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肆拾叁:不凑巧的谬误
十二个人都已经就位,围绕着审判台的周围站立,只不过脸色各不相同。
就比如八号,紧咬下嘴唇,脸色苍白,头不断地四处转动,冷汗从额间沁出,让人害怕他下一秒钟会因为贫血倒下。
四号则是不耐烦地蹙眉,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估计刚才的一番寻找应该没什么收获。
这场杀人线索的收集者也没贸然行动,就比如谢尔顿,他仅轻捏下巴,时不时地轻轻点头,仿佛在印证自己线索是否能够搭上自己的猜想。
佩曼也和谢尔顿差不了多少,她不仅仅作为这场闹剧的参与者之一,她现在还必须将其他人稳定下来,毕竟她是值梦司的司长。
休斯顿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唇角微弯,双眼上挑,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摆子,右脚还在那里抖。
现在,谢尔顿不明白的是,这些线索貌似并不能完全指明杀人者的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
“各位,能不能快一点啊?”休斯顿歪头,语气中带着点点嘲弄,“要是不首先进行一个'指控'的话,打不开局面......”
八号倒抽一口凉气,对“指控”这个词感到惊恐万分:“我......不是我!我不想死,也不想陪着你们......”
“闭嘴!”休斯顿神经质地低吼,成功地把要哭出来的八号叫停,“我相信,你这种人应该很有成为嫌疑人的潜质——”
“请不要胡说八道了,这位先生。”谢尔顿没有丝毫波澜地说道,“我相信你也不想提前退场——”
“——哦?”休斯顿立马接住话头,声音一下子由疯狂变为极致的冷静。
旋即,他伸出手来:“那么......请给出你的第一个指控,我洗耳恭听。”
这就是赤裸裸的驱赶!
佩曼只得在心里暗骂,无法上前为他辩驳,因为她自己也非常想听谢尔顿的看法。每个人都希望打开局面,让话匣子打开。
“我无法给出具体的指控,很抱歉。”谢尔顿说,“但我能给大家梳理一下案发的过程以及一些值得大家思考的线索,若是大家想到什么可能的证据,请不必吝啬言辞。”
“嗯,”佩曼笑着点点头,接着转向不远处的十一号,尝试安慰,“我们一定会为二号讨个公道,没事的。”
此时的十一号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她紧抿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微微点头,她栗色的头发此时显得更加油亮,在苍白的灯光之下泛出淡淡的亮棕色光斑。
“我们可以看到尸体是倒挂在餐厅吊灯上,并且心口的伤势表明二号是因为这柄小刀而被刺死的,再根据其深度......”
“哦,对了,”巴巴托斯的声音重新出现,“你们想到的线索会自动呈现在审判台的中央,这样更方便各位查证。”
只见一个青灰色的虚影从地面显现,用率先冒出的手缓缓拔出自己的身形。
他是已死的二号,失去了自己的面孔,将自己的胸膛挺起,朝各位展现自己的伤处在哪里。
真的很奇怪......也很让人感到恶心。
就比如嗤之以鼻的小梅林,尤其是他体内的梦魇。
刻印在审判台中央的是一朵盛放的花,通体纯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审判台的材质所为,共有五瓣花瓣,中间延出深红色的花蕊,仔细看去,蕊柱尖端还闪着若隐若现的血红色光芒。
“下贱的东西......”梅林的声音漠然,让旁边的马尔克斯吓了一跳,“居然敢喧宾夺主......”
“怎,怎么?”马尔克斯有些害怕,他这是第一次发觉陪伴着自己的梦魇不大对劲,“你很生气么?为什么?”
“那花,只属于我。即使是临摹,也让我很不快。”梦魇冷哼一声,“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好。这种花的名字是漠希,代表的内容......虽然与我并无多大关联,但它依旧属于我。”
马尔克斯从这段话里听出了些许执拗,也没法继续去说,只好认真查看前方的尸体。
不过......这还真是恶趣味......虽然见过尸体,但心理承受能力再大,也会感觉恶心。
“呃......”谢尔顿的脸色同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担忧地看着身旁的梅林,“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继续......”梅林脸上出现了些许挣扎,最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直白且良好的方法,不是么。
“我之前和十三号发现,在悬挂的尸体正对面有着一把木弓,而这木弓兴许是将小刀插入被害者胸口的工具之一。”谢尔顿望向审判台中央,但见一柄木弓凭空出现,由近及远,成功地模拟出了弓箭拉开的情状,“我另外发现,弓箭的弓柄处有绳子的勒痕,兴许是用绳子触发的。也就是说,受害者可能并未见到加害他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但是......死者生前狰狞的脸色如何解释?”佩曼提问,“这样的伤口很明显是一击毙命的,若不是见到了什么东西,肯定不会如此惊恐。”
忽地,尸体的面部闪动,出现了一副惊惧的男性面容,在此时此刻显得更是突兀,令人汗毛直竖。
“另外,我和六号同样发现,餐厅的桌脚处和餐厅靠近厨房的柜门把手上有着绳子勒出的痕迹。”佩曼接着说,“我现在并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会刻意这么做,连起来也仅仅只能阻止行人通过罢了,并且......餐桌貌似也并不能搬动——”
“不对,餐桌是可以被搬动的。”谢尔顿毫不留情地反驳,“餐厅的墙上有按钮,只要一按,这些桌子就会以特别快的速度进行移位。”这恰恰是由于休斯顿而产生的发现。
“也就是说,凶手取来一种极其强力的丝线将其绑在桌脚和橱柜上,由于在其中一个位置时互相间距小,绳子自然也会瘫软在地上,不会为人所见。然而,只要找准时机,拨动按钮,那这些桌子立马可以移动,绳子绷直,就会编织出一种'网'的效果,走在其中的人只要踩入陷阱之中,那么立马就会被极其坚韧的绳子困在中央,接下来的结局应该也可想而知了。”
“十二号,这恐怕很难成立。”休斯顿冷冷道,“我们可以看一下中央的演示,再确定也不迟,因为整个餐厅的布局可能并不会如你想象的这样严谨。”
“没错,我不确定的就是这一步推理。”谢尔顿赞同,“那就让我们看演示吧。”
随着谢尔顿的指示,审判台中央的虚影化为了黯尘,从空中消散。旋即,一个小型的餐厅缓缓浮上,起初很模糊,过了两三秒的时间就变得清晰了些。
“再放大一些。”谢尔顿双指缩放,熟练地以自己在梅林教以往操作实验的方式指挥演示,“现在,我们看到的是餐厅与厨房的交界处。”
桌椅摆放整齐,甚至连餐具都擦得善良,让人无法不相信这就是真实的餐厅缩略图。
图片再一次放大,众人的视线聚焦到餐桌的桌脚,一根根白色的线条如同经过无形之笔的勾勒,在桌脚上缠绕,蜿蜒,打了数个结。
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朝着靠近厨房的那一排柜子伸去,轻而易举地绑紧,最终无力地瘫软下来。这证实了谢尔顿先前的猜测之一,不过这只算开胃小菜。
“我们还需要知道,一旦桌椅的位置发生改变,那么这些线条是否能够形成类似网状的,能够起到束缚作用的结构。”谢尔顿的双眼紧盯着演示台,看得很入神。
很不幸的是,虽然这些白线随着餐桌的滑动紧绷,论单条线来说是起到了束缚的功用,但是加在一起就十分愚蠢了。
毕竟谁都会躲避极其稀疏的线条吧?即使线多,但败在集中,像二号那样的身形绝对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这种小孩般的把戏。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既然不行,”休斯顿笑了,“那么我们不妨来进行一系列更加有意思,更加直白的阶段吧。毕竟,本末倒置可不是什么良好的思想。”
“......”谢尔顿很明白,这终究无法遮遮掩掩,“这对有些人很不利。”
“但这也能帮我们较为直接地锚定潜在嫌犯。”休斯顿坚持道,“就比如说我们的十一号,就特别,特别适合准备这一场闹剧呢。”
现在进入,不在场证明的陈述环节。
章肆拾肆:真相无需表明
“除了十一号,每天有在三餐以外固定到厨房进行任何活动的请举手。”休斯顿简餐粗暴地朝各位慢条斯理地做出“请”的姿势,“请各位仔细考虑,毕竟这关乎到你们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举手。
“那么,我们可以轻易地推断,十一号貌似有充分的理由进行一系列杀人的活动呢。”休斯顿戏谑地笑了,“那么这案子就结了,不是么?”
“你!你凭什么胡说八道!”十一号的眼神和之前完全变了个样,差点就要喷出火星来,“我可是一个个叫你们过来的,我可是目击者!要不是我——”
“但......”谢尔顿接过话头,“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已经处理好现场......”
十一号明显脸色一变,瞳孔骤缩,却又不敢再说一句,只好以冷哼作罢,双手抱胸重新调整自己在台上的站位。
“在断定这位小姐是杀人者之前,我们还需要询问一下其他人是否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休斯顿开朗地笑了,“那我自己就先说吧。”
佩曼见状松了口气,显然是因为这家伙不再闹腾而感到由衷地高——
“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去过餐厅,上午我在餐厅并未没见到任何人长时间停留,倒是十四号和我见过面。”休斯顿继续说道,“我相信这位讲理的女士能够充分证明这一点,我们应该是在上午十时见的面。”
十四号是一位年级较大的女性,岁月荏苒,在她的脸上随意作画,同时也磨平了她的棱角。
“没错,上午我来过这里,当时还没出现这种情况,这位先生只是在餐厅里喝茶,看书罢了。”十四号再补一句,“我口有些渴了,所以想来喝一杯热水。”
“嗯,”休斯顿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但是十一号,我们之前清楚地听见你说,你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来喝茶的么?那么......今天上午你去了哪里?”
“我并不在厨房,我的行动无需你管。”十一号僵硬地说道。
佩曼连忙打圆场,自己先说他和马丁在二楼的休息室谈话,再让其他人分别说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并且说,要是有人作证的话,可信度会再上一个层次。
这样既可以证明每个人的清白,又可以间接试探出现在的十二个人当中是否组成了小团体。
答案是当然的,只不过当中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四号莫名其妙就和八号杠上了。美其名曰:四号说八号没有男子气概,实际上就是八号说四号没骨气。不过,看八号胆怯的样子,所有人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对他打上了一个印象:这个男人是一个绝顶的胆小鬼。
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一米以内,即使是各自站在审判台上也是这样。直到最后巴巴托斯过来打了圆场,说这也并无不可,毕竟【杀人者】在审判的时候依旧有触碰杀人的能力。
谢尔顿和梅林当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毕竟一个是孩子,另一个人必须待在房间里带孩子,不是么?
那么,照这么来说,具有杀人嫌疑的人应该只有十一号了。这是在所有人都没有说谎的前提下,在死亡的危险之中,每个人必须无条件地相信对方。
“十一号,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听一个解释。”佩曼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从刚才的照片来说......”
“别说了!我不是凶手!”十一号的脸色狰狞,说话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他是我丈夫,实打实的丈夫!你们觉得我会杀他么!”
“但这变相提升了你杀人的嫌疑啊~”休斯顿残忍地笑了,“利用丈夫对你的信任,进行残忍的杀害......咯咯,哈哈哈!我觉得这很正常啊。”
“冷静下来,我们只是想听一个解释,你只要和我们讲你上午做了些什么......”
此时,一个男人举起了手,显得很是拘谨。
“我保留对十一号怀疑的权利,因为我上午看到她正在和二号说话,就在二楼的一个角落,时间差不多是在上午九点半。”九号的声音不大,但也能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我只是想去娱乐室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消磨时间......我也能证明六号和司长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我之后也和他们聊了两句,之前也说过了。”
佩曼对此表示赞同,却又因为这个消息感到更加疑惑了。妻子利用丈夫对他的信任......这想想就很令人唾弃。
“我上午是和他说过话,没错。”十一号回答,“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没去餐厅喝茶。但我下午并未见到二号,也就是我丈夫,最后是在餐厅里见到他的,也就是被杀死的样子。”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吗?”谢尔顿进一步询问,“这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我和他说什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十一号吞了口唾沫,非常努力地想摆出一副柔软的姿态,却又因为紧张而失败了,“夫妻之间还能说些什么,想想就应该知道吧?”
“那么,也就是说,大家都没有线索了?”休斯顿戏谑地笑了,“那就随便投一个吧,反正横竖都是死。”
紧接着,一个红色的按钮从站台上浮现,上面标着每一个人的编号,只要手指轻点,那就可以选定一个人作为此次杀人案的凶手。
休斯顿毫不犹豫地点击代表十一号的按钮,不怀好意地四处观望:“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选一个我最想选的......哈哈!”
“你这是在寻死!”十一号大声吼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你知道么!”
“那死就死吧,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休斯顿笑了,“你失态的样子,说实话,就证明了你自己是杀人凶手。”
休斯顿打了个响指,神色瞬变:“这个游戏,我可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十一号,这是你自己在找死。”
“你!”十一号大声喝道,“只会说胡话的家伙!那我问你,你有证据么?”
“无趣。”休斯顿脸色一凛,指尖射出道道虚幻的光芒,最终组成了暗银色的光幕,在审判台上空悉数展开,“爱信不信。”
那是......十一号的照片!
“你,你怎么!”
不可置信的惊呼!以及......无处可逃的心悸!
十一号的声音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她的双手死死扣住审判台的栏杆,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就如不甘的溺水者。
这些照片全都是十一号和二号在一起的照片,但里面的二号是瘫软无力的,任由十一号摆布的。更令人惊诧的是,当时的二号毫发无损!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把他杀掉的,”休斯顿的嘴角残忍地上钩,“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在乎,你们的绝望......决不允许一个人逃脱......”
