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无赖仙君
言先生从钱袋中摸出了一两银子,迟疑了一下,将那银子放在了地上。
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既付银两,老先生是要算何事?”
言先生拱手道:“还请先生算一算老夫的妻儿。”
“可。”
周易伸手将身旁的求签筒抓了过来。
“哗啦…哗啦……”
筒中竹签不断升起,摇晃三下后,一支竹签便掉了出来。
周易伸手拿起那竹签,摸了摸竹签表面的凸起,笑道:“中上,意为虽有破折,但结果却可顺心意,老先生不必过多担心。”
言先生支支吾吾,开口问道:“先生可否明示其中破折?不瞒先生,内子有孕本是喜事,可如今已是高龄,老夫心中更是没底,内子陪伴半生,恩爱如初,若是为子舍妻,却是万万不可,老夫也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周易大笑一声,说道:“卦不可算尽,小生一路走来四处算卦,却也从未见过老先生这般真情之人,既是这般,便再送老先生一句话吧。”
“破折磨难,皆有解法,而这解法自由缘来。”
“卦尽于此。”
言先生思索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便抱拳谢道:“多谢先生。”
周易摆手道:“不必,卦金已收,何谈谢字。”
言先生心中思索着周易所说的话。
意为此事会有磨难,但若是想平安渡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后面这一句,言先生却是有些听不明白,更是想不明白。
缘之一字,最是难解。
言先生沉吟片刻,却是忽地想起一事,便看向那算命先生,又问道:“先生可否再算一卦?”
周易抬起那双泛白的双眸,看向他摇头道:“自然可以。”
言先生又给了一两银子,说道:“这回是想请先生算一个人,老夫昨日遇见了一位九先生,就算算这位九先生到底是何人。”
周易沉思片刻却是迟迟没有开口。
言先生见状便问道:“可是有何不对?”
周易手握着银子,抬起头道:“这位九先生自山中而来,不属凡间,再多的小生也无可奉告,若是老先生觉得不值,这银子大可收回。”
“山中而来,不属凡间……”
言先生口中嘀咕了一声,看向周易道:“先生能为老夫卜卦已是恩情,拿出去的银子也没有退还的道理。”
他则是在想,这九先生到底是有多古怪,竟连算命先生都只道一句无可奉告。
言先生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是这两人串谋于他?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去。
不管怎么说,那九先生确实是说出了他命中仍有一子之事。
言先生只是觉得太巧,巧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
周易将银子揣进怀中,笑问道:“老先生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言先生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事。”
“多谢先生。”
“不必。”
随后言先生也没再多留,恭维了几句,道了一声告辞便上了马车,往家中赶去。
街边坐着的周易望着看向了那辆远去的马车,半晌后回过了视线。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风尘,将求签筒收了起来,拿着那算命幡迈步走向了前方的茶楼。
清远茶楼。
到了这个时候说书先生也下工了,茶楼里的茶客也逐一离去。
堂中十座九空,倒是显得有些落寞。
坐在边角的儒衣先生杯中还有半杯茶水,也不着急离去。
他轻抚着怀中红狐,闭目小憩着。
周易将那算命幡放在一旁,坐在了那儒衣先生身旁的位置上。
狐九似乎是有所察觉,看向了一旁,她好像是记起了这位算命先生。
“呜嘤。”狐九唤了一声先生。
陈九眼睛睁开一条线,瞧了一眼身侧,见了那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他也没多在意,闭上眼眸接着小憩。
周易见他这般,嘴角不由得一抽,说道:“好歹你也是堂堂仙君,怎能将因果丢给旁人。”
这言文山一家可是陈九的提口而来的因果,自己不想多管,就想着丢给周易。
他这一开口,陈九也睡不下去了。
陈九睁开双眸,打了个哈欠,说道:“唔,陈某是没想到,这点小事,你都还要推回来。”
周易轻哼一声,说道:“这是你沾的因果!”
“知道了知道了。”
陈九摆手道:“我也没说硬要推给你,只是想多歇息几日罢了。”
伙计端上了茶水,周易拿起抿了一小口,说道:“我想不明白,你好歹也有仙君之名,又为何要顾及这些凡尘之事,一路惹下因果,反而会对修行有阻,你怎么想的?”
“哦?”
陈九笑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何为修行?”
