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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宣纸     一切从鹿妖开始txt下载     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无赖仙君

    言先生从钱袋中摸出了一两银子,迟疑了一下,将那银子放在了地上。

    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既付银两,老先生是要算何事?”

    言先生拱手道:“还请先生算一算老夫的妻儿。”

    “可。”

    周易伸手将身旁的求签筒抓了过来。

    “哗啦…哗啦……”

    筒中竹签不断升起,摇晃三下后,一支竹签便掉了出来。

    周易伸手拿起那竹签,摸了摸竹签表面的凸起,笑道:“中上,意为虽有破折,但结果却可顺心意,老先生不必过多担心。”

    言先生支支吾吾,开口问道:“先生可否明示其中破折?不瞒先生,内子有孕本是喜事,可如今已是高龄,老夫心中更是没底,内子陪伴半生,恩爱如初,若是为子舍妻,却是万万不可,老夫也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周易大笑一声,说道:“卦不可算尽,小生一路走来四处算卦,却也从未见过老先生这般真情之人,既是这般,便再送老先生一句话吧。”

    “破折磨难,皆有解法,而这解法自由缘来。”

    “卦尽于此。”

    言先生思索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便抱拳谢道:“多谢先生。”

    周易摆手道:“不必,卦金已收,何谈谢字。”

    言先生心中思索着周易所说的话。

    意为此事会有磨难,但若是想平安渡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后面这一句,言先生却是有些听不明白,更是想不明白。

    缘之一字,最是难解。

    言先生沉吟片刻,却是忽地想起一事,便看向那算命先生,又问道:“先生可否再算一卦?”

    周易抬起那双泛白的双眸,看向他摇头道:“自然可以。”

    言先生又给了一两银子,说道:“这回是想请先生算一个人,老夫昨日遇见了一位九先生,就算算这位九先生到底是何人。”

    周易沉思片刻却是迟迟没有开口。

    言先生见状便问道:“可是有何不对?”

    周易手握着银子,抬起头道:“这位九先生自山中而来,不属凡间,再多的小生也无可奉告,若是老先生觉得不值,这银子大可收回。”

    “山中而来,不属凡间……”

    言先生口中嘀咕了一声,看向周易道:“先生能为老夫卜卦已是恩情,拿出去的银子也没有退还的道理。”

    他则是在想,这九先生到底是有多古怪,竟连算命先生都只道一句无可奉告。

    言先生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是这两人串谋于他?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去。

    不管怎么说,那九先生确实是说出了他命中仍有一子之事。

    言先生只是觉得太巧,巧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

    周易将银子揣进怀中,笑问道:“老先生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言先生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事。”

    “多谢先生。”

    “不必。”

    随后言先生也没再多留,恭维了几句,道了一声告辞便上了马车,往家中赶去。

    街边坐着的周易望着看向了那辆远去的马车,半晌后回过了视线。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风尘,将求签筒收了起来,拿着那算命幡迈步走向了前方的茶楼。

    清远茶楼。

    到了这个时候说书先生也下工了,茶楼里的茶客也逐一离去。

    堂中十座九空,倒是显得有些落寞。

    坐在边角的儒衣先生杯中还有半杯茶水,也不着急离去。

    他轻抚着怀中红狐,闭目小憩着。

    周易将那算命幡放在一旁,坐在了那儒衣先生身旁的位置上。

    狐九似乎是有所察觉,看向了一旁,她好像是记起了这位算命先生。

    “呜嘤。”狐九唤了一声先生。

    陈九眼睛睁开一条线,瞧了一眼身侧,见了那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他也没多在意,闭上眼眸接着小憩。

    周易见他这般,嘴角不由得一抽,说道:“好歹你也是堂堂仙君,怎能将因果丢给旁人。”

    这言文山一家可是陈九的提口而来的因果,自己不想多管,就想着丢给周易。

    他这一开口,陈九也睡不下去了。

    陈九睁开双眸,打了个哈欠,说道:“唔,陈某是没想到,这点小事,你都还要推回来。”

    周易轻哼一声,说道:“这是你沾的因果!”

    “知道了知道了。”

    陈九摆手道:“我也没说硬要推给你,只是想多歇息几日罢了。”

    伙计端上了茶水,周易拿起抿了一小口,说道:“我想不明白,你好歹也有仙君之名,又为何要顾及这些凡尘之事,一路惹下因果,反而会对修行有阻,你怎么想的?”

    “哦?”

    陈九笑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何为修行?”

    周易说道:“入道之即,当断却凡尘往事,只求仙道,若顾往事,心烦意乱,又如何修行。”

    “那你成仙君了吗?”陈九又问道。

    周易一时语塞,愤愤道:“仙君也不过是虚名尔尔。”

    “对了,此言不差。”

    陈九点头笑道:“陈某也不想要这个名头,是他们硬要加在我头上,这又怎能怪陈某。”

    周易张了张口,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怎么觉得陈九是在调侃他的道行不到家,但他好像又无法反驳。

    就好像是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骂也骂不出来。

    陈九见他那想骂骂不出来的模样,心中也觉得着实有趣,摆手说到:“那日在云山见了你一面,我便知晓你是因我而来,这一路上又跟着陈某到了天顺,到底是为何,陈某这莫非还有什么机缘不成?”

    周易解释道:“踏入修行之前,我乃大燕人士,如今改朝换代,但此地仍是故土,又闻你鹿仙君之名,一时感慨,便顺道回来瞧瞧。”

    “你不是说修行要忘却凡尘吗?”陈九问道。

    周易嘴角一抽,看向他道:“这不一样,你这是混淆先后。”

    陈九嚯了一声,笑问道:“我又如何混淆先后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

    “那不提这事,你当初不是说要给陈某算卦吗,这会我正好有些银子,不如你给我好好算算?”

    陈九将那一枚银锭放在了桌上,望着身侧的周易,说道:“这是一两卦金,请吧。”

    周易望着那一枚银锭,闭着眼忍耐着。

    他着实是坐不下去了。

    茶还没喝完,拿起那算命幡便要往外走。

    周易停下步子,回头骂了一句:“无赖!”

    明知他算不到还让他算,这不就是瞧不起他的道行吗。

    “这就走了?”

    陈九笑了一声,抬手唤道:“茶钱还没给呢。”

    周易青筋嘞起,再没理会陈九,迈步离开了清远茶楼。

    他是真不想再跟这鹿仙君说半句话。

    太气人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北漠举兵!!

    待那算命先生离开了茶楼,狐九便从桌上爬起,跳进了先生的怀中。

    它开口问道:“先生是在故意气他?”

    “我可没有。”陈九笑道。

    狐九说道:“不就是吗。”

    陈九摊了摊手,没有解释。

    “嗡。”

    忽然之间,他的眉头一皱。

    袖中之物传出些许动静,他抬起袖来,从中取出那天机棋盘。

    只见那棋盘中的某一颗黑子颤动起来。

    “啪嗒啪嗒……”

    黑子震动了整个棋盘,啪嗒作响,像是在躁动一般。

    狐九望着那枚棋子,见先生一脸正色,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九紧锁着眉头,侧目看向了窗外。

    抬起手来,掐指一算。

    在那西北之处,有劫难将起,又似有轰鸣的马蹄,金戈铁马之声响彻云霄。

    马踏中原,乌云摧城!

    陈九心中叹了一声,说道:“北漠起兵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那西北边关之地。

    黄沙覆盖了双眸,在那山丘与天际的交界之处,无数身负甲胄的北漠兵卒探出头来。

    那军阵似是一条线一般。

    数万兵马压在那黄沙之上,荡起了阵阵沙城。

    银晃晃的长刀指向那镇北城墙。

    无数兵卒拔出剑来,不分缘由地朝着那城墙之处奔去。

    城墙之上,镇北兵甲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奔来,顿时心中惊骇。

    “北漠来犯!快燃烽火!!快!”

    火把丢进了那烽火楼上,数条孤烟在那黄沙漫天中升起。

    “挽弓!”

    不过片刻之余,弓箭手便已就位。

    将士手中黄旗一方,口中喊道:“放!”

    数千支箭从那城墙上射出。

    箭中有戾气杀气,朝那黑压压的北漠兵卒杀去。

    “杀!!”

    北漠兵卒手持长刀,在人海之下,朝着那城墙进发,有人死在箭下,但却没人在意,每一个人都像是红了眼一般往前冲去。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人。

    就好像是野兽一般横冲直撞!

    北漠军阵之中的人大喊到:“破开城楼,重重有赏!杀!!”

    此言一出,北漠兵卒更是红了眼,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冲,更是对于那漫天的箭羽毫不在意。

    震天的吼声惊醒了城中百姓。

    镇北王府。

    王爷在那堂中来回走着,眉头紧锁着。

    他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心中极为不安。

    “报!!”

    忽有道声音从堂外传来。

    王爷心中一怔,暗道一声不好。

    来者跪在堂前,禀告道:“北漠兵卒已至城下!!”

    萧鼎立于堂中,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冷声道:“恶狗果真是留不得,纵使饶它一命,还是卷土重来,就该杀个干净!”

    “传本王令!!”

    不过片刻之余。

    镇北兵甲聚集城中,百姓尽数退去,街道之上唯有金戈铁马,马蹄阵阵。

    战马之上,无一不是身着银甲。

    出了那马蹄之声,不发片语,但那肃杀之气,却好像能将这乌云都给压塌一般。

    “开城门,迎敌!!”

    为首之人手持一柄银光长枪,立于马上,周身煞气凝聚,有罡气覆于长枪之上,铮铮作响。

    “杀!!!”

    震天的嘶吼声从城中传出。

    城楼之上的弓箭头退去。

    城门之中,身着银甲的将士行在前面,随着震天杀声迎上那北漠蛮人。

    刹那之间,两股压抑的杀气对撞在一起。

    卷起黄沙,鼓动烽火!

    萧鼎穿上了那一袭军甲,手跨长剑,立于那城头之上。

    他沉声道:“弓来!”

    一旁的将士顿了一下,唤道:“王爷……”

    “废什么话!”

    萧鼎斥声道:“他姥姥的,真当老子老了?快点!”

    将士取来了长弓,却是迟疑了一下。

    萧鼎却是没有管他,直接将那长弓抢了过来。

    取箭,挽弓,动作行云流水。

    “铮!”

    箭羽从那城头飞射而去,响起破空之声。

    箭羽贯穿了一位百夫长的心口,鲜血从那人的口中溢出,伴随着惨叫之声。

    百夫长捂着心中的箭,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

    “再来!”

    萧鼎面色阴沉,再次拔剑。

    箭羽破空,北漠再折一位百夫长。

    百步穿杨,无一箭射空!

    城头的将士望着王爷,心中惊骇不止,他们可从不知晓王爷还有这么高明的箭术。

    百步之内,皆可射杀!

    无江两岸多是青山绿水,而在那无江分流之地,有一山名为止砚,山上有观唤名止玄观。

    观前有一人身着麻布破衣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刀,随风吹来的山巅的微风出剑。

    “铮!”

    手臂颤动,那长刀却如剑一般刺出,初露锋芒。

    少年以刀为剑,却学剑术。

    观前的紫袍老道微微点头,道了一句:“不错。”

    不过半月,便成剑胚,这小子悟性当真是绝佳。

    只是这心性……

    老道心中一叹,就如此刻所见,少年虽学剑法,但至始至终却都不曾提剑,只是以刀为剑挥舞着。

    萧无双收起了长刀,说道:“我待不了多久了。”

    老道问道:“你连一半都没学到,便要走?”