“你是怎么......”十一号的话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颓唐,“你不懂!”
“作为一名妻子,你可真敬责啊。”休斯顿笑了,“'心'知肚明。你和他也算死得明白。”
嘭!十一号再次退了半步,却发现一脚踩空,她连忙转向身后,此时面对她的居然是无尽的深渊!
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光芒之中的审判台,十二个人皆站于其上,而他们身周再无一物。
“哈啊——”梅林睁眼,打了个哈欠,望向神色冷峻的谢尔顿,旋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那么,也就是说,凶手是这位阿姨咯?”
“哦?居然没人质疑我的照片是假的?”休斯顿挥手,收回了众人上方的光膜,“各位,还真是相信我哈。”
“你确定我真的要说这句话?”马尔克斯对梦魇给他的提示有点怀疑,“这真的是只有一两岁孩子说的话?”
“无妨,继续看戏好了。”梅林的音调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不过......那个一号还算有趣。”
“既然十一号已经承认了......”佩曼干巴巴道,本还想说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辞都是如此无力。
票数早已确定。
十一号面如死灰,差点腿一软,跪坐下来。
“没想到啊,一号你有一手嘛~”巴巴托斯在过程中始终没有说话,“第一案居然出现了目击证人!这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恭喜各位!本案凶手为:十一号】
符文光辉亮起,魔力光辉上下翻飞,目标明确地朝十一号拥上。
嘭!面前一暗。刹那间,所有人的眼睛全部失去了原本的功用!
“唔!”下个瞬时,十一号颤抖的身躯居然和另外十一个人完全分隔!
准确来说,另外十一个人现在就好像在观摩笼子里的狐猴。
这充分展现了梦魇对【梦界】绝对的掌控力。
“你们......”十一号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泪水早已遏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想再发出什么声音,然而只有嘶哑的哽咽。
“对不起。”她最终朝其他所有人鞠了一躬,“对不起......”
熟悉的木偶从天上飞下,原本无力的躯壳如同灌入了奇特的能量,变得和有提线之人一般,真的活灵活现地驱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不错......”巴巴托斯的声音不知为何转得更为悠远,更为有力!
木偶漆黑的双瞳霎时亮起,万年寒冰般的厉蓝涌现。它双手抬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
它是这里的主人。
【接下来是:处刑时刻】
虚幻的光华明明灭灭,迅速组合成型。
“欢迎大家欣赏......”
【背叛之吻】。
章肆拾伍:来自于最亲密之人的背叛
“那么,请各位确认,是否进行【宽恕】。”巴巴托斯的声音再度响起,“请注意,【宽恕】是一票否决制。”
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不同意】,那处刑就会自动开始,其他人的选择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休斯顿想都没想,直接将食指摁在代表【不同意】的按钮之上,嘴角漾起潇洒的笑,一副坐等看戏的模样。
还没等谢尔顿与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面前的选择按钮已经消失,他们的面前只有哽咽的十一号,以及十一号身周疯狂颤动的光斑。
【选择:不宽恕】
【行刑正式开始。】
所有人眼前一花,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行刑台前出现了一个高台,上面堆放着无数挤满尖刺的木棒,而原本站着的十一号则是面色苍白地贴在凭空出现的一堵白墙之上,她的拼命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将自己移开半步。
苍白的灯光逐渐变为了玫瑰一般集中的血红,如根根细针在十一号单薄的身体上胡乱点着,就似下一刻,她的身上就会出现无数的孔洞。
十一号的眼神绝望,却又透出一副坚毅和果决。
“你知道么?我设定的梦界规则,是所有人都无法规避的。”巴巴托斯声音傲慢,木偶的嘴巴灵活地一张一阖,“也就是说,'一人'就是'一人'。”
十一号没有说话,只是浅咬自己的下嘴唇,目光黯淡。
“也就是说,即使你把你丈夫的灵魂给吸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没有用。”巴巴托斯一语道破,令所有人惊诧万分。
一个人的灵魂离开身体,那这副躯壳就没有任何用处,是一具尸体,也就是说,对他怎么做都没有关系了......
【肉体】死亡也会判定为死亡么。
“你......”谢尔顿知道如何做到将一个人的灵魂给吸出来,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梦界之中,人的形体全都是捏造出来的,也就是说,梦界之中的肉体湮灭与现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灵魂之上的抹除才是梦魇真正要达到的目的。
这是一场骗局,不但欺骗了别人,同时也骗了自己。若是无法及时发现的话,那其他人是怎么死的都不明不白。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行刑台对面的高台之上出现!看他黑色的值梦者大衣,面庞沉稳,绝对不难认出这是已死的二号。
“怎么会......”十一号喃喃道,“怎么可能!”
“你终究还是杀了他。”木偶抬手,二号随即走向了那一个个圆木,丝毫不拖泥带水,自己的手直接往那些尖刺上推去。
噗......
鲜血飞溅!沿着圆木的木壁缓缓滑落,但二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继续用力,不论自己的手如何被撕裂。最后他索性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压在了圆木之上,内脏撕裂,血腥气弥漫,不断有污秽从他的腹部和外露的胆囊之中流出,力道逐渐衰弱,但......也足够。
嘎吱响声不断,圆木逐渐被推动,最终接二连三地滚落。眼睁睁看着这些该死的,带着自己爱人血液的尖刺在自己的眼中越扩越大,十一号别过头去,迎接最终的审判。
痛!好痛!以及唇角的那一抹温热。
好巧不巧地,二号尚未冷却的躯壳居然飞到了十一号的身上,与她紧紧相贴,最终形成了荒唐的临别之吻。
“也算最后的仁慈了么......”谢尔顿低声呢喃,但他不是很信梦魇会对自己的猎物仁慈......
奇怪的是,十一号在被尖刺碾压的时候居然失去了一切痛楚,眼前皆为血红的阴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牛皮水壶,这些该死的圆木正想方设法从这个水壶里面挤出些什么来。
“呃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像有什么人把自己的胃给吐了出来,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鸡皮疙瘩颗颗立起,冷汗不住地往下掉。
“嗬——!”
乳白,浅青,或是一阵虚幻的霓光,奇诡万分,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这些圆木居然活生生将人的灵魂给挤了出来!
果然......
所有人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的灵魂——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也就是十一号和二号两人。一切的一切在本质面前都无法遮掩。
所有光影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姹紫嫣红块块爆散。寒光连闪,圆木上的尖刺不断鼓动,最终齐齐从圆木之中抽出!
木屑四溅,符文的光华在根根尖刺之上盘旋,寒芒连闪,如同深海中的游鱼,在空中混乱地飘飞,不过它们闪烁冷光的尖端皆尽指向连魂魄都已经被榨出来的十一号!
当然,还有一个“二号”的灵魂。
只要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死,那么他们的努力白费也无妨,这是十一号在最后时刻的想法。
破空之声齐响,无数的淡蓝色光斑点缀着符文的光华,众人的别过头去,不忍去看这一幕。
此时的十一号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对方的面庞,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面孔,眼中满含歉意。
噗!
旋即,是无声的,更为剧烈的苦痛尖啸。
十一号不可置信地看着洞穿自己灵魂的手臂,抬头却见对方嘴角玩味而又狡诈的笑容。他的瞳早已失去神采。
所有尖刺一拥而上,最终在两人灵魂上轻啄,仅触碰到肌肤,浅尝辄止。血色的吻痕不断纂刻,起初是眉心,逐渐增生,蔓延,直到全身。
那是比肉体更苦楚的痛,直达根源,直达灵魂。
这位女性的灵魂想要进行最后的挣扎,却被自己面前的伴侣牢牢钳制,灵魂上的孔洞如同被蠕虫啃噬,迅速扩大,化为了鲜红的碎片,自我碾碎,直至飞灰。
此为【背叛之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巴巴托斯的笑声回荡,“这,就是真相。”
在场的所有人无法忽视这一切,原来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已分崩离析,虚无缥缈的幻想只是幻想罢了,最终,人性的自私取代了一切。
铛!铛!铛!凭空悬下的古老吊钟敲响,掉下了两根晦暗而又残破的指针,落向那黑魆魆的深渊。
【是否愿意献出一人作为离开梦界的筹码?此环节仍为一票否决制。】
一票否决制......代表着休斯顿第二次果决地摁下“否”的按钮。这是对于他人机会赤裸裸的抹杀!
但所有人无法知道对方的想法,若是都同意,那应该选谁呢......反倒是休斯顿帮着其他所有人减掉了纠结的功夫,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也未尝不可。
“啊呀呀......真滑稽......”场面一换,休斯顿率先走下审判台,“下次绝对要进行一次更精巧的谋杀,以及更清晰,误人的欺骗......才有机会脱逃啊......”
他大踏步走出了餐厅,乘着盘旋而上的阶梯,嘴里轻哼悠闲而又愉快地小调,嘴角上翘,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家......”佩曼想将其他人召集起来,最后说两句话,但最后还是打住话头。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狐疑的。
这次所谓的杀人案已经落下帷幕,其根本就是借助躯壳一次性将两人送出去的拙劣把戏。
“说实话,即使她成功了,那对夫妻仍然只会留下一个。”梦魇说。
“为什么?”
“因为【规则】里说的明明白白,除非献祭的话,只有一人可以离开梦界。”
“那不是......”
“梦魇有着探查别人灵魂的本能,否则也不会靠摆弄梦境为生了。”梅林解释道,“人与人的本质区别就是灵魂,若是两个身体只有一个灵魂,那也算一个人。”
“所以说,实际上,她真的杀了他丈夫?”
“确实。”
还剩十一人。
情报公开:被希冀抛弃的受诅咒者——楝
来自和裃戛亚接壤之地——鲁比斯的熊兽人,七岁。
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来裃戛亚寻找解除所谓血脉诅咒的方法。
失去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上天给予他的东西不仅仅是所谓的淫乱......还有真正的力量和强大。往往人们会将另一方面夸大,而忽视同样重要的另一方面。
原本的希望,被一次次嘲弄和恶意催折,心中残留着的星星之火还会复燃么。
作为梅林的四年的临时契约仆从,他究竟会得到渴求的自由,还是更多的空虚和绝望......
人生是一段归程。作为一只在家乡同样遭人嫌恶的熊兽人,他仍旧觉得如此。他必须回去,也不得不回去。
【道路即将拓宽,何去何从尚未成定数。】
尽情期待!这里是狼狼!
章肆拾陆:枯萎的玫瑰要用星光来浇灌
浸染塔内部,塔拉手中正持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关于王女马歇尔陷入沉睡的事情,并且注明让她尽快赶过去查看的要求。
说实话,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为什么波塞罗那宫内没有自动防卫法阵?梦魇和“原初之符文”的相性其实差不多,应该能够很轻松挡下才是。但这封信内并没有说明原因,仅仅是说明了结果而已,她并不能对此作出什么判断。
“塔拉姐,怎了?有什么事情么?”她的小跟班凯特看到她脸色不大对劲,便走上前询问。
进入浸染塔请求刻印的人数已经变得非常少了。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人们即使有钱,都不怎么敢去浸染塔进行魔纹的刻印。兴许是政府莫名提出的一系列重压,也兴许是人们对于查理国王的害怕,也兴许是兄弟会对于此事的干预。甚至一些魔法学校都出现了生源困难的地步,不得不纷纷关停,合并。
“唉......烂摊子......”塔拉扶额,嘴里不住地嘟囔,“那个叫马歇尔的王女貌似被梦魇影响了,本来还想去看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去处理,现在还得往后放放。”
塔拉还记得自己在波塞罗那宫的大厅里面见过这个小女孩,长得挺秀气,眼神中也有那么点坚毅。她完全相信,这位查理国王对这位外甥女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雅力士并不是没有出过女王,并且不止一个,甚至是很经常。
她现在反倒是有些为难,若是去了,把这位小姑娘治好了,估计还得沾上一身的祸患;若是不去,这肯定不符合星辰会和皇室的契约,也说不过去。不过这次的梦魇实力貌似很强大,塔拉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够把小女孩从梦里带出来。讲真,她对马歇尔的第一印象其实不错。
“这倒是挺严重的,万一被标记了的话,谁也救不了她呀......”凯特忧心忡忡地小声说道,“你先去看看,其他事情我来帮你支支招,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塔拉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学徒的。毕竟他已经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她旋即走出浸染塔,快步跨进浸染塔前方刻满魔纹的一小块法阵,眼底,魔力的光辉缓缓浮现。
砰!沙石飞溅!
她的长靴猛地砸地,暗绿色的魔力涓流从脚底伸展,如同根根迅速生长的藤蔓迅捷地填充地面干涸的魔纹。符文的光辉越来越耀眼,塔拉脚下的地面逐渐震动,扬起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慌乱地四散飞舞。
喀啦——
那是一枚灿绿色的符文,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绕着它运转,光芒扭曲,空间颤栗,符文愈发明亮,空间颤抖得也越厉害,甚至在空中扯出了几道深邃而又漆黑的裂隙。
塔拉伸手,用自己纤细洁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手指染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星芒。
噗!