周易说道:“入道之即,当断却凡尘往事,只求仙道,若顾往事,心烦意乱,又如何修行。”
“那你成仙君了吗?”陈九又问道。
周易一时语塞,愤愤道:“仙君也不过是虚名尔尔。”
“对了,此言不差。”
陈九点头笑道:“陈某也不想要这个名头,是他们硬要加在我头上,这又怎能怪陈某。”
周易张了张口,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怎么觉得陈九是在调侃他的道行不到家,但他好像又无法反驳。
就好像是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骂也骂不出来。
陈九见他那想骂骂不出来的模样,心中也觉得着实有趣,摆手说到:“那日在云山见了你一面,我便知晓你是因我而来,这一路上又跟着陈某到了天顺,到底是为何,陈某这莫非还有什么机缘不成?”
周易解释道:“踏入修行之前,我乃大燕人士,如今改朝换代,但此地仍是故土,又闻你鹿仙君之名,一时感慨,便顺道回来瞧瞧。”
“你不是说修行要忘却凡尘吗?”陈九问道。
周易嘴角一抽,看向他道:“这不一样,你这是混淆先后。”
陈九嚯了一声,笑问道:“我又如何混淆先后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
“那不提这事,你当初不是说要给陈某算卦吗,这会我正好有些银子,不如你给我好好算算?”
陈九将那一枚银锭放在了桌上,望着身侧的周易,说道:“这是一两卦金,请吧。”
周易望着那一枚银锭,闭着眼忍耐着。
他着实是坐不下去了。
茶还没喝完,拿起那算命幡便要往外走。
周易停下步子,回头骂了一句:“无赖!”
明知他算不到还让他算,这不就是瞧不起他的道行吗。
“这就走了?”
陈九笑了一声,抬手唤道:“茶钱还没给呢。”
周易青筋嘞起,再没理会陈九,迈步离开了清远茶楼。
他是真不想再跟这鹿仙君说半句话。
太气人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北漠举兵!!
待那算命先生离开了茶楼,狐九便从桌上爬起,跳进了先生的怀中。
它开口问道:“先生是在故意气他?”
“我可没有。”陈九笑道。
狐九说道:“不就是吗。”
陈九摊了摊手,没有解释。
“嗡。”
忽然之间,他的眉头一皱。
袖中之物传出些许动静,他抬起袖来,从中取出那天机棋盘。
只见那棋盘中的某一颗黑子颤动起来。
“啪嗒啪嗒……”
黑子震动了整个棋盘,啪嗒作响,像是在躁动一般。
狐九望着那枚棋子,见先生一脸正色,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九紧锁着眉头,侧目看向了窗外。
抬起手来,掐指一算。
在那西北之处,有劫难将起,又似有轰鸣的马蹄,金戈铁马之声响彻云霄。
马踏中原,乌云摧城!
陈九心中叹了一声,说道:“北漠起兵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那西北边关之地。
黄沙覆盖了双眸,在那山丘与天际的交界之处,无数身负甲胄的北漠兵卒探出头来。
那军阵似是一条线一般。
数万兵马压在那黄沙之上,荡起了阵阵沙城。
银晃晃的长刀指向那镇北城墙。
无数兵卒拔出剑来,不分缘由地朝着那城墙之处奔去。
城墙之上,镇北兵甲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奔来,顿时心中惊骇。
“北漠来犯!快燃烽火!!快!”
火把丢进了那烽火楼上,数条孤烟在那黄沙漫天中升起。
“挽弓!”
不过片刻之余,弓箭手便已就位。
将士手中黄旗一方,口中喊道:“放!”
数千支箭从那城墙上射出。
箭中有戾气杀气,朝那黑压压的北漠兵卒杀去。
“杀!!”
北漠兵卒手持长刀,在人海之下,朝着那城墙进发,有人死在箭下,但却没人在意,每一个人都像是红了眼一般往前冲去。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人。
就好像是野兽一般横冲直撞!
北漠军阵之中的人大喊到:“破开城楼,重重有赏!杀!!”
此言一出,北漠兵卒更是红了眼,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冲,更是对于那漫天的箭羽毫不在意。
震天的吼声惊醒了城中百姓。
镇北王府。
王爷在那堂中来回走着,眉头紧锁着。
他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心中极为不安。
“报!!”