    萧无双解释道:“这次是有要事,而非是瞧不起剑,道长莫怪。”

    老道有些惊讶,说道:“数月前你离去之时心性尚缺,如今却是饱满了许多,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萧无双顿了一下,说道:“倒也没遇到什么事,不过是遇到了一位先生,教了小子许多。”

    老道微微点头,叹息道:“原来是遇到了贵人。”

    “也可以这样说吧。”

    萧无双侧目看向那陈江。

    离开了陈先生后,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就如现在平静的江水,没了当初的波涛,反而是多出一份宁静。

    老道心中欢喜,笑道:“既然你着急离开,老道便尽快将后面的教授于你,此套剑法乃是贫道独创,纳气养心,除去锐气,你且好生看着。”

    说罢,老道就要拔剑。

    萧无双却是打断他道:“道长,可否将那刀法一同传于小子,养气之法,小子如今已有。”

    “哦?”老道顿了一下,看向了萧无双。

    在老道的注视之下。

    萧无双放下手中长刀,手挽太极起势,看向老道,目光平静道:“此法乃是陈先生所授,道长请赐教!”

    少年藏气于胸中,再不似当初锋芒毕露。

    老道愣了一下,接着便拿起了剑。

    这一天,有一位八品武者输在了一个江湖小子手上。

    老道输的心服口服,终是将他毕生所得的刀法传授给了少年。

    而那少年却只看了一遍,便记住了一切。

    随后,没有半刻停留,下了山去。

    少年的目光凌冽,提刀直往镇北。

    老道立于止玄观中,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身影。

    他轻抚白胡,口中念叨道:“福生无量天尊,天下…将出真武!”

    有生之年,得见真武,只是可惜,并非真我。

    老道微微摇头,和煦一笑。

    是他老了。

    破碗~

    ’

第一百七十三章:买蜜饯!买蜜饯!

    天机棋盘之上,白子围杀黑子,在那一枚棋子震动之下,影响了周边大片黑子。

    一旁的茶杯中升起冉冉热气。

    北漠的这一枚棋成形尚早,但却已经发挥了作用。

    许是一记后手,只是如今才拿出来。

    陈九见那一枚破局的黑子虽已有势但却仍旧不成火候,不由得叹道:“镇北府这次有难了。”

    成事在人,破局也在于人。

    在北漠举兵的那一刻,人道气运也动荡了几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起来。

    可沉思许久,却没想到多余的办法,他并非是棋盘中的棋子,按理说这些事与他都不相关。

    徘徊在黑白两子之间,陈九也有些无奈。

    他是偏向大乾的,但如今北漠这阵势,赢面可不算太大。

    “也好。”

    陈九点头道:“既然这枚破局的黑子是陈某立下的,那这一次,便做一次执棋子的人就是了。”

    越界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的乞丐少年,已不再是锋芒毕露了。

    藏气于胸,迈步便是真武。

    北漠举兵,但消息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上京,快马加鞭,也得两日,故而这些日子,坊间都极为平静,如昨日一般闲聊喝茶。

    陈九也就早间去了一趟茶楼。

    吴掌柜找到了他,将那《聂小倩》修改后的话本递给了他。

    吴掌柜问道:“九先生您看如何?”

    陈九翻着看了一遍。

    估计吴掌柜也是受了言先生的话影响,将后半段圆满之事尽数砍去,中段兰若寺之时,便将聂小倩写死在了书中。

    鬼怪志异,夹杂着情爱悲色。

    修订之后的结局竟是与前世电影中的剧情相差无异。

    陈九抬起头来,看向吴掌柜,说道:“志异书于,吴掌柜改了三日,想来是下了真功夫,虽说九某喜欢圆满,但如今手中这篇,倒也不错,结局虽是悲惨,但却能让人听一遍就记的深刻。”

    吴掌柜听了这话后松了口气,说道:“如此便好。”

    他还怕自己改的不行,这把看来,还是有些多虑了。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吴掌柜管辖茶楼,竟还有空琢磨话本?这不是说书先生的事吗?”

    吴掌柜挠头笑道:“不瞒先生,这清远茶楼乃是祖辈传下来的,我打小便在茶楼里长大,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听来往的茶客说故事,总是会觉得有趣,一听便是一整日。”

    “此前倒是写过话本,只可惜不是那块料,后来茶楼传到我这里,便只顾着家业了,闲暇之余会抬头听一听说书先生说上几段,但都不完整,一来二去,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这次也是恰逢九先生说书,得了这一卷话本,改了之后才算是有点模样,算是我写的最好的了。”

    吴掌柜说话像是碎碎念一般,在回忆着此前的往事。

    长大后重复而又无趣的生活始终是留不在心里的,也唯有少年时‘胡闹’般的回忆才算是难忘。

    “掌柜还有这爱好。”陈九笑着说道。

    吴掌柜嘿嘿一笑,显得有些憨厚,说道:“九先生也别笑话我,像我这种爱听故事的人,总是会不自觉的代入其中,好似书中的人都是活的,就算不在眼前,也在思绪里。”

    他举起茶杯,吹了吹表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叹息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若是能进书中瞧一瞧就好了。”

    怀中的狐九动了动,像是在提醒先生一般。

    “呜嘤。”

    前日言先生邀他赴宴,也到时候了。

    狐九知晓之后便盼着先生早点去,它可是很馋那宴席上的菜肴,故而便催促起了先生。

    “知道了。”

    陈九轻声答了一句,看向了掌柜,说道:“书中故事当不得真的,尤其是鬼怪志异。”

    吴掌柜没有回答,反而是说到:“九先生,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和妖怪吗?就如《聂小倩》那般,九先生见多识广,不如与在下说说。”

    “这世上可没有真正的聂小倩。”

    陈九说道:“只有像聂小倩这样的人,被卖进青楼画舫中女人,许多都如聂小倩一般。”

    吴掌柜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啊……”

    陈九微微摇头,说到:“掌柜的着了魔了。”

    吴掌柜也只是自嘲一笑,也没说些什么。

    他也知道是假,但却更愿意欺骗自己,相信其中为真。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着。

    不管是故事中的人或是鬼,在他的心中都该是真实存在。

    陈九抱着狐九起身,说道:“言先生今日设宴,便不多留了。”

    “九先生慢走。”吴掌柜起身恭送。

    他望着那儒衣先生逐渐远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话本。

    或许,自己如今能写出更好的来。

    这么多年从来往茶客口中听到的故事数不胜数,倒不如试试再作话本?

    “不如试试……”吴掌柜这般想着。

    将少年时的爱好再拿出来,也算是圆了当初的心愿。

    陈九离开了茶楼后便步行前往言府。

    狐九憋了许久,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扯着先生的衣衫,说道:“先生快点快点,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陈九伸出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你就知道吃,你看你现在多胖了,以前站在先生肩上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明显的重了许多。”

    狐九摸了摸额头,委屈道:“先生又不给我卖蜜饯,上次还是在五川坊买的,早就吃完了。”

    “少吃些糖总归是好的,再说了,你先生我穷的叮当响,去哪给你买蜜饯。”

    “先生少唬我,明明才收了银子!”

    “就你眼睛尖。”

    “买蜜饯!买蜜饯!”

    狐九挥舞着爪子,在先生耳边唠叨个不停。

    它在反抗先生的压迫。

    陈九哭笑不得,只好答应道:“行了,行了,一会去言先生府上,帮你要些就是了。”

    狐九笑的眯起了眼,好奇问道:“言先生那的蜜饯好吃吗?比起酒安坊的蜜饯怎么样?”

    “言先生府上的东西又怎会差。”

    “有五川坊的花样多吗?”

    “今日宾客不少,自然是花样颇多,又逢喜事,怎会少了蜜饯。”

    狐九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扯着先生衣角催促道:“先生快些走,可不能让他们吃完了。”

    陈九无奈一笑,这小狐狸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仙所食之仙果

    言府门楣大开,府中尽是喜庆之气。

    “里边请,里面请!”

    “胡大人何时来的?快请快请!”

    言府的管家在门口迎接着前来的宾客。

    其中许多都是当初朝中的官员,爹了言先生的恩情,故而也结下了交情,许多时候都将言先生当做老师对待。

    正值午间,言府便来了数十位宾客,热闹至极,女眷们则是去了后院,与言夫人谈着与身孕相关的事,时而传出欢声笑语。

    堂中之人对饮称快,恭敬道:“知晓此事后学生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好是赶上了,没有错过。”

    言先生笑了一声,说道:“如今你们顾着朝中大事,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毛孩了,还能特意赶来,老夫已经很是欣慰了。”

    那位朝中官员低头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又怎敢忘。”

    言先生摆手说道:“来了府上,就别这般规矩了。”

    那人懊恼一声,笑着说道:“学生知错,自罚一杯。”

    说罢,便将那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堂中众人亦是如此,他们皆是抱着敬意来的这儿,有的是言先生的好友,有的则是学生。

    暮年之际,还能凑得满堂,着实不易。

    随后众人便递给了带来的贺礼,言先生本是不想要的,奈何又是一片心意,也不好拒绝。

    这一收就不得了,足足装了有两大车,管家忙了好一会才将这些贺礼给收拾完。

    堂中相谈甚欢,有的说着坊间趣事,有的则是在议论朝廷之事,言先生则是陪着以往的几个学生在叙旧。

    好不热闹。

    ……

    陈九停下了步子,看向了那府上的牌匾,见‘言府’二字,便迈步走了过去。

    管家在门口守着,见那一身儒衣,便问道:“可是九先生前来?”

    陈九顿了一下,点头道:“看来我也没走错地方。”

    “老爷早已吩咐我在此等候,九先生快请进府。”

    “有劳了。”

    陈九跟着官家进了言府,府中陈设多为江南风格,远处可见的假山柳树,以及院中种着的花朵比比皆是。

    言先生至暮年,仍有闲情雅致,也是极好的事。

    陈九顿住了步子,看向身旁的管家,说道:“不必麻烦了,此刻宾客云集,言老想来也没多的功夫,九某随意走走便是。”

    “这……”

    管家迟疑了一下,叹道:“招待不周,还望九先生海涵。”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招呼宾客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管家还能抽出空子领着九某进府,已是看得起在下,又何谈招待不周。”

    “老爷曾说九先生不拘小节,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管家笑赞道。

    陈九点头说道:“我随意走走就是了。”

    管家恭敬道:“若是先生有事,可告知府中丫鬟小厮。”

    随后管家便忙着去迎接宾客去了。

    言府人丁不多,管家也仅有一位,一遇喜事上门的宾客数不胜数,这么点人手总归是不够的。

    狐九焦急地望着四周,它嗅了嗅鼻子,闻见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气,指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喊道:“先生,那边有好吃的!”

    陈九说道:“那是膳房,一会饭菜都会端上桌的,有你吃的。”

    “哦……”

    狐九吧唧吧唧嘴,肚子咕咕作响。

    它倒是不饿,但是一闻到香味,它就饿了。

    小狐狸抬起头来,在先生耳旁大喊道:“蜜饯,先生!蜜饯!”

    “记着呢。”

    陈九无奈一叹,小狐狸就只会吃了。

    往那后园走去,言府人丁不多,但却极大。

    后园里有一片菜地,还有一片花园,甚至还有开辟出一片湖水,膳房恰在后园前面一点。

    丫鬟们端着盘子从膳房中走了出来。

    接二连三地,约莫有四个丫鬟端着装着蜜饯的盘子。

    狐九眼睛都看直了。

    陈九见它那般模样,便走上前去讨要。

    丫鬟吓了一跳,问道:“先生怎么来了后院?”