下一刻,空间重归平静,恢复了原先的静谧。塔拉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只剩下一缕淡淡的香风——女人总喜欢打扮,当然,喷一点点香水是塔拉对自己的小小追求。她很漂亮,比一般女人漂亮得多。
此时的波塞罗那宫周围蛮横地撑开了一张闪人的光幕,哔哔啵啵的声响隐隐约约,缭绕在宫殿的外围,挥之不去。塔拉蹙眉,抿嘴看着面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捅了什么篓子?几乎小半个梵冈都被这梦魇覆盖住了,这很明显就是二阶梦魇的象征!以往艾云尼早出动魔法司的执行官去做这件事情了,为什么现在连直属于国王的兄弟会屁都没有放一个?况且这个梦界还在不断扩大,要是再吞噬下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个小宦官很快跑来,让她去内宫辨别一下马歇尔到底是什么情况,据说皇宫内的魔法师都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她非常不希望情况是凯特刚才说的那样,因为这一点也不好玩,会出人命的。
马歇尔的寝宫在皇宫的西南部,单独设置的小房间显得格外显眼。远观,一位金发女孩平躺在阳光笼罩下的洁白床铺,纤尘不染,宁静,庄重,却又显得几分可爱。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阳光的映衬下泛出了流转的金黄光泽。可惜,一切都是毫无生气的,是没有灵动光泽的。
马歇尔身周聚集了很多人,有宦官,有衣着华丽的皇亲国戚,有术士团首席术士,可偏偏就没有查理的身影。
“查理国王呢?”塔拉心里虽然有想法,却又不得不客套两句,“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查理国王今天有事——”一个宦官走上前去,却被首席术士一下打断。
“塔拉小姐!”这位术士是四魔纹高阶,“马歇尔小姐,她,她被梦魇标记了!请您想想办法!她天赋异禀,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果然......”塔拉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面色不大好看,“这......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必须要自内而外地抹杀梦魇......”
一片哗然。堂堂星辰会总领事之一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标记都不能清除?当然,这只是人们急中乱骂罢了。梦魇的标记可不是那么好清除的,塔拉是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将巴巴托斯设下的标记全部粉碎,但她不能保证马歇尔的灵魂能够在魔力漩涡中幸存......
“我先看看,若是小姐的灵魂正在流失,那我还可以稍微让它缓缓。”塔拉的声音带上半分威严,这很容易就让周围的人们安静下来。
塔拉伸出左手,轻柔地抚摩马歇尔金黄色的长发,五条魔纹从脖颈处亮起,以其为源头,毫无止尽般地向身周扩散,众人不得不纷纷散开,躲避塔拉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
那是如雾台楼阁般美伦美央的星光,在和璀璨夜空无二的夜色之中,不由分说的威严在偌大的小室内回荡。
【以吾之名。】
密密麻麻的魔力丝线从塔拉的指尖迸出,簇簇交融,糅合,最终变为了一条深蓝色的光带,轻而易举地插入马歇尔的右胸。
【同调】
最简单,却也最有效的方法。
现在出现在塔拉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空间,她的心神早已不在原先的房间之内。她将她的【投影】降临到马歇尔身处的梦界之中。
那是......十字架。
塔拉嘴唇发干。
几乎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十字架......塔拉下意识地看向心脏部位,发现最坏的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她的灵魂正在被汲取。
只有最纯洁,最无防备,最具有可吸收价值的灵魂才会遭此临幸。梦魇在进行每次进食的时候只能做这么一次。
塔拉立刻伸出手掌,纷繁的星芒在手心汇聚,最终化为一柄半透明的利剑。
整个空间是一片大湖,是无尽的黑暗。剑鞘淡银色的倒影微颤,射出斑驳的痕迹。
星芒划过,在空间中爆出了无尽的霞光,随着插在心脏深处的十字架的颤栗,无数裂纹攀爬而上。
啪!爆碎,直至化为灰黑色,没有丝毫活力和威压的齑粉。
塔拉低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马歇尔心脏处黑色的孔洞。那代表着真正的空虚,是灵魂深处的空虚。
“唉......”她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好人好事,帮到底么。”
原本深邃的黑,以温暖,丰实又奇诡的星光代替。
这不是补全,只是一种简陋的替代。真正的补完,要靠自己。
眼前一花,塔拉眼中静谧的星芒消失。
“怎,怎么样?”
“她的灵魂已经被吸掉了一部分,我暂时帮她补全了。”塔拉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梦魇不会再继续吸收她的灵魂,但梦魇这茬子事,我个人管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这......”首席术士脸色尴尬,胡茬染上了几分刷白。
“我会去说的,我的人可不会坐在那里吃闲饭。我们的盟友关系还存在,若是查理国王不需要我们,我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塔拉眨了眨美眸,笑了。
旋即,她的身影从头到脚缓缓消散,化为了虚无缥缈的星光,在空中停留,最终沉淀。
章肆拾柒:故事的第二部分
“既然没什么事情可以干,那我们来讲一下之前没讲完的那个故事的第二部分好了。”谢尔顿终于和梅林坐在一起,昏黄的灯光逐渐变得细微,最终只得在屋内现出这两个人的身影。
梅林和谢尔顿百无聊赖,所以谢尔顿干脆开讲了。
“上次说到梅林和世界树缔结契约,世界树赐予了梅林至高无上的,可以回溯时间的力量,而梅林则是需要做到欺骗时间,才能获取我们最渴求的那个秘辛。也就是我们灵魂深处最可触不可及的那个称为狄达摩的印记。”
若是欺骗时间,则需要犯下五个不可言说之谎言。他可以回到过去,但不可触犯既定时间的悖论。
“什么叫既定时间的悖论?”梅林发问,“难道说回到过去还会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哈哈,我给你打个比方,”谢尔顿深知梅林的聪明,他的语气也愈发起劲,他抬起手,做成球状,“假如我现在的手中有一个苹果。”
实际上,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我的手上就是有一个苹果,但这个苹果已经被过去的我吃掉了。”谢尔顿说道,“那么回溯时间可能造成一个很明显的断层。每件事情都有他的起因和结果。”
因为你吃掉这个苹果,所以这个苹果从你的胃里消化,从而这个苹果也就不在眼前存在了。
若是现在的自己手中拿着一个苹果,未来的自己回到过去,将所谓“过去”自己手中的苹果抢夺吃掉,那现在自己的手中是否还会有这个苹果呢?
“这是一个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啊。”谢尔顿喃喃道,“太有意思了,不是么?”
“这关系到一件事情的因果,你现在可能听不懂,之后应该就能理解。”梅林的识海之中,梦魇默默地听着,同时也轻声提醒有些发懵的马尔克斯。
欺骗时间,兴许就是欺骗因果。这个概念实在是太虚无飘渺了,我们不妨可以拆分开来。
“梅林,话说你还能听懂么?”谢尔顿觉得梅林的神色越来越呆滞了,旋即笑着问他。
顿时,梅林的瞳中染上了一层虚幻的深蓝,接着,他愣了愣,从容地转过头去小声说道:“也许吧,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玩。”
“哈哈,那好吧......”谢尔顿终究还是太高估梅林的理解能力了,“那我就继续讲下去吧。”
梅林必须要以自己的理解去想,去拆分。这是大多数人并未想到的,他们仅仅是盲目地去做,而不是去寻找症结在哪里。
他要欺骗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那么,如何欺骗过去?
他希望创办梅林教来进行自己的第一次欺骗。他已经获得了回溯时间的能力,世界树告诉他,他只能间接影响过去,而不是直接影响。
也就是说,过去做过的事和现在的情况要满足逻辑自洽。也就是说,我可以把这个苹果吃掉,但我能再拿一个苹果给替上,那么就不算直接影响。若是后果严重,无穷无尽的时光乱流将会包裹住梅林,将其撕成碎片,永无葬身之地。当然,根据世界树所言,他自然会修正时间,让一切回归正轨。
梅林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他使用自己独一无二的幻术,将世界树的周围环境掩盖,并且幻化成了一副圣地的模样。更加值得令人称赞的是,他在世界树之上刻下了自己并未研究完成的人类灵质化术式,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后缀,让人以为是世界树留给他们的馈赠,并希望后人能够继续深挖。
这是欺骗时间的第一个谎言:凭空出现的术式。
“当然啦,这只是故事,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回溯时间,我当然不可能了。”谢尔顿笑着揉了揉梅林的脑袋,“所以说,不要沉湎于虚无的幻想,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是最重要的。”
“嗯。那如果......你能回溯时间,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哈哈......”谢尔顿的笑容染上了几丝苦涩,“我没什么想做的。”
“啊?你没有什么东西后悔的么?就不想让他变回来么?如果有可能......”梅林貌似有点不敢相信,于是继续追问。
“有些东西,即使失败了,他也是有意义的。”谢尔顿轻声说道,“如果,我真的影响了过去的话,我兴许没有办法去面对改变之后的景象呢。改变有好有坏,我没有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改变什么。我啊,现在有你,应该也足够了。”
“他说的话,是真的么?”马尔克斯问陪在自己身旁的梦魇。
“我没有读心术。”梦魇的声音很凝滞,“兴许吧......他人不错的。”
“我想看看,以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精密的魔法仪器,单靠自己的双手,他们同样也创造出了很多奇迹呢。”谢尔顿停了半秒,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来讲梅林撒下的第二谎言吧。”
梅林,说实话,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去赢得这场比赛,因为主导权并不在他。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更出格的事情,即使是触犯了一系列时间条法也在所不辞。若是一切都着了世界树的道,那可和被活生生操纵没什么两样。
由是,他使出幻术,将自己的【虚影】留在过去,让他们以为梅林真的存在。虽然虚影很脆弱,没什么力量,但是他能说,他能思考,他有自己独立的灵魂——要知道,一个人工灵魂可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需要将本人的灵魂撕去一小块,然后用庞大的魔力灌注,最后补成不稳定的集合体,非常容易消散。他在赌,他在赌自己可以。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谢尔顿沉沉道,“所有骗子最终都没有好下场,梅林这是在引火烧身。”
但是他不怕,他甚至撑过了这种苦痛,这种担忧。灵魂上的撕裂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种心灵上的空虚,会日日夜夜纠缠着梅林的大脑。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说自己是什么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也有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长凳之上,默默哭泣。
“不过嘛......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自己能得以保全。”
世界树的意志警告他,他已经越界了,若是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并不能保证梅林是否能撑过这次考验。
回到当时的现在之后,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这正恰好说明自己的计划已经奏效,世界树的小算盘貌似有了崩溃的迹象。他现在在害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
不过这也好。
“而处于历史的车轮之下的梅林,他现在所做的东西已经和过去无关。因为他知道,他终将成为历史。”
“所以说,他就这么成功地欺骗了过去?”梅林眉头微皱,质疑道。
“当然——不是。所有影响都是间接的,而不是直接的。之前设下的一个个伏笔,他必须全都引爆才是,有些细节我其实记不大清楚......不过,能够持续五六百年,一两千年的幻术确实只能由梅林能做得出来了。”谢尔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自己的记忆力不是那么好。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这个故事很简单,却也很复杂,确实不好一次性说完。
“那么,就再让我回忆一下,梅林究竟是如何欺骗'现在'的。”谢尔顿索性关灯,同梅林一道躺下,“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嗯,晚安。”
“好梦,我的梅林。”谢尔顿将嘴唇放到梅林的额上轻啄,笑得很温柔。
章肆拾捌:荒唐,众目睽睽的第二命案
嘎吱——嘎吱——
发条转动,魔力光芒闪烁,淡蓝色的魔纹从休斯顿的手心浮现。在他手中的是一个胸章,上面印着“值梦司”式样,老旧,锈迹斑斑。胸章的背部有一个发条,只要灌入魔力,就可以用其充满整个它的纹路,让它闪闪发亮。
这是以往值梦司的传统,这是值梦司的信仰。可惜,现在的值梦司不像以前那么有钱,这头垂垂老矣的巨兽早已产出不了如此精密的仪器。
“呼......”休斯顿轻吹一口气,将表面的尘埃拂去,左手拂过,这个胸章顿时变得和出厂时一般崭新。
他眼睛半睁半闭,聚焦恍惚,就好像在思索什么。眼中的神色回归凝实,休斯顿瞳孔映出印章淡蓝色的倒影,他的嘴唇不由得紧抿。
随即,他一下离开座位,将手里的胸章拍在桌上,手中魔力激荡,刹那间,这枚胸章与书桌的木黄色完美契合,再也看不出半分不同。
打开木制的门,轻哼小曲,休斯顿的步伐轻巧,眼神在走廊里四处移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踏上被红色毛毯铺垫的台阶,穿过蜿蜿蜒蜒的阶梯,二楼的一间间厅室出现在眼前。
他知道谢尔顿就在休息室,因为就是休斯顿约他来的,而谢尔顿本人则是干脆地答应。兴许,他只是认为休斯顿是一个“善良”的疯子吧。
“呵......”他压低喉咙,喷出了一口轻笑。
房间里仅有一个人,吊灯没开,桌上仅有一支蜡烛,半燃半灭,蜡油随着轻轻的哔啵声滑落,如同半衰的女子正在流泪。昏黄的烛光颤动,在休斯顿走进时带来的微风之下,更是愈发孬弱。
“你好,一号。”休斯顿面色如常,目视前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有什么事么。”
“呵呵......”休斯顿嗤笑,“都作为综合事务处理顾问,我们可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知道你是我的上一届顾问。”谢尔顿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含在喉中,最终缓缓吐出。
“呵呵......”
“我只做两年。”谢尔顿又补了一句,“随后我就走,可惜碰上这么个烂摊子。”
对方的呼吸一凝。
这下,谢尔顿的眼神倒是找上了休斯顿。要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他早就被看得汗毛直竖。可惜,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休斯顿从来不会吃这一套,他只是继续笑着与他对视。
“我要收集每个人的魔力。”休斯顿打破僵局,开启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话题。
“为何。”
“你心知肚明,不是么?”
