面的小乞丐，耳朵一动，迅速回头。
“乔叔，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
乔桥摇了摇头。
同为人父，他自然不会多嘴，替柳兄捅穿这层窗户纸。
当然，如果柳兄一直犹豫下去，过了好多年，也不愿意说穿这件事。
他也会考虑，要不要推柳兄一把。
……
只有身处地窟之城，才能真正感觉到白市背后的恐怖底蕴。
这灯火辉煌、宫阙连绵，蕴含幻术妙法的地底之城，无比广袤。
江贺跟在小乞丐后面，逛了半天时间，走过的地方，也仅仅是这城中一角。
如此宏伟妖城，竟然是白市在大部分州域，批量建造出来的。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种地方，绝不仅仅是用来交易资源的场所……”
“戏剧、歌舞、纸醉金迷……”
“难怪朝廷默许了这种地方的存在。”
“也难怪三十二血脉世家，会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堕落。”
如果把神通妙法，纯粹当成享乐的工具……
究竟会发生什么，江贺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见小乞丐有些疲倦了，他没有继续闲逛，让乔桥打听了一下各类场所的位置，直奔目标。
虎皮、虎鞭、虎掌……
用虎妖身上的一阶妖兽素材，换取了二十三个玉钱。
玉钱是白市的硬通货，却不是实物，而是充值在玉牌内部的一串数字，方便携带。
算上玉牌内部，原本剩余的三十五个玉钱。
这一波，虎妖给江贺赞助了整整五十八个玉钱。
实际价值已经超过了菀坪城赵家拥有的全部财富。
“柳家给予的富家生活，顶多也就是赵家那种，衣食无忧，仆人侍奉……”
“换算一下，价值顶多五十玉钱。”
江贺摇了摇头。
还是虎哥慷慨大气，赞助了自己第一桶金。
江贺将资源换算成玉钱后，并没有积累下来——
他已经问过了，能够修复气海的丹药，最便宜的那种，一枚也要五万玉钱。
对于修行者来讲，气海就是第二条命，这价格并不算昂贵。
除了灵丹妙药，他也可以选择花钱请修行了医道妙法的医修出手，价格相对便宜不少。
修复气海，只需要三万玉钱。
眼睛、舌头什么的更简单了，五千玉钱就能全部搞定。
如果找凡人移植，虽然会有排异反应，需要时间磨合，价格还能再降不少……
无论是五万玉钱，还是三万玉钱。
五十八个玉钱丢进去，都是杯水车薪。
与其积攒着，不如直接用掉，提升实力。
江贺先是买了一些补充气血、恢复阳气的低级丹药，用来补充使用鬼器的消耗。
然后，将大部分的玉钱，都兑换成了【养器金】。
这是器修特制的材料，不需要任何使用条件，可以直接用来强化兵器，提升硬度强度。
对于江贺来讲，这种材料虽然比不过正式炼器，却胜在凡人也能使用。
而且，鬼灵刀的底子，哪怕放在凡人兵器里，也只是利器，算不得神兵。
有了这份材料，强度起码能提升几倍，上限也能大大提升。
将玉钱挥霍一空后，江贺重新召唤白猬抬轿，带着小乞丐，离开了这座“妖城”。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祸乱天下【求月票】
江贺与小乞丐在白市待了半日，回到虎穴外面时，太阳还在头顶高悬。
他们并没有耽搁太久，辨认了一下方向，便重新启程。
连续赶路数日，越过浔州边境，抵达昆州不久后，一处小镇跃然眼前。
二人进入小镇，既是稍作休憩，亦是用虎穴得来的金银财物，购置了一些衣物。
时值深秋，天气愈凉。
这些衣物既是御寒，也能在拜访仙宗的时候，提升一点印象分。
就算仙宗不要求弟子的身份背景，可仙宗弟子总归是人，有条件的话，还是衣衫整洁一些较好。
购物过后，江贺找了一处客栈，沐浴更衣。
他本是家族子弟，换了身正常的衣服，纵使双目紧闭，身上仍有大片疤痕，依旧显得仪表堂堂。
乔桥对此并不意外，倒是见到小小神情局促的走出房间，怔了一下。
“小小是千金？”
‘怎么了？’
“……没事。”
小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聊天之时，多是憧憬侠客、渴望力量，显得有些早熟。
乔桥膝下有儿有女，下意识的认为，这种喜欢舞刀弄枪的，应当是男孩子。
却不曾想，竟是个女娃。
“对了……”
“小小与柳兄失散多年，自幼乞讨为生，活着尚且不易，自然不会去想什么罗裙针绣……”
“想要变得强大起来，保护自己，才是常理。”
乔桥心中叹息，对这一对父女，愈发同情。
自己已经死了，可他们还活着。
还有弥补的机会。
小小第一次换上新衣，显得有些局促。
尤其镇中刚刚下过秋雨，看到地上的泥泞，她也尽量踩着石头走，生怕泥水弄脏了靴子。
哪怕江贺告诉她，弄脏了还能再买新的，她也依旧珍惜。
如此一来，行走速度自然大大下降，光是离开镇子，都花费了好一番时间。
江贺倒也没有催促，微笑同行。
看到这父女情深的一幕，乔桥感动不已。
于是转过头，将尾随二人的地痞混混，挂在了树上。
财不露白，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拿出那么多金银，大肆挥霍，自然会引来他人的瞩目。
有眼力劲的，能从江贺的佩刀中看出不妥，收回心思。
剩下这些地痞混混，乔桥也能随手解决，不会让他们破坏气氛。
在刀鬼护佑下，二人踏着秋雨，往仙山走去。
【应历八三八八年，冬月三十。】
【赶路月余，终至仙山。】
【仙踪缥缈，灵缘难寻，凡夫俗子，若无运气，穷尽一生，亦难入山。】
【然，你知仙宗隐秘，又经验丰富，纵目盲，亦穿越迷阵，得入山中。】
【仙宗重缘，凡入山中，皆为候选。】
【小小获测试之机，历经数日考验，得灵缘、心性、资质，三甲评价。】
【宗主现身，收其为徒，得拜仙门。】
【你甚慰，遂客居数日，叮嘱一番，道别离去。】
灵缘宗收徒，首重缘法，其次心性，最末资质。
缘法方面，江贺已经铺垫好了。
心性方面，江贺对小小有信心。
倒是资质，也就是对灵气的亲和与感知。
江贺原本想着能有个丙级以上，就能通过考核。
结果，小小展现出了极为优秀的灵气亲和，获得了甲上评价。
就连灵缘宗主都为之心动，主动现身，收其为徒。
乔桥对此表示……
意料之中。
血脉世家之所以高人一等，便在于超越常人的资质。
修行者的资质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是极为罕见的天才。
但是世家之人，资质最差也是乙等，甲等资质更是遍地都是。
再加上血脉觉醒带来的神异，便是世家高贵的缘由。
柳兄是世家子弟，小小是他的女儿，资质出众是理所应当的。
乔桥鬼眼金睛，已然看穿了一切。
……
小小得拜仙宗，终于踏足修行之路。
江贺欣慰之余，亦心生去意。
在灵缘宗做客几日后，他再次见到小小，借乔桥之口道别。
小小本想跟着江贺一起离去，但是回忆起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武者、妖怪，一时沉默。
她年纪虽小，却也经历过生离死别，知道现实的残酷。
哑巴带她走了那么远，费尽艰辛，才将她送进仙门。
她可以抛却这一切，跟着哑巴一起离开。
但是……
她仍会像以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哑巴遭遇危险。
不仅无能为力，还会变成拖累。
她想变强，想保护哑巴。
保护她的家人。
“哑巴，我答应你，会好好在这里修行。”
“伱也要答应我，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等我变厉害了，一定会去找你的。”
见哑巴点头，小小露出笑容。
就算一年多来，她吃了不少好的，也依旧有些面黄肌瘦，不怎么好看。
不过，江贺也看不见，只能听她啰啰嗦嗦的道。
“哑巴，我这几天开始跟师兄学字了……”
“以前你写的什么，我都看不懂，以后不一样了。”
“你出门之后，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学着去看的。”
“对了，如果我写信的话，该怎么给你啊……”
一如过去一年多那般。
她说，他听。
直到许久过去，声息渐淡。
只剩一句叮嘱，在房间内回荡。
“哑巴，一定要平安啊。”
……
凡入山中，皆为有缘之人。
更不要说，江贺还是小小的家人。
灵缘宗热情招待数日，即便江贺要走，也是派人送出山门，礼数周全。
不过，当灵缘弟子道别离去。
只剩江贺独自一人走在山林间，耳边传来虫鸣鸟叫，却少了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略显寂寥。
这安静的环境里，刀中却传来一道叹息。
“柳兄，我想家了。”
‘回去看看？’
“好。”
【离开灵缘宗，你折返浔州，前往淮河城。】
【你早已习惯奔波，又因刀鬼思乡，星夜兼程，少有停歇，一月便至。】
【刀鬼曾为铁拳大侠，失踪一年有余，虽家人仍寻之，然城中风霜起落，传说没落，少人问津。】
【打听方知，乔氏武馆虽名气稍降，乔子却挺身而出，崭露头角，声名渐起，撑起大梁。】
【乔女亦得益于此，嫁于良家，不日大婚。】
【得知家中安稳，刀鬼甚慰，借你之身，参与婚宴，邀贺其女，方才离去。】
无论是时光、亦或者江湖，都不会为某一个人而驻足。
就算铁拳大侠曾名噪一时，失踪一年多后，已然逐渐被人遗忘，很少谈起——
对普通人来讲，武者很强，可放眼天下，实在算不得什么。
修士、妖祟、鬼怪……
当铁拳大侠护送商队，半路失踪不见。
人们已经猜到，他多半是遭了妖祟，命丧黄泉了。
对于依靠武力而生的武者来讲，这种结局太过常见。
幸好，如乔桥所说，他儿女已然成器。
儿子武功不俗，接替其父，撑住了家业，女儿也即将出嫁。
乔桥对于未来女婿，虽然吐槽了一阵，却也勉强认可。
甚至还依附江贺之身，带着一份贺礼，参与了女儿的婚宴，嘴都快笑歪了。
倒是在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
乔子正与来宾交谈客套，余光瞥见一道背影，呼吸一滞。
猛然踏地跃起，似大鹏般，落在了那道背影边上，抓住了他的手臂。
“爹……”
那人回过头，却露出一张陌生面孔。
“……抱歉，认错人了。”
乔子道歉过后，恍惚离去。
倒是那陌生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柳兄，我儿比之小小，如何？’
‘不差。’
……
得知亲人近况，乔桥已然满足。
他并未与亲人相认，婚宴过后，与江贺离去。
心愿满足，接下来就是大开杀戒了——
江贺想要恢复气海，需要珍贵的草药，或是大量的玉钱。
这两样，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凡人可以随意获得的。
就算江贺运气逆天，随便走走，就找到了一处无比珍贵的药草、或是天材地宝。
也得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守护药草的灵兽妖兽。
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随意采摘的无主灵草，超过九成九都不值什么钱。
因此，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提升实力。
换做之前，光是这件事情，就足够江贺头疼得了。
现在却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杀怪】
只要猎杀妖祟，便可以喂养刀鬼，持续提升鬼灵刀的强度。
鬼灵刀的强度越高，江贺能够展现出来的战力也就越强。
这个过程中，还能获取妖祟素材、收藏之类的战利品，兑换成玉钱，为修行之路添砖加瓦。
这可比碰运气，找名贵药草之类的行为，靠谱多了。
毕竟，应朝的混乱局势里，最不缺的就是妖祟，随便找几处偏僻村落，便能听到好几种版本的妖祟传闻。
顺着痕迹找过去就行了。
“不就是灭妖么……”
“熟！”
当然，练级跟寻宝并不冲突。
江贺寻找妖祟的过程中，也会打听一下灵药、遗迹之类的传闻，顺道过去搜寻一番。
虽然绝大部分珍稀草药，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偶尔也能有所收获，找到一些额外药材。
反正是外快，拿到就是赚。
以上只是第一年的经历。
作为一个重修许多遍的骨灰级修士，江贺自然不可能只会打怪练级。
对他来讲，哪怕气海被废、双目失明，修为局限于凡人，也保留了许多赚钱的手艺。
例如……
炼药。
就像洛朝时期，他为了铸造照妖镜，跟器宗之主学习了炼器之法一样。
炼丹、炼药之法，作为修行之路难以避开的一环。
即便江贺没有特意修行过，也略有涉及，不可能一无所知。
或许比不上那些丹道大家，应对目前的状况，却也足够使用了。
他借助第一年猎杀妖祟，出生入死积累下来的原始财富，提升实力之余，在白市换购了一个丹炉。
正式开始了这一世的炼药之路。
首先，江贺并没有选择什么高级丹药、极品丹方。
且不说，那些丹方丹药，光是材料就极为珍贵。
江贺没有灵力，根本连进行炼制的资格都没有。
他所选择的，全都是初级药物，哪怕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通过各种方法进行炼制。
其次，江贺在低阶炼药方面，拥有独特的优势——
他拥有来自未来的丹方。
在太玄世界里，上古丹方往往价值极低，仅仅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毕竟，由于天地不断衰败，丹方上记载的那些灵药，要么早就已经绝迹，要么已经褪去大部分神妙，功效变化极大。
按图索骥，只会炼出废丹。
来自未来的丹方，则恰恰相反。
在天地更加衰败的未来，炼丹师们不得不挖掘药草中最后的神妙，并借此衍化出种种效果。
放在现在，这些丹方所需求的药草，比未来效果更强，更加神奇。
如果炼废丹药，反而是因为药草太牛逼，药性太强了。
“一代版本一代丹。”
“未来的高阶丹方，放在这个时代，远远发挥不出药材的极限，属于被迫走偏了道路，同样是废品。”
“但是……”
“仅仅是低阶丹方的话，却又有所不同。”
“低阶丹方本来就用不到高阶药材，又经过未来炼丹师一遍遍的改进，对于低阶药材的利用率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效果或许未必更强，但是成本或许能更低——”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未来的丹方，所记载的药草，药性跟现在有极大的差别。”
“我得摸索一阵，才能改造成适应这个时代的丹方。”
不需要压低太多成本。
哪怕只是降低一成，就足以让江贺大赚一笔。
甚至不需要自己炼制，只要改造完毕，证明价值，就可以折价卖给白市。
对于其他人来讲，这或许是杀鸡取卵的行为。
可对于江贺来讲，只要踏足修行之路，区区财富，唾手可得。
江贺这边正在研究新的赚钱方法。
遥远的帝州，倒是出了件大事。
【帝州有女，名曰思兰，长袖善舞，妖媚动人。】
【太子醉之，邀入阁中，日夜笙歌，亦有众多世家贵子，慕其姿色，为博一笑，一掷千金。】
【朝中之人，以为众人乃一时兴，然，半载过去，愈演愈烈。】
【为博美人笑，万里良田，付之一炬。】
【为增美人姿，踏平仙宗，夺宝珠仙衣。】
【朝都混乱，仙宗入邪，与妖魔为伍，祸乱天下，民不聊生。】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以力压之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仅仅因为一名女子，便引发了一场乱世——