    “随意走走。”陈九解释了一句,问道:“可否要些蜜饯?”

    “原来是这样。”丫鬟们笑了笑,说道:“这些蜜饯本就是送到前院的,先生若是想要,拿些就是了。”

    “多谢。”

    陈九道了一声,随意取了一些蜜饯,但也没拿太多,毕竟这些东西还是要拿来招待宾客的。

    狐九得了蜜饯,脸上笑开了花。

    糖霜沾在了它的嘴角,将那狐毛都黏在了一起,它却毫不在意。

    “好次,好次!”

    狐九嘴里包着蜜饯,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陈九无奈一叹,伸出手来在小狐狸额头上轻轻一敲,说道:“你就知道吃。”

    狐九唔了一声,说道:“先生刚刚怎么不多拿一些。”

    “拿太多了不好,也得给人留点是不是。”陈九说道。

    “哦。”

    狐九答应了一声,接着便一心吃起了蜜饯。

    先生也拿了不少,够它吃一段时间了。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后园的园子里。

    园子里有一位小厮在打理着,正挑着一担水往那菜地里浇。

    菜地一旁种着一棵橘树,树上的橘子有些青涩,但却已经有些泛黄,就快成熟。

    狐九咽下了口中的蜜饯,问道:“那是什么果子?为什么狐九没在山里见过?”

    “橘树多在凡间,你没见过也正常。”

    《春秋律·运斗枢》有述:漩枢星散为桔

    其意思是说天上的漩枢星散落下来化为人间之橘,橘在古人的心目中已不是人间凡品,而是天仙所食之仙果。

    但这也不过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好吃吗?”狐九眨眼道。

    陈九说道:“你之前还吃过,不过是被制成了蜜饯成了糖条,认不出来而已。”

    “是吗?”

    狐九更是疑惑了,它什么时候吃过了,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陈九摇头一叹,贪嘴就算了,竟还贪得囫囵吞枣。

    他带着小狐狸走进了园子里。

    浇水的小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听到背后的动静便回头看去。

    见这一身衣着,也知今日宾客众多,许多还是朝中的老爷,故而小厮也没敢斥声赶人,而是恭敬道:“先生可是走错了地方?”

    陈九解释道:“随意逛逛,恰巧至此,见园中橘树结果众多,便进来瞧瞧。”

    “橘树?”

    小厮眨眼嗷了一声说道:“先生是说这棵啊,这棵橘树年头有些老了,还是当初秦相送给我家老爷的,府上没有别的地方,便种在了这里,近年来也都是小的在打理。”

    “不过现在还吃不得,待到九月橘皮发黄,才算成熟,不然吃了酸得牙疼。”

    破碗~

第一百七十五章:跪!!

    有些东西眼见不一定为真。

    就如眼前这棵橘树。

    陈九眼中闪过一丝金光,神色中多出了一分诧异。

    他伸出手来,按在了那橘树上,眼中所见那橘树表面有淡淡的文气覆盖的,将那橘树种的妖气尽数封存。

    “文封妖气?”

    陈九心中一凛,他看向了言府内宅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他说自己怎么毫无感觉,原来是有人用文气封住了妖力,若非正巧遇到,陈九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怀中的狐九有些疑惑,它瞧着这棵橘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啊。

    不就是棵树吗?

    “先生?”一旁的小厮出声唤道。

    这位先生打入园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如今又对着一棵树变换神色,着实怪异。

    这位宾客莫非是有什么癔症?

    陈九回过神来,看向小厮,解释道:“一时出神,小兄弟莫怪。”

    小厮见他恢复了正常,便说道:“这橘子如今是酸的,吃不得。”

    陈九飒然一笑,摇头道:“我只是看看,没想摘他。”

    “那就好。”小厮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陈九嘀咕到:“这橘树有些特别。”

    小厮点头道:“不瞒先生,老爷可是吩咐过,这树上的橘子摘不得,谁要是敢手痒,下场至少都是得被赶出府去。

    去年就有个丫鬟嘴馋,被老爷知晓后,没留半点情面,就赶出了言府,自那往后,也没人敢摘了。”

    “这样吗……”

    陈九心念微动,大概是猜到了些许。

    他只是觉得诧异,这世上竟还真有书中的故事。

    ……

    陈九离开了园子,朝着前院走去。

    看守着园子的小厮望着那抱着红狐离去的儒衣先生。

    他微微皱起眉头,口中呢喃道:“怎么没见过这人……”

    也是老爷的故交?

    这般年轻,看着也不像啊。

    莫非是老爷新收的学生?

    小厮也只能想到这些,他摇了摇不再多想,挑起了水忙自己的事。

    秋风之下,那橘树的叶子晃荡,沙沙作响,为园中的小厮遮挡烈阳,平添了几分凉意。

    陈九回头望了一眼那园子中的橘树,嘀咕道:“只要是两情相悦,便可白头到老吗……”

    他微微摇头,这话只能说也许,谁又敢笃定呢。

    狐九眨了眨眼,大概猜到些许,便问道:“先生,那棵果树是妖怪吗?”

    “不错。”陈九点头道:“而且还得了几分机缘,嗯…或许这份机缘也是求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还是一尊在凡世化形的妖物,因为并非完全化形,而保留了妖躯,便是这棵橘树。

    凡世的妖怪与重山大有不同,化形也不相同。

    野兽化形会保留些许特征,而这草木化形,本该是妖躯化人,但在凡世中,却仅是化成了人形,但却保留了妖躯,就如这颗橘子树一般。

    狐九眼前一亮,问道:“那岂不是说,果子熟了更好吃!”

    陈九伸出手来……

    小狐狸快先生一步,捂住了小脑袋,闭眼道:“错了。”

    陈九哭笑不得地收回了手。

    只能摇头直叹。

    正往前院走着,却见那院内站着一位首负面具的日巡游。

    腰间挎着长刀,着一身白衣劲装,旁若无人。

    日巡游立于堂中,目光始终都聚集在言府的大门,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院中宾客相谈甚欢,凡人却是瞧不见日巡游的存在,在他们眼中那里不过是空无一物。

    日巡游忽然感受到注视的目光,侧目与之对视,这才见到了那抱着红狐的儒衣先生。

    日巡游手握刀柄,盯着那红狐,冷声道:“妖?”

    狐九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往先生的怀中缩了缩,有些害怕,“先生……”

    “安心,没事的。”

    陈九安抚了一声,迈步朝那日巡游走去。

    日巡游顿了一下,感受那儒衣先生身上溢出的玄黄法力,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几分。

    陈九不动声色,坐在了一旁,就坐在那日巡游的身边。

    日巡游挑眉道:“你是何人!?”

    “陈某不过一介游人。”陈九答了一声,问道:“你为巡游,目视坊间确是应尽职责,但不分青红皂白便露杀意,未免有些过了吧。”

    日巡游毫不客气的回到:“你应是修行之人,却与妖物左右,难道不是有失仙道?”

    陈九面色平和,说道:“你们天顺府的阴差都这么威风?”

    “也不全是,只是你恰巧遇上了我。”

    日巡游手握在刀柄处,面具覆盖之下,瞧不见其中神色,但那溢出的煞气却是真真实实。

    陈九感受到那杀意,有些不悦,说道:“多数时候陈某都是心平气和的,但你若是非要这么嚣张跋扈的站在我面前讲话,陈某也不介意动动手指。”

    日巡游嗤笑一声,说道:“不要以为有点道行便可无法无天,这儿是天顺府,乃是天子脚下,你若不怕死大可试试。”

    “这可是你说的。”陈九笑着望着他。

    日巡游见此人面挂笑色,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惧意,他抽出长刀,警惕着此人。

    陈九抬起指来,口含敕令。

    “跪!”

    此话像是随口而出,但在那敕令之下,日巡游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跪了下来。

    “砰!”

    日巡游面色一变,他极力反抗那股莫名压力,尽管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再站起来。

    他被死死的压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手中长刀落地,日巡游睁目望着那儒衣先生,斥声道:“妖法!!”

    “陈某出山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像你这般嚣张跋扈的,到底是没眼力,还是本就如此?”

    陈九依旧是心平气和的说着,看不出半点怒色,接着说道:“你说陈某无法无天,难道不是你在作威作福吗?陈某是犯何事?你便要现露杀意?”

    日巡游挣扎着,狰狞道:“只要是妖,皆不可留!”

    陈九叹了一声,这般没道理的事,竟又让他给遇上了。

    躲在陈九怀中的小狐狸有些胆怯。

    “先生……”狐九张了张口,埋在先生怀中,轻声问道:“妖怪就不能来这里吗?”

    它不解,更有些害怕。

    陈九闻言一怔,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却见他抬手一按。

    “轰!”

    “啊!”

    一股更重的压力压在日巡游身上,他的口中传出惨叫。

    所跪石板应声破裂,碎成粉末!

    忽然破裂的石板使得院中安静了下来,宾客们全都朝那破碎的石板看去,皆是不解。

    陈九看了一眼那日巡游的惨状。

    先生的道理颇多。

    但今天却懒得再讲道理。

第一百七十六章:宴遇故人

    “哪儿的响?”

    “怎么回事?”

    宾客们的目光尽数聚集在那院中角落处破碎的地板上。

    言老的视线寻着声响,望去,却是忽的一愣,“九先生?”

    陈九看着那被压成‘死狗’一般的日巡游,心中舒畅不少。

    许是用力过猛,日巡游竟是力竭倒了过去,虽还活着但却已极为虚弱。

    陈九轻抚怀中红狐,说道:“没事了。”

    狐九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半晌没有答复。

    小狐狸从未像今天这般沉重。

    许是被吓到了,又或是沉在那一两句话中没能回神。

    言先生起身,在一众学生的簇拥下走到了陈九面前,开口道:“九先生是何时来的?”

    陈九回过神来,起身答道:“才到不久,恰逢言老正忙,便没多打扰。”

    言先生笑了笑,说道:“九先生这是哪里话,你可是贵客,何来打扰一说。”

    他低头看向了一旁碎成粉末的石板,出声问道:“这是……”

    陈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石板乃是陈某所致,届时自会给言老修好。”

    言先生笑了笑,说道:“不必不必,一块石板而已,何须九先生麻烦。”

    “九先生请上座,先前有所怠慢,还望海涵。”

    陈九看了一眼言先生身后的一众‘学生’,大多都是朝中官员,分量不小,应付这么多人也是难为言老了。

    陈九也懒得麻烦,便摆手道:“我就在这坐会吧,这些都是言老此前的学生吧,您老还是与他们叙旧吧,虽是学生,但大老远的跑过来又怎能怠慢,九某不过一介闲人,用不着作陪的。”

    “这怎么能行。”

    言先生不乐意了,想要硬拉着陈九上前。

    陈九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事后还有些需询问言先生,这会就不必了。”

    言先生明显地一愣。

    那称谓也唤作了言先生,想来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言先生见状也只好作罢,说道:“也好,那九先生且先坐会?”

    陈九点了点头,摆手催促着言先生快去。

    言文山带着那一众学生回到了原位。

    宾客们的目光撇过那角落处的儒衣先生,皆是在回忆这张陌生的面孔。

    “这人是谁?”

    “此前不曾见过的。”

    “好大的架子,就连言先生都请不动。”

    “你没瞧见吗,言老好像都极为敬重这位先生,估计来头不小。”

    “不应该,这般年轻,又能有多大来头。”

    “还是先看看吧。”

    一众宾客重新落座,言老的学生面露疑惑,看向了老师,问道:“老师,方才那人是谁?为何老师要称他为先生?”