“不需要,因为没有人会用这种方法去杀人。”谢尔顿不假思索地应答,他必须要让休斯顿给出一个他认为合理的答案。
“当然有。比如说我。”休斯顿放肆地咧嘴,“我很会做这些事情。”
“你是在找死。”谢尔顿的声音冷厉,“虽然你本身就是在寻死。”
“确实。”休斯顿一本正经地说,“我自己是在找死,不过在我死后,你们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不会的。”谢尔顿吞了口唾沫,转头正对休斯顿道,“这个梦界很小。”
“这个梦界当然很小!不过嘛......做一些障眼法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两个完全可以做到,不是么。”休斯顿歪头,语气随意,“但是,你有自己的儿子,而我的妻儿已经死去。”
“这并不是你值得引以为傲的资本。”谢尔顿的心里浮上一种缠成团般的恶心。
“这当然不是。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我、已、毫、无、牵、挂。”他的语气咬得很死,令谢尔顿不由得有些动摇。
淡蓝色的光球从休斯顿的手掌心升起,打了个转,最终在谢尔顿面前晃上两眼,随即回到自己的体内,融为一体。
“这是我的魔力,之后你自可根据此去查证。”休斯顿的笑容很无害,也很温暖。
“我抽一缕。”谢尔顿伸出右手食指,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我自己会分析。”
“无妨。”休斯顿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你的诚意在哪里?”
“我不会无理取闹。”谢尔顿皮笑肉不笑地说。
旋即,他同样伸出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黯淡却又明晰的魔力细流如同绕圈的蚂蚁,虽微小,却也坚定在那里不断爬。
“很好。”休斯顿满意地点头,脸色一松,笑了,“那么,祝你们生活愉快。毕竟空客房的数量还足够多。”
走廊的长度随着客房的减少在逐渐缩短,原本快步走两分钟可以从头走到尾,现在只需要一分半钟。现在的客房数已经少掉了四分之一。
“一号。”谢尔顿最终还是叫回面前这个猜不透的男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休斯顿随意地用指尖甩着从谢尔顿那里拿来的魔力,身体斜靠门楣,随意挑眉道:“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像你所想的那样。我本就没有任何牵挂,不是么。”
刹那间,谢尔顿喉结慌张地鼓动,瞳孔失神。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状态,摆出了一副扑克脸。
“呵呵......这一切都是我们私下进行的,除非你说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休斯顿干脆地回头,自若地离去,留下谢尔顿无措的身影。
休斯顿在准备自己的计划。现在,最关键的一环已经结束。噔噔噔跑下楼,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也愈发兴奋。休斯顿手中的魔力细流貌似变得粗壮了一些,在他的食指周围欢愉地旋转轻颤,甩出了道道由魔力组成的光斑,最后在空中不情不愿地消散。
他推开了之前走出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暗绿色的光芒已经遏制不住地从他的瞳孔喷出。
休斯顿左手做出一个投掷的姿势,由谢尔顿魔力组成的小环顺从地贴上他的手心。
【以吾之名!】
他猛地将自己的左手甩出,他的右手同时上前,手心展开一层浅灰色的光幕,稳稳地将甩出的魔力光圈接住。如同布上接到了一块石子,这光幕居然在休斯顿的操控下硬生生左右折叠,将这道圆环全方位包裹,束缚!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啪!沉重的闷响!但见空中那道圆环此时不再旋转,它仿佛有了形体,就好像一个真正的铁圈。休斯顿再次将一股魔力喷淋上去,为面前这代表着谢尔顿的象征添点料。
旋即,这坚实有力的光圈在休斯顿的特别关照之下被碾成了齑粉,在之前特地包上的灰色光幕中肆意跳动。
“呵呵......哈哈!”他张扬地笑了。
休斯顿右手朝桌上用力一拍,失去魔力掩盖的胸章顿时飞起,被他轻松接住。他食指朝着空中魔力轻啄,那些粒子立刻乖乖听话,顺着他的意从光幕中飞出,最终在他的指尖缠绕,盘旋。
【模拟开始】
不知为何,休斯顿手中的魔力倏地增多,和被用手拍松的棉花没什么两样。
愈来愈多,愈来愈多,愈来愈多,直至充满整个房间!现在休斯顿的身周全是谢尔顿的魔力光华,温暖,却令人窒息。
一声响指,休斯顿眉毛轻佻地上抬,将手中的胸章用力上抛。如同饥渴交加的野兽,这枚胸章正贪婪地攫取空中属于谢尔顿的魔力光斑。
没了,什么都没了。房间里充斥着休斯顿力竭的嘶声,除此以外,一切都不重要。这些魔力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抹去,就仿佛没存在过。
“啊——!!!!”惊惧的尖叫!
休斯顿僵硬地转过头去,将胸章戴回了自己的胸口,大步走出门去。只见所有人全都寻声赶来,目标明确地冲向那扇虚掩的房门。
休斯顿率先伸手朝里推。
只见十四号的房间内,七号倒地,不知死生。而十四号本人则是先前尖叫的来源,看来是想表明自己是无辜的。
“噢~看起来很明了嘛......”休斯顿眯眼,悠哉悠哉地笑了,透出一丝丝狡黠与快意,胸口的徽章闪闪发亮。
“多简单呐。”他说。
章肆拾玖:仅仅是自我防卫
“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吧。”谢尔顿当机立断,截胡了休斯顿的讥讽,“我们必须要用事实说话。”
“好......好!”十四号的眼角已经挤出了两滴眼泪,她慌张地抹去了自己鼻孔旁流下的粘液,眼神不敢直视面前逐渐聚集的所有人。
“还有谁没来么?”佩曼问众人,“我记得应该不止这么点人才是。”
确实,八号和四号都没来,正好是这对欢喜冤家,不来的真是时候。
八号呆在自己的房间内,很快就被找到,只见他双手抱头,拒绝一切似地蜷缩在床,面色白得发指,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不过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劝说之后,这位公认的胆小鬼终于振作起来,战战兢兢地从床上爬下,眼睛不断四处乱瞟,神神叨叨,就如跟仙人跳似的。
四号则是在大厅的转角被发现,他什么也没做,怔怔地望向面前的蔷薇墙纸。
很快他也被带了过来,和众人一道观察尸体的情况。看见尸体,他先是愣了愣,眼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和无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先前毫无表情的状态。
不过当他见到八号那怂样的时候,他当然对此嗤之以鼻地“切”了一声,并以白眼相待。
“我......我不是,我不是!”十四号见人齐了,便开始慌张地解释,“他,他自己就这样倒下去的,不怪我!”
“嗯......”休斯顿轻哼一声,“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呢。”
“唔!呜呜......”十四号哽咽。
很明显的反语。这话其实跟没说差不多,谢尔顿非常理解十四号的心情,本想进一步询问,然而经过休斯顿这么弄,估计又得出什么岔子。
“请不要紧张,即使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并没有定死,你只要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就行了。”佩曼努力挤出笑容,想借此舒缓对方的心情。
但这显然是没什么用的。不过十四号确实冷静下来,磕磕绊绊地讲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一开始是七号来敲门,然后我就问是谁,他说是我,七号。我问他为什么来找我,他说我们可以暂时缔结一个盟友的关系,四号同样也参加了。”十四号做了个深呼吸,继续道,“如果去问四号的话,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四号就是让七号来......”
“等等等等......打住。”马丁实在忍不住了,“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四号是谁么?因为我对数字不大敏感......”
“我......我也不大清楚啊......”十四号慌张地说,“所以我才没有轻易答应七号说结盟的事情。”
“四号是我。”四号倒是非常果断地举起了自己的手,眼神之中带着点点不屑,“确实,是我和他说过之后他就去的,但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原来是这个人啊......众人暗暗点头。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我想问一下,十四号,”休斯顿冷声道,“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一个'小玩具',那么,它现在在哪里呢?”
“唔!”十四号脸色顿时转白,她吞了口唾沫,硬生生镇定下来,“我......我这就去拿。”
“不用拿了。”休斯顿极其果决地说道,旋即嗤笑一声,“摊开你的右手。”
“不......不!什么,右手什么都——”十四号更是慌乱,冷汗不要钱似地往下落。
“——我说,摊开!”休斯顿的声音降了半个八度,音量却大了半分,这很显然能够震慑到所有人,包括十四号。
“呜......”惊惧而又紧张,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在不断抽搐的脸颊上果冻似地颤动。
那是一柄金色的小剑,剑锋很钝,剑身则是诡异地覆上了一层暗灰色的纹路,若是再盯上两眼,总觉得自己的眼球就会被一下刺穿。
“原来是这样啊......”休斯顿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搭上了自己的嘴唇,有些倦意地打了个哈欠,“我说完了。”
旋即,他直接蹲下身去,用手指直接去戳尸体,极其不雅观。
“不,不是这样的!”十四号连忙补救,“我是来防身,防身!我一开始没有答应,他坚持说要我缔结盟友关系,我觉得有诈,因为他的脸色红的吓人......我还以为他下一秒要上前抓我,所以我就直接拿出从桌子抽屉里的那把剑挡在身前,我没有打算要杀他的。”
“但是你没想到你自己会杀了他?”四号不耐烦地摆手,“这不是自己承认么?那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是,不可能!我这把剑不可能那么快就杀死一个人!他是突然就倒地的,他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只是把剑举在自己面前,然后他碰到之后痛得大叫......”十四号的声音逐渐小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就吐血,翻白眼,就倒下去了......”
“那不就行了?”四号眉毛一挑,“那更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浪费时间。”
“四号,我试过,房间内配给的武器是不会那么容易杀掉一个人的。”谢尔顿沉声道,“只会造成很大的痛觉。”
“你杀过人?”马丁说出一句伤害自己智商的话。
“不,我把它放在自己身上用过了。”谢尔顿抿嘴道,“我觉得至少得把这个东西贴身一两分钟才......”
“你爹真狠。”梦魇由衷感叹,“以身作则。”
“那也是你爹。”马尔克斯无语,“毕竟我们俩现在绑在一起。”
此时,休斯顿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斜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佩曼一连给马丁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去问问休斯顿是否有什么发现,而马丁表示自己貌似没这么大胆量去询问。
“我记得......我当时用这柄拍了他一下,”十四号小声补充道,“然后他痛得大叫,然后就没敢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过了一小会,他突然就吐了口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就没了动作。”
“一个人应该不会痛到死吧?”马丁犹豫道,“而且他的尸体上貌似没什么受伤的痕迹,应该可以排除物理伤害。”
“现在还不确定。”佩曼赞许地点了点头,仍然保留了十四号失犯罪嫌疑人的想法,“现在还是先不要贸然去碰房间里的武器,出事了谁也保不住。”
此时的谢尔顿才从十四号口中得知七号死前吐了血。因为尸体不好搬动,而且还是脸着地,不好观察,由是这个重要的发现就被掩盖住了。他连忙弯下腰去,凑近七号的唇角,想要仔细去看看死者的面容。然而鼻头传来的一股又苦又涩的酸气令他皱起眉头,脸上的肌肉也不由得挤在一块儿。这种味道着实很难闻。
“各位,十四号可能真的是无辜的。”谢尔顿站起身来,做出了以下决断,“七号可能是被下毒致死的,因为药效未到,所以才会导致死在十四号屋内的假象。”
这是最典型的栽赃方法之一,再加上十四号手里拿着的武器,以及她令人怀疑的语气和神色,着实很迷惑人。
“为什么?”四号动了动脖子,皱眉道,“怎么又变成毒死的了?”
“那我可以做一个小小的鉴定。”谢尔顿伸手,五个细小的金色六芒星点缀在指尖,最终窜到七号的嘴旁,“六芒星变红,表示有毒性物质,变红的个数越多,那么......”
“是最简单的鉴定术式。”佩曼补充道,“大家应该都会。”
只见那金色的六芒星一触到七号的唇边,就好像魔阳旁的云朵,迅速而干脆地变红,甚至红到了发黑的地步!一连五个,全部变红!
“刚才你说过,七号刚才和四号在一起,是么?”谢尔顿眼神深邃,对十四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么,你又说,七号之前是和四号在一起,是么?”
十四号连忙点头,一言不发,表示同意。
“那么,你给七号吃过什么东西么?”
十四号疯狂摇头,表示她从未把厨房里的什么东西带到客房里去。
“怎样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四号不耐烦道。
“无辜者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谢尔顿转向他,眼神冷漠,“若是她说的是真话,那你也变成了嫌疑人之一。”
章伍拾:斑痕
令人预料之外的是,四号自从谢尔顿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没完了。就好像点燃了一个炸弹似地,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表明我是嫌犯!”四号就差一点没有指着鼻子骂谢尔顿了,“那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自己可能也是嫌犯!”
“但是,”马丁插嘴道,“十二号他自己也没有和七号待过啊,而且还是在餐厅......”
“没事,”休斯顿摆摆手,一挑眉毛道,“我们先去餐厅吧,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我们没办法就这么断定,现在情况有变,十四号基本上已经排除杀人的嫌疑了。若真是被毒死,那就是另一个人,但......如果是毒加上痛苦的双重刺激,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杀死他的是什么人。到时候得要看梦魇的裁定了,的确,我们不能自始至终相信单独一个人说的话,但现在毕竟性命攸关,一旦走错一步就全完了。”
“话说,记得上次我们在餐厅细查的时候,后面是有间厨房的,是吧。”马丁根据自己的推断,向各位做出自己的提示,“我之前恰巧经过餐厅的时候的的确确也看见了四号和七号在说什么话......”
“嗯?”四号暴躁地转过身来,双眸如鹰隼一般锋利,“然后呢?你看到我对他做什么了么?”
“我......”马丁怂了。
众人一起走下通往餐厅的阶梯,谢尔顿率先开门,休斯顿则是殿后,眼角带着丝丝笑意,不动声色地替大家关门。
“啊——!欢迎欢迎!”这只木偶又和大家所预期地坐在了餐厅中央最大餐桌的上方,“大家下午好啊~新的命案貌似也被大家发现了呢......”