忽有道声音从堂外传来。
王爷心中一怔,暗道一声不好。
来者跪在堂前,禀告道:“北漠兵卒已至城下!!”
萧鼎立于堂中,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冷声道:“恶狗果真是留不得,纵使饶它一命,还是卷土重来,就该杀个干净!”
“传本王令!!”
不过片刻之余。
镇北兵甲聚集城中,百姓尽数退去,街道之上唯有金戈铁马,马蹄阵阵。
战马之上,无一不是身着银甲。
出了那马蹄之声,不发片语,但那肃杀之气,却好像能将这乌云都给压塌一般。
“开城门,迎敌!!”
为首之人手持一柄银光长枪,立于马上,周身煞气凝聚,有罡气覆于长枪之上,铮铮作响。
“杀!!!”
震天的嘶吼声从城中传出。
城楼之上的弓箭头退去。
城门之中,身着银甲的将士行在前面,随着震天杀声迎上那北漠蛮人。
刹那之间,两股压抑的杀气对撞在一起。
卷起黄沙,鼓动烽火!
萧鼎穿上了那一袭军甲,手跨长剑,立于那城头之上。
他沉声道:“弓来!”
一旁的将士顿了一下,唤道:“王爷……”
“废什么话!”
萧鼎斥声道:“他姥姥的,真当老子老了?快点!”
将士取来了长弓,却是迟疑了一下。
萧鼎却是没有管他,直接将那长弓抢了过来。
取箭,挽弓,动作行云流水。
“铮!”
箭羽从那城头飞射而去,响起破空之声。
箭羽贯穿了一位百夫长的心口,鲜血从那人的口中溢出,伴随着惨叫之声。
百夫长捂着心中的箭,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
“再来!”
萧鼎面色阴沉,再次拔剑。
箭羽破空,北漠再折一位百夫长。
百步穿杨,无一箭射空!
城头的将士望着王爷,心中惊骇不止,他们可从不知晓王爷还有这么高明的箭术。
百步之内,皆可射杀!
无江两岸多是青山绿水,而在那无江分流之地,有一山名为止砚,山上有观唤名止玄观。
观前有一人身着麻布破衣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刀,随风吹来的山巅的微风出剑。
“铮!”
手臂颤动,那长刀却如剑一般刺出,初露锋芒。
少年以刀为剑,却学剑术。
观前的紫袍老道微微点头,道了一句:“不错。”
不过半月,便成剑胚,这小子悟性当真是绝佳。
只是这心性……
老道心中一叹,就如此刻所见,少年虽学剑法,但至始至终却都不曾提剑,只是以刀为剑挥舞着。
萧无双收起了长刀,说道:“我待不了多久了。”
老道问道:“你连一半都没学到,便要走?”
萧无双解释道:“这次是有要事,而非是瞧不起剑,道长莫怪。”
老道有些惊讶,说道:“数月前你离去之时心性尚缺,如今却是饱满了许多,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萧无双顿了一下,说道:“倒也没遇到什么事,不过是遇到了一位先生,教了小子许多。”
老道微微点头,叹息道:“原来是遇到了贵人。”
“也可以这样说吧。”
萧无双侧目看向那陈江。
离开了陈先生后,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就如现在平静的江水,没了当初的波涛,反而是多出一份宁静。
老道心中欢喜,笑道:“既然你着急离开,老道便尽快将后面的教授于你,此套剑法乃是贫道独创,纳气养心,除去锐气,你且好生看着。”
说罢,老道就要拔剑。
萧无双却是打断他道:“道长,可否将那刀法一同传于小子,养气之法,小子如今已有。”
“哦?”老道顿了一下,看向了萧无双。
在老道的注视之下。
萧无双放下手中长刀,手挽太极起势,看向老道,目光平静道:“此法乃是陈先生所授,道长请赐教!”
少年藏气于胸中,再不似当初锋芒毕露。
老道愣了一下,接着便拿起了剑。
这一天,有一位八品武者输在了一个江湖小子手上。
老道输的心服口服,终是将他毕生所得的刀法传授给了少年。
而那少年却只看了一遍,便记住了一切。
随后,没有半刻停留,下了山去。
少年的目光凌冽,提刀直往镇北。
老道立于止玄观中,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身影。
他轻抚白胡,口中念叨道:“福生无量天尊,天下…将出真武!”