    “老夫也才认识他不久。”

    言先生解释道:“此人误打误撞说了篇书,又自称为九先生,便就这般称呼了。”

    “说书先生?老师怎可如此,这岂不是掉了身份。”

    “有何身份?”

    言先生反驳道:“我如今一介白衣,又有什么架子。”

    “许久不曾与你们讲过道理了,今天恰逢此事,便再给你们讲个道理,就是不知你们还听不听我这个老师的话。

    且需知道,世间之人本无贵贱,若是自觉高上,那才是最掉身份的事。”

    那位学生哑口无言,叹了口气,顿首低头道:“学生受教。”

    言文山愣了一下,思绪仿佛是回了道了许多年前,只见他苦涩一笑,说道:“反倒是让老夫想起了当初教你们的时候……”

    “是啊。”

    岁月催人,言文山已至古稀,而不似当初风华正茂。

    言先生回过神来,又说道:“而且这位九先生也不止于此,不仅是位‘说书先生’,还是一位奇人。”

    “奇人?”有人好奇问道:“如何可称奇人?”

    言先生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将此事说与这些学生们听。

    ……

    前院角落。

    陈九坐在椅子上安抚着怀中的红狐。

    大概是狐九想事有些累了,一不注意便睡了过去,睡着了也就不用想那些烦心事了。

    “陈先生?”

    忽有一道声音传来。

    陈九循看去,只见其人身着锦衣头上戴着毡帽,有些眼熟。

    正谢云见那先生回头,他身形微怔,说道:“竟然真是陈先生!”

    陈九好半晌才回忆起此人来,恍然道:“你是…正谢云?”

    正谢云端着酒壶走了过来,坐下道:“没想到陈先生还记得我。”

    陈九问道:“你不是回江宁了吗?怎么又来天顺了?”

    正谢云笑道:“行脚商本就以四海五湖为家,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面走动,这次来天顺也是为了谈一桩生意。”

    “原来如此。”陈九点头道。

    “在下来时,迎江酒楼的小掌柜曾来找过我,才知陈先生到过江宁。”

    正谢云摇头叹了一声,说道:“没成想那时陈先生已经离开了江宁,着实可惜,没想到竟能在这遇到陈先生,果真是缘分。”

    “确实,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陈九笑了一声,接着问道:“话说那迎江酒楼的小掌柜如今怎样?”

    “之前遇到些许麻烦,正某托人递了个话也就没事了,如今也还好,只是那掌柜太年轻了,有些忙活不过来,酒楼生意还是不错的。”

    陈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正谢云问道:“迎江酒楼的小掌柜是先生的故交?”

    陈九说道:“之前的掌柜与陈某有过些许交情。”

    “原来是这样。”

    正谢云微微点头,说道:“上次相遇还在初春,这一眨眼就入了秋了,却不知先生何时到的天顺,莫非也是因言大人宴请而来?”

    “才来几日。”

    陈九笑道:“与言老爷不过是萍水相逢,陈某就是来这混吃混喝的。”

    正谢云闻言亦是一笑,说道:“陈先生还是那般风趣。”

    他仔细看了一眼陈先生。

    先生本是世间旅人,而从酒安坊至天顺少说也有数百里路程。

    “先生一路走来不仅是一点没变,更是不沾风尘。”

    正谢云轻叹道:“当真是神仙中人……”

    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很。

    陈九摇头道:“陈某称不上神仙的。”

    正谢云却是摇头不语。

    陈先生的本事,他可是心知肚明。

    一语便可道破天机。

    破碗~

第一百七十七章:妖人往事

    言府之中人来人往,管家小厮们皆是面露笑容。

    明明已经入了秋,没了盛夏时的炎热,但管家还是忙的一头汗水。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那宾客满座,心中默默替老爷高兴。

    言府也有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前院角落处的陈九正于正谢云闲聊着。

    一旁碎裂的石板处,那位日巡游的神魂暗淡无光,但却是依旧清醒的,只不过那股巨力压在他的身上,难以动弹。

    陈九余光撇了一眼日巡游,也没在意。

    忽然之间

    在他的余光之中,却见一道金光落下。

    陈九顿了一下,看向了来人。

    其人身着一袭墨绿长袍,头顶乌沙帽,似是县官模样,但那一身的功德香火却骗不了人。

    不出意外,这位便是安良坊的城隍了。

    正谢云顺着陈先生的视线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以为是陈先生出了神,便唤道:“陈先生?”

    “有客人。”陈九解释道。

    正谢云疑惑道:“在那?”

    陈九指了指前方,正谢云看了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看到。

    “明明……”正谢云话说一半却是忽的顿住了。

    经历了那山神庙一事,他也知晓了这世间的不同。

    他张了张嘴,连忙起身道:“既是这般,那正某一会在来寻先生。”

    陈九微微点头,答应了一声。

    正谢云拱手退去,不再打扰陈先生。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了眼前头戴乌纱帽的城隍。

    安良坊城隍见那商人离去,这才问道:“陈先生何时来的天顺?”

    “你知道我?”陈九问道。

    “鹿妖玄法,乘蛟退百仙,常唤陈先生,世人称为鹿仙君,虽说小神上任城隍没几年,但也有些眼力。”

    安良坊城隍低下头来,拱手恭敬道:“安良坊城隍白青云,见过陈先生。”

    “客气了。”陈九抬手道了一句。

    白城隍侧目看了一眼一旁奄奄一息的日巡游,说道:“他不过一个才上任的巡游,做事偏激,不懂礼数,得罪了陈先生,还望陈先生见谅,可否饶他这一次。”

    陈九看向那日巡游,平静说道:“他胆子很大。”

    白城隍顿了一下,恭敬道:“事后小神必当好好教训。”

    “不急。”

    陈九说道:“先让他跪一会,你先与我说说言府中的那棵橘树,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

    “橘树……”

    白城隍心中一怔,但却没表露出来,说道:“陈先生所说的是哪棵橘树?小神有些不解。”

    陈九忽地一笑,问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小神愚钝。”

    白城隍低头道,可实际上已经慌了神。

    他不解这鹿仙君是如何知道的。

    文气封妖,那妖气也尽数封存,又怎能发现橘树的存在的。

    当初言文山求他瞒住此事,他可是答应了的,如今看来,却是有些瞒不住了。

    陈九躺在椅子上,轻抚怀中红狐,轻声说道:“再想想。”

    白城隍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索性承认了为好,虽说答应了言先生,但如今眼前的陈九,可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白城隍叹息一声,承认道:“陈先生问的,可是言府南院中的那棵橘树?”

    “想起来了?”陈九笑看着他。

    白城隍站直了身子,说道:“不瞒仙君,小神此前答应了言文山,要护住那棵橘树的。”

    “总得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作评判吧,陈某也并非不讲道理。”陈九问道。

    白城隍心中咂了咂嘴,接着说道:“那棵橘树…乃是言文山的夫人。”

    “此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言文山本乃是天顺府安良坊人士,兴元十九年时,天顺府突发瘟疫,其爹娘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下。

    自那往后,言文山便低头进了其叔父家中,寄人篱下。

    叔父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橘树。

    “那些孩童爬上了橘树,肆无忌惮的摘着橘子,又踩断了好几根树枝,言文山那时候年岁尚小,心思干净,上前拦住了众人,道了一句:‘橘子树也会痛的。’”

    “虽说最后也没能拦住,但这话却是被橘树记在心里,那棵树默默的护着言文山,一直到他长大。”

    言文山在叔父家过的并不好,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寄人篱下,便是如此。

    每当他有心事,总是坐在树下,说给树听,说过树上的每一个橘子听。

    白城隍叹了口气,说道:“陈先生应也知晓,多数妖物心智单纯,就如年少的孩童一般,谁对她好,她便能记很久。”

    陈九看了一眼怀中的红狐,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

    “这段孽缘便从这儿开始。”白城隍接着说了下去。

    “兴元二十一年时,橘树化形,没能抑制住那股妖气,小神才顺着妖气找到了其所在之处,念在此妖未曾为恶,便只是打算将其驱逐出坊,但她却跪在我面前,求了一事,而我也答应了下来。”

    “也是见其心诚,小神便打算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陪在言文山身旁,直至其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白城隍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陈九看向白城隍,问道:“城隍生前可有心爱之人?”

    白城隍摇头道:“说来可笑,我生前一心为学,不曾有心爱之人,不然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也情有可原。”陈九点头道。

    “她化为人形,化名阮韵梅,入了人世,在陪伴言文山的这些年里,她明白了何为情爱,直至言文山赴京赶考……”

    “潜移默化,情深以往,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年坊间事情极多,我也抽不出空来,没能及时阻止,待到发现之际,却已经晚了。”

    “言文山榜上提名,而她也有了身孕……”

    “妖人相恋生子,本就是违背常理的存在,这个孩子,也就不该出生,于情于理,都该除去!”

    “可最后还是生下来了,莫非是你那时心软了?”陈九问道。

    白城隍否认道:“那倒没有,城隍不该抱有太多仁慈之心,更别说她已经骗了我一次。”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深意重,两情相许

    PS:上一章有所修改。

    妖怎能与人相恋,更别说是生子。

    若是这般,那孩子生出来到底是妖还是人?

    就算他绕过了阮韵梅,也不希望这样一个毫无定数的孩子出生。

    那一夜大雨。

    橘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大风将那橘树上的果子打落,散落一地。

    阮韵梅跪在城隍面前,在那雨中也只能瞧见那红润的眼眶。

    她不求白城隍能饶过她,只希望能保住腹中的孩子。

    ‘拿我命,抵我腹中的孩子’

    “虽有同情,但又无两全之法,深知不该留下这般孽障,最为简单的方法便是引功德香火打算将其与那腹中胎儿一同处死。”

    “反观之下,那时的我好似一个拆散旁人的恶人,但身为城隍,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若那孩子出世,必将是一场劫难。”

    白城隍眉头微微皱起,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放下。

    “那为何又放过了?”陈九问道。

    白城隍叹息道:“是有人出手了……”

    他忽地转过身来,问道:“不知陈先生信不信直觉?”

    “直觉?”陈九不解他为何提起这个。

    “若真要论起来,言文山其实不算是个官吏,反而更像是个文士,赴京之际,其在橘树下作下一诗《半生归树下》,也是因为这首诗,让阮韵梅得了几分文气,妖力也涨了几分。”

    “那时的言文山还未得文气开目,仅凭直觉,便猜到了身旁的阮韵梅便是这颗橘树所化。”

    “言文山进京之际,得了当朝文相赏识,道出了心中所惑,与那文相一同归来安良,恰逢我正要斩妖。”

    “若非那位文相,也就没有后事了,这个人陈先生或许也听说过,便是那寒门文相——秦远恒。”

    陈九答应道:“我倒是见过秦公,凡人能做到这般已经很是了得。”

    白城隍接着说道:“秦远恒得天下人敬,又有文气护体,身为城隍不可伤这般命数穷极之人,若是不然,我也将受气运反噬,身负重伤,阮韵梅便被秦远恒给保下了。”

    “秦远恒本就是大气运之人的,可见城隍鬼神,事后便请来了天顺府城隍,念其一人一妖情深意重,折中之下,便出了个对策。”

    “让这孩子出生,若有变故,及时除去,而橘树所化的阮韵梅,则是从此往后不可再踏出安良府,日夜有巡游把守,天顺府城隍赐小神法剑一柄,若到必要之际,可就地斩杀。”

    “难怪……”陈九心中暗了一声,说道:“我说这言文山的命理怎会这般奇怪。”

    “而后天顺府城隍又借秦运恒的文气,封住了橘树的妖力,自此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

    白城隍微微皱起眉,看向了言府中的内宅,他明显地感觉到那橘树的妖力动荡了几分。

    大概率是与阮韵梅有孕相关。

    他叹了一声,说道:“如今这般境况,怕又是要再现旧事。”

    陈九摸了摸下巴,问道:“也就是说,言府长子便是因为出了问题才死的?”