所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谢尔顿只是微微点头,回头看看梅林是否跟上,旋即走上一步,在巴巴托斯的面前直接坐下。
“这次的命案,依旧是非【杀人者】杀的人呢......”巴巴托斯抬头,眼中闪过点点红芒,“不错......真不错......”
“我知道了。”谢尔顿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现在还不到召开【审判会议】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些时间。”
“我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巴巴托斯僵硬地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一件事情的。”
“厨房可以进么。”
“当然可以,当然。你们每天吃的东西都是自动做好的,但我并不拒绝一切想要自己动手尝试的人做嘛,对吧?”巴巴托斯的语气玩味,“而且我为了省事,把药柜也放在厨房里了......”
谢尔顿当下一拍桌子,不发一语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后厨,强硬地旋开厨房的门把手,众人也一并跟上。
四号貌似并不是很想进去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浪费时间”之类的话,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几个。八号则是不断转头,小心翼翼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生怕碰到了谁,一旦有人稍稍靠近,他立马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并小声叫他离开。
马丁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并被这人吓了滑了个趔趄,不受控制地倒向一旁的垃圾桶。他本想用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屁股马上就要和它接触,也就干脆没去管,毕竟这个梦界里的所有东西质量都很优异,应该不会出什么——
“哇啊啊——!!”
这个垃圾桶居然塌下去了!没错!和黏土无二,一坐就塌了!不过这种触感并不是很痛,只是一种未曾料到的失重感,让马丁猝不及防罢了。他尴尬地用手撑地,拍拍屁股,脸色阴沉,甚至都要滴出水来。
这下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惊小怪!”马丁愠怒地说,“我可不能保证我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这可把八号吓惨了,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只怕自己会遭什么难。现在不只是四号觉得这个男人貌似没有男人气概,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都不像是个男人了。
不过,有趣的是,这个垃圾桶居然在被坐塌下来之后,居然再次回到了原先的状态,这可让马丁来了劲。由是,他用自己的手用力去压这只垃圾桶,和众人所预料的一样,这个垃圾桶应声而瘪。
“这样可以省地方,并且能够提示人们:垃圾桶不可以坐。”巴巴托斯再次出现,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这个垃圾桶被挤压之后的收纳量肯定会减少很多的了。”
“所以说这个垃圾桶的目的就是让大家不要去坐它?”马丁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对呀!还能怎样?”
“......”马丁直接抬脚,随着一阵剧烈的嘎吱声,这个垃圾桶在众人不忍的目光中被踩成了薄薄一片,然后......没有然后。
所有人陆陆续续走进厨房,开始逐一查看房内的所有物品,发现事情貌似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后厨内不仅仅储藏着不计其数的食材,更有之前巴巴托斯所说的药柜。当然,所有瓶子很明显被贴上了标签。谢尔顿发现,里面不仅有治疗各种疾病的药物,还也有各种各样的毒药。幸亏在梅林圣地的时光让谢尔顿见多识广,他对这里所有毒药全都很熟悉,并且根据药效来算,这里的所有毒药全都是以毒性从小到大,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的。非常显然地,这些药品貌似被动过了,因为里面的药盒很明显被打乱,药盒中间空出来的间隙以及各种标号的空缺全都表示,有一罐药被人拿走了。
“看来就是这样了,这个药品看上去是放在属于‘危险品’的药性之中的。”佩曼和谢尔顿一起合看,希望效率可以更高一些,“也不知道它被拿到哪里去了......”
“我再次问你一遍,四号。”谢尔顿认真地望着四号的眼神,“你是和七号一起在餐厅里谈过话,是么?”
四号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是的!又怎么样?你难道说是我下的毒?”
“冷静下来,我并没有说你就是......”休斯顿摆了摆手,嗅出了一丝端倪,“你这样子让我们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确实。”佩曼小声说道,“所以说......”
“干我屁事!凭什么要花费那么多时间来搞这一出?”
“因为......”马丁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橱柜的一角,但见一个半透明的空盒孤零零地躲在阴暗处,完美地在明暗交界处作为特别邀请的宾客。
只不过低调点罢了。
马丁抓过盒子,一字一字大声地读着标签上的内容:“千纸草提取结晶,主治心梗,单次建议用量:五克。此为三级危险品,请勿过量服用,会导致血液过稀以至于不受控的内出血。”
“豁!”休斯顿笑了,在旁边哼了一声,头依然低下,“挺不错的嘛,老兄。”
“你!”四号勃然大怒,嘴里喷出一大堆难听的话,“我怎么了?没有证据就不要乱指证别人好吗?”
“我没说你。”休斯顿丝毫不给脸面,“好吧,那我现在说的就是你。”
“你是不是活腻了?我看你才像凶手,之前你把我们搞到这里来不说,现在又在这里胡言乱语!”四号大声质问。
“我的目的很明确。你很蠢,死了也就死了。”休斯顿报以温和一笑,直接将四号噎住,“你们都会死,只不过早晚。”
此时,站在洗碗槽旁的佩曼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只见她皱起眉头,眼底魔力涌动,随着一声被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响指,众人的视线被迫被拉到她那里去。
“看来是没洗干净。”佩曼指着洗碗槽内的那一小团白粉,在她的指尖,五个排成一列的六芒星微微闪烁,在昏暗潮湿的厨房内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那是薄薄的一层白色斑痕,就这么黏在了洗碗槽底部之上。说实话,不仔细去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非常不幸的是,那个凶手貌似并没有完全清理掉呢......”休斯顿狡黠道,“走得匆忙......因为什么原因所以将水关闭,快速走出厨房......”
整个旅馆很小。
章伍拾壹:无力的愤怒
“好吧好吧......”谢尔顿长声叹气,“大家稍微冷静点,四号,你也别生气,我们再好好捋捋......”
“捋什么?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在这里瞎胡闹!”四号气愤道,“我又没来过厨房,也没拿过什么东西,我只是在餐厅里和七号说结盟的事情而已......”
“有人在说谎,暂时先不要提这件事情。”佩曼冷道,“如果再不放心,我们直接去测试一下小剑的威力,如何。”
现在再这么闹下去根本没有意义,干脆把之前的这件事情结掉,再回来谈这件事情也不迟。
“十二号,你和十三号留在这里。”佩曼接着吩咐,“那里有我,我相信你不是杀人的人,你在这里继续找线索,以及保护现场,我们区区就来。十四号,等会就拜托你了。性命攸关,毕竟这也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到你。”
十四号此时貌似有了几分底气,她墨绿色的眼瞳坚定有神,定是之前的推断过程给了她一些力量吧。
“我之前本就试过一下......”十四号的声音凝实了很多,“很痛,不能忍受,但是也没到致死的地步。这位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再过去演示一遍就是了。”
“我留下。”此时,靠在墙头的休斯顿举起左手,笑道,“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行......”佩曼现在不敢轻易命令他,毕竟他的实力还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丧命,谢尔顿虽然强,但也无法顾及到自己。
兵分两路,佩曼带着其他的人到十四号的客房,休斯顿,梅林,和谢尔顿则是呆在厨房。
“呵呵......太拙劣了。”休斯顿望着他们离去,嘴角微微上翘,“那个人肯定在说谎。”
“为何?”谢尔顿示意让梅林靠近自己些,“现在证据还不明晰。”
“你看不出来么。”休斯顿冷哼,双手聚到自己的鼻梁前方,“我知道,你知道,大家都知道。”
“我......”谢尔顿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有办法,万一......”
“只有我才配说万一。”休斯顿突然站起身来,用食指和大拇指比成手枪状,朝谢尔顿开了一枪,“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
没等谢尔顿说完,休斯顿的手直接朝药柜上方抓。说实话,谢尔顿他们大多只是注意到了药柜,而没有注意药柜上到底是什么。
“看上去很像房梁,不是么?”休斯顿指着药柜上方的那个黑色的圆柱体道。
“那是......什么?”谢尔顿喃喃道,他居然会看漏放在这上面的东西!
“哈哈......那是——”休斯顿咧嘴,从楼上一把扯下那东西,看上去很轻,他单手就可以托起。
啵!极其富有弹性!
只见那个垃圾桶刚刚脱离桎梏,便迫不及待地展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不断晃动,里面还隐隐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休斯顿沉声道,“因此,你会被我击败。”
此时,十四号的房间内,剩下的人齐聚,全都看着十四号颤抖手中拿着的剑,因为她将要拿着这个玩意朝自己身上戳。
“嗬......嗬......”十四号做了次深呼吸,想要消除紧张感。
“你倒是快点啊?”四号不耐烦地嚷嚷,“不要浪费时间!”
十四号的身体很明显地颤了颤,眼睛不断地往其他人身上瞟。
“唔......”她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撩开手部的衣服,将这柄不过是手掌长度的钝剑贴了上去。
“啊啊啊啊——!!!”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暗金色线条,夹杂着轻微的滋滋声正从于皮肉相贴的部位朝外延展!这恰恰和谢尔顿触碰圣锤时的情状相当。
像破裂的风箱在空中胡乱抛飞,像正在打鸣的雄鸡被一把掐住了脖子,像一个完好无损的筛子被硬生生用铁钳剪开,十四号全身肌肉急剧绷直,眼泪鼻涕具下,凄惨的叫声甚至传到了不远处的厨房深处。由于剧烈的痛苦,她没出几秒就将剑放开自己的身体,大声喘着粗气,将这柄该死的剑丢向一旁,无力地跌在床上。
歇了有些时候,见没人说话,十四号脸颊抽搐,僵硬地挤出哭一般地笑容道:“我当时顶多只是用剑顶了他一下,根本没有这么长时间。”
佩曼首先回过神来,连忙道:“那,那我们应该就可以排除——”
“——我并不能排除你未把七号活生生按到死的可能。”
“我们会听到声音。”马丁的声音很冷,又指指脚下的尸体,“刚刚的声音有多大,你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尸体就在这里,我们也没有看到他嘴里有塞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可以判定:在厨房待过的人基本上都有嫌疑。但四号说自己并没有去过厨房,若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死局。
其他的人应该都没什么犯罪嫌疑,佩曼并不相信八号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至于休斯顿......不去管他罢。
“我说了,我之前没去过厨房!”四号青筋暴起,再一次重复道,“也没请七号喝什么东西。”
“你在说谎。”走在去往厨房的路上,马丁极其笃定地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四号差点没有指着鼻子骂他了,“空口无凭的废物还敢污蔑我!”
“说话干净点!”佩曼也有点火了,她自始至终也没想到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过激,“你现在很影响我们的推进的进程!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十四号已经脱离嫌疑了,若是再这样,你没指望脱困的。我们所有人都想活,无辜者自清,希望你自己能认清楚。”
“你!”四号被噎了一下,“只会信口喷人......”
稍稍过了一小会,众人皆在厨房集结。只见休斯顿,谢尔顿和梅林三人安静地靠在边上,佩曼则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们在十四号房间里的情况,并表示他基本上能够排除她的嫌疑。
“那么,应该只剩下四号你一个人了。”谢尔顿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那么,我现在也不去想有没有人说过谎这件事,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在七号和四号在餐厅谈话时,人也在场的?”
没人举手,那么现在应该只剩下四号一个人的事了。
“我没有来过这里!我没有!”四号再次强横地重复道,“我根本就没有和七号一起喝过东西!”
此时,马丁举起了自己的手,道:“我看到你们两个在喝咖啡,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我说了,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喝过,任何东西!”四号眼球暴突,唾沫飞溅,似乎自己咬的极死的字眼能够为自己增添任何底气似地,“空口无凭,胡说八道!”
“我不想骗人,也懒得骗人。”马丁非常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个人就坐在最靠近门口的餐桌上,一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在那里笑着洽谈!
“你他妈的!”四号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餐厅的墙壁。
“那么......”此时的休斯顿终于扒开自己的眼睑,轻蔑地笑了,“请看看这个再说。”
咣当!咣当!
“怎么?你有证据——”四号睁大眼睛,蹬蹬倒退两步,最终硬撑着自己做出应答,“那你拿出来啊?”
很显然,摆在四号面前的就是休斯顿之前从药柜上拿下来的垃圾桶。
“我觉得有点脏,你自己来打开。毕竟塞在药柜上的话得碰很多灰吧......”休斯顿的语气慵懒,却字字诛心,“我相信,在极短的时间内处理掉那么多事情终究不可能,毕竟我们都很清楚,十四号的声音是可以传到厨房的......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提取物结晶就是铁证。要是我的话我还会把药品上的标签给撕了。哦对,是用自己的魔力,这样很明显会快上那么一点儿。”
谢尔顿点头表示赞同,听到如此凄厉的惨叫,他当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凭什么这么命令我!”
“好吧,那就怪不得我们去选你了呢......你现在还有机会来进行最后的辩驳,让我们相信你不是那个投毒的罪犯。”休斯顿把“罪犯”这两个字说得很重,一脚踹出,将这个垃圾桶踢到了四号面前。
没等四号上前去扑,佩曼提前一步将垃圾桶抱起,咔嗒一声将垃圾桶的桶盖打开,向所有人展示其中的全部。
是两套茶杯,杯盖,杯托,当然还有金色花蕊花纹的陶瓷勺,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里面的东西貌似已经全都喝完了的样子,但底部还有些残留的棕色,散出了粘稠的咖啡味。
“这是什么。”休斯顿走上前去,再次轻踢这无辜的垃圾桶,“那么,既然之前什么人都没有来过这里,为什么这个垃圾桶会莫名其妙地放到药橱上呢.......并且,这两个杯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不是——”
“你在说谎。”谢尔顿直接打断愤愤的四号,“大家都已经看见了......再辩解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们这些,你们这些瞎子,弱智,没脑子的人!”四号气急败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还没来得及准备的十四号跟前,“凶手明明就是她!当初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
“好啊,那么......”休斯顿笑得很灿烂,手腕优雅地伸入桶中,将这两只杯子一并拿起,手上魔力涌动,转眼间,内部的液体重新充满。
“既然你不承认的话......”他狰狞地将两只杯子掼在桌上,“我直接重新将这两杯咖啡原封不动地复原了.......当然,我单纯用的是最简单的【复刻】而已......”