世家子们为了在美人面前展现力量，于益州演武，切磋对抗。
美人看到天骄之战，神情平淡，却在战斗余波外泄，引燃村舍良田时，忍俊不禁，一笑百媚。
世家子们看到这一幕，心醉神迷，出手再无顾忌，肆虐山河。
使得益州万里良田付之一炬，死伤无数。
他们并没有在意这些。
因为，美人笑得更开心了。
若是说这件事仅仅涉及凡人，世家子们有意避开了宗门，城池，修士们顶多有些看不过眼。
那么，皇子为了美人，去天火仙宗索要宝珠仙衣，便是彻底寒了天下修士的心。
宝珠仙衣乃天火祖师遗物，仙宗至宝，具有特殊意义。
哪怕皇子出再多金银，也不可能与之交换。
结果，皇子见交易不成，骂了一句给脸不要脸，直接率众踏破仙宗，杀害众多修士，强行夺走了宝物……
这顿操作，令人头皮发麻。
世家子弟高人一等也就罢了，只要少打交道，避世修行，也能混得过去。
人在家中坐，祸也能从天上来？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不少本就立场模糊的仙宗，选择背弃朝廷，与邪修魔门为伍。
其余仙宗也心生不满，对朝廷的吩咐，阳奉阴违。
对于这般情况，朝廷并未怀柔，而是遣世家修士进攻那些入邪的仙宗，杀鸡儆猴。
对其余仙宗同样施以重压，严加看管。
一套操作下来，天下并未平静。
反倒是大部分仙宗与朝廷彻底离心。
“八千余年的时光，足以令血脉世家被傲慢吞没。”
“在这种极端环境成长起来的世家子弟，更是彻底蔑视修士、凡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们本就没将其他修士、凡人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祸女殃国一事，波及甚广，影响甚大。
加上妖祟、邪修的推波助澜。
哪怕是万万里外的荒州，都能听到路人热议此事，酒楼茶馆之内，更是能听到不少人痛骂那祸国之女。
江贺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不是千面妖么！
作为妖祟画皮之女，它本来就是奔着整活搞事去的，自然各种带节奏，引发朝堂混乱。
不过，江贺猜到实情，却没有往朝都写信，揭破千面妖的身份。
他人微言轻，又与朝中之人素未谋面，写再多信也没人会在意。
再者说，千面妖整了这么大活，估计已经被应相盯上，要不了多久，便会被揭破皮囊，狼狈而逃。
“而且……”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由，还是世家与寻常修士的矛盾。”
“千面妖只是导火索，哪怕没了它，以这一代皇子、世家子们的傲慢，也会有别的事端。”
对于这种傲慢，江贺暂时也没有想到太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就像神妙灵兽与普通灵兽，世家子弟与普通人的差距，也是真实存在的。
当他们无论是起点还是成长，都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时候。
或许有少部分人能保持谦逊，傲慢却是无法避免的。
即便江贺修为通天，可以镇压肉体，却也难以抚平人心。
“等等……”
“我为什么一定要抚平人心呢？”
“人心莫测，本就难以掌控。”
“单纯镇压肉体，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合适的路子。”
江贺心中微动，有了些许想法。
不过，他实力尚浅，哪怕鬼灵刀一直在吸收妖祟精血成长，如今也不过一阶实力。
距离前身巅峰，尚有一段距离。
他将想法暂时收起，继续奔走除妖，完善丹方。
然而，千面妖带来的影响，不止于此。
焚毁良田，踏平仙宗，导致朝廷威信急剧下降。
各地仙宗也与朝廷离心离德，哪怕不与邪魔为伍，也大多噤声沉默，不问世事。
例如灵缘宗，便选择封山避世，不与外界交流。
小小先前还让师兄师姐帮忙写信，寄给江贺，现在已经彻底断了联系。
正道沉默，此消彼长之下，自是妖邪频出。
盗匪肆虐、妖祟食人、邪修血祭……
应历八千三百年，竟是有了一副乱世之相！
人们并不知道，按照历史记载，应朝还能延续九千余年，现在属于应朝中期。
许多人兴奋于这种乱象，认为应帝将死，气运衰败，大厦将倾，乱世将临！
有此想法，他们即使并未立即扯旗造反，却也开始暗中积蓄力量，进行拱火。
江贺所“看”到的，便是这般乱世之景。
【乱世已至，民不聊生。】
【有大妖占山为王，蓄小妖走卒；亦有修士落草为寇，聚集盗匪。】
【有邪修袭掠村镇，祭炼法宝，凶名远扬。】
【亦有侠客英杰，行走天下，降妖除魔。】
【你游历多年，常打探消息，斩除妖邪，小有名气。】
【而今乱象四起，你持刀斩妖，名声愈发传扬。】
乱世出英雄，不仅因为混乱是孕育英杰的土壤。
同时，当人们身处朝不保夕的乱世，无力对抗这些天灾人祸，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英雄豪杰。
希望他们能将自己从危难中拯救出来。
如果有人统计，可以很轻易的发现，自从天下越来越混乱，那些侠客英杰的名气，正在直线上升。
譬如江贺。
他前几年一直在斩杀妖邪，收集材料，祭炼鬼灵刀。
哪怕在白市购买丹炉后，他的行动范围缩小到了一州之地，只在荒州除妖。
但是，由于很少与人交际，并且斩杀的大多都是不入流的小妖。
江贺的名气有限，基本只在乡野之人口中流传。
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仙宗隐世，妖邪横行。
只有少部分心怀热枕的修士愿意出门游历，斩妖除魔，救人于水火。
这般情况下，虽然江贺的行动方式，一直没有变过，可名气却逐渐流传开来，成了酒馆茶楼的常客——
一位瞎子武者，凭借一柄鬼灵利刃，行走山野，斩妖除魔。
多少还是有些话题的。
不过，仅此而已。
说到底，瞎子所依仗的，不过是一柄寄宿了鬼祟的神兵利器。
本身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就像为什么大家只讨论修士侠客，难道武者里面就没有侠客了么？
原因很简单，武者与修士、妖祟的差距太大了。
那些敢冒头的武者，大多跟铁拳大侠一样，死在了妖祟嘴里。什么降妖除魔，根本就是送上门的甜点。
因此，虽然瞎子的名气逐渐流传开来，绝大部分人，却并不看好他的未来。
依仗外器，能活到现在，算是运气好。
一旦遭遇大妖、邪修，便会当场陨落。
出于这个原因，瞎子甚至连个名号都没有。
江贺倒不在意这些。
他如往常一样猎杀妖祟，收集材料，修改丹方，效率倒是提高了许多。
半年过去，成功改造出了两种丹方。
【固血丹】、【补气丹】。
这是两种最低级、最常见的丹方，就连普通人也能炼制，拥有类似药性的药草更是多如繁星，遍地都是。
也正因此，这些药草拥有近乎无穷的组合，没多少人有这个时间、精力、成本，对其进行一一测试。
那些出色的丹修，早就去研究效果更强的丹药了。
这也给了江贺操作空间。
他从洛朝带来的、源于一万年后的两种丹方，经过改造后，炼制出来的两种丹药，比当前时代的丹药效果，提升五成。
并且在保证成功率的情况下，成本降低三成。
对低阶丹药来讲，这无疑是巨大的改进！
普通人仅凭这两个丹方，就能在漫长的时光里，经营出一个繁盛且富足的家族。
江贺则毫不犹豫的卖给了白市。
诚然，这两个丹方潜在价值极高。
但是想要挖掘出这份潜在价值，却并不容易——
作为低级丹方，炼制出来的丹药极为廉价，哪怕收益提升了，也必须提高产能才能获得更多玉钱。
也就是说，江贺必须雇佣、或是培训大量丹师，替自己炼丹；必须建造一处药园，大量种植丹药所需的药材。
并且，还需要一个合适的销售渠道。
这一切都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经营。
哪怕江贺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时间。
直接卖给白市，换取一波现钱，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白市经过测试后，倒也给出了一个还算公道的收购价。
八万玉钱。
一个。
江贺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相当惊讶。
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
就算白市明抢，他也顶多记下此仇，喊一句一周目河东，一周目河西，我们下周目见……
哪怕白市不抢，强行压价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支付总计十六万玉钱，哪怕江贺自己拿着丹方去赚，考虑先期投入，百年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白市本质上是一个黑市，能有这么厚道？
当他听到收购员的称呼，才恍然摇头。
“柳少爷。”
原来，白市之所以对他优待。
还是因为世家血脉这层虎皮。
“难怪应朝历史上经历了多次乱世，依旧能屹立不倒，坚持到了九千年后……”
“血脉世家，哪怕再堕落，再冷漠，也只是针对普通修士与凡人。”
“世家之人彼此共同进退，绝不苛待任何一个血脉之人，哪怕如我这般，成了没用的废人，也会给予一个富裕安稳的后半生。”
“如此一来，血脉世家内部，便能联结一心，亲如兄弟，共同应对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三十二血脉世家，掌控着世间最强的力量。”
“纵然邪修、妖祟可以祸乱天下，引发乱世，也终究无法击溃世家修士，更不可能推翻朝廷的统治。”
“直到九千年后，天地衰败，血脉褪去。”
“世家失去了镇压一切的力量，应朝才最终覆灭。”
江贺紧闭双目，嘴角却流露一丝笑意。
埋在心底的想法，迅速开始生根，发芽。
他已然从世家手段里，学到了破局的关键——
阶级矛盾？
血脉差异？
人心难测？
这些都没有任何关系。
要知道，这里是王朝的第四个朝代，是王朝时代的中上游，是一个被超凡所统治的时代。
在超凡时代里，掌控一切的不是资源，不是权衡。
而是力量。
彻彻底底的力量。
三十二世家正是拥有绝对的力量，所以才可以肆意妄为。
哪怕仙宗再不忿，邪修再入邪，也只是引发混乱。
在这混乱时期里，他们顶多暗杀一些世家子弟，并不能动摇世家与朝廷的统治。
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无力抵抗，只能随波逐流的普通百姓。
这种情况下，江贺哪怕掀翻世家统治，只要不是斩尽杀绝，他们总归可以卷土重来。
持有力量者，必将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按照这般规律，江贺的行动方式，已然无比清晰。
他不需要学习洛帝，笼络修士，剿灭世家，建立新朝……
他只需要变强！
只要能够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达到举世无敌，能够以一人之力，抗衡天下修士的地步。
自然而然，无论有什么矛盾，什么想法，什么不服，都会被强行镇压。
就算是最邪恶的妖邪，也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这种和平，或许是虚假的和平。
可对于百姓来讲，再虚假的也是和平。
并且，江贺只要活着，这种和平就会持续下去。
“以力压之，治标不治本。”
“一旦我死了，所有矛盾都会瞬间引爆……”
“那便引爆好了。”
“只要我活的够久，活到洛朝锚点前夕，活到洛帝诞生。”
“自然会有洛帝出来，扫清六合，重建太平。”
“只要治标能治一生，也算治了本？”
十六万玉钱到手，江贺早已等待多时，直接来到白市的灵药坊，兑换了一枚愈气仙丹。
等不及离开白市，租了一处静室，便将仙丹丢入口中。
仙丹入口即化，变成一股热流，滑入小腹，修复着破损的气海。
感受到力量逐渐回归。
江贺做出决定。
“世家镇压天下。”
“我来镇压世家。”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择地而居
【你服用仙丹，修复气海，重获灵机。】
【然，欲踏修行之路，需择本命之法。】
【你所习法门众多，遂决定……】
【A：法天象地、B：征风召雨、C：变化万千、D：妙笔生花、E：另觅他法。】
又到了挑选本命之法的时刻。
对于修士来讲，本命之法便是修行道路。
后续的辅修法门、招式，都必须与本命之法的相性相符，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事倍功半。
对于江贺来讲，本命之法还会影响他铭刻并塑造出来的英灵属性。
“毕竟，英灵从传说中获取力量。”
“那么，英灵在传说里行走的道路，所使用的招式，自然也会在塑造技能、灵武时，占据极大的比重。”
从荣末的炼魔者、到云朝的大梦修士，都遵循了这个规则。
也就是说，江贺不仅是在抉择法门，同时也是在挑选英灵。
“当我本体实力超过英灵，就可以通过英灵附体，变相提升英灵等级。”
“只要我成为仙人，哪怕是最初的斩龙真君，也能借此达到真仙境界。”
“所以，对我来讲，每一个英灵都非常重要。”
从英灵角度思考的话，首先排除掉法天象地、妙笔生花。
这两项神通，分别对应了白狼与画师，没必要重复铭刻。
只会浪费铭刻英灵的机会。
毕竟，顺着时光逆流而上，迟早会走到最初，代表铭刻英灵的数量，其实是存在上限的。
王朝时期，总共有九大王朝。
启、云、墨、应、洛、武、孟、荣、景。
按照一个朝代一个英灵的趋势。
相当于江贺在王朝时期，只剩下了四次铭刻机会，必须好好珍惜与规划才行。
“炼器之法，也可以排除。”
江贺想要学习炼器之法，打造一个炼器英灵，充分利用御灵世界的时光资源、时界资源。
不过，墨朝是炼器盛世，显然比应朝更加适合。
此外，江贺还想学习丹、医妙法，打造一个奶妈型英灵，填补自己英灵池的空白。
可惜，这与他想好的应朝道路并不契合。
若想凭一己之力镇压天下，不仅需要举世无敌的力量，同时也要有极其强大的威慑力。
如此一来，才能震慑群雄，让人惶恐臣服。
否则的话，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另类的“世家”，压制四方，却照样烽烟四起。
“所以，我应该选择偏战斗向的神通……”
“最好是场面大，威慑力强，并且与现有英灵不同的……”
“再有些特殊效果更好。”
江贺沉吟片刻，做出选择。
【征风召雨】
这项神通可以执掌天地之力，施展风、雨、雷等法诀。
成长起来，无论是场面还是威慑力，都是极强的。
而且，这项神通属于法系神通，跟体系白狼、剑系炼魔、群战军神不同，可以扩充技能池。
“不仅如此，征风召雨还可以用来控制天象，使得各地风调雨顺……”
“风、雨、雷、雪等诀，与风刀霜剑这类战斗法诀，契合度也非常之高……”
征风召雨这门神通，江贺在洛朝就已经修到了瓶颈，熟练度极高。
再加上前身留下的基础，重修起来，更是无比快捷。
仅仅一天时间，便完成了引气、淬体、练气，从一个凡人，变成了一阶修士。
不过，征风召雨虽然强大。
修行到高深境界后，可以使用罡风、玄水、神雷等法门，弹指一挥间，令敌人神形俱灭。
前期却较为弱小，只能呼唤一些小风小雨，调控一下天气，种种田什么的。
要想战斗的话，只能依靠法宝，或是辅修法门。
因此，江贺也没有心疼钱，将剩下的十三万玉钱兑换成了丹药、符箓、材料。