有生之年,得见真武,只是可惜,并非真我。
老道微微摇头,和煦一笑。
是他老了。
破碗~
’
第一百七十三章:买蜜饯!买蜜饯!
天机棋盘之上,白子围杀黑子,在那一枚棋子震动之下,影响了周边大片黑子。
一旁的茶杯中升起冉冉热气。
北漠的这一枚棋成形尚早,但却已经发挥了作用。
许是一记后手,只是如今才拿出来。
陈九见那一枚破局的黑子虽已有势但却仍旧不成火候,不由得叹道:“镇北府这次有难了。”
成事在人,破局也在于人。
在北漠举兵的那一刻,人道气运也动荡了几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起来。
可沉思许久,却没想到多余的办法,他并非是棋盘中的棋子,按理说这些事与他都不相关。
徘徊在黑白两子之间,陈九也有些无奈。
他是偏向大乾的,但如今北漠这阵势,赢面可不算太大。
“也好。”
陈九点头道:“既然这枚破局的黑子是陈某立下的,那这一次,便做一次执棋子的人就是了。”
越界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的乞丐少年,已不再是锋芒毕露了。
藏气于胸,迈步便是真武。
北漠举兵,但消息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上京,快马加鞭,也得两日,故而这些日子,坊间都极为平静,如昨日一般闲聊喝茶。
陈九也就早间去了一趟茶楼。
吴掌柜找到了他,将那《聂小倩》修改后的话本递给了他。
吴掌柜问道:“九先生您看如何?”
陈九翻着看了一遍。
估计吴掌柜也是受了言先生的话影响,将后半段圆满之事尽数砍去,中段兰若寺之时,便将聂小倩写死在了书中。
鬼怪志异,夹杂着情爱悲色。
修订之后的结局竟是与前世电影中的剧情相差无异。
陈九抬起头来,看向吴掌柜,说道:“志异书于,吴掌柜改了三日,想来是下了真功夫,虽说九某喜欢圆满,但如今手中这篇,倒也不错,结局虽是悲惨,但却能让人听一遍就记的深刻。”
吴掌柜听了这话后松了口气,说道:“如此便好。”
他还怕自己改的不行,这把看来,还是有些多虑了。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吴掌柜管辖茶楼,竟还有空琢磨话本?这不是说书先生的事吗?”
吴掌柜挠头笑道:“不瞒先生,这清远茶楼乃是祖辈传下来的,我打小便在茶楼里长大,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听来往的茶客说故事,总是会觉得有趣,一听便是一整日。”
“此前倒是写过话本,只可惜不是那块料,后来茶楼传到我这里,便只顾着家业了,闲暇之余会抬头听一听说书先生说上几段,但都不完整,一来二去,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这次也是恰逢九先生说书,得了这一卷话本,改了之后才算是有点模样,算是我写的最好的了。”
吴掌柜说话像是碎碎念一般,在回忆着此前的往事。
长大后重复而又无趣的生活始终是留不在心里的,也唯有少年时‘胡闹’般的回忆才算是难忘。
“掌柜还有这爱好。”陈九笑着说道。
吴掌柜嘿嘿一笑,显得有些憨厚,说道:“九先生也别笑话我,像我这种爱听故事的人,总是会不自觉的代入其中,好似书中的人都是活的,就算不在眼前,也在思绪里。”
他举起茶杯,吹了吹表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叹息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若是能进书中瞧一瞧就好了。”
怀中的狐九动了动,像是在提醒先生一般。
“呜嘤。”
前日言先生邀他赴宴,也到时候了。
狐九知晓之后便盼着先生早点去,它可是很馋那宴席上的菜肴,故而便催促起了先生。
“知道了。”
陈九轻声答了一句,看向了掌柜,说道:“书中故事当不得真的,尤其是鬼怪志异。”
吴掌柜没有回答,反而是说到:“九先生,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和妖怪吗?就如《聂小倩》那般,九先生见多识广,不如与在下说说。”
“这世上可没有真正的聂小倩。”
陈九说道:“只有像聂小倩这样的人,被卖进青楼画舫中女人,许多都如聂小倩一般。”
吴掌柜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啊……”
陈九微微摇头,说到:“掌柜的着了魔了。”
吴掌柜也只是自嘲一笑,也没说些什么。
他也知道是假,但却更愿意欺骗自己,相信其中为真。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着。
不管是故事中的人或是鬼,在他的心中都该是真实存在。
陈九抱着狐九起身,说道:“言先生今日设宴,便不多留了。”
“九先生慢走。”吴掌柜起身恭送。
他望着那儒衣先生逐渐远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话本。
或许,自己如今能写出更好的来。
这么多年从来往茶客口中听到的故事数不胜数,倒不如试试再作话本?