“请。”谢尔顿伸出右手,朝一脸茫然的四号做出指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四号面色阴沉,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眼球早已布满血丝,愤恨的面庞拧成一团,如同被揉皱了的羊皮纸。
他恶狠狠地指着休斯顿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去他妈的,是你!就是你!凶手就是你!是你才把我们——”
却没发现,自己的咽喉早已被一柄极其尖利的魔刃抵住,刹那间,狂暴的魔力以碾压之势将他摁在厨房的墙壁上。
“你知道么,我想杀你......很简单。”休斯顿眼眸微凝,舌尖在唇头划过,三条魔纹从他的耳垂放肆舒展延伸,如同老树的枝丫。他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半分邪性,然而,更多的是对面前这个无力男人的嘲笑与不屑。
“唔......咕......”四号吞了口唾沫,喉结无力地上下鼓动。
四眸相对,恐惧充斥,现在的四号双眼上翻,不住地把头往后仰,却发现等待着自己的只是一片白花花的墙壁......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流畅,没有哪怕是一个人阻止。
他已原形毕露。
章伍拾贰:代价到底是什么
此时的审判台上,四号面色涨红,嘴唇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喉咙中好像要吐出些什么,却又被硬生生制止。
木偶侧躺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眼神涣散,只见他抬起手,语气中透出半分慵懒:“那么,就开始投票吧......我相信你们也不需要进行一场精彩的辩驳了。”
“不!怎,怎么可以!”四号貌似还要进行一系列挣扎,“我明明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一号!是这个男人,没错!是这个男人——”
“聒噪。”休斯顿嗤笑,“一个真正的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知道么。况且......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就是你!”四号眼球外凸,血丝密集,满面狰狞之色,“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等等等等!”巴巴托斯对这种情况好像很乐意,却又不得不将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制止,“回到原题上来,我总觉得吧,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也没有什么必要进行辩驳了吧......”
“若是没有你自己的捣乱,我们可能不会发现有什么端倪。”谢尔顿冷声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明明现在还有剩余的客房,也有时间,偏要选这么个法子提前退场。”
“我们不会宽恕。”马丁眨了眨眼睛,大声道,“这是你罪有应得。”
啪!一束苍白的灯光打在所有人的头顶,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和上次一样,七零八落的灯管从不知何处缓缓伸出,最终悬停在半空。除了四号,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冷。
这代表着所有人信任之间的破裂。结盟已成不可期望之事,当然,谢尔顿和梅林之间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亲,毕竟这位是自己的儿子嘛。
“这不公平!凭什么要来遭这一场罪!你们也会死,都会死,比我更痛苦!”四号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喉咙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扒着木质把手,嘴里不断喷出一些脏话,“都是他,是他!不是我!”
“那么——”巴巴托斯的眸中红光连闪,它拍了拍手,头顶白色的灯光逐渐变暗,变得枯黄,腐朽,“我们就开始抉择吧,选定一人作为你们认定的凶手。”
“不!不是!不要选!”四号大声吼叫,他无力地看着四周所有人虚点的手指,“你们!你们都会——”
“——好了好了,大家都选好了是吧?”巴巴托斯大手一挥,审判台上顿时出现了一张和先前相同的光幕,“那我们就揭幕了?”
【恭喜各位!本案凶手为:四号】
四号怒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凭空闪现的紫色符文将他包围。他想做些什么,然而眼中浮现的魔力光辉却被一下淹没,不知所踪。
“那么,大家的观点都出奇地一致呢......不宽恕。”巴巴托斯的声音轻佻,就好像俯视脚底的一只蚂蚁,“请大家欣赏,处刑时刻......”
【被蛛丝包裹的烈火】
“你们都给我去——唔!!”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四号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由上到下,从嘴到喉咙,再从胸膛包裹到腰腹,最终牢牢让自己的双腿紧紧并在一起。
刹那间,所有白色的灯光变为了扎眼的红色,在众人眼花之际,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从审判台中央散开,自动为四号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空间颤抖,漫天乱飞的红光由亮色逐渐转黑,最后变为了混沌的污浊。四号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呼号,都无法将缠绕在自己身周的丝线荡开,激荡的魔力不知为何被挤为了点点灰暗的粉尘,从丝线的缝隙之中缓缓漏出。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四号只是被凭空吊起罢了,看他惊恐扭曲的面庞以及愤恨的眼神,梅林似乎还有些疑惑。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梅林小声嘟囔,望向一旁的谢尔顿,“他在干嘛?”
“我......不知道。”谢尔顿皱眉,他同样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名堂。
啪!浮在高台上的巴巴托斯双手不急不躁地上抬,一声响指,红光倏地一亮,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四号周围顿时被油光锃亮的丝线填满,凭空出现的丝线旋转缠绕,也不知道在这令人心悸的赤红之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而四号本身则是被裹在中央,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
“唔——!唔唔唔嗯——!”四号同样也是刚刚才发现这副景象,更是害怕,身周魔力倾泻,却又无力地散去。他的眼角最终还是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染红的蛛丝缓缓往下滴落,最终挂在丝线的底部,始终掉不下去。
从远处看,这确实像一张蜘蛛网上的猎物被绑得死死的,无论如何都脱困不了的架势。即使四号怎样挣扎,他也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拉出半分。他就像陷入泥淖的落水者,愈是挣扎,愈是往下坠落,拔出不得。无论如何尖叫,求救,那些丝线完全没有退让的余地,反倒是越缠越紧,越缠越密。
好闷......好闷!不行.......四号想要再用上几分力气,但周围一浪更比一浪强的丝线完全不会让他这么做,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挤作一团,想要挪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双眼上翻,胸腔传来的极大压迫力让他呼吸困难,身周传来的痛楚同样也让他近乎失去知觉。
在其他人眼中,一轮又一轮的丝线仍然不断地在这个大茧上缠绕,但又没变大几分。谢尔顿心头一凛,默默想着四号所承受的压力到底会有多大。
意识......近乎失去。四号正处于一种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他双眼只能微微张开一丝缝隙,模糊地感觉着眼前望不穿的黑。再紧稍许,他的肺部将会挤不进半点空气,他的身体将会缺氧,他的大脑将会停止思考,他的意识将会消失。
四号闭上了眼,静静等待。
然而,这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甚至连在场中观看的人都微微皱眉,因为丝线突然就停止继续缠绕,红色的灯光下,一只大茧凭空悬吊,一小撮一小撮的丝线链接的是头顶无边的深渊,不能看,也看不见。
被蛛丝包裹的烈火,没有烈火可不行。
噗!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颤动!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一只庞大而又放肆的怪兽,无情地将空中乳白色的大茧吞噬。
“啊——啊!!”从茧内发出的惨叫,甚至比之前更甚两分,看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确定的绝望之中产生希望,最后再将这种希望扭成更加决绝的绝望,带来的痛楚会更加巨大。
“啧啧......”休斯顿道貌岸然地咂了咂嘴,一脸和煦的笑容,转向梅林,“这人呐,就不该犯贱,尤其是嘴,否则会被烧烂掉的,知道了没,小朋友?”
“知道了!”还没等谢尔顿阻止,梅林立刻笑眯眯地回答道,“叔叔很厉害!”
“十三号......别理他.......”谢尔顿一脸尴尬,并且还了休斯顿一个白眼,“确实,所以你也得注意。”
惨叫声仍在继续,胆怯的八号甚至吓得眼角泛起了透明的泪花,嘴里低声呜咽,脸色苍白,让人看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四号总觉得自己的身体马上就会汽化,想昏过去又昏不得,全身的灼痛并没有麻痹他的神经,反倒是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皮剥了还有肉,肉烂了还有筋,筋断了还有骨头,骨髓了还有更深一步的骨髓......由外到内,层层深入,然而这该死的丝线又如此结实,为何在如此大火之中都未化开半分?
“啊——!”四号的尖啸声已经细成了丝,化为一簇小小的火苗从烈焰中蹿出,但旋即被更多血红色的烈焰吞没。
痛......太痛了......比将自己全身打碎还要刻骨铭心。就像......自己被活生生榨成了汁。然而为何自己还活着?
火,停了。
人,却没死。
极致的炽热之后,留下的仅仅是死寂的冰寒。
四号的眼睑已经被烧的卷起,他的左眼已经从眼眶掉出。他的眼睑已经被烧的翻卷皱缩,泪,已经流干。
呼......他吐出了一口带灰的空气。这灰,是他体内的全部所化成的余烬。
咔嚓!说时迟,那时快,空中所有的线条仿佛失去了控制,以肉眼能观察到的极限急速绷直,直至这个大茧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
灯落。粘稠的血水从由绵密丝线缩成的茧里渗出,淌到地上,迅速凝固。
梅林的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惊惧与慌张。
“你没事吧?”梦魇再次询问马尔克斯的情况。
“没事。”梅林眨了眨眼,回答道。他的眼神时而迷离,时而凝聚。
“那......”谢尔顿完全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充斥的只有愧疚,其他无二。
休斯顿再次抢先否决了出去的可能,招来了众人的怒视。
但......如果没有休斯顿,难道所有人都会选择牺牲一个人然后出去么......
现在还剩九人。
章伍拾叁:雅力士的未来
“卖报啦!卖报啦!今天新出的雅力士日报——重!磅!头!条!”
雅力士的早晨,肯定是熙熙攘攘,喧闹非凡的。天空中的魔阳依旧是如此温暖耀眼,云边送来的一缕微风绝对会令人闲适。然而,今天的早晨貌似并不怎么平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帝都梵冈好像出了点什么大乱子。
一个古怪的巨型黑色圆球从凭空冒出的建筑内撑开,吞噬了梵冈的大片区域,并且现在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甚至连远在雅力士边陲的捷克都全民皆知,此次造成的影响,不用想应该也知道了。
反响极其不好,尤其是那些因为查理国王即位上官三把火丢掉工作,甚至是流离失所的人们更是蠢蠢欲动。他们聚成一团,商定计划,筹集魔枪魔弹,准备闹他个天翻地覆。不过这大多是在帝都梵冈周围的乱子罢了。
魔法司并不想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即使没有人国王的直接干预,它也可以继续运作下去,内部数不清楚的的机械转轮只要源源不断地上油,那就可以不停地转动下去。
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次暴动比艾云尼在位时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迅速。原本看上去正正经经,在两兄弟管辖下的兄弟会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合法公民居然拿起自己的魔杖,上街游行了!他们大声吼叫,有的举起横幅,表示要查理国王立即下位,有的表示“需要开辟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在那里乱砸乱拆,也有的则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居住权而和别人大打出手——梵冈周围的一切全都乱了套。
而雅力士的信息传递渠道多的吓人,这满天乱抛的报纸,就是它的证明。不一会,最新一期的报纸泛着油墨的香气,还热腾腾的,这代表着事件的继续跟进。
暴动的人太多太多了。远远超出了魔法司的预料,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对查理国王有意见的人并不在少数。往昔热热闹闹的浸染塔居然变得门可罗雀,这可如何是好!强制执行的兵役让原本并就不怎么打仗的雅力士全境人心惶惶。要知道,兽人和人类之间的隔阂起先不是这群面目可憎的野兽所挑起的,而是这些阴谋重重的人类。当然,还有其他方面,一茬又一茬的金币被收割,一茬又一茬的人头落地,兴许是艾云尼之前稳重的治理让所有人麻痹下来,结果他不可爱的哥哥一上位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再添上一个不是很妙的情势,以及梵冈所处的重要地理位置,不乱才怪呢。
兄弟会的人被纷纷派出,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冲入大街小巷,四处搜捕那些气势汹汹的人群,用五颜六色的魔弹将他们挨个挨个击倒,最后用魔纱做成的麻袋将他们一个个装到法律司去进行审判。不过根据查理国王的指示,若是没有非常重大的罪过,顶多就是让他们受受被麻袋拖回去的羞辱,实际上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兄弟会的人始终有限,人民的数量远远大于军队的数量,要知道,魔法可不是军队的独有物,一些魔法好手纷纷蹿出,他们往往被保护在一群低级术士中间,安心地咏唱自己的魔呓,将道道强大的术法砸到军队的魔铠之上。
为了应对这种状况,星辰会的术士和大量佣兵也被派遣到最前线,来控制这些气势汹汹的愤怒人群。说实话,在查理看来,即使一部分人是真的看不下去,但也有很大一批人只是觉得有机可乘,能从中捞点什么。
而事实,的确是如此。
塔拉和威廉这两位说亲不亲,却又认识已久的老朋友最终也得一起去处理这坨烂摊子,因为他们接到报告,貌似有接近四魔纹战力的术士出现在了梵冈的北部,已经造成四位兄弟会的军队受了重伤。并且,根据当事人的叙述,当时的伤人者身披兜帽,体型比正常人大上两圈,手中拿剑,没有什么人敢接近。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他挥舞的大剑甚至都跟一个正常人差不多高,上面刻满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符文,每当挥舞的时候,还会在空中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梵冈北部的哪里?”威廉用左手轻轻拂去简制盔甲上的灰尘,随意地朝他身旁的塔拉问道,“不过为什么要我们两个亲自出手......查理又不会付给你工资。”
“没办法,”塔拉抬手召起一道浅蓝色的光幕,左脚不重不浅地一跺,深邃的魔纹陡然从脚底炸开,在巷角形成了大片颤抖的六芒星,“我们星辰会半只脚和皇室连在一起,可不像你们,悠闲的要死。”
“那我来干嘛?”威廉白了她一眼,“来看戏的?”