这些东西，一部分是辅助修行的资源，一部分是强化术法的道具。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用来强化法宝的材料！
如今重新成为修士，江贺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对鬼灵刀进行强化了——
这才是他渡过前期的保障。
为了完成这一次的强化计划，他甚至没有花钱治愈眼睛与舌头。
毕竟，成为修士之后，无论是说话、还是感知，都可以用灵气、术法进行辅助。
五千玉钱，都能买一大堆修行丹药了。
“等我修为再高一些，可以直接使用变化万千之法，完成自愈，没必要浪费资源。”
采购完毕，江贺用最后的玉钱，租借了一处炼器室。
点燃阴火，拔出鬼灵刀。
‘乔兄，可能会有点痛。’
“来吧！”
【你于白市修行，祭炼鬼刀。】
【仅月余时间，伱便将修为提升至一阶巅峰，鬼灵刀亦彻底蜕变，化作修士法器。】
【资源耗尽，遂离开白市。】
【重回荒州，你于茶楼闲坐，聆听消息，欲闻大事。】
【却闻自己死讯，知众多武者聚于附近，寻鬼灵宝刀。】
江贺来到茶楼，是想探听一下消息，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闻。
例如，妖祟肆虐、邪修出没之类的事情。
如今他修为达到一阶巅峰，配合重塑后的鬼灵刀，就算是面对二阶巅峰的妖祟邪修，也丝毫不惧。
杀怪对象，又多了一些。
结果在茶楼里，听到了自己的“死讯”，一时失笑。
许多人早就不看好他这个瞎子的未来，当他突然消失一个多月，便以为他已经死在了荒郊野岭。
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反倒是迎来了大批武者前来寻宝——
一个瞎子凭借鬼灵刀，都能纵横山野好几年，斩杀诸多妖祟。
这种神兵利器，如果他们被这些武者拿到，岂不是代表了抗衡修士的力量？
哪怕不去外面浪，也能代表荣华与富贵！
“我死后的名气，反倒是比活着的时候更高了。”
江贺笑过之后，又询问其他消息。
虽然鬼灵刀的外形有些变化，可店小二已然认出了他的身份，小心翼翼道。“除了这件事，就只剩下赤云山了——”
“那些人寻找宝刀遗物的时候，发现西边赤云山上的道人已经被屠了个干净，就连道观也被妖怪占据。”
“那妖怪自称赤云大王，要求附近乡民供奉婴孩、处子，不然就大开杀戒。”
“乡民答应了它的要求，它却贪得无厌，不到几日，又要更多。”
“那些乡民被逼的没办法，要么逃到了其他山里，投靠了山寨……要么跑到了镇上，卖身为奴……”
“谁家会需要那么多仆人，大部分都只能沦为乞丐，在街头等死，啧啧……”
小二摇了摇头。
虽然他只是一个店小二，同样身份卑微。
但光是生活在城里，就足以让他超过九成乡民。
城里的城官、捕快，可都是真正的修士，妖祟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袭击城市。
镇里也是一样的道理，有修士庇护，无惧妖祟。
倒是山寨，除却名头最大的几个，大部分都是被武者掌控，遇见妖祟还是一个死字。
“时局竟混乱至此……”
江贺不由皱眉。
这“赤云大王”不敢侵袭镇子，只是肆虐乡村、鱼肉村民，代表实力不强，顶天了也就二阶。
可是，一头二阶妖祟，竟然都能占山为王。
就算荒州临近万妖门，属于朝廷掌控较为薄弱的区域，也太夸张了。
一叶知秋，应朝局势比起一个多月前，恐怕又混乱许多。
“对世家来讲，反正不会影响统治，再混乱也无所谓么……”
江贺轻叹一声，放下银钱，持刀起身。
店小二知道他的身份，猜到他的想法，忍不住开口。
“鬼刀大侠，那赤云大王能屠尽道观，让镇上修士也不愿招惹，据说是二阶大妖！”
“您千万莫要鲁莽行事！”
洛朝天下，纵然不动妖佛是八阶修为，亦不敢暴露身份，只能窃据佛名。
而这应朝天下，二阶就是大妖了么？
江贺失望摆手，迈步走出茶馆。
“无妨，刀已饥渴月余，理当饮血。”
……
离开荒山城，江贺马不停蹄，前往赤云山。
行路速度较之以往，快了不止一筹。
这不仅是因为他施展了神行术法，降低负重，加快了赶路速度。
也因为他施展了天眼术法，哪怕失去眼球、紧闭双眸，外面的情形也能清晰地映入脑海。
赶起路来，倒是相当好用。
至于战斗，他还是更喜欢“心眼”。
或许因为征风召雨之法，本就是掌控天地之法。
他的天人感应状态，获得了极大的加强，范围扩大到了百米方圆。
虽然没有视觉遥远，但是在百米范围内，近乎掌控了一切信息，比肉眼强太多了。
并且，在这个状态下，他对于征风召雨的术法掌控，同样大大提升。
借助这份感知，他隔着十几里地，便嗅到了风中一缕烧焦的气味，加快了脚步。
当他顺着风中气息，越过山林。
映入天眼的，是田野对面，一处破落的山村。
土屋坍塌，草屋燃烧，远远望去，一片狼藉。
江贺心中微沉，迈步越过田野，走进这山村，以心眼视物——
更多的画面，在他心中展开。
鲜血、恐惧、逃窜、绝望……
这片废墟之中，似是还回荡着惨烈的哀嚎，萦绕着怨魂的哭泣。
不过，江贺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错觉。
除却虎妖这种制作伥鬼的需求，绝大部分妖祟食人，会把对方吃的干干净净。
血、骨、气、魂、什么都不会剩。
不过，根据江贺的感知，这坍塌山村里，只有七八处较为浓烈的气味，只占房屋数量的两三成。
也就是说，跟店小二说的一样，可能在妖祟到来前，许多村民就已经逃走了。
留下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站在这废墟之中，江贺忽然开口。
‘乔兄，你觉得此地如何？’
“……惨烈。”
乔桥从刀中现身，环顾四周，微微叹息。
江贺却摇了摇头，望向远处那座青葱大山。
‘我如今重新踏足修行之路，想要修行、炼丹，四处奔波，实在不便。’
‘若是能有一处安稳的修行之地，自是再好不过。’
‘你觉得此地如何？’
乔桥微怔，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再度环顾四方，开口说道。
“山清水秀，灵气充沛，若能在山中修行，当真仙尘之人。”
“不过，山中道观似乎被宵小占据。”
应朝局势与过往不同，愈发混乱。
二阶妖祟便可称大妖，肆虐乡里。
荒州又临近万妖门，他就算斩杀这头赤云大王，一旦离开，还会出现橙云大王、翠云大王……
与其四处救火，干脆在这里修行，种田，炼丹。
这个过程中，不仅能快速提升实力，还能对自己的道路，进行初步的测试——
从赤云山开始，尝试镇压局势，调理风水，让此地恢复平静。
然后，是乡镇、城市、州域……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践行这条路。
江贺遥望赤云山。
‘斩之便可。’
第二百五十五章 泽被一方
“大王叫我~来巡山哩~”
硕大的黄鼠狼人立而起，肩头扛着一面旗帜，晃晃悠悠的走在山道上。
一滴水珠从高空掉下，滴在它身旁的树叶上，溅起少许水花。
它抬头望天，只见数不清的银线自云端滑落，降入凡尘。
山间本就湿气重，又受这绵绵细雨，升起淡淡薄雾。
“轮到我巡山就下雨，也太倒霉了。”
黄鼠狼抱怨了一句，抖了抖雨珠，正打算沿着山路向下，却透过薄雾雨幕，看到了朦胧人影。
谁？
它脑中升起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呼喊。
便见刀光闪过，视野倾斜跌落。
伴随落水之声，血气尚未弥散开来，便被雨幕冲刷干净。
这般情形，在赤云山间接连发生。
片刻过去，一身豹纹的赤云大王，正坐在山顶亭子饮酒赏雨，远远看到一名武者提着长刀，沿着山路走来。
它眉头一皱。
“倒是来了个不长眼的……”
“小的们，随我吃了他！”
“……”
没有半点回声，只有武者刀锋弥散的少许血气。
赤云大王脸色变化，愤怒提起身旁的千钧杵，露出狰狞利齿。
“好好好，我必要活吃了你，为小的们报仇！”
虽说言语狠辣，赤云大王耳通目明，远远看到武者抬起长刀，脚步一踏。
直接震碎亭子，以妖气激发，化作无数暗器，向武者打去。
然而——
亭子刚刚震碎，它还没看到战果，眼前骤然一亮。
遥遥望去，却见山顶上空的雨云骤然亮起，天雷砸落。
武者声音，伴随轰鸣之声传来。
“雷公助我！”
赤云大王没有防备，直接被天雷劈在身上，颤抖发昏，气势萎靡。
这修士不是拿刀的么，怎么用雷法偷袭？！
忒不要脸了！
它强行控制僵硬的身体，释放护体妖气，抵挡敌人的下一道雷法。
然而，千钧杵刚刚放下，迎面便看到武者扑来，挥手便是一刀。
“你特么……”
话音未落，血光四溅。
【你欲潜修，遂入山中，斩赤云群妖。】
【战罢，借雨濯秽，清理妖尸，不修观，反入镇。】
【诉镇中居民，妖已伏诛，招人复修观处。】
【乡人见妖尸，喜极而泣，随伱入山修观，借佣金重修乡里，人气渐复。】
也不知道是赤云大王太水，还是江贺战斗力太强。
一阶巅峰砍二阶妖祟，一套丝滑小连招就给秒了，十成实力只发挥出来了一两成——
他精心准备的【御风身法】、【风雨之刃】、【雷鸣刀法】、【鬼灵附体】……
一大串招式，都没能派上用场。
“伴随战斗经验越来越丰富，招式什么的，很少派上用场……”
“只要不是被实力碾压，基本都能在几招之内，拿下敌人。”
“至于被实力碾压，就是几招之内，被敌人拿下。”
“这也算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吧。”
获得灵力后，江贺再度化身全能选手。
面对被妖祟肆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已经破败不堪的道观，有太多高熟练度的妙法，可以将其恢复。
撒豆成兵、化泥为石、妙笔生花……
就像白市那灯火辉煌的宫阙之城，不需要奴役百姓，使用各类妙法，便能轻易建成一处仙宫般华贵庭院。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反而提着妖尸下山，前往附近的镇子里招揽人手，帮自己修缮道观。
那些被逼无奈，只能逃到镇子里，沦为乞丐的乡民，看到赤云大王的尸体，喜极而泣。
他们跟着江贺回到了山下，并借着修缮道观的机会，赚取到了不少银钱。
这些银钱将成为他们重建乡里的基础。
“凭借妙法，世家修士不需要任何底层百姓，就能轻易做到自给自足。”
“包括粮食……世家修士又不吃那些粗粮，毁坏再多良田也无所谓。”
“这便是世家仙宗漠视百姓，无所谓天下是否混乱的原因。”
其实，在江贺看来，世家、仙宗乃至修士对待凡人的态度，未必全都是坏处。
这代表世家修士等超凡阶级，并没有压榨凡人的必要性。
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讲，奴役并压榨凡人所带来的收益，远没有随手种植几株灵药来得高。
就像赤云山附近的镇上，明明有修士坐镇。
却漠视妖怪在不远处占山为王，肆虐乡里。
只要江贺能够镇压局势。
那么，绝大部分修士的目光，只会聚集在他的身上。
而不是钻空心思，想着如何避开耳目，偷偷害人。
并且，在这种情况下。
江贺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花心思。
他只是待在那里修行，所形成的余荫，便能荫及乡民。
【道观重建，你亦号赤云，居山中修行。】
【为助修行，你欲炼灵丹。】
【然，异草难寻，价值不菲，你遂觅灵种，开辟药园，于观中播种。】
【异草成长，须充沛灵气，日月雨露。】
【你修征风召雨之法，常开坛做法，招来灵雨玉露，供给灵药异草。】
【灵雨绵延，余荫不绝，乡中稻田得其泽被，茁壮成长。】
江贺没有刻意照料山下的乡民。
他只是在培育灵药的时候，多花了一些力气，稍微多招了点灵雨。
并将这些富余的灵雨，播撒在附近的山林、田地之中。
当这些富含灵气、可以被植物吸收的灵雨洒落。
赤云山虽然没有长出多少灵药，却多了许多富含灵气的山珍野味，让山民的收获呈爆炸式增长。
同时，荒州的稻子本来是一年一熟。
赤云山附近的田地，却在灵雨浇灌下，不到三个月，化作了金黄的稻田。
收割下来的稻米，更是无比美味，极为耐饿。
一碗米汤下肚，甚至能感觉到充盈的力量。
竟是化作了灵谷！
哪怕是最低级的灵谷，只有饱腹之效，对于这些一度背井离乡，沦为乞丐的乡民来讲，也是天赐之物了。
不少乡民甚至在田地里抱着稻谷，喜极而泣。
当然，他们也猜到了异常丰收的缘由——
过去多少年，别说三月丰收，只要一年下来没什么天灾人祸，能够风调雨顺，就足以令他们庆祝了。
如今这般丰收，绝对跟那位斩杀了赤云大王的赤云修士，脱不了关系。
一些淳朴的乡民，心中无比感激，便带着稻谷与山中采来的野味，拜访赤云道观。
江贺没有拒绝，收下了这份谢礼。
他看到乡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欢喜，心中感慨。
“我最近一个月才完成突破，不过是一个二阶修士。”
“那偶尔的灵雨，只是我这个二阶修士种植药田时，富余的一些灵雨……”
“只是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资源，便足以让这些人吃饱穿暖。”
“换做执掌王朝气运的世家，绝对能做得更好。”
“可惜了。”
虽然太玄世界是封建社会，却是超凡世界。
凭借修士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然而，在王朝时代的悠久历史里，真正的太平盛世，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
江贺忍不住摇头。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打造什么大同社会、人间仙境、极乐世界……
那太难，太空了。
他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
吃饱、穿暖、和平、安稳。
仅此而已。
在掌握超凡力量的世界，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发展科技、改变规则、提高生产力……
只可惜，除了孟朝时期，他能跟小狐狸一起游山玩水，当一个闲云野鹤的画师，陶冶情操。
其他时候，他很少有清闲的机会。
“罢了，天下未定，何以家为。”
“先做事，再休息。”
乡民离开后，江贺并没有闭关休息。
他反而提高了警惕，点豆成兵，放置了不少侦查手段，在赤云山附近的乡野之间。
“丰收只是一个开始……”
“乱世之中，忽然出现一个桃源仙境般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
“向往？期待？效仿？”
经历过悠久红尘的江贺，可没那么稚嫩与天真。
果不其然，当赤云山附近丰收的消息，通过悠悠之口传播出去。
没过几天，几道身影出现在了乡野之中。
赤云山附近的乡民，对这几道身影非常熟悉——
他们同样是本地乡民，受到赤云大王压迫后，没有逃到镇上，而是躲到附近的山上，投靠了山寨。
山匪聚集的寨子，跟修士坐镇的镇里可不一样。
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哪怕赤云大王被斩杀了，他们依旧只能待在山寨之中。
此时，一些与他们熟悉，较为单纯的乡民，看到他们返回乡里，显得非常开心。
“你们终于回来了！”
也有一些乡民，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是从山寨逃回来的？”
这几人对于乡民们的话语，置若罔闻。