“不如试试……”吴掌柜这般想着。
将少年时的爱好再拿出来,也算是圆了当初的心愿。
陈九离开了茶楼后便步行前往言府。
狐九憋了许久,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扯着先生的衣衫,说道:“先生快点快点,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陈九伸出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你就知道吃,你看你现在多胖了,以前站在先生肩上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明显的重了许多。”
狐九摸了摸额头,委屈道:“先生又不给我卖蜜饯,上次还是在五川坊买的,早就吃完了。”
“少吃些糖总归是好的,再说了,你先生我穷的叮当响,去哪给你买蜜饯。”
“先生少唬我,明明才收了银子!”
“就你眼睛尖。”
“买蜜饯!买蜜饯!”
狐九挥舞着爪子,在先生耳边唠叨个不停。
它在反抗先生的压迫。
陈九哭笑不得,只好答应道:“行了,行了,一会去言先生府上,帮你要些就是了。”
狐九笑的眯起了眼,好奇问道:“言先生那的蜜饯好吃吗?比起酒安坊的蜜饯怎么样?”
“言先生府上的东西又怎会差。”
“有五川坊的花样多吗?”
“今日宾客不少,自然是花样颇多,又逢喜事,怎会少了蜜饯。”
狐九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扯着先生衣角催促道:“先生快些走,可不能让他们吃完了。”
陈九无奈一笑,这小狐狸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仙所食之仙果
言府门楣大开,府中尽是喜庆之气。
“里边请,里面请!”
“胡大人何时来的?快请快请!”
言府的管家在门口迎接着前来的宾客。
其中许多都是当初朝中的官员,爹了言先生的恩情,故而也结下了交情,许多时候都将言先生当做老师对待。
正值午间,言府便来了数十位宾客,热闹至极,女眷们则是去了后院,与言夫人谈着与身孕相关的事,时而传出欢声笑语。
堂中之人对饮称快,恭敬道:“知晓此事后学生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好是赶上了,没有错过。”
言先生笑了一声,说道:“如今你们顾着朝中大事,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毛孩了,还能特意赶来,老夫已经很是欣慰了。”
那位朝中官员低头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又怎敢忘。”
言先生摆手说道:“来了府上,就别这般规矩了。”
那人懊恼一声,笑着说道:“学生知错,自罚一杯。”
说罢,便将那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堂中众人亦是如此,他们皆是抱着敬意来的这儿,有的是言先生的好友,有的则是学生。
暮年之际,还能凑得满堂,着实不易。
随后众人便递给了带来的贺礼,言先生本是不想要的,奈何又是一片心意,也不好拒绝。
这一收就不得了,足足装了有两大车,管家忙了好一会才将这些贺礼给收拾完。
堂中相谈甚欢,有的说着坊间趣事,有的则是在议论朝廷之事,言先生则是陪着以往的几个学生在叙旧。
好不热闹。
……
陈九停下了步子,看向了那府上的牌匾,见‘言府’二字,便迈步走了过去。
管家在门口守着,见那一身儒衣,便问道:“可是九先生前来?”
陈九顿了一下,点头道:“看来我也没走错地方。”
“老爷早已吩咐我在此等候,九先生快请进府。”
“有劳了。”
陈九跟着官家进了言府,府中陈设多为江南风格,远处可见的假山柳树,以及院中种着的花朵比比皆是。
言先生至暮年,仍有闲情雅致,也是极好的事。
陈九顿住了步子,看向身旁的管家,说道:“不必麻烦了,此刻宾客云集,言老想来也没多的功夫,九某随意走走便是。”
“这……”
管家迟疑了一下,叹道:“招待不周,还望九先生海涵。”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招呼宾客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管家还能抽出空子领着九某进府,已是看得起在下,又何谈招待不周。”
“老爷曾说九先生不拘小节,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管家笑赞道。
陈九点头说道:“我随意走走就是了。”
管家恭敬道:“若是先生有事,可告知府中丫鬟小厮。”
随后管家便忙着去迎接宾客去了。
言府人丁不多,管家也仅有一位,一遇喜事上门的宾客数不胜数,这么点人手总归是不够的。
狐九焦急地望着四周,它嗅了嗅鼻子,闻见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气,指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喊道:“先生,那边有好吃的!”