    白城隍点头道:“其子言平安,约莫是在十三岁时,三魂七魄更是一夜之间碎了四魄,变的神志不清,眼露凶狠,半人半妖,只可称‘怪’,伤言府下人约莫二十余人,最后阴差赶到,持法剑当场将其斩杀。”

    “三魂七魄乃是人之独有的,人妖缔结生子,最容易出问题的便是妖魂与人魂的冲突,人魂始终是不敌妖魂的,早年间我便料到会有这一劫。”

    “此事我也与天顺府城隍提起过,只不过我与大人都无能为力,也是念在言文山与之情深意重,才网开一面,拖到了发作的时候。”

    白城隍顿了一下,说道:“若是陈先生觉得小神所做的有错,尽可责罚。”

    陈九摇头道:“此事轮不到陈某来论对错,你是职责所在,言夫人与言文山两情相悦,结为夫妇,为保腹中胎儿,也无过错。”

    白城隍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谁都没错,才是最大的错。”

    陈九的目光望向那内宅所在。

    他问道:“如今言夫人再有身孕,你又当如何。”

    白城隍顿了一下,说道:“若是陈先生未至此地,小神该是会持法剑至此。”

    意思很简单,机会已经给过一次了,人妖不可生子已是显而易见,明知故犯,便不是他不讲情面了。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陈某确实沾了言府些许因果,但救还是不救,还是得问过才知。”

    白城隍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拱手道:“既是陈先生开口,那小神便再等几日就是了。”

    “届时陈某也会给你一个答复,不会让你难做。”陈九点头。

    他抬了抬手,撤去了压日巡游身上的那股力。

    日巡游松了口气,却是精疲力尽地说不出话来,神魂受了不小的伤。

    白城隍顿首谢道:“多谢陈先生饶它一命。”

    “带着他走吧。”陈九摆手道。

    白城隍张了张口,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抓住了一旁日巡游的衣领,提在手中。

    与陈九道了一声告辞,接着便化作了一道金光离开了言府。

    陈九举起杯来,将那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看向了那前院坐着的言先生,念叨:“这世间的感情,果真是耐人寻味啊。”

    言文山这老来得子,似乎也不算是件好事。

    难怪言文山会忽然提起……

    橘树所化的阮韵梅其实并不解什么情,最初总以为是一份陪伴,妖物总是想的这般简单。

    只是其中磨难,却是有些艰难。

    虽说已经过去了有二十余年,但有夭折的长子在前,他们何尝又不是提心吊胆的。

    这世上,敢爱敢恨的妖怪也不多了。

    言府中摆上了席,饭菜被端了上来,十二菜外加一汤,有荤有素。

    狐九闻见了饭菜香便醒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将那桌上盘中的整条鱼都给叼走了。

    “嘿,这狸子还吃鱼?”

    “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这桌上只有这么一条鱼,陈九哭笑不得,只好对众人抱歉道:“我这小狐狸有些贪嘴,也是在下没看住,让它偷了条鱼,还望众位海涵。”

    “诶,这是哪里话,你是言大人的贵客,一条鱼罢了,这满桌子的菜都还吃不完呢。”

    好在是众人都没在意,不然陈九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松了口气,伸出手来在小狐狸的额头上敲了敲。

    陈九叹道:“你啊你……”

    狐九捂着脑袋,嘴角还沾着油水。

    “呜嘤~”

    又被敲了!

    吃鱼也有错吗……

    没办法,人家就是爱吃鱼嘛。

    破碗~

第一百七十九章:哑口无言

    一条鱼下肚,狐九挺着大肚子瘫在了先生的怀中。

    它伸出爪子拍了拍肚子。

    “呜嘤……”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总是如此,贪嘴,还懒。

    陈九见了也没多在意,施了个小法术除去了它嘴角的油渍,免得弄脏了衣服。

    这一顿饭吃的简单。

    倒也不是大鱼大肉,其中素菜偏多,也和陈九的胃口。

    末了还上了一碗米汤,许久不曾尝过,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与主人家相熟的宾客吃完饭后总是留下来攀谈两句,其余的人则是打声招呼便会离去。

    排场不大,也不过是吃顿饭,顺带的说说曾经,这才是最为淳朴的宴席,十二碗一汤,末了米汤簌口,便是如此。

    言府的宾客逐渐散去,陈九也不认识这些人,离开了前院去了南园。

    桔子如翠珠一般挂在树上,日暮的风吹进了园子里,极为凉爽。

    守着南园的小厮似乎是去用膳了,也没见人,陈九便坐下靠在了橘树下,打算歇息片刻。

    狐九吃得太饱,也走不动路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先生身旁,时不时拍拍肚子,时不时晃晃尾巴。

    “先生。”狐九拍着肚子说道:“这样的宴席,建议多来几次。”

    “下次不带你。”陈九说道。

    狐九连忙说道:“不准!俗话说的好,独落落不如众落落,先生不能这样。”

    陈九伸出敲了敲它的脑袋:“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是落,又是萧小子教你的?”

    “是吗?”

    狐九摸了摸额头,撇嘴道:“果然,萧傻子的话信不得。”

    “那是你笨。”陈九说道。

    “狐九才不笨呢!”

    “是是是。”

    狐九白了先生一眼,幽怨道:“好敷衍……”

    陈九笑了一声,逗逗小狐狸,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眨眼之间便至日暮。

    言先生送完了离去的宾客们,总算是有空喝了杯茶水醒了醒神。

    管家看向老爷,说道:“老爷,宾客们大多都走了,几位大人也安排在府上住下了。”

    言先生舒了一口气,抬了抬袖子说道:“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他回过神来,朝管家问道:“九先生走了吗?”

    “没呢。”

    管家说道:“听小厮说吃完饭后九先生便独自去了南园,此刻正在院子里歇息。”

    言先生心中一怔,皱眉道:“怎么去了南园……”

    “让下人照顾好夫人。”

    “是,老爷。”

    言文山面色一沉,迈开步子朝着言府后院走去。

    他的步伐极快,心中有些焦急。

    这位九先生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言文山如今也有些看不透,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他走进了南园里,瞧见了那橘树下小憩的儒衣先生,一旁还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红狐。

    陈九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眸。

    言文山微微一笑,说道:“九先生怎么跑这儿来歇息了?”

    “这里凉快。”陈九答了一声,说道:“言老这是已经忙完了?”

    言文上点头道:“嗯,宾客们都已离去,总算是闲下来了。”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陈九身后的橘树,说道:“九先生不是还有事与老夫说吗,不如就先移步老夫的书房,九先生你看如何?”

    “就在这说吧。”陈九摆手道。

    狐九抬起头看了一眼言文山,也没在意,接着躺着。

    它打算什么时候肚子不撑了再爬起来。

    现在它只想躺着。

    言文山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坐了下来。

    他心中也稍微明白了些许。

    若是不出意外,这位九先生该是知道些什么,或许是真有本事。

    言文山静下心来,率先开口道:“九先生想问什么?”

    “言老不是心知肚明吗。”陈九笑着说道。

    “果然呐……”

    言文山无奈一笑,嘀咕道:“老夫还想九先生只是懂些观相知术,如今看来却老夫小瞧了先生。”

    陈九解释道:“文气封妖是能阻隔妖力不假,但若是有心观之,亦会暴露无遗。”

    “纵使秦公腹有文气数十斗,却也瞒不过先生,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仙人。”言文山抚胡一笑,倒也没有惊慌。

    “谈不上仙人。”

    陈九接着问道:“言先生并非迂腐之辈,又是大儒,这世间道理能窥七分,可那人妖相恋生子本就是违背天理的事,言先生何故如此?”

    言文山说道:“九先生也觉得,人与妖不可相恋?”

    陈九看向他,说道:“言先生得福运沾身,有城隍、秦公相助,纳以文气阻隔妖力,才使得你未受妖力侵蚀,不然你也活不到如今。”

    “天顺府城隍念在你们情深意重,才未下杀手,并同意了生下孩子,那孩子受妖魂影响,命途多舛,十三岁时魂魄破碎,身化为了怪,阴差只能斩杀,这也是情有可原。”

    陈九却是忽的正色道:“可言先生也要知道,这世上的包容也是有限度的。”

    言文山嘴唇微张,三言两语,便让他说不出话来。

    半晌不曾开口。

    这位年仅古稀的老者面色有些呆滞,口中嘀咕到:“是我做错了吗……”

    陈九并没有接着他的话,反而是说道:“这个孩子若是出生,命运也将与你那夭折的长子相同,被妖魂吞去七魄,身化为怪,阴差又得废一翻功夫,若是出了意外,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身死。”

    “言先生这样做是否有些太过自私了?”陈九问道。

    言文山沉默着,答不上来。

    陈九接着说道:“再者说,言先生明知故犯,对得起城隍,对得起秦公吗?”

    再此一问,言文山便再难说出话来。

    这一字一句扎在他的心头,就如钟声在他的耳畔炸响一般,如同雷鸣,是那样刺耳。

    陈九也不接着问下去,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世人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当你接受了那份包容的时候,也得接受那些不一样的声音。

    言先生抬起头,他的嘴唇微动,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抬起的头却是又低了下来。

    只听那老者口中呢喃道:“该死的…应是言某才对……”

    话音一落。

    橘树下的老者低着头,像是苍老许多。

第一百八十章:总得做些什么吧

    “在这段缘分里,言先生可曾承担过什么?只因为你是一介凡人,城隍不曾怪过你,秦公也不曾怪过你,言夫人更是从未觉得你做的不够好。”

    陈九欲言又止,见言文山依旧一语不发。

    他心中微叹,若是这般,他也帮不到言文山什么了。

    身后的橘树却是忽的颤了一下,只听一道声响从身后传来:“先生莫要怪言郎。”

    只见那橘树之中走出来一位身着刺绣长衣的妇人,是那化形入凡的阮韵梅,更是言文山的夫人。

    言文山愣了一下,口中唤道:“夫人……”

    阮韵梅屈膝跪在了陈九面前,低头道:“言郎一介凡人,帮不上什么忙的,我也从未怪过他。”

    陈九否认道:“做不到跟什么都不做可是两码事。”

    阮韵梅摇头说道:“或许在先生眼中,言郎什么都没做,但在小妖眼中,言郎却是世上最好的郎君,我本为妖,但夫君却从未另眼相看,更是三十多年从未纳妾,心中也仅有我一人,

    这三十余年来,也从未亏待于我,敢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这般真情实意,他已经做到了几多世人都做不曾做到的事。”

    “韵梅……”

    言文山握住了她的手中,眼中是道不尽的情愫。

    陈九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妖,半晌不曾开口。

    狐九睁开双眸,却是什么都不说。

    其实它一开始觉得这老挺好的,但听了先生这一席话,又觉得不怎么样了。

    陈九开口道:“你腹中的孩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阮韵梅打断道:“这是我的主意,与言郎无关的。”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嫁给言郎三十余载,却不曾留下香火……”

    陈九抬起指来。

    发梢剑的玉簪化作碧玉长剑。

    “铮!”

    一声剑鸣,那碧玉长剑化作青光,停滞在了阮韵梅的喉间。

    “夫人!!”