他们观察到田地已经收割了大半，走进村子，看到堆在乡民院里的金黄稻穗，以及乡民们难以压抑的笑容。
心中最后的迟疑，尽皆化作熊熊妒火。
他们从怀中掏出信号弹，果断拉响。
伴随清脆炸响，一位位手持武器，凶神恶煞的山匪，从林间跑出，向乡村冲来！
为首几人更是身轻如燕，显然是强大的武者。
与此同时，这几人同样掏出武器，向昔日同乡砍去。
然而，他们的武器还未落下，动作猛然一滞——
只见一柄长刀从赤云山的方向凌空飞来，插在地上。
同时，一头青面獠牙的厉鬼，身形由浅变深，从刀中走出。
看着这头恐怖厉鬼，无论是乡民，还是山匪，全都吓得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厉鬼则捏了捏拳头，抬手抓住山匪的武器，轻易便捏成了废铁。
“你们本来有选择的……”
他幽幽叹道，挥拳向面前几人砸去。
【乡中田地得灵雨泽被，衍化灵谷，大获丰收。】
【消息传扬，邻人艳羡，山中群匪亦然，望灵谷稻田，生恶心。】
【其知你居于观中，虽不敢冒犯，却欲袭乡民，掠灵谷财物，避于山中，纵你力强，亦难寻之。】
【然，你早有预料，遣画奴豆兵，巡查山野。】
【群匪至，你立于山顶，掷刀降于乡中。】
【刀落鬼出，灭杀群匪。】
【战罢，刀鬼归刃，飞回山中。】
【乡民见此手段，感激涕零，叩首拜服。】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赤云之境
山匪之恶，毋庸多言。
或许他们最初只是因故逃难之人，却在落草为寇后，提起屠刀，挥向更弱的无辜者。
十里八乡，时常能听到山匪劫掠乡村，杀人越货的传闻。
如今山匪袭击赤云乡，若没有刀鬼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乡民们劫后余生，看着鬼刀飞回山中，自是遥遥叩首，感激涕零。
江贺收刀归鞘，以天为眼，遥望乡中情形，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很清楚，这一切并未结束。
诚然，自己灭杀山匪，相当于宣告了主权。
就跟那头豹子精一样，将赤云山附近的乡村，划分成了自己的地盘，足以震慑四周，令山匪盗贼止步。
但是，周围可不是只有山匪。
财帛动人心，当利益达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吸引来相应的目光。
此时，赤云山附近的镇子里，一位锦衣玉带，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坐在宅邸中，惬然品茶。
只是茶水中漂浮的，不是什么名贵茶叶，而是一些稻米。
中年男子抿一口茶，细细咀嚼，感受那扩散至口腔的细微灵气。
片刻过去，放下茶盏。
“如何。”
对面那人开口问道。
锦衣男子微微颌首。
“虽说只是最粗劣的灵谷……”
“可按照你的说法，赤云山上那人只是偶尔洒些灵雨下来，能弄出这般效果，实在令人心惊。”
“不是极品妙法，也得是顶尖的异术。”
“但是游兄，我跟你不一样，只想当个野游之人，这异术对我来讲，没什么大用。”
“……他还有一柄鬼刀，曾为武者之时，便仗之灭妖，如今更是得到强化，品质不俗。”
“事成之后，此刀归你。”
锦衣男子摇了摇头。
“一柄鬼器而已，我屠了好几个地方，炼了不少，不差这一个。”
“……”
真他么贪！
游姓修士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邪修，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些随便杀戮凡人，依靠怨气祭炼的低品质鬼器，能跟那柄鬼刀比？
鬼灵跟鬼灵之间，也有差距的好吧！
那柄鬼刀的鬼灵，品质明显比寻常怨魂高了不止一筹，无比稀有！
赤云山上那人半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武者，就算得了奇遇，成为修士，修为也不可能有多高。
必然是靠着这柄鬼刀，斩杀的赤云大王。
若不是游姓修士忌惮鬼刀之利，早就亲自出手了。
不过，想到那人奇遇得来的灵雨秘法，若被自己拿到，那美好的钱景……
游姓修士忍了忍，心疼道。
“鬼刀归伱，秘法一人一份，事成之后，山下乡民随你处置，我再额外给你两百玉钱。”
“哈哈，游兄大气！”
华服男子顿时眉开眼笑。
两百玉钱啊，自己大半身家就这么砸了进去……
游姓修士心疼不已，补充道。
“不要直接杀了他，一定要逼问出秘法才行。”
“如果拿不到秘法，我可不会给你玉钱。”
“我办事，你放心。”
华服男子一弹手指，竟有阴风刮起，阴魂在指尖环绕，哀嚎不绝。
他得意的演示了一番，又问道。
“对了，你说那人姓柳，可是鹿蜀柳家之人？”
由于血脉世家的存在，所有三十二姓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所有人在招惹之前，都会斟酌一二。
游姓修士闻言，竟是嗤笑一声。
“你可曾见过占山为王，荫庇百姓的世家子？”
华服修士想起世家焚灭一州、踏平仙宗的事情，行事风格让自己这种邪修都自叹弗如，忍不住笑了。
“也对，会这么做的，多是那些得了奇遇，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山匪虽灭，宵小未绝。】
【仅过半月，便有邪修趁月黑风高，隐匿身形，袭掠赤云。】
【然，其未入山中，便遇大雾弥散，遮掩神识，目难视物，陷入迷途。】
【邪修困雾许久，遂恼羞成怒，不再遮掩身形，释鬼旗，放百鬼，欲破迷障。】
【鬼旗刚出，便闻雷声滚滚，有神雷自九霄而降，震鸣八方，破灭百鬼。】
【赤云乡民亦被雷声所慑，于梦中惊醒。】
【望夜空，见雾成云，衍化厉鬼面容，长啸凄号。】
【却有光芒闪烁，似雷公之怒，引电龙翻腾，镇压厉鬼。】
【少顷，厉鬼气绝，雷怒止息。】
【乡民不知真相，以为刀鬼暴走，被赤云镇压，惶恐消去，心神渐安。】
【皆言赤云有仙，呼风唤雨，执掌雷电，镇压凶鬼，收为刀仆。】
趁着夜色，就敢闯进别人的地盘……
江贺佩服这人的勇气。
要知道，武朝时期，初代武帝就曾以城池为阵眼，布下堡垒天幕。
如今来到应朝天下，阵法之道更是神妙尚存。
灵缘宗都能布下护宗迷阵，借此挑选有缘之人。
江贺在赤云山修行，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准备呢？
他早就用白市买来的符箓等材料，以征风召雨神通为基础，在赤云山附近布置了护山法阵。
江贺亲自控制法阵，就算这名邪修已经是三阶修士，并且持有诸多怨鬼法器，也只能饮恨当场。
江贺将他从阵中放出来的时候，他辛苦炼制的鬼器已经全都报废，人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不过，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
这名邪修也依旧死死的盯着江贺，怨气满满。
一名得了奇遇的武者，修行不到半年，修为极低，全靠一柄鬼刀？
他特么连刀都没资格看到！
狗日的游家是怎么搜集情报的！
“谁派你来的？”
江贺口唇不动，用灵气震荡空气，发出声音。
邪修挣扎了一下，艰难开口。
“放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就算我答应了，你信么。”
江贺嘴角扬起，眉宇间却没有多少笑意。
这名邪修抵御阵法时，已经暴露了根脚。
怨鬼法器……
这个时代的邪修，大致可以分为四大流派。
血、鬼、神、意。
其中，血宗与几万年前的血河宗法门有所渊源，以血脉为根基发展而来。
一部分血宗修士，想要破解世家血脉的神妙，抹平世家与普通修士的差距，让所有人都成为血脉修士。
然而，由于天地衰败，就连血脉世家自己都在遗失神妙，这注定是走不通的一条道路。
于是，这一部分血宗修士逐渐改变想法，变成夺取世家血脉，炼制人丹，强化实力。
不过，世家强大，子嗣难杀。
相比较起来，凡人更好处理，并且那些资质优秀的凡人，血脉同样蕴含一丝力量。
于是，绝大部分的血宗进一步堕落……
当初废掉柳承缘的，便是一名血宗邪修，抽掉了他的大部分精血，废掉了气海，仅余一口气，苟延残喘。
如果说血宗是血肉法，那么鬼宗便是阴魂法。
除却法门不同，堕落方式与程度，与血宗颇为相似。
神宗则是神邪法，牧养凡人，铸就阴神。
这三大流派，无论哪一种，都无比邪恶，早就偏离了最初的理念。
只有最后的意宗，是拥有正常妙法的仙宗，因为种种原因，与朝廷分道扬镳，被列为邪宗。
就像不久前被踏破山门，遭了无妄之灾的天火仙宗。
里面不乏昔日的正道宗门。
此时，江贺面前这名邪修，便是一名鬼宗器修。
他所使用的怨鬼法器，不知道屠杀了多少村镇，才炼制而成的——为了提升怨魂的怨气，屠杀之前必然还会进行折磨。
这等邪修，说出一个名字，就能保命……
扪心自问，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哈哈哈……”
邪修已经知道了答案，开口道。
“游家。”
狗日的游家提供假情报，就跟自己一起死吧。
【邪修将死，言与游氏有故，受其雇佣，袭击赤云，掠夺灵雨妙法。】
【游氏者，赤云邻镇之人，曾获奇遇，踏修行之路。】
【散修难行，止步二阶，遂于乡野成家，以镇立业。】
【其人心思狭隘，见妙法便生异心，雇邪修掠之。】
【你欲反击，然，散修亦有交际，临近几镇修士，与其相交甚密。】
【其亦常入城，与城中修士交情不浅。】
【若触之，影响颇多。】
【你决定……】
【A：合纵连横、B：暂且搁置、C：直捣黄龙、D：亲自干涉。】
对于邪修的来历，江贺早有猜测。
如今只是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天地上限提升后，神妙之法也跟王朝末期的功法一样，开始出现品质的差异。”
“征风召雨神通所衍化的灵雨，必然属于最极品的那一档。”
“不过，极品归极品，仙宗世家的传承亦不会逊色多少，起码不会为了区区一门秘法，雇佣邪修袭击。”
“会这么做的，只有散修，而且是不敢自己亲自动手的散修……”
灵雨秘法可以衍化灵谷，种植药田。
作为种田神技，可以产出大量资源。
散修又最缺资源，盯上这门秘法，再正常不过。
不过……
“想学秘法，直接跟我说就是。”
江贺很是失望。
他从不吝啬法门，更不要说，灵雨秘法只是征风召雨的神通衍生，一道用于种田的法诀，不存在杀伤性。
传授给其他人，利远远大于弊。
堂皇大道就在眼前，这位游家修士，偏偏背道而驰，选择一条邪路。
那么，江贺自然也不会客气。
【直捣黄龙】
诚然，直捣黄龙，解决这位游家修士，必然会招惹许多麻烦。
那又如何？
按照江贺所行走的道路，未来将会招惹的麻烦，比现在多得多。
如果邻居都欺负到脸上了，还要束手束脚，未来又如何行走于霸道之上？
更何况，如果真有那么麻烦……
这位游家修士也不至于看到一门灵雨法诀，就眼红至此。
【灭杀邪修后，你离山而行，入游家镇。】
【此前天雷大作，声震百里，游家修士已知战况。】
【然，家业于此，难以逃匿。】
【遂于家中摆酒设宴，静待你至，邀入宴而谈。】
【你似不知其意，应其所邀，就宴饮之。】
【然，虽入宴，任其斟酒致歉，不言语。】
【少顷，临近数镇修士亦至，入宴中，闻其辩解，左右帮衬，助其劝之。】
【言，既无伤，可赔礼，化干戈为玉帛，引为友。】
【因你不语，一人不耐，露愠色，怒而斥之。】
【然，刀芒闪过，众修护体皆破，发丝亦碎。】
【察觉死气，众修愠色立消，喏然难言，坐立不安，纷纷退却，似鸟兽散。】
【游家修士见人去楼空，坐于席上，面若死灰。】
【天色亮，你亦饭饱，问其遗言，后携至菜市口，声传四方。】
【言：觊觎法门，勾结邪修，暗害他人，咎由自取。】
【挥刀斩之。】
江贺没有立即动手，主要是想见识一下，临近几个镇子里的修士、也就是游家修士朋友的成色。
不出所料，令人失望。
他只是一刀破掉了众修士的护体真气，斩落了他们一缕发丝。
结果，这几位侃侃而谈的修士，当场变成了被捏住喉咙的鸭子，直接脸色一黑，闭口不言。
没几分钟，就找借口溜了。
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朋友出头。
“为了游家修士的情分、或暗中许诺的利益，无视其勾结邪修的事情，替其辩解，是谓无义。”
“面对危险又当场退缩，将朋友又抛在了一旁，是谓无情。”
“啧。”
“一丘之貉。”
江贺打算将附近几个镇子也纳入地盘，跟赤云乡一样，提供庇护。
毕竟，一旦游家修士死了，镇子失去了修士庇护。
哪怕没有妖祟出没，要不了多久，也会遭遇山匪袭掠。
与其眼睁睁看着，不如扩充地盘，将“和平桃源”的范围，再次扩大。
这个过程中，自然是避不开镇子里的修士。
江贺想要先看看他们的性情，再决定是否传授灵雨等法诀。
现在不用想了。
以他们的性情，哪怕学会了法诀，也不可能漏一滴灵雨给其他人。
若江贺强硬要求，他们有九成概率搬家跑路，带着法诀逍遥去了。
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给予再多帮助，也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江贺索性亲自上阵——
将游家修士带到菜市口，在众目睽睽下斩杀，一是为了立威。
同时，也是为了宣告。
“今日起，赤云山百里之内，皆为我赤云之境。”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世外桃源
“岂有此理！”
“走了一个赤云大王，又来了一个赤云大人？”
赤云山附近的镇子里，一位老者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神情愤怒，显然气得不轻。
江贺斩杀游家修士也就罢了，偏偏还明目张胆的宣称，赤云山百里之境，皆归他所有，须听其号令……
由于赤云山附近有大河流淌，泽被一方。
百里之内，光是乡镇就有不下十处，村子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可好，一夜过去，全变成了“赤云乡”。
对于凡人来讲，其实只是换个称呼的事情，稍稍议论一两天，发现生活没有太大改变，也就过去了。
可对赤云山附近的修行者来讲，意义却大不相同。
“凡人能有什么价值？”
“这家伙明显是在针对我们这些修士，想要将我们收为手下，建立一方势力！”
厅堂里，一位女修愤慨的说道。
其余几位修士微微颌首，面色不满。
不过，他们不满意的地方，其实并不是【赤云子将百里之地，划分为赤云乡】这件事。
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在做——
世家掌管天下，仙宗分割州域，就连他们这些低阶修士，也可以坐镇一地，建立家族，享受生活。
赤云子的行为，只是更强势、更露骨一点罢了。
不过，如今天下混乱，二阶妖祟都能占山为王。
此地又是荒州，世家力量较弱。
实力足够的情况下，再露骨一点也无所谓。
问题是，赤云子先在游家宴会上震慑他们，又当众斩杀游家修士，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开始划地盘……
划完地盘几天了，既没找他们商量，又没有派人传信。
这是什么意思？
等着他们主动上门跪拜叩首，请赤云大人把自己收下当狗？
“欺人太甚！”
“这赤云子得了一柄法宝、修了一点雷法，真就如此嚣张跋扈！”
年迈修士心中愤慨。
就算是凡人，做工也有工钱，你好歹谈一下薪资待遇啊！
“常坤兄，听说你与荒山城的捕头关系极好，不如……”