陈九说道:“那是膳房,一会饭菜都会端上桌的,有你吃的。”
“哦……”
狐九吧唧吧唧嘴,肚子咕咕作响。
它倒是不饿,但是一闻到香味,它就饿了。
小狐狸抬起头来,在先生耳旁大喊道:“蜜饯,先生!蜜饯!”
“记着呢。”
陈九无奈一叹,小狐狸就只会吃了。
往那后园走去,言府人丁不多,但却极大。
后园里有一片菜地,还有一片花园,甚至还有开辟出一片湖水,膳房恰在后园前面一点。
丫鬟们端着盘子从膳房中走了出来。
接二连三地,约莫有四个丫鬟端着装着蜜饯的盘子。
狐九眼睛都看直了。
陈九见它那般模样,便走上前去讨要。
丫鬟吓了一跳,问道:“先生怎么来了后院?”
“随意走走。”陈九解释了一句,问道:“可否要些蜜饯?”
“原来是这样。”丫鬟们笑了笑,说道:“这些蜜饯本就是送到前院的,先生若是想要,拿些就是了。”
“多谢。”
陈九道了一声,随意取了一些蜜饯,但也没拿太多,毕竟这些东西还是要拿来招待宾客的。
狐九得了蜜饯,脸上笑开了花。
糖霜沾在了它的嘴角,将那狐毛都黏在了一起,它却毫不在意。
“好次,好次!”
狐九嘴里包着蜜饯,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陈九无奈一叹,伸出手来在小狐狸额头上轻轻一敲,说道:“你就知道吃。”
狐九唔了一声,说道:“先生刚刚怎么不多拿一些。”
“拿太多了不好,也得给人留点是不是。”陈九说道。
“哦。”
狐九答应了一声,接着便一心吃起了蜜饯。
先生也拿了不少,够它吃一段时间了。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后园的园子里。
园子里有一位小厮在打理着,正挑着一担水往那菜地里浇。
菜地一旁种着一棵橘树,树上的橘子有些青涩,但却已经有些泛黄,就快成熟。
狐九咽下了口中的蜜饯,问道:“那是什么果子?为什么狐九没在山里见过?”
“橘树多在凡间,你没见过也正常。”
《春秋律·运斗枢》有述:漩枢星散为桔
其意思是说天上的漩枢星散落下来化为人间之橘,橘在古人的心目中已不是人间凡品,而是天仙所食之仙果。
但这也不过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好吃吗?”狐九眨眼道。
陈九说道:“你之前还吃过,不过是被制成了蜜饯成了糖条,认不出来而已。”
“是吗?”
狐九更是疑惑了,它什么时候吃过了,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陈九摇头一叹,贪嘴就算了,竟还贪得囫囵吞枣。
他带着小狐狸走进了园子里。
浇水的小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听到背后的动静便回头看去。
见这一身衣着,也知今日宾客众多,许多还是朝中的老爷,故而小厮也没敢斥声赶人,而是恭敬道:“先生可是走错了地方?”
陈九解释道:“随意逛逛,恰巧至此,见园中橘树结果众多,便进来瞧瞧。”
“橘树?”
小厮眨眼嗷了一声说道:“先生是说这棵啊,这棵橘树年头有些老了,还是当初秦相送给我家老爷的,府上没有别的地方,便种在了这里,近年来也都是小的在打理。”
“不过现在还吃不得,待到九月橘皮发黄,才算成熟,不然吃了酸得牙疼。”
破碗~
第一百七十五章:跪!!
有些东西眼见不一定为真。
就如眼前这棵橘树。
陈九眼中闪过一丝金光,神色中多出了一分诧异。
他伸出手来,按在了那橘树上,眼中所见那橘树表面有淡淡的文气覆盖的,将那橘树种的妖气尽数封存。
“文封妖气?”