    言文山将阮韵梅拉了至了身后,挡在了他身前。

    那柄飞剑就离他仅有一指,就在他的喉间。

    “韵梅从未做错过什么,九先生要杀,就杀我吧!”

    言文山毫无惧色,说道:“就如先生所说,文山从未承担过任何事,该死的从不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该是我才对。”

    他首覆于地,说道:“只求先生不要伤我夫人!”

    陈九不为所动,看向了其后的阮韵梅,冷声道:“若是我今日非要这孩子胎死腹中呢?”

    “先生?”

    狐九愣了一下,它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这般气愤。

    这人莫非是之前得罪了先生?

    阮韵梅低头道:“小妖自知敌不过先生,若是先生执意,那只能得罪了。”

    陈九说道:“在此灵剑之下,你连一息都撑不住。”

    阮韵梅却是说道:“那也要试试。”

    她站起身来,玉指轻捻,冷眼望着眼前的陈九。

    言文山抬起头来,拦着身后的阮韵梅,摇头道:“夫人,夫人不可,一切以你为重。”

    阮韵梅却是说到:“言郎,这三十多年来,你都是听我的,再听我一次又何妨。”

    “这不一样。”

    言文山说道:“若非是夫人,我也不会苟活至今。”

    阮韵梅心中一颤,“言郎你……”

    一旁趴着的狐九有些不耐烦了,大喊道:“闭嘴,吵死了!!”

    它可不爱看这些生离死别的戏码。

    此言一出。

    “咚!”

    似有一声钟声响起,其中夹杂着些许流水之声。

    在那细微之间,儒衣先生眨了眨眼,如有钟声敲响一般。

    “咦?”

    狐九看向眼前,眼前的一人一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先生正坐在它在身旁,闭着眼,也是一动不动。

    它在晃了晃爪子,眼前的人还是不为所动。

    狐九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怎么都不动了?”

    “先生?”

    “先生?”

    狐九唤了两声,心中更是不解了。

    怎么都不动了?

    小狐狸有些慌了。

    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糟了,先生中邪了。”

    狐九挡在了先生身前,伸出利爪,喊道:“何方邪物,还不速速现身,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结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下手可没轻重哦……”

    “还不出来?”

    狐九打量着四周,却见一片落叶飘到了它的额头上。

    “啊啊!”

    狐九吓了一跳,害怕的躲到了先生的身后。

    风吹落叶,气氛有些尴尬。

    镜花水月,梦入镜中,似真似假。

    依旧是那棵橘子树下,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陈九睁开双眸,眼前言文山挡在阮韵梅身前。

    他们都不曾注意到,方才躺着的小狐狸已经不在了。

    “说完了吗?”陈九问了一声。

    橘树下的气氛有些沉默。

    言文山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轻抚她鬓角的长发,柔声道:“这次换我护着你。”

    阮韵梅心中一怔,就要阻拦。

    而言文山却不管不顾,将那咽喉抵上剑尖。

    言文山目光如炬,问道:“敢问九先生,我的命可否换我妻儿的命?”

    陈九摇头说道:“从来没有抵命一说,就算你死了,我依旧还是会出剑。”

    “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然不是对错的问题,两情相悦得以包容,但错就错在,人妖结合之子,此乃孽障,不可多留,你们若是顾及这个孩子,就不该让他出生,不然又将是一场苦难。”

    言文山神色暗淡下来,他的目光呆滞,像是还保有希望一般,说道:“当真留不得这个孩子?”

    “留不得。”陈九点头道。

    言文山踉跄后退两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忽的顿住了步子,问道:“九先生不似安良坊的城隍不讲情面……”

    “你……”陈九话未说完。

    言文山径直撞向了那柄悬着的碧玉长剑。

    “夫君!!”

    阮韵梅惊呼一声,却为时已晚。

    噗。

    碧玉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长剑脱力,言文山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阮韵梅的眼中溢出泪水。

    她伸手将言文山纳入怀中,想要为其疗伤,但长剑已然洞穿胸膛,她又被文气封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的气息逐渐微弱。

    言文山胸膛溢血,他看向了眼前的九先生,说到:“九,先生。”

    陈九问道:“何必如此?”

    “认识九先生时,老夫……”

    言文山咳嗽了一声,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胸膛,他吃力道:“老夫便知道,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先生无意杀我,但我若是,死了,以先生的性子,也会就此罢手,对吧。”

    陈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

    言文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声道:“总得做些什么吧……”

    总得做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镇妖封气

    言文山伸出手来,轻抚夫人的面庞。

    阮韵梅眼中流下颗颗泪水,她握着言文山的手,覆在自己的面庞上。

    “此生无憾了……”

    “夫人,把我埋在树下吧。”

    阮韵梅红唇微颤,她点头答应道:“好…都依你。”

    言文山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望着眼前的人儿,逐渐闭上了双眸。

    死而无憾。

    刹那之间,磅礴的妖力从身后的橘树中涌出。

    咔……

    像是有破裂之声响起。

    梵文与文气封印的橘树剧烈摇晃起来。

    在陈九的眼中,捆在那树外的锁链在肉眼可见之下碎裂泯灭。

    先生微微皱眉,看向了阮韵梅。

    陈九心中那道:“拼死一搏吗?”

    阮韵梅周身妖力溢出,没了文气封妖的镇压,那股磅礴的妖力震慑而出。

    卷起狂风,以其为中心。

    阮韵梅抱着言文山将其安顿在一旁,她回过头来,看向了树下的儒衣先生。

    她的面色极为平静,话语间却尽是冷意,说道:“我要你死。”

    她抬起指来,捻作梅花。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陈九摇头叹道:“言文山替你挡了一命了,何故要求死?”

    落叶飞舞,化作弯刀。

    如同一梦叶舞,但在那叶片之下,却长着无尽的冷意杀意。

    阮韵梅引身中妖力,推掌道“去!”

    似有嗡鸣之声响彻耳畔。

    百千叶包裹着妖力,似是雨打一般朝着陈九袭杀而去。

    陈九面不改色,抬起手来。

    “镇!”

    手掌轻轻压下,威压从其所在之处扩散。

    凌厉的飞叶停滞眼前,再难近分毫。

    在那股威压之下,阮韵梅身形一顿,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站立在眼前。

    她口中传出一声闷哼,撑着身子,就连站着都显得吃力。

    陈九轻声问道:“还要继续吗?”

    阮韵梅没有回答,她紧咬着牙,眼中是那般怨恨。

    抬起一手,化作树枝。

    还未动手。

    “镇!”

    陈九的手又往下压了几分。

    “啊……”

    这一次阮韵梅却是再难撑下去了,一条腿跪在地上。

    她口中溢出一抹鲜血,但她却毫不在意。

    她紧盯着陈九,说道:“你今天若是不杀我,往后我便会杀了你!”

    阮韵梅如今没了棋盘,言文山死了,她也不愿再苟活。

    陈九眉头皱了皱,引腹中文气数十斗聚于指尖。

    “封妖之法陈某并无多少涉猎,但方才一观大概也明白了些许。”

    陈九道了一声,指尖数十斗文气化作的漫天丝线。

    “文气数十斗,立以阵法,封其妖力,敕!”

    敕令即出。

    文气凝实而成的丝线朝着阮韵梅缠绕而去。

    丝线交错勾连,似是形成了一张大网,封闭妖力,镇压妖性。

    阮韵梅挣扎着,但在那威压之下,她却又无法动弹,她厉声呵斥道:“滚啊!!”

    可结果却是无奈的。

    巨大的差距摆在眼前,在那敕令之下的文气逐渐将其的妖力封印。

    没了妖力的阮韵梅甚至都不如一个凡人,顶多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再加上三十余年未曾施过妖法,在那威压之下,她也难再坚持下去。

    当那漫天的妖力逐渐散去。

    “砰。”

    阮韵梅变的虚弱无力,她的眼皮搭拢,倒在了地上。

    抬手之间,文气化法,镇妖封气!

    陈九撤去了威压,看了一眼这一幕幕,他口中念叨道:“情字杀人,果真不假。”

    将目光看向了‘死去’的言文山。

    碧玉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凡人挨上这一剑,便是必死。

    “要是真死了,陈某可就是罪人了。”

    陈九眼中荡起了一道波纹,似是平静的水面落下了雨滴。

    “滴答。”

    睁眼闭眼之间,眼前的场景变幻。

    镜花水月,似真似假。

    妙法自玄。

    狐九正坐在先生的身前,而它的眼前则是站着一人。

    穿着一袭官服,手中按着一柄长剑。

    狐九皱了皱眉,呵斥道:“不准动!”

    白城隍顿了一下,不敢动弹,又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那磅礴的妖力明显是从这儿传来的,可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陈先生与言夫人都顿在原地,好像是失了神一般。

    本是想上前查探,但却被小狐狸阻拦了下来。

    他自然是认得狐九的,陈先生时常抱在怀里,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便没了动作。

    狐九盯着白城隍,说道:“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白城隍无奈解释道:“鄙人乃是安良坊的城隍正神,并非恶人。”

    “城隍怎么了,很不得了吗。”狐九扬头道。

    白城隍却是一愣,自嘲一笑。

    没成想有朝一日,他这位城隍也会有被瞧不起的一天。

    “滴答。”

    忽闻一道滴水之声响起。

    “嗯?”白城隍握着法剑的手紧了几分,他警惕了起来。

    却见眼前陈先生睁开双眸,白城隍与那双眼眸相对,一时间竟是沉于那双眸子之中无法自拔。

    他连忙晃了晃神,心中惊骇不已。

    “啪嗒……”

    身后忽地传来声响,原本怔住的阮韵梅倒在了地上,虚弱无比。

    言文山则是怔了一下,他望着眼前,看了一眼自身。

    “这是……”

    胸膛处的碧玉长剑不知去了何处,更不见方才的伤口。

    方才我不是死在了剑下吗?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一旁,见夫人倒在地上,言文山连忙唤道:“夫人!”

    言文山将其抱在怀中,查探一翻后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再看眼前,依旧还是在橘树之下。

    只是不知白城隍是何时到来的。

    白城隍看向陈先生,有些不解道:“陈先生方才……”

    陈九拍去衣衫上的落叶,说道:“你可要理解为障目之术。”

    白城隍恍然道:“原来如此。”

    狐九扑进了先生的怀中,说道:“先生刚才可吓死我了,狐九还以为是中邪了呢。”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这世上可没什么人能让先生中邪。”

    言文山搀扶着阮韵梅站起身来,他看向了陈九。

    他出声唤道:“九先生……”

    城隍以及陈九的目光看向了言文山与阮韵梅。

    橘树下的气氛沉默下来。

    言文山不解,为何他会死而复生,方才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

    为何自己醒来之时,夫人已经晕了过去。

    白城隍看向阮韵梅手中法剑紧握,露出锋芒,问道:“陈先生觉得,当如何?”

    他的眼神凌厉,已然有了杀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妖丹纳魂

    陈九走上前去,按下了白城隍手中的法剑。

    他摇头道:“暂且不必。”

    白城隍有些不解,但也没轻举妄动。

    “原来先生是姓陈……”

    言文山搀扶着晕厥的阮韵梅,问道:“不知先生为何……”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九最后什么都没做,他也没死,夫人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陈九问道:“言老可曾记得你我初次相见之时?”