一位修士面色狠厉，挥手空斩，意味明确。
然而，其余修士当场沉默，看着这名修士，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这赤云子可是轻松击杀了一个三阶邪修。
为了一点关系，就去招惹这种实力不明的家伙？
就算是亲爹也不会同意啊！
被唤作常坤的修士，轻咳了一声，言简意赅。
“游兄也与荀捕头关系不错。”
这位修士狠厉立消，乖乖坐好。
游家镇的菜市口，血都还没干透呢。
众修士见状，叹了口气。
游家修士尸骨未寒，他们不敢动手，跑去赤云山当狗，又不甘心。
沉默片刻，那位女修站了起来。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我在南边有些旧识，与其在这里受制于人，不如举家搬迁。”
“反正这里也住了几十年，刚好换个地方散散心。”
“各位道友，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迈步走出厅堂，御风而去。
其余修士面面相觑，纷纷在心底下定决心。
“搬！”
【你划百里之地，归赤云之境，曰赤云乡。】
【数镇修士虽不满，慑于伱威，怒不敢言，举家搬迁，远走他乡。】
【混乱之世，以修而安，今修尽去，乡民惶恐。】
【有地痞心生恶念，借此作乱，强夺财物，欺压乡里，亦有山匪闻之，欲下山而行，掳掠乡镇。】
【然，刀鬼入镇，借机作乱者，皆被擒拿。】
【你走遍山林，破山寨、救落难者，亦擒群匪而归。】
【乱世重典，无论地痞山匪，你皆带至镇中菜市口，细列罪状，挥刀斩之。】
【行刑数日，血流成河。】
【乡镇之民，因连日哀嚎，噩梦连连。】
【亦有承受不住者，逃离赤云乡，与外人言，赤色之云，乃血所染。】
各镇修士举家搬迁，并没有超出江贺的预料。
反而变相达成了他的目的。
“如果将赤云乡比作天下……”
“那么，这些拥有神妙之力，可以轻易支配凡人的修士，无疑等同于‘世家’。”
“当他们逃离赤云乡，便代表了‘世家’力量被压制。”
“哪怕他们不离开此地，身服心不服，消极怠工，也区别不大，随之冒出来的，便是邪修、妖祟……”
邪修同样拥有极强的力量，必要时也会组团行动，是寻常人无法抵挡的，恰好对应了这些山匪。
在混乱中诞生的妖祟，也与那些稍微有点乱象，就开始借机作恶的地痞极为相似。
江贺手起刀落，全都砍了。
乱世用重典。
没有了修士的压制——也就是世家的消极怠工。
只有严加惩戒，才能彰显威势，压下更多人随之萌生的恶念。
当然，考虑到误会与错漏的情况。
在罗列罪名的环节，江贺会进行一番质询，确保准确无误，才下手斩杀。
行刑环节也因此持续了好几天。
这个过程里，虽然吓跑了不少乡民，却也成功的压下了即将混乱的局势。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赤云乡的乡民们买菜交流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讲话。
邻里之间和和气气，氛围无比和谐。
不过……
那些搬离赤云乡的修士，以及逃离此地的乡民，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传播了出去。
江贺的名声随之一落千丈。
不久前，还是行走荒州、斩杀妖祟、解决赤云大王的鬼刀大侠。
如今彻底暴露了狼子野心，变成了嗜好杀戮，供养厉鬼的赤邪鬼刀。
江贺听闻了这件事，倒是相当淡定。
这些人的攻击力有待加强。
最好是跟荣末的小源魔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黑人的。
你们这说的都是实话，连掺假都不会啊！
“而且，恶名也不完全是坏处……”
江贺先前作为鬼刀大侠，斩杀了赤云大王，还救济了山下乡民。
结果，不仅山匪跑来袭击乡村，想要打一波秋风。
游家修士也觊觎秘法，雇佣邪修袭击赤云山。
现在可好。
当赤邪鬼刀的名声传扬出去，别说赤云山百里之内——
就算再往外百里，也都看不见半个山匪！
就连邪修路过的时候，都要提高警惕。
生怕被赤云山的邪道前辈发现，当场杀死，用来祭炼他那柄鬼刀。
这种情况下，赤云乡反倒是迎来了和平的发育期。
……
由于江贺的恶名传扬。
除却赤云山下的乡民。
赤云乡内，绝大部分乡民都变得惶恐不安。
尤其是镇里的居民，连续做了好久的噩梦，走过菜市口的时候，都仿佛还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听到那散不去的哀嚎。
在他们心里，赤云山上的那位大人，青面獠牙，狰狞可怕，一天起码得吃十个人心，才能填饱肚腹。
因此，每日惶恐难安。
然而，时间终究会改变一切——
伴随一天一天过去。
他们所恐惧的、所担心的、所害怕的。
一切都没有发生。
行刑过后，那位大人没有多做任何事情，便回到了赤云山上修行，极少外出。
而当他偶尔离开赤云山，走入赤云乡的时候。
不仅没有带来杀孽，反而在其走过之处，有绵绵灵雨，落入田野。
在这绵绵灵雨下，田地里的庄稼获得了滋润，涨势愈发凶猛。
就如赤云山下发生的那样。
不到三个月时间，赤云乡便迎来了一波丰收，金穗遍地，皆为灵谷。
对于这些依靠田地活着的乡民来讲，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惶恐与忧虑，全都被丰收的喜悦压下。
接连数日，赤云乡比过节还热闹，乡间随处可见喜悦的笑脸。
这个过程中，舆论也在悄然变化……
赤云山下的乡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丰收了，对赤云大人充满感激。
因为赤云大人数月前大开杀戒，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放了下来。
杀？为什么不能杀？
杀得好啊！
要知道，赤云大人杀的都是作恶多端的山匪、以及趁火打劫的地痞。
不仅没有动那些良家之人，反而从山寨里救出来了不少……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难道还要替山匪地痞鸣不平，惋惜他们抢的不是自己、杀的不是自己？
赤云大人手段虽然激烈了点，却也是为了震慑宵小。
没看到最近几个月，赤云乡治安状况直线上升，连偷鸡摸狗的小贼都不敢冒头了么？
不仅是山下的乡民，在替江贺辩解。
他清理山寨时救出来的受难者、遭遇地痞欺压的受害者，也都纷纷冒头，与人争论。
赤云乡的乡民们，本来就是被吓破了胆。
如今心情平复下来，大多认可了这些人的说法。
赤云大人虽然杀的多，却都是为恶之人。
嗜杀而不滥杀。
虽然仍有一部分人，对江贺抱有敌意，却也没有坚持多久。
在时间流逝，赤云乡经历几次丰收过后，他们的心态也随之改变，成为了赤云大人的忠实拥簇。
不是他们不怕了。
主要灵谷太香了。
【你清理妖祟，斩杀群匪，震慑宵小，凶名远扬，乡里因得安宁。】
【乡人虽惶恐一时，然，你不出山，仅布雨，久之亦安，欣于灵谷。】
【转瞬三年，你修为精进，药园初成。】
【赤云乡亦成桃源仙境，此间乡民衣食无忧，邻里和睦。】
【且因天下之乱，乡民多于农忙过后，习练武艺，求自保之力，赤云武道渐兴。】
赤云乡不过百里之地，养育的百姓数量有限，还被吓跑了一批。
因此，当稻谷变成一年四熟的灵谷，就连寒冷的冬季也能存活成长后，产出的粮食，当场溢出。
乡民们不仅自己能吃饱饭，还能将多余的灵谷，出售给途径赤云乡的商队，换取物资，生活品质直线上升。
众所周知，穷文富武，吃饱饭才能练武。
当乡民们通过商队，听闻外界乱象，再想到几年前的情形，感觉到不安。
自然开始想着练武的事情。
于是，乡野间，随处可以看到一边种田，一边修炼功法的农夫。
他们正挥着锄头，忽然耍了一套棍招；或是扛着扁担重物，健步如飞……
不过，出于对那位大人的敬畏。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仙尘之人就住在赤云山上。
也没有人敢前往赤云山，恳求那人收自己为徒，寻求仙法。
“可惜了。”
“因为少许敬畏，便失去了求道之心，这种心性并不适合修行。”
江贺站在赤云山上，以天为眼，巡视四方。
赤云乡如今变化极大，对比外面的混乱，简直如同桃源仙境，他当然也相当满意。
哪怕镇压整个天下，不可能跟镇压赤云之地一样简单。
只要能达到这里的一成效果，跟未来的大洛一样，变成和平盛世，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此外，赤云乡的巨大变化，自然瞒不过外界。
虽说远一些的地方，仍然把江贺视为邪道修士，唤作赤邪鬼刀。
但是，赤云乡临近的一些村民镇民，已经逐渐跟上了版本更新。
他们或是通过亲友、或是通过商队、或是亲眼看到了赤云乡民的幸福生活，对赤云乡产生了向往。
哪怕出于对江贺的敬畏，他们没有蜂拥而上，大面积移居。
也开始通过嫁娶、亲友等方式，缓慢向赤云乡移居。
日积月累下来，赤云乡迟早人满为患。
说到底，这只是百里之地，又能容纳多少人呢？
“向往和平、安定的生活，是人之常情。”
“没必要，也不可能去阻止。”
“与其担心赤云乡人满为患，不如根据修为提升，逐步扩充地盘范围……”
但是，这同样存在一个问题。
江贺名声一般，如果扩充地盘，当地修士势必会跟先前一样，举家逃离。
百里之地还好，他一个人也能看顾过来。
可当距离继续拉远，范围将几何倍提升。
就算他实力提升，征风召雨神通的威能变强，也很难看顾到所有的地方。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招揽人手，传授秘法，帮忙照看就行了。”
不过，江贺考虑到自己的名声。
招揽过来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士。
还不如跟洛朝一样，收几个性情不错的徒弟，成长起来也花不了多少年，还能期待一下未来。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可惜了。”
“就没有几个性情坚定，并且向往仙途的弟子么？”
江贺有些想念小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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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取死之道
太玄世界里，有一类玄妙法门，可以窥破面相、气运，甚至窥伺时间长河的一角，窥见过去与未来的情形……
此类法门，名曰【推衍】、【卜卦】。
就像景朝末年的老天师，便极为擅长此类法门。
不过，由于太玄天地逐渐破败，神妙也渐渐遗失，在王朝中后期，这类法门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
哪怕倾尽心血，也不可能推测出准确的未来。
即便是测算凶吉，也很难保证准确率。
因此，这类推衍之法，对于强者来讲，最大的用处是“心血来潮”。
在战斗中，通过冥冥中的预感，提前做出应对，避开生死一击。
当年不动妖佛避开致命伤，成功让自己被活捉，就是这般原理。
如今应朝天下，神妙尚存。
推衍之法，也留存着不少力量。
哪怕只能预测凶吉，正确率也大大上升，并且存有不少相关法门、招式，而不仅仅是一门秘法。
小小拜入的灵缘宗，便是擅长此类法门。
所以，才可以推算弟子的“仙缘”。
所以，才会选择封山避世，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按照原本的历史，灵缘宗是因为推衍到未来的劫难，所以选择封山避劫。”
“直到二十年后，才重新与外界建立联系。”
江贺只在当年修道的时候，学习过一些推衍卜卦的技巧，并没有深入学习过这类法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此类法门没有意义。
虽然太玄世界已经抵达了真正的“未来”，“当下”也已经变成了“过去”。
理论上来讲，只要江贺不去干涉，“未来”只存在一条走向。
对于太玄世界的人来讲，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可以推衍未来走向的神妙之法，似乎失去了意义。
但实际并非如此。
“如果有人能够通过推衍之法，看到未来的清晰画面，那么在他的视角里，未来一定有许多不同的走向，就像一条不断分叉的河流……”
“哪怕我已经锚定了历史，这一点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因为……”
“固定的是人的选择。”
“而不是未来的可能。”
所以，对江贺来讲，推衍之法并没有失去价值——
当他重新走入时光，就像是一滩已经陷入平静的死水，重新泛起波纹。
人们原本固定的选择，也会因为他的变化，出现改变，再次坍缩成无穷的可能。
不过，有价值归有价值。
目前时代的推衍之法，只能大致预测凶吉。
一旦遭遇遮掩天机之法，不仅不能保证准确率，反而会被引入歧途。
远没有御灵世界的历史记录好用。
还不足以让江贺投入其中。
就像现在。
灵缘宗只能推衍到未来会有劫难，选择封山避劫。
江贺却清晰地知道，劫难究竟是什么——
【应历八三九八年，荷月十三。】
【因祸女思兰，诱世家贵子，酒池肉林，荒淫无边。】
【相再难忍，破酒池，犯皇子，剑斩祸女。】
【皇子怒，欲阻不及。】
【祸女将亡，画皮破碎，现妖祟本相，丑陋狰狞，挡利刃，重伤而逃。】
【因皇子所阻，相未能杀之，使其逃离朝都，匿走他乡。】
【此事出，天下惊。】
【艳诱皇子，祸乱天下之女，竟乃妖祟所化。】
【世人耻笑，皇子颜面尽失，怒追妖祟，欲斩其身。】
【然，妖虽重伤，却化千面，融入尘世、仙宗，神出鬼没。】
【皇子为杀之，一路踏城破宗，肆虐万里。】
【众多仙宗损伤惨重，被逼入邪。】
是的，千面妖化身美人，霍乱帝都，不过是开胃菜。
当它的身份被揭破的时候。
才是乱世真正降临的时候。
长袖善舞，游走于世家贵子之间的“美人”，真身不仅不是人族，甚至连狐狸精之类的都不是。
而是一头丑陋狰狞的蜕皮虫妖？
可想而知，画皮破碎的那一刻，皇子遭受了怎样的心灵冲击。
他跟帝都的一众世家贵子，彻底陷入扭曲与愤怒，一路追杀千面妖，势要雪耻。
过程中，凡是千面妖显露过踪迹的地方，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运气好点的，清查一遍也就罢了。
运气差的，直接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逼出一头妖祟。
这还只是世家方面的行动。
另一边的万妖门、邪修宗门，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当场笑死。
他们一边耻笑朝廷，火上浇油，一边趁势出击，想办法接应千面妖。
只要千面妖活着。
那朝廷可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哪怕更换太子，也很难洗去这份羞辱。
一时间，天下彻底乱了套。
绝大部分仙宗都被卷入其中，难以脱身。
只有灵缘宗这种，彻底封山避劫的，才得以置身事外。
他们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就连江贺的赤云乡，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荒州本来就邻近万妖门，当妖祟开始行动，立即便遭遇了冲击。