陈九心中一凛,他看向了言府内宅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他说自己怎么毫无感觉,原来是有人用文气封住了妖力,若非正巧遇到,陈九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怀中的狐九有些疑惑,它瞧着这棵橘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啊。
不就是棵树吗?
“先生?”一旁的小厮出声唤道。
这位先生打入园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如今又对着一棵树变换神色,着实怪异。
这位宾客莫非是有什么癔症?
陈九回过神来,看向小厮,解释道:“一时出神,小兄弟莫怪。”
小厮见他恢复了正常,便说道:“这橘子如今是酸的,吃不得。”
陈九飒然一笑,摇头道:“我只是看看,没想摘他。”
“那就好。”小厮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陈九嘀咕到:“这橘树有些特别。”
小厮点头道:“不瞒先生,老爷可是吩咐过,这树上的橘子摘不得,谁要是敢手痒,下场至少都是得被赶出府去。
去年就有个丫鬟嘴馋,被老爷知晓后,没留半点情面,就赶出了言府,自那往后,也没人敢摘了。”
“这样吗……”
陈九心念微动,大概是猜到了些许。
他只是觉得诧异,这世上竟还真有书中的故事。
……
陈九离开了园子,朝着前院走去。
看守着园子的小厮望着那抱着红狐离去的儒衣先生。
他微微皱起眉头,口中呢喃道:“怎么没见过这人……”
也是老爷的故交?
这般年轻,看着也不像啊。
莫非是老爷新收的学生?
小厮也只能想到这些,他摇了摇不再多想,挑起了水忙自己的事。
秋风之下,那橘树的叶子晃荡,沙沙作响,为园中的小厮遮挡烈阳,平添了几分凉意。
陈九回头望了一眼那园子中的橘树,嘀咕道:“只要是两情相悦,便可白头到老吗……”
他微微摇头,这话只能说也许,谁又敢笃定呢。
狐九眨了眨眼,大概猜到些许,便问道:“先生,那棵果树是妖怪吗?”
“不错。”陈九点头道:“而且还得了几分机缘,嗯…或许这份机缘也是求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还是一尊在凡世化形的妖物,因为并非完全化形,而保留了妖躯,便是这棵橘树。
凡世的妖怪与重山大有不同,化形也不相同。
野兽化形会保留些许特征,而这草木化形,本该是妖躯化人,但在凡世中,却仅是化成了人形,但却保留了妖躯,就如这颗橘子树一般。
狐九眼前一亮,问道:“那岂不是说,果子熟了更好吃!”
陈九伸出手来……
小狐狸快先生一步,捂住了小脑袋,闭眼道:“错了。”
陈九哭笑不得地收回了手。
只能摇头直叹。
正往前院走着,却见那院内站着一位首负面具的日巡游。
腰间挎着长刀,着一身白衣劲装,旁若无人。
日巡游立于堂中,目光始终都聚集在言府的大门,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院中宾客相谈甚欢,凡人却是瞧不见日巡游的存在,在他们眼中那里不过是空无一物。
日巡游忽然感受到注视的目光,侧目与之对视,这才见到了那抱着红狐的儒衣先生。
日巡游手握刀柄,盯着那红狐,冷声道:“妖?”
狐九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往先生的怀中缩了缩,有些害怕,“先生……”
“安心,没事的。”
陈九安抚了一声,迈步朝那日巡游走去。
日巡游顿了一下,感受那儒衣先生身上溢出的玄黄法力,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几分。
陈九不动声色,坐在了一旁,就坐在那日巡游的身边。
日巡游挑眉道:“你是何人!?”
“陈某不过一介游人。”陈九答了一声,问道:“你为巡游,目视坊间确是应尽职责,但不分青红皂白便露杀意,未免有些过了吧。”
日巡游毫不客气的回到:“你应是修行之人,却与妖物左右,难道不是有失仙道?”
陈九面色平和,说道:“你们天顺府的阴差都这么威风?”
“也不全是,只是你恰巧遇上了我。”
日巡游手握在刀柄处,面具覆盖之下,瞧不见其中神色,但那溢出的煞气却是真真实实。
陈九感受到那杀意,有些不悦,说道:“多数时候陈某都是心平气和的,但你若是非要这么嚣张跋扈的站在我面前讲话,陈某也不介意动动手指。”
日巡游嗤笑一声,说道:“不要以为有点道行便可无法无天,这儿是天顺府,乃是天子脚下,你若不怕死大可试试。”
“这可是你说的。”陈九笑着望着他。
日巡游见此人面挂笑色,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惧意,他抽出长刀,警惕着此人。
陈九抬起指来,口含敕令。
“跪!”