    言文山回忆了起来。

    那日陈九上台说书,说了一段《聂小倩》。

    陈九笑着说道:“那时,陈某说过,一段故事,或悲或喜,但最终也只是故事,人活在世间本就不易,倒不如添一分‘圆满’”

    言文山顿了一下,他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言文山当不忘先生恩情。”

    陈九抬手道:“情深意重,良心相许,直至垂暮之年,文老不曾变过,若是这般都不能得分‘圆满’,岂不是命运不公。”

    言文山双目绯红,已至暮年的他,却是有些哭不出泪来,老泪纵横都用不到他身上。

    白城隍却是眉头一皱,说道:“可她腹中的孩子当如何?”

    在他看来,那孩子是定不可留的。

    “好办。”

    陈九说道:“陈某初入修行,也曾探究过人魂妖魂之别,有所了解,她那腹中孩子共俱人妖双魂,随着年岁增进,妖魂作祟从而破碎人魂,才化为怪,但若是阻其妖魂,纳入丹中,便可保其孩儿平安长大。”

    白城隍有些呆滞地看向陈九,“陈先生此言当真?”

    陈九笑着说道:“陈某可从不说假话。”

    他手腕一翻,一枚妖丹呈于掌心之中。

    “这是……”

    白城隍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颗珠子不一般。

    “这莫非是……”

    白城隍瞪大了眼眸,望着那颗珠子,惊骇道:“妖丹!?这世上真有妖丹存在!?”

    传闻上古之时,妖历天劫,化为人形,从而有妖丹纳气,如同人仙之丹田金丹一般。

    但也仅存在于古籍传闻之中,却也从未有人得到过妖丹,更别说见过。

    “正是。”

    陈九点头道:“说起来,这枚妖丹放在陈某这也有些久了,却也没成想还能有所用处。”

    言文山却是听的一头雾水,何为妖丹,他都一概不解。

    陈九看了一眼那妖丹,其中的牛妖残魂似乎有所察觉,动荡不安。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缕牛妖的魂魄,只是不过有些残破。”

    他思索了一下,若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去其中的牛妖魂魄。

    陈九心中有了主意,看向白城隍,问道:“残缺之魂,可否入黄泉?”

    “陈先生竟然知道黄泉……”

    身为城隍,也是有规矩的,每位上任的城隍都会把持着黄泉的入口,这也是不可说之秘。

    白城隍摇头道:“城隍只管人魂,陈先生莫不是想将这妖丹中的妖物送入轮回吧?”

    陈九说道:“怎么说也是借其妖丹,总得给它再寻个容身之所,也唯有黄泉轮回。”

    白城隍思索了一下,说道:“可是,从未有过妖魂入黄泉的先例啊。”

    “白城隍上任城隍多少年了?”陈九笑着说道。

    “说来惭愧,小神上任才不过百年。”

    白城隍说道:“上一任城隍功德圆满,已至转世,入了仙道。”

    “难怪。”

    陈九心中明了,说道:“妖魂入轮回并非没有先例,且在上古之时,人妖共处,皆可入轮回,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

    “上古……”

    越往下说,白城隍便越发惊骇,他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些低估了这位陈先生。

    也难怪,鹿仙君之名可传世间。

    白城隍思索了一下,答道:“那小神便试试吧。”

    “那便多谢了。”陈九说道。

    “陈先生不必客气。”白城隍看向了言文山与阮韵梅说道:“就当是成全他们了。”

    陈九伸出手来,将那妖丹之中牛妖残魂引出。

    “哞!”

    似有一声牛吼之声传出。

    挣扎之间,被陈九提在了手中。

    陈九说道:“你在妖丹之中也躲了数百年,如今借你妖丹一用,作为答谢,陈某便你入黄泉往生,你看如何?”

    牛妖残魂愣了一下,好像是听懂了陈九的话。

    “哞~”

    陈九见其答应,笑着说道:“下辈子可别再去惹那老虎了。”

    说起来这牛妖也命不太好,偏偏就遇上了虎魁。

    虎魁可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

    他看向白城隍。

    白城隍将那牛妖魂魄收入掌心,点头道:“暂且就先交给小神吧。”

    牛妖残魂从那妖丹之中离去。

    妖丹中的凶戾之气尽数散去,原本其中的浑浊之物也不见了踪影,肉眼看去,这妖丹就是一枚通透的珠子,夹杂着浓郁灵气。

    这些灵气应是牛妖生前所留,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散去了大半。

    陈九对言文山说道:“你先将她放下。”

    “是,陈先生。”

    言文山答应了一声,轻轻将怀中的夫人放下,平躺在了地上。

    陈九引一道玄黄法力入妖丹之中。

    “去。”

    只见那妖丹散发出些许金光,如同一粒金丹,飘然而起。

    妖丹悬在了阮韵梅的腹部,一点点融入了她的腹中,藏进了那未完全成型的孩子身中。

    一道妖魂,来自阮韵梅。

    一道人魂,来自言文山。

    妖魂像是找到了住所一般,藏进了那妖丹之中。

    如此,便可保三魂七魄无恙。

    白城隍见状也松了口气,看向言文山道:“言文山,你当真是命好。”

    能得圆满,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事。

    言文山双膝屈下,跪在陈先生身前。

    叩首而下。

    他口中说道:“学生言文山,叩谢先生恩情。”

    “你确实该谢我。”

    陈九这次却难得地没有拒绝,反而是说道:“你便在此跪上一天一夜,时辰不到,不可起身。”

    言文山抬起头来,答应道:“言某自认有错,先生却不计前嫌,不仅未曾伤我夫妻二人,又作法保下孩子,如此恩情,跪上一天一夜,又怎能够。”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待她醒来,告诉她一句话。”

    “先生请将。”言文山道。

    陈九此刻的话语却是夹杂着些许冷意,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陈某的,让她好自为之。”

    言文山愣了一下,看向了昏迷的夫人。

    他有些不解,陈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

    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陈先生却已不见了身影。

    言文山张了张口,跪在树下。

    他不曾起身,应先生所说。

    在此地跪上一天一夜。

    破碗~

第一百八十三章:此生逍遥

    清远茶楼。

    吴掌柜端来了茶水,见九先生有客人在,也没多打扰,也只是寒暄两句便离去了。

    白城隍坐在陈九的身旁,轻抿了一口茶水。

    “啪!”

    只听台上说书先生醒目一拍,口若悬河,“说那燕赤霞施以法咒……”

    说书先生说的是吴掌柜改过的话本,多了几分侠客江湖之气,结局也不再圆满。

    聂小倩宁采臣为情而战,但却没能有个圆满的结果,每听到此处,台下众人不由得摇头直叹,将这故事映入脑海之中。

    听了这么多书,但这聂小倩应是他们唯一一个不觉得还害怕的鬼。

    终是意难平。

    “这故事……”白城隍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

    陈九说道:“原本乃是圆满之局,如今你听到的,是修改过的。”

    “哦?”白城隍问道:“陈先生如何知道的?”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这故事就是从陈某口中说出来的。”

    白城隍恍然一声,顿了一下,问道:“先生也觉得人鬼可以相恋?”

    陈九摇头否认道:“故事只是一个比喻,书中的聂小倩原形乃是备受压迫的青楼女子,但真要论起来,凡人与鬼之间,怕是难有缘分。”

    白城隍不解,问道:“那言文山这事,先生又为何……”

    陈九答道:“当初你们是如何想的,陈某如今亦是如此。”

    白城隍微微一笑,说道:“陈先生通情达理,可跟传闻之中的大不相同。”

    “再说这言文山……”

    白城隍像是思索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道:“情投意合,两情相许,谁又不想看到个好的结局呢。”

    他倒是希望这柄法剑在他手中毫无作用。

    宁愿生尘,他也不希望露出锋芒。

    可他是城隍,有些事总是不能以仁慈之心去看待的,这是他身为城隍的责任。

    “话说回来。”

    白城隍微微一怔,看向陈先生,问道:“方才离去之时,先生让言文山转告的那句话可有什么深意?”

    陈九摆手道:“吓唬吓唬她罢了。”

    “小神便不多问了。”白城隍说道。

    他反正是不信的,其中必然有他不知道的事,倒不如之后再去问一问阮韵梅。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眨眼说道:“有人自以为是执棋之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白城隍说道:“仙人之下,世人皆可为棋,就连小神也说不定是某位上仙的棋子,不过无所谓了,我生前最大的意愿便是成为一方父母官,如今也如愿了,做好自己的便是了。”

    “白城隍也算是看得明白,比过陈某见过的许多鬼神。”

    “陈先生过誉了。”

    陈九伸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页纸张,放在了桌上。

    “这是?”白城隍有些不解道。

    只听他说道:“陈某曾至五川,遇见一位有意思的城隍,稍加提点便创就了这《功德金身法》,白城隍可以看看。”

    白城隍浑身一怔,被陈九这话吓了一跳。

    他拿起那一页纸张看了看,不敢相信道:“先生还懂鬼神之道!?”

    “略有涉猎。”陈九说道。

    白城隍咽喉滚动,这位陈先生当真是神通广大。

    这般看来,以一敌百仙也并非夸大其词。

    白城隍望着那《功德金身法》中的内容,越看他越是心惊。

    “陈先生,这……”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曾看完,便将那《功德金身法》盖住,看向陈九说道:“小神不敢再看!还望陈先生收回此物!”

    他又何尝看不明白。

    这功德金身法便是一篇超脱的法门。

    仔细一想,其实便能明白,若是这篇法门修行至深处,那便会脱离天地、冥府的管控。

    这本是一场机缘。

    可对于白城隍来说,他却不愿去冒这个险。

    鬼神化鬼修,这可是要与天地作对!

    陈九摆手道:“留着吧,若是某一日变了主意,再拿出来也不迟。”

    白城隍摇头说道:“城隍当顾万民安危,这是小神应行之事,先生这般作为莫不是看不起小神?”

    陈九轻敲茶杯,说道:“你可知,一任城隍若是想功德圆满转世轮回,需要多久吗?”

    不等白城隍开口,陈九便接着说:“少则三四百载,多则千年也有,你上任不过百年,其实心中已经感觉到些乏力无趣,我说的可对?”

    “岁月会磨平人的棱角,就算是鬼神也不例外,光阴流转,人来人去,终有一日你也是会腻的。”

    二者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

    白城隍紧锁着眉头,其实陈先生方才的一席话,他也极为认同。

    上任之时,他是满怀志向,可久而久之,他也觉得无趣,乏力,身为城隍,便与逍遥二字再无瓜葛,这已经是定下的宿命。

    白城隍叹息一声,看着桌上的《功德金身法》说道:“都说勿忘初心,小神却已经犹豫不决。”

    沉默许久,最终他还是将那《功德金身法》收入了怀中。

    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记起这篇法门,但若是真到那个时候……

    那便是没得选择了。

    陈九面色平静,说道:“天地为盘,世人为棋,若想跳出棋局,就要想常人不敢想之事,做常人不敢做之事,负担在身,难寻逍遥。”

    “陈先生原来求的并非是长生,而是逍遥自在。”

    白城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真是大不一样。”

    陈九说道:“长生不过虚无缥缈之言罢了,活得太久甚至都会将自己忘记,倒不如求个此生逍遥。”

    “小神受教了。”白城隍低头道。

    “说得不错。”

    只见一位身着黄袍的算命先生走了过来,坐在了陈九身旁的位置。

    转过头来,只见这算命先生双目泛白,不见半点光亮。

    周易笑着说道:“逍遥才是大道,长生不过都是骗人的罢了。”

    白城隍看向他道:“这位是……”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街边算命的神棍。”

    周易也没反驳,扭头正对白城隍,说道:“小生能算皇极先天数,可知人生死贵贱,只需卦金一两,兄台可要算上一卦?”