许多中低阶妖祟跨越荒州边境，袭击城镇，扰乱局势，大肆杀戮。
赤云乡自然也不例外，遭遇了好几拨妖祟的攻击。
幸好江贺经过几年修行，不仅早就恢复了二阶修为，还更进一步，达到了三阶。
配合提前布置好的防御法阵，就算是四阶妖祟，也很难活着走出赤云乡。
至于五阶以上的妖祟邪修，放在万妖门、邪宗里面，也已经算是中坚力量。
在许多小宗门里，都属于长老、宗主这一层次了。
他们忙着接应千面妖，才不会去做扰乱局势这种小事。
因此，在江贺的筹备下，赤云乡的动乱被压制到了极低的程度。
如果不是通过外人之口，许多赤云乡的乡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种情况下，赤云乡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
荒州，荒山城外。
劲装青年挥出最后一棍，化作金光巨柱，彻底将面前妖祟打成肉糜。
然而，他收起齐眉棍，眼中却没有喜色。
虽然妖祟被打死了，但这处城镇已经被摧毁，就连当地修士也被妖祟杀死，尸骨无存。
这称不上什么胜利。
“……”
劲装青年捏动法诀，伴随烈焰升腾，城镇化作一片火海。
他望着那些瞪大双眼，满脸恐惧的尸体，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正沉默时，一只雀鸟自天边掠来，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一张信纸。
【子华兄在城中设宴，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设宴？
在帝都没有吃饱喝足么，跑到外面还要这样？
难道忘记天子的任务了吗？
劲装青年忍不住摇头。
千面妖祟的事情，震惊了整个朝都。
就连垂暮的天子，都羞愤发怒，命令世家之人追击千面妖，势必要将其斩杀。
不过，这妖祟变化万千，混入朝都十年时间，都没有被发现真身。
如今它成功逃出帝都，再想要寻找它的踪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于是，太子带着一部分世家贵子，循着踪迹一路追杀。
另一部分世家之人，则提前跑到万万里外，将前往万妖门的道路彻底封锁，防止它逃出生天。
但是，当世家之人来到荒州等地，却没有完全将心思放在任务上。
他们有的跟城官交好，流连于宴会之中。
有的闯入仙宗，借助调查妖祟的名义，搜刮资源，为自己牟利。
像劲装青年这样，严格遵守任务的人并不多。
劲装青年甚至能想到，如果他去质问，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那妖祟重伤而逃，又被追杀，不可能这么快来到这里……”
“而且，人都已经丢尽了，就算杀了它又能怎么样呢？”
“等太子他们发泄一下，气消了就差不多了……来，吃酒吃酒，今日不醉不归！”
这等家伙，难怪会跟皇子一样，被妖祟画皮所惑。
劲装青年鄙夷的撇了撇嘴。
他不屑与之为伍，以任务为重，准备清理荒州的妖祟邪修。
防止万妖、邪宗趁机接应千面妖。
哪怕这是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他等待火焰燃烧殆尽，向某个方向看去。
“那边是赤云山……”
“听说山中有邪修，喜好杀人，祭炼鬼器，就连守护村镇的正道修士，都被其残忍杀害……”
“被唤作赤邪鬼刀。”
“鬼宗器修么，顺道杀了吧。”
劲装青年御风而行，向赤云山的方向飞去。
只是，荒州境况极差，沿路过去，几乎所有的村镇都人去屋空。
村民们不是遭遇妖祟袭击，尸骨无存，便是逃难到了城里。
在这乱世里，没有多少人敢在城外生活。
看到这般情形，劲装青年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在察觉妖祟气息、停下斩杀时，下手狠辣了许多。
飞行赶路，速度极快。
哪怕途中花费了一些时间，劲装青年也很快抵达了地方。
但是，当他来到赤云山附近，看到乡野间的情形后，不由一怔。
金黄稻穗遍布田地，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乡民们行走在村落、田坎间，有的面带喜色，有的挥舞棍棒，演练武艺，也有的在争吵着什么。
他们的共同点是血气充沛，身形健壮，显然没少食用灵谷。
哪怕在帝州，劲装青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强壮的乡民。
跟如今的荒州比起来，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邪修的地盘？”
劲装青年怔神过后，反而愈发皱眉。
外界犹如人间炼狱，这里似若桃源仙境。
显然不正常！
他不由想起朝廷对于万妖门、以及血、鬼、神等邪宗的记载……
这些妖祟邪修在占领一地后，不仅不会随意杀戮，反而会保护凡人。
不是因为爱护子民，而是如牲畜般圈养起来，定期收割，供上层享用。
只有那些低阶的、没有资格分配资源的邪修，才会整天往外面跑，袭击乡镇，收割凡人。
劲装青年目光森寒。
很显然，这名赤邪鬼刀占领此地。
就是为了牧养凡人，养的健壮无比，再喂给鬼器。
“此为取死之道！”
劲装青年手中长棍浮现，凌空向赤云山砸去。
他今日便要夷平此山！
他动手的那一刻。
赤云山附近的乡民们，听到呼啸之声，抬头望去，似是看到虚幻白虎，甩动铁尾。
见到这一幕，他们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淡定了起来。
“又来了，这个月的第几个？”
“反正有赤云大人在，都可以轻易解决。”
“猜猜这个能坚持多久？”
就在乡民们指指点点的时候。
江贺天眼望去，心中微动。
白虎王家？
第二百五十九章 破妖之宝
白虎王家，应朝三十二世家之一。
所传承的白虎血脉，性属金，善争斗，施展杀伐之法时，可以附带一丝庚金之力，破邪破障，强横无匹。
恰如此时，劲装青年金棍扫过，伴随光芒大作，雾障尽散。
这种显眼的特征，直接暴露了他的根脚。
江贺想到世家安排修士，清理边境的妖祟邪修，试图进行伏击，阻止千面妖逃离……
这名劲装青年的来意，不言而喻。
“是来解决我这个‘邪修’的？”
江贺挑了挑眉。
虽然在那几名散修的添油加醋下，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变成了占山为王的邪修……
但赤云乡的境况却做不得假。
这般繁荣的桃源之景，一看就跟邪修沾不上边。
可是，这名劲装青年看到赤云乡的境况，依旧选择了发动攻击，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两种可能。”
“要么纯粹是过来完成任务、灭杀邪修，完全没将凡人放在眼里，自然对这场景视而不见。”
“要么先入为主，将赤云乡当成了邪修的牧场，我则是牧养凡人的邪修。”
江贺借助天眼，看到劲装青年压抑愤怒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没将凡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愤怒。
很显然，他是后者。
这就很有趣了。
江贺嘴角扬起。
目前这个时代，血脉世家的修士，根据性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天生便觉醒了神妙血脉，作为天之骄子而诞生。
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不需要在意心性、性情，便可以踏足修行之路，注定能够成为强者。
也正因此，他们高高在上，蔑视凡尘，将自身视为众生之上的存在。
自然也不会在意凡人怎么样。
另一类人，起点则稍微低上一些。
他们或是血脉觉醒较晚、或是压根没有觉醒血脉，曾经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过。
虽然这些人大多同样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世家之人，看不起普通修士、凡人。
但在他们内心深处，起码“凡人”还是“人”。
既然同为人族，哪怕表现的再蔑视、冷漠。
看到同类被当成牲畜圈养，自然也会产生一些“不适”、“恶心”之类的情绪。
“这名王家修士所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不适。”
“还有强行压抑的愤怒。”
“也就是说，他跟这些素不相识的凡人，产生了共情。”
“哪怕放在第二类人里，这也是较为珍稀的存在了。”
江贺面带笑容。
身处血脉世家，还能拥有这般性情，只要再稍加打磨，又是一位正道的好苗子。
他刚好正缺人手，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助力？
“不过，得先解除误会才行。”
“唔……四阶修为，白虎血脉，应该挺抗揍。”
“天雷，给我轰！”
【迷阵虽破，雷阵仍存。】
【你控法阵，衍雷池，轰击来者。】
【来者始料未及，遭遇九九天雷，重伤欲逃，被你生擒。】
【其性甚烈，纵被擒，亦不屈，破口骂之。】
【然，你展露柳氏身份，止其言，携其暗行乡里，见乡人生活，又唤刀鬼，述前因后果。】
【促膝长谈后，其彻底信服，因莽撞误会，赔礼谦之。】
解除误会并不困难。
江贺先来了一套电疗，帮对方冷静了一下，再掏出身份证……以柳氏秘法，显化一丝血脉之力。
虽然无比稀薄，却也证明了自己鹿蜀柳氏的身份。
这种秘法，比什么话都管用。
劲装青年立即冷静了下来，不再乱骂。
虽说世家的许多做法，比之邪修也丝毫不差，却不会饲养凡人，用来祭炼鬼器。
世家妙法众多，秘宝无数。
哪怕需要力量，也有太多更好的方法，何须走这旁门左道？
江贺带着劲装青年溜达了一圈，更是彻底证明了这一切都是误会——
对邪修来讲，活人是资源的一种，因此他们庇护百姓，具有极其明确的目的。
就像种植药田，为了收获更多的血气、生魂、怨气……
自然需要一些针对性的手段。
例如压榨寿命、强化血气的食物；特定的、方便激发怨气的规矩……
可江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偶尔播撒一些灵雨。
这种方式，反倒是与邪修撇清了关系。
再加上江贺的谈吐、举止，哪怕闭着眼睛，都给人一种不愠不燥的感觉。
仿佛劲装青年面对的不是一位盲眼修士，而是家族里的年迈老祖。
他不由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自己太过鲁莽，没理清状况，就直接动手。
如果不是柳兄太强，自己就犯下大错了。
不过，他向柳兄道歉的同时，也忍不住说出心中的困惑。
“外界传言，柳兄是嗜好杀戮、炼制鬼兵的邪修……”
“柳兄为何不曾为自己辩解？”
“只要表露身份，这种谣言必然不攻自破。”
江贺失笑摇头。
“世家之名，可比邪修好听？”
劲装青年不由哑然。
十几年前倒还好。
这些年来，由于祸女之事，世家名声一落千丈，哪怕执掌天下，也不可能堵的住悠悠众口。
如今跟邪修比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他沉默片刻，方才开口。
“无论怎么说，柳兄庇护了这么多凡人，却要蒙受恶名，太不公平。”
“我一定会帮柳兄证明清白的。”
“证明清白倒不必了。”
江贺面露笑容，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与些许薄名比起来，我更希望伱能留在这里，帮忙照看赤云乡。”
“……”
留在这里？
劲装青年心中微动，迟疑刹那，却还是摇头拒绝。
“抱歉，柳兄，我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
他跟柳兄不过萍水相逢。
即便再是相谈甚欢，也不可能因为一句邀请，连天子吩咐的任务都抛在一边，选择留在这里当一个隐士。
令他没想到的是，柳兄被自己拒绝后，没有多少气愤，反而笑意更浓。
“是封锁荒州，阻止千面妖祟逃往万妖门么？”
“不必这么麻烦，我有一宝，可以堪破妖祟真身。”
抱歉，今天有些卡文，少了点。
第二百六十章 千面伏诛
【你与王氏之人相谈甚欢，知其乃旁支后裔，曰王普川，因血脉觉醒，得归主脉，受家族供养。】
【其感激家族恩德，勤勤恳恳，不曾懈怠。】
【闻你所邀，虽意动，然任务在身，遂拒之。】
【你不觉失望，取宝镜一面，言可照破虚妄，明鉴真言，愿助其擒妖。】
【王普川大喜，欣而受之，言缉拿妖祟后，必应伱所邀，重归此地。】
【拜谢过后，携镜而走。】
江贺早就知道，千面妖能够从应相剑下逃生。
这就是原本的历史。
又或者说【命运】。
不仅如此，千面妖逃离帝都后，还凭借画皮的千变万化之能，躲过了后续的所有追兵，跑回了万妖门，成功逃出生天。
在天下人面前，狠狠地给了朝廷一耳光，彻底令其颜面尽失。
不过，血脉世家也不是吃素的。
世家之人被羞辱过后，花费几十年时间寻找妙法，成功铸造出了一件法宝。
他们凭借这件法宝，破除了千面妖的画皮之法，将其彻底斩杀。
勉强挽回了一些颜面。
“这便是洛朝时期，那面鉴心明镜的来由……”
“当然，这件事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江贺铸造出一面宝镜，并拿给王普川的时候，蝴蝶已然开始扇动翅膀。
千面妖不可能再逃出升天。
世家之人也不会再寻找这门秘法。
这段历史从源头发生了改变。
江贺做出这种选择，自然不是为了替世家挽回颜面……他们被戏弄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丢人了。
而是为了稳定局势。
千面妖作为乐子妖，从朝廷手中逃脱后，更是彻底变得肆无忌惮。
暗害修士、巧绘画皮、煽动天下，到处搞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先前江贺自身难保就算了，如今留有余力，自然不可能看着千面妖整活。
早就购置材料，准备好了法宝。
如今刚好借给王普川用，让他完成任务。
至于法宝的具体版本……
江贺没有选择自创版的【显相镜】、以及最终版的【照妖镜】，而是原始版本的【鉴心镜】。
照妖镜的效果强归强，消耗材料也更多更昂贵。
对付千面妖的话，原始版本的鉴心镜就足够了。
而且，按照锚点惯性，无论他选择什么版本，最终初代洛帝所拿到的，也都是鉴心镜。
直接掏出最终版的意义不大。
“不过，再怎么说，我铸造的这面鉴心明镜，跟原版也存在一定的不同……”
“效果可能会出现细微的差异。”
“希望不会影响到什么。”
……
荒州，荒山城。
即便鉴心镜拥有破除虚妄、明辨真言、映照本心的能力。
要想在这广袤大地上找到千面妖，也依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最好是通知皇子等人，与他们一同追寻千面妖的踪迹，才能充分发挥宝镜力量，找出妖祟真身。
不过，王普川只是王家旁支，身份不高，与皇子等人并不相熟。
只能率先返回城中，寻找自己的队友——王家的一名嫡系贵子。
通过他的渠道，才能跟皇子搭上线。
当他见到那位王家嫡子，后者刚从宴会出来，美人相伴，左拥右抱，半醉半醒。
“普川，你……你去哪了，连子华兄的珍藏……都错过了……”
“……”
王普川表情冷漠，一掌拍在了嫡子身上。