“魔法司让我们活捉那个人,两个人还有些照应,当时评估的实力是四魔纹上阶,但并不保证他的实力就这么点。”塔拉慢条斯理道,“话说,看你这么憔悴,这么多年了,还没恢复过来?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做好马歇尔的保护工作?就一个梦魇,你应该可以应付才是。”
“......”威廉微怔,叹了口气,“那个人......不提她也罢。至于王女,这不是我该插足的事情,讲真,我真只是收钱办事。”
两人对查理的观感居然达成了出奇的大一统,真令人奇怪。
“以吾之名。”法阵已准备完全,塔拉抬起双手,大片魔纹从眼角浮现,将自己的魔力源源不断地传输到法阵之中。
“话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像我们一样么,自由点也挺好。”威廉低声来了这么一句,“跟着查理不是什么好兆头,在我看来,雅力士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雅力士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庞大的机器,他的操纵者有很多,无非就是操纵者的更迭罢了。我们是机器的一部分,也是操纵操纵者的一部分。顺其自然即可。我等追求的,实际上还是为了百姓的福祉。”塔拉豁然笑了,“这是我老师说的。所以说......我们星辰会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倚靠星穹之中庞大的力量来为百姓做点什么。跟着谁不是一样。”
“唉......”威廉小声叹气,右手搭到左腿旁系着的剑柄之上,“也对,反正我们管不着这些。”
“所以说,你作为一个拿钱的自由人,管好自己才是,不要整天闷闷不乐的,做佣兵协会的负责人有什么好的......”塔拉哼了一声,眉毛微挑,“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多。”
“我又为什么呢?”威廉报以一笑,“我并没有理由说服我自己甘愿去为他人做什么,还不如收钱办事的好。”
“走了。”塔拉回过头去,无限星辉充斥在两人之间,他们身周的空间忽地皱缩,旋即,一股吸力出现在两人的小腹处,他们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下一秒,怒吼声,叫骂声,魔弹的踢踏声,刀枪剑戟的交鸣声,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灌入两人的耳朵。
“我去!你就不能传准点么?”威廉瞬间抽剑,体内的魔力疯狂运转,连敲三记,格掉从三个方向同时闪来的厉芒。他猛地一拽坏笑着的塔拉,身形连闪,噔噔噔连跨数十步,在塔拉随手唤出的魔力屏障之下顶着五颜六色的魔弹之下迅速奔逃。
“战斗要专心。”塔拉五指轻点,虚幻的黯影在手间旋转,古铜色的书封已经浮现,魔力洪流在页面不断翻动间喷汩汩喷出,“喏,那个大块头就在那儿,你把他解决了,我们早点收工,你拿钱,我得回去睡会。”
“我觉得那不是人。”威廉粗粗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四个头,长得比两只大水桶还宽的身体,转过头去,埋怨似地回头说,“还有,别被伤到了。”
铮!
剑影斑驳间,他早已从塔拉的身旁消失。
章伍拾肆:兽人的愤怒,梅林教的退缩
当威廉朝前突进的时候,愈发接近那个大块头,他的鼻尖就愈发感觉到有一种血腥气。遥遥望去,那个手持大剑的人被一种奇诡的血红包裹,这看上去很邪性,然而威廉体内的光元素并未感觉到有半分躁动,这可让他有些慌了神。讲真,这个大块头气势丝毫不差,动作看上去随意大咧,却又招招落实精准,每当他朝兄弟会的人挥剑的时候,先发而至的可能不是不知道有没有的剑气,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顶着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战斗,真的会让人胃部一缩,连拿起剑柄的力道都弱了三分。
那柄剑也不正常,对魔法理论有一定了解的威廉甚至都认不出上面的符文到底刻了些什么,歪七扭八的缝隙之间透出了熔岩般暗红色的斑痕,随着阵阵水汽朝外喷发。
一声粗犷的大吼,夹杂着浑浊的喉音,那人将自己手里极长极宽的大剑往身周一滚,四旁的军队立马后退,若是被刮到一下,非得落了命不可。趁着这一片空白,威廉也顿时大声喊道:“让开!你们先去别处,不要在这里牵制了!”
那些士兵们找到了救命稻草,也就识趣地往两旁退开,有条不紊地压制其他暴动的人群。
那个健壮的大块头把头转向威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抖落了下自己的身体,将一颗颗血红色的晶珠甩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预估对方的实力。
“讲真......我并不想插手这个烂摊子。”威廉从自己的剑鞘中再次缓缓抽出自己的细剑,在零星阳光的照射下,它在变得更加闪耀,更加灼烫,“不过......管你是什么人,先过两招再说!”
“呼.......”对方明显也在调整自己的气息,不知为何,这种喘气声粗大得他都可以听见,在他口部也喷出了一小股猩红色的烟雾,补充刚刚在战斗中被磨掉的损失。
“以吾之名!”威廉将身体弓起,双眼微眯,左腿往后重踏,将坚硬的路面碾成碎块。五条魔纹从他的手部根根炸开,魔力光华从他的指尖流出,填充饥渴难耐的细剑,使其变得更加锋利,更加柔韧。
双腿瞬间发力,呼呼风声在威廉耳旁划过,刹那间,威廉就如一发稳准狠的利箭,从地上啪地一声弹出。当然,那人也相应地做出了回应,只见他身周的红雾猛地膨胀,旋即注入手中的大剑之中。这使他露出了他原本庞大的身躯,以及身上穿着的棕色宽大兜帽连衫。他肩头肌肉鼓胀,双手潇洒地握住剑柄,右脚往左横跨半步,腰部骤然一缩,巨大的弹力让这柄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大剑划破空气往后挥。
梆!火星四溅!一股巨力从威廉的剑上传来,迫使他不得不将右手抽出,左手紧接跟上,握住剑柄。他轻声低吟,脚底托起一团金色的光芒,猛然将他弹开,借此和这个力量奇大的大块头拉开四五个身位,这一记确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虎口传来的酸麻感让他心头微寒,看来是不得和他正面相拼了。
在空中翻了四五个跟头,威廉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对方半分,耀眼的金芒接二连三在自己的身周炸开,以调整自己在空中的位置,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利用到了极致,以卸去这霸道至极的力道。可对方不会给自己留什么旋回的余地,在他往后抛飞的同时,那位大剑甩动,携万钧之势以丝毫不虚于他的速度朝他奔去。
你确定这是四魔纹高阶术士的力量么?他回去以后肯定要把交接信息的人打个半死!
威廉苦笑,双眸更是蹙起,手腕上挑,剑尖快到划出了残影,一瞬之间,迅速旋转的金色六芒星在他面前浮现。
“以吾之名!”
【吾之光芒为勇气】
【吾之光芒为智慧】
【吾之光芒为坚韧】
【以吾心中之光,对亵渎之人施以惩戒!】
【流连瞬击!】
吽——
灼烫的光芒随着六芒星的颤抖露出了凌厉的锋芒,最终打出了令人心悸的光柱。空气的噗啪乱响首先在街道的空中炸开,甚至连空气都被这炙热的光芒打碎,分解!
那人见状,连忙将自己的大剑横在胸前,双手紧握,隐约间可以看见扎眼的红色从指缝之间流出,此时,血光乍现,本来那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时突然暴起,令他眉头更是不由得皱起。
他在......用自己的血液!这也太胡闹了!
那人大吼一声,被血光遮住的面眸闪现两个红斑,双手将剑柄往前推,不退反进,疯狂从剑锋中射出的血光丝毫不惧地上前,剑身处的符文齐刷刷亮起,泛出悠远的强大魔力。
“嗬......!”威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打出的术法被硬生生抹掉,“你!”
不过他相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可不是那么好受。于是,他再次振作精神,脚底亮起无数的金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拖回,威廉的身形在空中狠狠转了个向,朝这个喘着气,还未修整完毕的对手冲去。
威廉手腕一动,手中的细剑更是亮起半分,刹那间,齐齐刺出的十六剑带着暴戾的光元素魔力分别指向那个尚未看清面目人的周身各处要害!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对方嘴中传来,但见那人双手强硬地握起手中的大剑,蛮横地击散了攻向左边的八剑,旋即将剑的重心移到左手,右腿往下狠狠一跺,数道泛着魔力的血光顿时将另外八道剑芒悉数击退。
怎么可能!这种生命气息......是从本源碾压卢陵人的生命气息......
“不可能!”喘着粗气的威廉顿时心底慌张,不过他的手依然很稳,不断出招进攻,将对方步步压退,“我并不相信......在雅力士会有这么一号人物!”
幸好,在这次匆忙的格挡之后,那个人的身形顿时变得笨拙了很多,有时候甚至差点被割到一下。
“你......”混浊的嗓音之中,夹杂着呜咽,咒骂,以及不屑,“你们都......该死!”
薄而又薄的红芒散去,巨大而又凌厉的黄瞳浮现,沿着视线朝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亮棕色长毛填充了兜帽的全部,他的吻部油亮,咬合力十足,他的双耳随风颤着,稀碎的短毛在耳边轻轻抖动。
“嗬——!”威廉的心都漏跳了半拍,动作也微微一僵。
那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性狮兽人,当面前的人类目光射向他面庞之时,他明显地射出一缕蛮横的目光,咬肌紧紧闭合,仿佛威廉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嘭!金铁交鸣,狮兽人同样也有了几分慌乱,他连忙架开威廉的细剑,重剑上暂且黯淡的符文再次亮起,薄薄的血雾重新覆盖。
这家伙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强行获取更为强大的力量!
很显然,威廉没抓住这次机会,这名不知从何而来的狮兽人立刻转身就逃,趁机从袍中掏出三把短刃,边逃边丢,不让威廉追上。
不过当时,威廉本身就没有追的欲望,他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家伙的身影迅速在自己的视线内消失。巷内静极了,很显然是塔拉已经替他解决掉了所有的事情。
“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塔拉咯咯笑了,小手搭上威廉的肩膀,脚底的法阵展开,“不过看你这个架势,他可能比四魔纹高阶还多那么一点点啊~”
“刚刚那个确实是兽人。”威廉沉声道。
“要看查理国王怎么决定了,兽人又不傻,有机会不发泄一下他们的不满嘛。我本人对此不发表评价,你若是有什么话下次可以直接跟国王说。”塔拉眨了眨眼睛,语气中透出一丝狡黠。
“我到时候是不会让佣兵协会的人接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的。”威廉叹口气,小声说道。
“我也不会。”塔拉的声音漫不经心,内容却异常劲爆。
......
“我觉得可以让我们梅林教处理关于梵冈梦魇这一事务,我们经过千百次的研究,对梦魇本身肯定熟得——”坐在魔法执行司司长面前的切尼一脸急躁。
她樱色的头发垂到了她面前的木桌上的手背,她的手正用力按着桌上的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全写着此次梦魇事件被卷入的人名。她在纸上清楚地看见了谢尔顿·马尔克斯这一名字,居然成为了值梦司综合事务处理顾问。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完全可以处理这件事,希望梅林教的各位能够放下心来,查理国王非常期待能与你们取得进一步合作。”
被委婉地拒绝了。
但是切尼并不能说梅林教的希望很有可能也被卷入了此次不幸的事故之中。
然而谁都知道,查理所谓的“完全可以”,是建立在星辰会和佣兵协会的帮助之下。
章伍拾伍:破碎,辩无可辩的第三命案
狂暴的魔力洪流席卷着整个餐厅,五颜六色的霞光不断地在偌大的房间内肆意扫射,将墙头烧出大块大块的灰黑色焦痕,休斯顿与谢尔顿的身影在餐厅内飞快闪动,几乎看不清楚。而剩下的几个人则是惊恐地站在餐厅的门外,观看这两个怪物互相缠斗。
毫无征兆地,明明是一个几乎没有人会动手的早晨,休斯顿突然就朝正在吃着三明治的梅林发起攻击。当时若不是谢尔顿及时展开防御结界,当时坐在椅子上的梅林很有可能就只剩下半个了。
那是足以将数十个成年男性击穿的魔力光束。而且与常人不同,休斯顿的魔力属性不伦不类,就好比水化成冰,休斯顿的魔力相当于结合了一半无属性和另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威力却不输正常的元素攻击。
【伟大的原初之神,我在此向您请求】
【回归本源,拆解一切,此亦为无限】
休斯顿大声咏唱魔呓,双手抱拳,举在胸口,暗绿色的魔力光华从指尖跳出,旋即开始无规则地翻转,扭动!
谢尔顿眼皮一跳,当他听到“原初之神”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头涌上一阵恶寒,嘴里小声咒骂道:“为什么‘原初教会’的人会插足值梦司的事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谢尔顿知道,原初教会是和星辰会类似的一个庞大术士聚集体,他们致力于将一切符文之力回归本源,探求符文魔力最深处的奥秘。作为前梅林教的成员之一,谢尔顿当然知道和自己类似的兄弟教派之间的情况。
“也多亏你知道‘原初教会’的事情......咯咯咯!”休斯顿狞笑,手中再次甩出出一大团亮银色的魔力,“那又如何!”