    白城隍看着陈先生与这瞎子先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年头……

    仙君如若教书先生,仙人成了街边神棍。

    这都是哪跟哪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谁是棋?世人为棋

    周易来后,白城隍便没再多留,大概是有些融入不了这两位上仙之中,再者,他也没这么多闲工夫。

    安良坊可不小,也足够他这个城隍忙的了。

    “就走了?”周易叹了口气,说道:“又少一两银子。”

    陈九说道:“你倒是胆大,还敢给城隍算命。”

    周易笑了笑,说道:“我算我的,我又不会告诉他,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

    “神棍无疑。”陈九啧嘴道。

    周易说道:“卜卦知命,出口便沾因果,钱财抵因果,小生何时又骗过,这是应得的。”

    “再说,仙君身上的因果可不小,小生若是神棍,仙君岂不是祖师爷。”

    “那是缘法。”陈九说道。

    周易听了他这话啧了啧嘴,说道:“平平无奇下棋人。”

    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还真没法发现这些。

    这一路走来,提子落子,鹿仙君沾了因果,却是下了不少棋。

    看似无用,但若是有朝一日,这些棋子连接在一起,那将会是一盘大棋。

    陈九面不改色,说道:“若是换作别人,你说出这话,估计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周易说道:“小生一路跟随,自然知晓仙君的性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小生心中有数。”

    他顿了一下,说道:“这次特意过来坐会,也不是来口花花,而是有所不解,过来问问。”

    “是言文山的事吧。”

    “正是。”

    周易接着说道:“仙君前脚才到安良坊,接着便遇到了言文山,申时所言,酉时言夫人便得喜脉,更是人妖相恋,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巧的事。”

    “仙君既知是被算计进去,最后为何还要救她腹中的孩子?”

    陈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狐九趴在桌上,甩着尾巴,数着先生敲桌子的次数。

    可它数不到太多,每次数到十之后就忘了后面是什么。

    大概是闲得没事做。

    周易见陈九没有回答,又说道:“小生道行微末,算不到这个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事说来也简单。

    不过是想借陈九之手,保下这个孩子罢了。

    陈九依旧面色平和,说道:“那孩子往后会是如何,都已有了定数。”

    “定数?”

    周易摇头道:“已有妖丹纳魂,若是出生则是半人半妖,命数已不在天定,而在其自己,若说定数,那岂不是……”

    他忽的一顿,那双泛白的双目看向了陈九。

    周易好像是明白了过来,说道:“莫非,仙君想收徒弟了?”

    陈九摇头说道:“不算徒弟。”

    周易点点头,明白了过来。

    原来,也是棋子。

    看来仙君执着于下棋啊,这就没办法了。

    如今周易还能算到那孩子的些许东西,但若是往后仙君插手其中,这孩子的命数就会完全改变。

    会成为何人,又会踏入何方,都将会在陈九的掌控之中。

    周易有话卡在嗓子眼里,迟疑了许久都不曾说出口来。

    陈九挑了挑眉,说道:“有话便说话。”

    周易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掌控他人的命数,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都有失公允。

    同时他也有些但却,不断地观察着陈九的神色,生怕惹恼了他。

    他虽有些道行,但也不是这位鹿仙君的对手。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说陈某沾了因果,那也该明白,有因便有果的道理。”

    周易张口,竟是无法反驳。

    这个孩子本就是因为陈九的缘故才有机会出世……

    陈九放下茶杯,笑问道:“谁是棋?”

    周易怔了一下,沉默半晌。

    只听他开口道:“世人为棋。”

    这本就是随口而言,却也不曾有人想这么做。

    但陈九竟真的想这么做。

    以天地为棋盘,世人为棋,决大世之争,改天地之色,立天仙之位。

    “仙君……”周易摇头直叹,说道:“因果沾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陈九说道:“逍遥之身,不沾因果。”

    “我本红尘旅人,鞋不沾泥泞,衣不沾风尘,来这人间走一遭,更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周易口中喃喃道:“但愿如此。”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何说但愿?你既是算命的,不如便给陈某卜上一卦?看看往后会发生何事。”

    说着陈九从钱袋中摸出一两银子,放在了桌上,说道:“卦金一两。”

    周易无奈一笑,看着那一两银子,说道:“仙君不是为难我吗。”

    陈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行啊。”

    周易一时语塞,干笑道:“呵呵,仙君好口舌。”

    狐九抬起头来。

    看向这两人。

    它的耳朵动了动,心中暗道:‘这两人怎么有点不对劲?’

    周易抬起头来,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仙君近来可有空闲?”

    陈九问道:“有事?”

    周易说道:“倒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请仙君去小生的仙山做客。”

    陈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说道:“过一段时间吧,近来还有些事要忙。”

    周易笑了笑,说道;“无事,只要仙君答应便是。”

    “有空一定去。”陈九点头道。

    茶楼外忽地听到一阵马蹄之声。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

    “四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

    “让开,让开!”

    “驾!”

    快马之上的人身披兵甲,脸上尽是风霜,挥动着手中的马鞭,驱赶着身下的马儿。

    茶楼里的茶客皆是被这一阵声音吸引,朝着门外望去。

    “快马加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呢。”

    “瞧这盔甲,像是镇北军啊……”

    “莫非是边关?”

    茶客们议论纷纷,猜测着那人所带的消息。

    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去。

    声声四百里加急,无人敢横路道之中,尽是退至两旁。

    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

    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茶楼桌上的茶水随着那马蹄声晃动着。

    陈九轻按而下,杯中茶水平静下来,只听他说道:“终于来了。”

    周易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来掐指一算。

    “怎么会是北漠?”

    周易紧锁着眉头,为何北漠发兵会提前这么久?

    这不应该啊!

    周易正对着陈九,那双泛白的眸子中好像是有着什么。

    是因为他吗……

    破碗~

第一百八十五章:有来无回!

    镇北四百里加急。

    快马加鞭直入上京,入了城门口那快马便不堪重负,倒在了午门之前。

    舍弃马儿,直奔皇宫而去。

    那小将满脸风霜,嘴角裂开了无数道口子,虎口已被缰绳撕裂。

    “四百里加急!!”

    “挡者,杀无赦!”

    ……

    文武百官尽数到场,无一人胆敢缺席。

    真龙大殿之前,身着五爪金龙长袍的乾皇面色阴沉,望向殿中百官。

    山河安定,已经许多年未起战事,如今欣欣向荣,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时隔数年,北漠再次来犯!

    这位上位仅有十三年的皇帝忽地感到有些乏力。

    乾皇稳坐皇位,台下之人无一人敢发片语。

    所有人都在等着官家开口,武将文官尽是如此,这是打心底里的敬重与惧怕。

    别看官家坐上龙椅不过十三年,但却无人敢忤逆其言。

    大殿中的气氛冰冷。

    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人面色平和,开口说道:“众爱卿以为,北漠当如何?”

    百官终是喘了口气。

    武将上前,拱手道:“禀皇上,北漠为害边关数年,陛下及先皇心有仁慈,未曾灭其国,如今风野草生,可见其野心不死,老臣以为,当以大军荡平北漠,斩草除根!!”

    “老臣复议!”

    “臣复议!”

    文官武将无一不是气势昂扬,北漠之事官家也考虑了多年,只是缺一个理由,这次送上门来,必要斩草除根才行。

    大殿中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淡去。

    乾皇指尖轻敲龙椅,笑道:“朕这些年,可是极少见到你们这般齐心齐力,难不成就没人有异议?”

    “陛下,北漠狼子野心,不可不除,招安不可,当除其筋骨,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臣,愿领东营大军,赴汤蹈火,灭了北漠!”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阵嘈杂之声,无一人不是慷慨激昂,边关一直是一块痛处,在这一点上,百官皆是同心。

    乾皇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吵吵闹闹像是样子。”

    “臣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的声音传来。

    “嗯?”

    乾皇看了过去,只见那文官队伍之前,相公禀牌上前。

    武将为首的将军顿时脸色一变,斥声道:“老匹夫,北漠大事,你也敢有异议!?”

    公孙相公看了一眼其人,平静道:“虞国公且待老夫说完再作定夺。”

    虞国公冷哼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公孙相公立于殿中,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北漠狼子野心,不可不除,可在微臣看来,如今却不是最为合适的时候。”

    乾皇问道:“这是为何?”

    公孙相公说道:“西有长武,窥觊我朝多年,近来又提和亲之事,欲要迎娶三公主,却不过半月,北漠便起兵边关,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在微臣看来,长武国应是早就料到此事,故而提出和亲之议,就是要我们表态,若是不同意和亲,说不定长武便会侧倾北漠,若是同意,便要委屈了三公主……”

    “嗯……”

    乾皇沉吟一声,说道:“还是公孙相公想得周到。”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武将,指了指他们道:“看看你们,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吗。”

    “陛下……”虞国公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乾皇轻哼一声,望着百官说道:“北漠还是要打的,只是这和亲一事还需再议。”

    百官互相看了一眼,只能连连摇头。

    三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女儿,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的,而且看陛下的态度,似乎也不愿意将三公主远嫁长武。

    公孙相公低头道:“和亲一事,全凭陛下定夺!”

    “全凭陛下定夺!”

    乾皇望着殿中的文武百官,一时间心中踌躇不定。

    “边关战事刻不容缓,和亲一事暂且稍后。”

    乾皇开口道:“虞国公。”

    虞国公上前听旨意:“臣在!”

    “朕命你调集东营十万兵马,速去增援镇北,这一次朕不仅是要你将北漠打退,朕要他们有来无回!”

    “臣,领旨!”虞国公跪地拱手。

    乾皇看向另外一人,说道:“吴国公何在?”

    “臣在!”

    又一人上前听旨。

    “朕命你为伐北元帅,平定边关之乱后,不必着急回朝,便在镇北府随时待命!”

    此话传入了众人的耳畔,众人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随时待命!!

    这是会要真草除根的意思!

    吴国公深吸了一口气,跪地道:“臣,领旨!”

    “大战已起,六部应竭力为国,不可懈怠。”

    “陛下圣明!”

    乾皇点头,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那龙袍映入百官眼中。

    金殿之上,乾皇挥袖而过。

    “退朝!”

    数道旨意下发,整个大乾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就像是休养生息的老虎猛然被惊醒,惊吼一声,才知猛虎威严。

    东营十万大军立即开拔,粮草兵马在半日之内尽数归整。

    马蹄之声震响整个上京。

    肃杀不止!

    萧栀之褪去了劲装,换上了一袭长裙,粉黛之下,模样大变,但却藏不住那昂首之间的英气。

    她走进了那御书房中,心中有些许忐忑。

    御书房中,身着龙袍的皇帝正的批阅着奏章,已经入夜了,却依旧在忙着国事。

    “父皇。”萧栀之出声道。

    两年不见,父皇的发梢间多了几缕白发,背也弯了下来。

    萧华不曾停笔,说道:“若不是朕亲自下旨,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就是……”萧栀之低头细声说道:“出去玩玩。”

    萧华冷哼道:“玩?一玩就是两年?身为公主,这般毫无规矩,成何体统。”

    萧栀之抿了抿唇,不敢反驳。

    萧华叹了口气,放下比笔来,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四目相对,仿佛是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伏在案旁吵着要吃蜜饯。

    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萧华说道:“长高了不少。”

    萧栀之愣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一句话之间。

    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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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鹿妖开始介绍:
陈九一觉醒来成了山野小鹿,危难之下被隐居仙人所救,听其讲道炼化横骨,并知晓修行一道,靠着自身努力踏足修行之道。
妖修人道,天理不容!一切从鹿妖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切从鹿妖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