伴随灵力扩散，嫡子酒意消散，顿时清醒了过来，神情不满。
“你这是作甚？饮酒而不醉酒，不是浪费了子华兄的珍藏？”
“喝酒的事，之后再说。”
王普川将宝镜取出，郑重开口。
“此乃鉴心明镜，是我从赤云山上的柳兄手中借来的，可以辨虚妄、明真言。”
“有了此宝，就不必再劳时费力，围剿妖祟……”
“可以照破它的真身，直接将其斩杀！”
“赤云山？”
嫡子面露不屑。
“我听子华兄说了，那就是一个左道邪修，懒得搭理罢了……”
“就连皇子朝夕相处，都无法看穿的画皮妖法，他随手一面宝镜，就能直接照破？”
“普川，你也太天真了。”
王普川知道对方性情，平静开口。
“柳兄出身鹿蜀柳家，乃嫡系子弟。”
“哦？”
嫡子眼神中的不屑尽去，光芒绽放。
“散落在外的柳氏嫡系……是谁？”
“柳晚晚？柳承风？柳宗元？”
“柳承缘。”
嫡子微微一怔，挠了挠头。
“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什么印象……”
“哦对了，柳承风的兄长好像叫这个名字。”
“罢了，无论怎么说，鹿蜀柳氏之人，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笑。”
“普川，你说此宝可以明辨真言？且让我试上一试！”
三十二血脉世家，同气连枝。
嫡子疑虑尽散，看着面前的宝镜，喜悦的搓了搓手，想要测试一下功效。
王普川也没有拒绝，灵力注入镜中，开口说道。
“此镜释放光芒，可直接破除虚妄幻象，生效范围与使用者的修为有关……”
“我是四阶修为，最多可以照破四阶妖祟。”
“同时，若有人在宝镜之光下说出谎言、心口不一，会导致宝光变色，借此辨别真言……”
嫡子先试着使用幻术，被宝镜轻易照破。
又说出几句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印证了另一项功能。
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即便不为追杀妖祟，这同样是一件极品法宝！”
“不愧是鹿蜀柳氏之人，藏品果然丰富。”
“有此宝在，那头妖祟必定插翅难逃，太好了……”
话音未落，光芒变色。
院子瞬间陷入死寂。
王普川看着面前的嫡子，心念电闪。
明镜鉴心，不是推衍未来，不可能知道妖祟未来的结局……
也就是说，嫡子说了违心之言。
他并不觉得千面妖被杀死，是一件好事？
嘶……
难怪他消极怠工，一天天的除了喝酒就是享乐。
“……”
面对王普川古怪的目光，嫡子讪然一笑。
“额，我与思兰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她是妖祟之身，也很难立即抹去旧情……”
光芒变色。
“……我这人比较重情……”
光芒变色。
“……她逃掉了，丢脸的是皇族，对咱们王家也算有益……”
光芒变色。
王普川看着明镜光芒不断变化色彩，忍不住后退半步，一只手摸向武器。
对千面妖没有感情、不看重情谊、也不是为了家族。
却不希望千面妖被杀，还不断谎话找补……
王普川升起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
难道说，嫡子已经被千面妖收买，暗通妖祟，想要助其逃离，借机谋取利益？
王家嫡子看到王普川的眼神，以及握紧鉴心明镜的手指，张了张嘴。
他面色不断变化，挣扎、杀意、痛苦……
似是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我挺喜欢它的千面妖法，如果能够与其寻欢作乐，一定很有趣。”
“但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真见到了它，还是会动手将其斩杀的。”
“……”
鉴心明镜的光芒，没有出现变化。
王普川默默缩回了摸向武器的手。
千面妖的本体是一头丑陋虫妖，据说皇子看到后，到现在都还在反胃。
你还挺厉害的。
王家嫡子也松了口气，看向鉴心明镜，眼神古怪。
这镜子……
有点邪啊。
“普川，你应该会替我保守秘密吧。”
“……嗯。”
光芒变色。
【鉴心明镜，可辨真心。】
【王普川携镜而归，与嫡子试镜。】
【见此神效，嫡子大喜，遂携镜寻至皇子，演其功，示其效。】
【不曾料，镜光照射，画皮破碎。】
【千面之妖，竟早已暗害世家贵子，以虫奴伪作痕迹，混入队伍，因得无恙。】
【而今身形暴露，再度遁走。】
【众人惊怒，紧追而上。】
【因镜之功，纵妖祟千面千皮，亦被破之，难掩身形，迫而反击。】
【然，其虽妖法玄奇，却遭应相所伤，实力大损。】
【围攻之下，饮恨而亡。】
【千面已死，祸妖伏诛，余威未消。】
【世家皇族恐千面重演，携镜而归，悬于帝宫，映照都城，借此破妖祟真身。】
【世人曰，明镜高悬。】
【月余过去，王普川携重宝，至赤云山。】
事情结束后，王普川跟其他人一起返回帝都。
他因为寻宝之功，受到应帝与家族的赏识，得到了高官厚禄的封赏——
这个时代的朝廷，跟未来天地衰败的孟朝可不一样。
无论是天子、亦或者朝中群臣，都是真正的修士。
他们所领取的俸禄，自然也都是真正的修行资源，一个比一个丰厚，还附带了地位与权利。
基本上，只要能够获得对应的官位，要不了多久，在资源的供给下，也能拥有对应的实力。
王普川曾经也只是世家旁支，面对这般封赏，同样是欣喜若狂。
然而，在狂喜过后，他却陷入了迟疑。
他犹豫了整整七日，才红着眼睛，拒绝了这份封赏。
朝廷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在意太多。
说到底，只是一个幸运儿罢了。
给了他一些资源封赏，便让他带着朝廷的赏赐，前往荒州。
朝廷可没有忘记，解决千面妖、如今还悬在帝都上空的鉴心明镜，来自赤云山上的那位柳氏族人。
对于世家之人，朝廷还是相当大方的。
“所以说，你为了遵守约定，放弃了朝廷的官位？”
江贺拿起朝廷赠予的灵丹，丢进口中。
伴随酥痒的感觉传来，光芒逐渐照亮黑暗。
他睁开眼皮，不再是两处空洞，而是一对明亮的眼眸。
也不需要用灵气震荡空气，便可以真正的开口说话。
他久违的笑道。
“我记得朝廷的一些官位，没有硬性要求……”
“哪怕带着官身，也可以行走天下，游山玩水才对。”
“你为何不承下官位，再过来帮我？”
“在其位，谋其职。”
“即便是再小的职位，也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我没办法抛下不管……”
“而且，我既然答应了柳兄，要帮你照看乡里，自然也要全心全意，不可分心。”
王普川平静开口。
许多族人认为他太过迂腐，不懂变通。
但他却觉得，这是他的道路。
如果连这都没办法坚持，即便身居官位，那也不再是他了。
不过，王普川正说着，却看到江贺拿起一条黑色丝带，挡在眼前，系住双目。
他微微一怔，困惑道。
“柳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贺打趣道。
“你太耀眼了，我得遮一下才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缚目之心
江贺这般说笑，是出于对王普川的欣赏。
他仅因一句约定，便放弃高官厚禄，跑来陪自己“归隐山林”，当真是一诺千金。
至于蒙眼丝巾，自然另有他用——
洛朝时期，耀世白狼成功留下不朽传说，化作惊世英灵。
然而，白狼在二觉的时候，却没有获得新的灵武，跟其他惊世英灵比起来，相当于缺少了一丝力量。
这件事令江贺耿耿于怀。
明明传说度足够，却因为少刷了一点名气，少了一件灵武，这损失实在太大了。
如今来到应朝，江贺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灵武衍化并不困难，只要名气足够，不仅是贴身之物，哪怕是一座城、一座山、一间屋、一棵树，都能化作灵武……”
“白狼二觉的时间段，我忙着带徒弟、研究照妖秘法。”
“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如果我稍加注意，塑造灵武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甚至可以预判未来可能出现的灵武，并通过一些手段，影响灵武的能力与倾向！”
譬如现在。
江贺的第一件灵武，多半是【鬼灵刀】。
而且，作为刀中鬼灵的乔桥，生前也曾是一地大侠，名噪一时。
若是他后续成长起来，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指不定能成为“英灵”、“灵武”双属性的特殊存在。
江贺对此颇为期待。
除此之外的第二件灵武，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只要江贺有想法，作为破解画皮妖法、解决了千面祸妖的【鉴心明镜】，绝对可以成为他的第二件灵武。
“但是，耀世白狼已经有了【照妖之镜】，还能够通过惊世之姿，展现出更强大的威能……”
“再来一面功效相似的【鉴心明镜】，收益太低了。”
江贺并不想要这个灵武，所以刻意淡化了这方面的影响——
他拿出鉴心明镜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这是由自己亲手打造。
王普川、乃至世家朝廷，都以为这面宝镜是他偶然所得。
这极大削弱了江贺与法宝之间的联系。
光是这样还不够。
江贺还有第二招。
【替换】
在相近时间段里，拿出一个更具有话题性、更值得说道的事物，替代掉鉴心明镜的影响力。
【蒙眼巾】
“我曾经双目被挖、眼窝空洞，却没有遮掩过这份残疾。”
“反倒是在恢复光明后，选择遮住双眼……”
“这是为什么呢？”
嗯，真实原因是，这条黑丝是江贺炼制出来的法宝。
蒙在眼前，会彻底封印视觉，并借此提升其他方面的感知。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提升对于天地之力的感知，强化【征风召雨】的修行速度与效果。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解除封印。
届时，它不再遮掩视野，而是会强化视觉，细致入微。
本质上是一件专属装备。
但是，江贺并不会说出它的效果，打算引导其他人自由发挥。
“如此一来，它是否能够成为灵武，又会有怎样的效果呢？”
“真好奇啊。”
……
“乔兄，柳兄以前也是这样遮住双眼的么？”
王普川自然不会把江贺说笑当真。
却也因此对这一条蒙眼巾产生了好奇。
柳兄失明多年，为何恢复双目后，却选择封印了自己的视觉？
嗯，王普川作为四阶修士，不用亲手测试，也能分辨凡物与法宝之间的区别。
知道这不是一块黑布那么简单。
于是，他找到刀鬼，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乔兄与柳兄相识已久，一定知道答案。
“当然没有，承缘曾经遭遇劫难，内心却没有屈服，而是将其当成了一份磨砺……”
“自然从未遮眼。”
江贺邀请乔桥入刀，并未将他当成工具，而是同伴。
自然也不会束缚他的行动。
此时，乔桥正在山中演练刀诀，磨练技艺。
他听到王普川的话，明白其心中的困惑，停下动作，淡笑道。
“你不明白，承缘为何恢复双目，却又自行封印。”
“那我问你。”
“就算恢复目力，又能看到什么？”
看这山间红霞、看这世外桃源……
这些都是令人心醉的美景啊！
王普川正欲回答，却忽然停了下来。
诚然，这赤云乡景色优美，似世外桃源。
可是，再往远处一些呢？
虽然他带回去的鉴心明镜，照破了千面祸妖的真身，令其伏诛，并因此得到了朝廷的封赏。
但是荒州等地的局势并没有因此得到好转。
妖祟、邪修依旧肆虐乡里，横行无忌。
朝廷城官依旧沉迷于享乐，不问世事。
他一路走来所看到的，还是山河破碎，人如草芥、命若微尘的场景。
就算恢复了双眼，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我懂了。”
王普川叹息道。
【普川重诺，随你看顾乡里。】
【其修达四阶，配合法阵，坐镇一方，妖祟难侵。】
【赤云之地因得扩张，成广袤桃源。】
【荒民闻桃源之名，寻觅而来，恳求庇护，普川皆应，后观其行。】
【凡勤劳开垦者，予以帮助，懒惰窃者逐，亦常出手，抵御妖祟，桃源愈兴。】
【乡人敬其德行，日愈恭。】
【友人远道而来，见桃源之景，闻乡人称赞，亦赞其心。】
【然，普川言：受人邀，居此位，乃尽责，难当此赞。】
【友人异，普川又言：纵有善念，若非应邀，亦难实现。】
【且己应邀而至，见此桃源，亦心满意足。】
【虽有心，仅一地之心。】
【然，赤云者，不限于念，履于足下，建桃源之境。】
【且其桃源虽成，亦未心满意足，不忍见世人之苦，不愿见妖邪横行，然力有未逮，遂以巾缚目，借此勉之，日夜苦修。】
【望有朝一日，兼济天下。】
【其人可得此赞。】
【赤云之名，毁誉参半，却于普川之口，似若圣人。】
【友人惑之，遂拜访，促膝长谈后，叹而服之，再无困惑。】
【其言：赤云者，心怀天下，兼济苍生，常人难及。】
【己虽一地之心，若能追随左右，亦可心满意足。】
【遂留桃源之境，与普川共事之。】
【世人云：济世之善，缚目之心。】
思考怎么写出味道，所以卡了很久……晚饭变夜宵，抱歉！
第二百六十二章
江贺坐镇赤云山中，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本来是打算引导他人自由发挥，为蒙眼巾补充背景与传说……
却没想到王普川等人的脑补功力这么深厚，不仅给蒙眼巾增添了一波传说背景，还顺势拉高了他的人设。
什么心怀天下，兼济苍生。
什么济世之善，缚目之心。
“全让他们给懂完了。”
诚然，这份人设目前来看，太过空大、过于吹嘘。
只有蒙受江贺庇荫的赤云乡人，对于王普川等人的话语非常赞同。
再往外一些，荒州大部分地区的修士，则对此嗤之以鼻。
区区一个正邪未明的低阶修士，也配吹什么心怀天下、兼济苍生？
太可笑了吧！
至于那些距离荒州稍远一些的州域，许多人连赤云是谁都不知道，更不会在意什么吹捧。
江贺并没有因此失望。
传说度……
尤其是乱世当中的传说度，不可能完全是吹出来的。
他如今实力尚浅，名声没能传扬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算名号吹得再响亮，如果没有实绩支撑，一旦某天忽然夭折，这些名声也都会瞬间散去。
“反而言之。”
“只要我成长起来，达到了应有的高度，完成了相应的事件……”
“这些微末之时的赞誉，将化作隐形加成，将传说推得更高。”
跟随波逐流，在其他人的推举下，铸造传说的人物比起来。
那些一开始就带着理想与抱负，一点点走上巅峰，缔造传说的人物，显然更加励志，也更具有传说性。
当然，这份赞誉也不是只代表了未来。
虽说许多散修、或宗门修士，对于世家子弟的赞誉嗤之以鼻。
但是，王普川修行到如今的境界，也不是孤家寡人，而是拥有自己的交际圈，有那么几位意气相投的朋友。
这些朋友知道王普川的品性，听说他对一个人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心生好奇，赶来围观。
然后……
全部被江贺捕获，一个都没能走脱。
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王普川的品性摆在这里。
他所认可的朋友，不说有多圣人，起码性情不会太差。
哪怕有一些缺陷，也无伤大雅。
毕竟，人无完人，没有谁天生就是完美的。
即便江贺自己，也是经历了漫长红尘，才确定了自身的道路，塑造出了这么一颗赤诚道心。