看来这家伙并没有什么欲望透露自己的家底,谢尔顿也没指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些什么来。手中魔杖一挥,空间不断颤抖,在光线扭曲之中,朝自己急速飞来的光球以一种奇怪的方向擦着谢尔顿的衣角飞出。
单单使用无属性魔力并不能使战斗力有任何提升,谢尔顿很明白这一点,眼看着对方的魔力冲击愈发狂妄和放肆,若是他在不做出什么反击,他可能就会折在他手里了。
四条魔纹从谢尔顿眼底强横地浮现,大片大片的魔力涓流如同花瓣抽蕊,从他的下巴迅速伸展到他的领口内,谢尔顿凝神,手指微抬,一道坚固的石墙凭空立起,替他挡下了接踵而至的魔力冲刷。
之前明明还没有那么顺畅......兴许是自己第四条魔纹恢复了的原因吧......看成效而言,这面石墙比之前召出的要强上两分了。
【神言:破碎!】
密密麻麻的裂纹顿时从石墙的正中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延展,最后噼里啪啦化为碎块!
【以原初之力摧折汝之筋骨】
【以无双之权剥夺汝之肌肤】
【以根本之道抽取汝之灵魂】
只见休斯顿的面前,层层叠叠的六芒星正在飞快旋转,强大的力量甚至都将最近的餐椅碾成了粉末!
谢尔顿暗道不好,他现在必须要打断面前这个疯子的魔呓,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通常来说,愈是强大的魔法更是要强大的魔力和意志支撑,魔呓就是一个支撑意志的良好方法,无声魔呓也只是无声罢了,清晰地念出反倒是能更快地施展自己想要放出的大法术。
他猛地蹙眉,迅速挥舞自己手上的魔杖,刹那间,空间颤动,深棕色魔力旋涡接二连三地在餐厅内暴躁地展开。
【以吾之名!】
嘭!嘭嘭!嘭嘭嘭!从半空中蹿出的尖利石笋,一个接着一个,圈圈深入,毫无死角地扎向无比惊骇的休斯顿。
“你不是三魔纹术士!”
“那又怎样!来!”谢尔顿用力挥手,四条魔纹更是在他的肌肤上炸出了灿灿的光华,狂暴的土元素从脚底喷出,往外毫无节制地探索。随着魔力的释放,无数的泥土颗粒在餐厅的地面上旋转着飘起,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齐齐抱团,变得愈发壮大,凝实,最终变为了一个光滑石弹!若是被砸到这么一下,怕不是得当场血肉横飞,内脏迸流了。
“呵呵......”休斯顿的声音在石笋的缝隙间略带戏谑地传出,“就这样吗!”
【神言:解离!】
刹那间,如同时间静止,所有石笋前进的脚步忽地暂停。旋即,他们开始猛烈颤动,裂纹密布,最终由内而外地纷纷爆碎!
“啧。”谢尔顿不屑地咂了咂嘴,左手攥起,魔力洪流从手掌喷出,“暂时......原初教会也无法以十惠降一力!”
被炸成碎块的泥土在谢尔顿的操控之下没有落下,反倒是聚集在一起,在他的身周唰唰旋转!
“去!”栗木魔杖轻轻地朝休斯顿面亲还未完成的六芒星点去,霎时天昏地暗,餐厅内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尘埃的灰黄。
那是狂躁的飞星,那是属于最低贱泥土的狂欢。原本清澈透亮的六芒星在无数石屑的冲刷之下明明灭灭,最终在摧枯拉朽之下分崩离析,化为点点光斑,无力地在休斯顿面前垂落。
“你......”休斯顿大声喘着粗气,脸色狰狞,“你不应该......你完全可以......”
“我现在还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谢尔顿一步步走近,手中的魔杖依然牢牢握住,杖尖依稀闪烁着魔力的微光,“所以,我必须要管这茬子事。你现在也是值梦司的员工,本不应该......”
“干你何事!”休斯顿不屑地啐了一口,眼神平静,“你终究敌不过我。”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若是我儿子死了,你也得跟着他一起去死。”谢尔顿的声音颤抖,因为他知道,梅林的存在是对他有多么重要。
“是么。”休斯顿的面庞微抬,轻蔑地看向离自己仅仅两步之遥的谢尔顿,“呵呵......”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笑了。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在找死!谢尔顿本以为面前的这个疯子会就此收手,没想到他双手再次亮起了魔力的光华,甚至和之前相比更胜一筹!
谢尔顿连忙后退两步,惊骇之中飞快咏唱魔呓,层层叠叠的空间顿时折叠包裹,如同一面面透明的盾牌,将他的身体折射成了无数的碎片:“以吾之名!”
【无非真假】
【不辨虚实】
【幻!】
实际上就是最简单粗暴的障眼法。
哗啦!一掌拍上,扭成一团的空间应声而碎,哔哔啵啵的声响连绵不绝,却不见谢尔顿的人影。
“这是你自找的!”谢尔顿脸色愠怒,他的声响从休斯顿的左胸之处浮现。晃过神来,休斯顿发现,一道灼烫的白光染在凭空出现的谢尔顿右手,如虎爪般抢到自己身头。
“展开!”休斯顿连忙大吼,淡紫色的六芒星在匆忙间爬上自己的胸口。
猝不及防,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耀眼的爆闪,完全的致盲,在场的所有人只听得见谢尔顿愤怒而又痛苦的吼声,以及轻轻的“噗”地一声。
“嗬......嗬......嗬!”
他记得......他收手了......他应该,收手了吧?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谢尔顿的手正贴在休斯顿的胸口。而那处,是一个碗口大的穿孔,甚至都能够从这个洞中看到他身后的东西。血肉不断地从休斯顿身上的掉落,他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往后倾倒。
两人的神色居然出奇地呆滞。
“噗”地一声。尸体落地。
这次,是谢尔顿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是他杀了人。
他慌张地回头望向之前餐厅门口观望的梅林,喉结不由自主地一颤。只见自己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噢......”谢尔顿现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手上还全是休斯顿的鲜血。
他转过身去,想融入剩下的人中,却发现自己的腿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因为它们灌上了铅。
审判会议将很快开始,而他确信,他不可能得到宽恕。
章伍拾陆:揉乱的毛线团总需两只手解开
“哦......这可太有意思了。”不知为何,现在的谢尔顿有点想把从空中飘下来的木偶给摔个稀巴烂,“不是么?这次的杀人事件,是【非杀人者】所为。”
谢尔顿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只想着,自己杀了人,而且还是在所有人面前杀了人,更是在自己抚养的梅林面前杀了人。原先感觉无比开阔,明亮的餐厅在他眼中不知为何变得极其逼仄,苍白。他的嘴唇发干,只想着要喝点水。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去查证,一天之后会开启审判会议。”木偶的身体做作地在谢尔顿的面前晃了两下,似乎是在嘲讽对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显眼。
现在在餐厅里的唯一一个人正是谢尔顿本人,在餐厅外看着的人能做到的只能是沉默。
“爸爸杀人了?”梅林还没缓过神来,“不......不可能吧?”
“先走一步是一步。”梦魇沉道,“一切以事实为准。”
梦魇能通过梅林之眼看到视线内的一切,并且能够自动分析双方的魔力导向,这是作为身体真正所有权的梅林不能做到的。令梦魇奇怪的是,祂居然也没有办法分辨出当时的魔力到底是谁放出的,换句话来说,令祂疑惑的是,谢尔顿为什么会用他的魔力去杀掉休斯顿。因为在梦魇的眼中,也确实是一股强大的魔力贯穿了休斯顿的胸膛,并且魔力的所有者正是谢尔顿本人。
但是,已经和谢尔顿打了那么多交道的梅林和马尔克斯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收手,但此时看谢尔顿呆滞而又紧张的神色,估计他都认为这人是自己杀的了......
现在所有人对其他幸存者的信任已经消耗殆尽,谢尔顿不得不坚定地相信自己绝对会被票出,然后肯定会有人选择不宽恕,进而给自己施以残酷的处刑。虽然这次的杀人案荒唐得不成样子,但是看到休斯顿死在地上的时候,众人心里还是一阵胆寒。
“走。”佩曼弱弱地朝周围的所有人使了个眼色,“先去餐厅再说。”
半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在那里查看休斯顿的尸体,包括谢尔顿本人。梅林现在对死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弯下腰去,用手戳了戳休斯顿的脸,在脑内询问梦魇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他是死了,你别多想。”梅林干巴巴地说道,“但是呢,到底是谁杀的还有待商榷,如果我们相信谢尔顿杀了人,那还有转机么,你想想看。”
“那就先看着吧。”马尔克斯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说不定呢。”
“我觉得不是谢尔顿杀的。”梅林做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两个都很清楚。”
休斯顿的死看上去是极为正常的,他胸前的血肉被烧得融化,他的骨头被腐蚀殆尽,最终只剩下空荡荡的充满腥气的臭味。
“我不应该......”谢尔顿仍然处在那种震惊的情感之中,但当时的一切发生得极快,他也没有办法说自己没杀人,“但我......”
“没事......”佩曼从头无力到尾,这次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毕竟她可没有杀人,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她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谢尔顿肩上,“看开点......”
“呵呵......”谢尔顿垂眸,心头一团乱麻。
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得考虑一下休斯顿到底的目的是什么,他应该不想自己就这么白白地被杀掉。”梦魇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和马尔克斯说道。
“他不是说他想杀掉所有人么?”梅林心生疑惑,“怎了?”
“那么休斯顿这么做除了能带走你爸还能做什么吗?”
“应该......不能吧。”
“那么,”梦魇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上了几丝兴奋,“如果休斯顿想要一次性杀掉所有人,那么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一次性杀掉所有人......那么就会让人选错......”马尔克斯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如果大家都选了谢尔顿,说不定大家就会被杀掉,这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正确。”梅林在识海之中大声说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当然,这么做是非常冒险的,以我的能力只能保下谢尔顿,我现在储存的魔力总量仍然不够,如果公开抢夺巴巴托斯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没法过了。”
“我们现在需要证据,因为我爸爸他可能也认为自己杀了人。”马尔克斯现在有些头疼,他最终还是催动身体,努力四处看看,想找些能够扳回一城的蛛丝马迹。
“话说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身体,说不定能找的更快?”
“我懒。”梅林非常直白地说,“对我而言身体只是一种束缚,没什么好待的。”
马尔克斯无语。不过嘛,做也是做,不做也没人帮他去做,他立马催动自己的小脚,眼睛四处往外探寻,一厘一厘地毯式搜索。
现在的所有人都乱作一团,甚至是慌了神,当然也有人在那里闲的没事做——因为看上去这件事都没什么悬念。
马丁当然是想着这件事情能否有什么补救,他正在说服每一个人,征求他们能不能可以高抬贵手宽恕谢尔顿。当然,这本质上没什么用,毕竟到时候选或是不选都是每个人的事。
在慌乱之中,一种奇妙而又不可预估的平衡正在逐渐浮现,也就是所谓的“暂时重结盟”。幸存者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儿,窸窸窣窣,应该是在那里抱怨休斯顿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或许是在那里征求各方意见,到底应不应该宽恕谢尔顿。
不过其中令其他人最赞同的就是:“可以宽恕他,不过到时候的祭品就由他来顶替好了。”
讲真,这很令人心寒。在马丁听到这句回答的时候,他甚至气得都要扇对面一巴掌,但回头想想看,貌似也变得无力......每个人都不想死。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收手了。”谢尔顿最终还是进行了第一轮争辩,否则这个游戏真的没法玩下去。
“那为什么休斯顿会死呢?”佩曼耐心询问,“我们不是很想去——哎哎哎?十三号别乱跑啊!”
“唔......”梅林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声音委屈,“好......”
“过来。”谢尔顿朝他招手,心里更是难过,“累的话那就不用走太多路了......等等,你手里的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是就不要去碰——”
“这是值梦司之前发行的胸章,现在已经不再生产了。”佩曼看到梅林双手如获至宝般地展开,却见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心里顿时也紧了半分,“当然,这是政府拨给我们值梦司经费越来越少......也真是苦了你了,你才来这里一个月......”
“我不清楚......”原本的谢尔顿是能很清楚自己身体的魔力走向,然而最近他的第四条魔纹逐渐恢复,他还无法准确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真的没有这个胆识来做下承诺,说自己并没有杀人。
“这应该是属于一号的东西。”谢尔顿说道,“他自己说,自己是上一任综合事务管理顾问。”
“我也有,”佩曼从怀里掏出一模一样的小徽章,看上去和谢尔顿手里同样崭新,“虽然现在没有,但我一直有好好存着自己原先的那个。”
“看上去他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在乎值梦司。”谢尔顿发现自己手里的徽章新到令人发指,简直就是崭新出厂。
“只要在这个凹槽处把自己的魔力灌进去,然后转动发条,里面的小型魔力反应灶就会把魔力转为光源,能让徽章发光。”佩曼用手指轻轻一点自己徽章背部左下角的一个凹槽,又转了两下发条,莹莹的绿光就这么充满了“值梦司”的纹路。这看上去不赖。
既然只要灌注魔力就可以让他发亮,谢尔顿将其拿起,准备稍微放点魔力进去,这样应该可以稍微消磨梅林一点时间。
他的手在发抖。
半分钟过去,餐厅内始终没有出现发条的嘎吱声。
“这个徽章里有我的魔力。”谢尔顿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飘忽,“这明明不是我的......”
“等等?”佩曼此时也发现了一丝端倪,“这里的魔纹好像和我的不大一样......”
“我觉得可以了。”识海中的梦魇笑了,“不过说的也对,单靠谢尔顿是没办法赢休斯顿的。”
“所以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马尔克斯在识海中失笑道。
“确实,不过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就已经特别明了了吧。”
“为了欺骗所有人,他非常聪明地选择了自杀,甚至都成功骗到了当事人。这一点,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