王普川也一样。
他在赤云乡修行一段时间后，也得到了成长，莽撞的性格改善了不少。
他不再完全根据一些传闻、或是初见的印象，鲁莽的做出判断，给人贴上标签。
面对许多情况，尤其是涉及生死之事时，判断会更加谨慎。
哪怕是逃到赤云乡的山匪盗贼，他也没有拒之门外，而是收留到赤云乡，观察其品性言行。
最后，再根据自身判断作出决定。
他的这些变化，令许多朋友都刮目相看。
王普川能够做出改变。
江贺所邀请的那些友人，自然也都拥有相应的品质。
他们一边协助镇守乡里、抗击妖邪，一边在修行之余，三省吾身，交流变化，生活无比充实。
赤云乡也得益于此，范围一再提升。
短短一两年过去，竟是占据了荒州近十分之一的地界！
在散修逃匿、仙宗龟缩、城官不问事的乱世之中，显得如此特立独行。
而荒州由于妖邪肆虐，往日可以坐镇一方的散修，也变得自身难保。
要么住进了城里，受到朝廷城官庇护。
要么干脆举家搬迁，逃往世家掌控力更强的州域。
哪怕低人一等，也好过被妖祟吞吃、被邪修虐杀。
乡野百姓没了庇护，也只能跟着一起逃匿。
他们不像修士家族，可以随意搬迁，大多以田为生，走得了人，走不了地。
如果逃进城里，没有多少钱维持生活，一旦口粮耗尽，只能沦为乞丐。
一般情况下，他们为了活着，就算沦为乞丐，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赤云乡的出现，却给了他们第二个选择。
修士、田地、灵雨……
不少百姓是被迫逃来的，却在进入赤云乡后的短短月余时间，被这片土地所征服。
他们忘记了故乡，开垦着农田，播种着灵谷。
彻底将这里视作了新的家园。
当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时间。
荒州出现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景色——
赤云乡外，除却修士聚集的城市，乡野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昔日的良田也被杂草掩埋，再也看不到半点人气。
赤云乡内，整齐的稻田遍布乡野，人们耕种、修文、习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而又平静。
这种天差地别般的景象，也为赤云乡带来了第二个、同时也是许多人都认可的称呼。
【桃源】
伴随桃源乡之名传扬，一些临近州域的百姓，也在妖邪影响下，开始往这里迁徙。
王普川昔日对于江贺的称赞，也在一点点传播开来。
相应的……
树大招风。
一些目光也随之而来。
……
塞州，黑角山。一头身披甲胃，头生黑角，棕毛如瀑的牛头大将坐在席上，大口的吞吃烤肉，连骨头一并咬碎，吞入腹中。
它举起大鼎，将腥红酒水一口饮尽，擦了擦嘴。
“真有很多吃灵谷长大的、血气旺盛的人族？”
“是的，大王！”
一头半人黑熊叩首说道，棕黑毛脸竟也挤出了几分谄媚。
“很多小妖都知道，有一个叫赤云的修士，招揽了一群手下，在荒州占了个山头，称起了大王。”
“他经常在自己的地盘呼唤灵雨，滋润了许多土地，引去了不少人族。”
“这些人都是吃灵谷长大的，哪怕是凡人，也肥的流油，血气旺盛……嘶溜。”
黑熊妖吸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可惜那厮太强，还擅长阵法，将地盘护的极好。”
“许多小妖想进去偷吃两口，都被发现灭杀。”
“只有大王您亲自动手，才能将他拿下，把那些肥嫩人族全都抓来……”
牛头大将目光明亮。
万妖门，名门实国，占据了整整七个州域。
万妖之主将州域分割开来，让妖王们各自统领一个州域，定期上贡孝敬，维持血食。
妖王们也如法炮制，安排手下妖祟，各自占据一地，放牧人族，提供血食。
牛头大将便以黑角为名，占了这个山头。
以它的地位，养牧人族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亲自动手。
安排小妖行动，每隔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有新鲜的血食奉上，哪怕扣掉上缴的部分，也足够它享用了。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除了千面妖王这种单纯找乐子的。
其它五阶以上的大妖，很少离开当地，前往朝廷的地盘狩猎——
明明躺着就有血食奉上，为什么跑去外面狩猎？
更何况，外界的血食有什么好的？
吃不饱、穿不暖，肉又柴又涩，吃进嘴里都嫌硌得慌。
远不如自家养殖的血食，用精料饲养，血气充沛，平时还能督促他们练武，提高肉质。
就算有什么特殊爱好，也能进行培育。
保证可以在最嫩的时候吞吃下肚。
这不比冒着被修士围剿的风险，猎杀一些低品质血食要好得多？
现在却不一样。
牛头大将听到【灵谷】两个字，就忍不住怦然心动。
术业有专攻，妖祟如果擅长哺育众生、养育万物的话，它们就不是妖兽，而是灵兽了。
因此，就算妖祟用精料饲养，也只是相对精品的饲料。
灵谷这一类极品饲料，就算偶尔获得，所饲养出来的极品血食，也都上贡给了妖王们。
不是牛头大将这样的五阶大妖，有资格享用的。
如今，这头黑熊精告诉它，就在隔壁的荒州，竟然遍地都是用灵谷饲养出来的人族血食？
而且，这些血食还习过武、在幸福的状态里成长？
“嘶溜。”
极品啊！
为了这些极品血食，就算冒一点小小的风险，又如何呢？
牛头大将擦了下口水，开口问道。
“你说那厮极强，究竟有多强？”
“回禀大王，先前去荒州接应千面大王的几位四阶大妖，都死在了赤云的手上。”
牛头大将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能够占据一地，饲养那么多极品血食，就算没有五阶实力，也相差不远。
而且，黑熊妖说对方很擅长阵法。
主动跑到阵道修士的地盘，是相当找死的行为……
牛头大将沉吟刹那，闷声开口。
“去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几位大王，邀请它们过来商谈大事！”
“是！”
……
荒州，桃源乡。
王普川坐在书桌前，安静的翻阅案例。
即便是桃源之乡，伴随人口增多，也逐渐出现争执与矛盾。
“同乡人”与“异乡人”之间、“老乡民”与“新乡民”之间……
许多情况下，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引发了极大的矛盾。
王普川作为乡民信赖的修士，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现在还好，未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我得抽时间找几名助手，帮忙处理这些纷争……”
王普川正想着，忽的哑然失笑。
听起来为何这么像挑选官吏？
自己拒绝了朝廷封赏的官位，结果跑来跟柳兄一起当了个没有俸禄的“野官”？
“说起来，如果桃源乡继续扩张下去，仅凭我们几个修士，是不可能管得过来的，必须挑选官吏才行。”
“柳兄却从未提过此事……”
“我得找时间跟他聊聊。”
王普川正思索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迅速起身，离开房屋，腾空而去，落在了田野之中。
此时正值农忙时期，乡民正田里忙碌。
一位劲装负剑，蓑衣斗笠，侠客打扮的青年，则站在田坎上，怔怔看着这幅和睦的场景。
王普川看出这位是修士，开口道。
“见过道友，在下王普川，敢问尊姓大名。”
“柳小小。”
柳家之人？
王普川正疑惑时，却见对方忽然向一旁看去，展露笑容。
伴随清风拂过，那人踏空而至。
“哑巴，我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祸临头
昆州，灵缘宗。
白衣老者坐在山顶，望向笼罩山峰的云雾，手中卦盘转动，衍化出一个个卦象。
凶、吉、大凶、大吉……
他看着这些复杂的结果，忍不住叹了口气。
“究竟是凶，还是吉呢？”
十余年前，他推衍到世间大劫，唯有封山避世，方能化解劫难。
他按照卦象行动，灵缘宗便得到了安宁。
接下来，只需要等到劫难结束，再重新开山入世——
一切本该如此。
然而，卦象在几年前出现了变故。
千面生机骤然断裂，怒凤也得到了安抚，本该延续许多年的劫难提前结束。
这逢凶化吉的卦象，彻底打乱了灵缘宗主的布置。
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推衍，寻觅一条安全的未来。
然而，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改变过后的卦象，就像来到了一片崭新的海域，表面风平浪静，下面却可能潜藏无穷暗流的。
就像这天地大势，看似逢凶化吉，实则凶机暗藏。
这凶机可比千面之灾要恐怖多了，似有灭世之景！
然而，这大凶之景，却似乎又隐藏着远超凶机的大吉之象，存在逢凶化吉的可能……
吉吉吉、凶凶凶！
诸般卦象混淆在一起，形成了无比混乱的未来。
面对这种未来，灵缘宗主苦苦推衍，也难以做出决断，只能将宗门开山入世的时间，向后推延——
只有一人例外。
“小小……”
不久前，她修行推衍之法的时候，在亲近之人的身上，看到了大凶之象。
她坐立不安，想要强闯迷阵，离开山门，去寻找并帮助亲人。
灵缘宗主本来是打算阻止的。
因为他也推衍了一下，发现凶象只是表面，那人有极大概率逢凶化吉，并借此获利。
结果因为小小的话语，改变了想法。
“无论凶吉，既然出现了这种卦象，便代表他将会遭遇极大的危险……”
“我明明知晓危险的到来，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呢？”
“无论危险是什么、结果又如何，我都要与他一起面对！”
“……”
令灵缘宗主改变想法的，并不是话语的内容。
而是他发现，当他听到小小的决定后，卦象变了。
并非是未来发生改变，而是他眼前的迷雾消散了一些，推衍到的信息量也因此变得更多。
灭世大凶的背后，显露出了更多的大吉之景。
于是，他打开迷阵，放小小离开了宗门。
哪怕小小离开后，灵缘宗主的心情也久久未能平静。
“未来或有大劫，小小便是那应劫之人么……”
“还是说……是她的那位亲人？”
【应历八四零二年，兰月初七。】
【小小艺成而归，修达三阶，可测凶吉，衍未来。】
【其言大凶将至，祸到临头，欲助你抵御祸事，化险为夷。】
【你得此消息，遂暗中探查，寻觅敌踪。】
【耗费数日时间，察觉塞州妖祟异动，顿明缘由，多是树大招风，引群妖而至。】
【你虽明了凶况，然，敌情未明，桃源难动。】
【遂决定……】
【A：率众撤离、B：巩固防御、C：抢占先机、D：亲自干涉。】
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十四年时光。
小小从一名黑瘦的小乞丐，变成了朝气蓬勃的青年修士。
似乎是因为年幼时对侠客的憧憬，她并未羽衣罗裙，而是劲装负剑，一副侠客打扮。
若不开口说话，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少侠。
不过，虽然变化极大，她却从未忘记过去的一幕幕场景，看到哑巴的时候，心中忽然安宁——
灵缘宗作为世外仙宗，不仅灵气缥缈，门内的师父师兄，也都对她极好，颇多照顾。
可是，只有在哑巴身边，她才有那种……家的感觉。
光是看着他的面孔，她就有无数话语想要倾诉。
从师兄到师姐、从山顶到山脚、从宗门到此地、从离别到重逢……
然而，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没有叙旧，直接说明了来意。
“哑巴，我在宗门推衍到了大凶的卦象……或许有人想害伱！”
“……”
江贺恍然大悟。
难怪灵缘宗封山避世，连信件都拒收了，小小却能回来找自己……
原来是测到大凶卦象，赶过来报信的。
这确实是极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只是一个卦象，并没有更多详细内容。
但是，【大凶】本身就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凶为灾祸，能细分为天灾人祸。
江贺知晓历史，知道近几年荒州不会有大灾。
排除掉这一点，那么就只剩下了人祸。
江贺修行这么多年，修为已经达到了三阶巅峰，既有阵法依仗，还有王普川这些四阶修士作为助力。
就算是五阶修士过来，也没办法轻易将他拿下。
也就是说，能够形成大凶的人祸，起码也得是五阶及以上的敌人才行。
这种修为的敌人并不多，范围大幅缩小，限定在了几大势力上。
再排除掉目前关系友好的朝廷。
敌人就只剩下了万妖门、邪宗。
再根据距离的远近，判断两者的威胁值。
江贺很快把目光放在了塞州。
“塞州是万妖门的地盘，恰好就在荒州边上。”
“如果有强敌来袭，十有八九是来自万妖门的妖祟。”
“毕竟，是我将鉴心明镜送给了朝廷，断了千面妖的生路，如果万妖门知道这一点，想要找我报仇，再正常不过……”
如果是这个原因，江贺不会犹豫，果断带人开润。
千面妖全盛时期可是七阶妖祟，又狠狠地打击了朝廷的颜面，在万妖门的地位非同寻常。
如果有妖祟要为它报仇，实力多半奔着七阶去了。
以江贺目前的修为，对上七阶妖祟，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再爆种也没用。
不过，世家朝廷堕落归堕落，却并不弱小，仍旧是世间最强大的势力。
除了千面妖这种天生特异的，寻常妖祟不可能潜入朝廷，也不可能得知江贺的事情。
毕竟，就连世家内部人士，都只知道是柳家拿出了这面宝镜。
真正知道江贺赠宝的人并不多。
因此，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如果不是来报仇的……
那么，多半就是盯上了这里的乡民百姓。
这是桃源乡唯一能够吸引妖祟、邪修的地方了。
“如果只是盯上乡民，这件事未必没办法解决……”
江贺并不想望风而逃。
修士离开简单，乡民离开困难。
哪怕他只是换个地盘，也起码会有三成以上的乡民，失散在离开的路上。
在这乱世之中，失散便等于死亡。
所以，战略撤退是最后的选择。
于是，为了确定敌人的来历与想法。
江贺道别小小他们，独自离开桃源乡，前往塞州探查情报。
至于探查的方式……
【变化万千】
却见江贺摇身一变，化作一头身穿铠甲，手持千钧之杵的豹子精。
赫然便是那头被他斩杀的“赤云大王”。
无论是妖气、亦或者神态，都丝毫不差！
“说到底，我也当过好多年的灵兽……”
“再配合我对妖祟的了解，伪装成妖兽，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其它妖祟看见扛着千钧杵的豹子精，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江贺没花多少力气，便从妖祟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五阶的黑角大王，召集六个同阶大妖，想要攻破桃源，分食乡民么……”
江贺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却见他书信一封，使其化作纸鹤，向桃源乡飞去。
自己则扛着千钧杵，往黑角山赶去。
“黑角大王，我来投奔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