此话像是随口而出,但在那敕令之下,日巡游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跪了下来。
“砰!”
日巡游面色一变,他极力反抗那股莫名压力,尽管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再站起来。
他被死死的压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手中长刀落地,日巡游睁目望着那儒衣先生,斥声道:“妖法!!”
“陈某出山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像你这般嚣张跋扈的,到底是没眼力,还是本就如此?”
陈九依旧是心平气和的说着,看不出半点怒色,接着说道:“你说陈某无法无天,难道不是你在作威作福吗?陈某是犯何事?你便要现露杀意?”
日巡游挣扎着,狰狞道:“只要是妖,皆不可留!”
陈九叹了一声,这般没道理的事,竟又让他给遇上了。
躲在陈九怀中的小狐狸有些胆怯。
“先生……”狐九张了张口,埋在先生怀中,轻声问道:“妖怪就不能来这里吗?”
它不解,更有些害怕。
陈九闻言一怔,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却见他抬手一按。
“轰!”
“啊!”
一股更重的压力压在日巡游身上,他的口中传出惨叫。
所跪石板应声破裂,碎成粉末!
忽然破裂的石板使得院中安静了下来,宾客们全都朝那破碎的石板看去,皆是不解。
陈九看了一眼那日巡游的惨状。
先生的道理颇多。
但今天却懒得再讲道理。
第一百七十六章:宴遇故人
“哪儿的响?”
“怎么回事?”
宾客们的目光尽数聚集在那院中角落处破碎的地板上。
言老的视线寻着声响,望去,却是忽的一愣,“九先生?”
陈九看着那被压成‘死狗’一般的日巡游,心中舒畅不少。
许是用力过猛,日巡游竟是力竭倒了过去,虽还活着但却已极为虚弱。
陈九轻抚怀中红狐,说道:“没事了。”
狐九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半晌没有答复。
小狐狸从未像今天这般沉重。
许是被吓到了,又或是沉在那一两句话中没能回神。
言先生起身,在一众学生的簇拥下走到了陈九面前,开口道:“九先生是何时来的?”
陈九回过神来,起身答道:“才到不久,恰逢言老正忙,便没多打扰。”
言先生笑了笑,说道:“九先生这是哪里话,你可是贵客,何来打扰一说。”
他低头看向了一旁碎成粉末的石板,出声问道:“这是……”
陈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石板乃是陈某所致,届时自会给言老修好。”
言先生笑了笑,说道:“不必不必,一块石板而已,何须九先生麻烦。”
“九先生请上座,先前有所怠慢,还望海涵。”
陈九看了一眼言先生身后的一众‘学生’,大多都是朝中官员,分量不小,应付这么多人也是难为言老了。
陈九也懒得麻烦,便摆手道:“我就在这坐会吧,这些都是言老此前的学生吧,您老还是与他们叙旧吧,虽是学生,但大老远的跑过来又怎能怠慢,九某不过一介闲人,用不着作陪的。”
“这怎么能行。”
言先生不乐意了,想要硬拉着陈九上前。
陈九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事后还有些需询问言先生,这会就不必了。”
言先生明显地一愣。
那称谓也唤作了言先生,想来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言先生见状也只好作罢,说道:“也好,那九先生且先坐会?”
陈九点了点头,摆手催促着言先生快去。
言文山带着那一众学生回到了原位。
宾客们的目光撇过那角落处的儒衣先生,皆是在回忆这张陌生的面孔。
“这人是谁?”
“此前不曾见过的。”
“好大的架子,就连言先生都请不动。”
“你没瞧见吗,言老好像都极为敬重这位先生,估计来头不小。”
“不应该,这般年轻,又能有多大来头。”
“还是先看看吧。”
一众宾客重新落座,言老的学生面露疑惑,看向了老师,问道:“老师,方才那人是谁?为何老师要称他为先生?”
“老夫也才认识他不久。”
言先生解释道:“此人误打误撞说了篇书,又自称为九先生,便就这般称呼了。”
“说书先生?老师怎可如此,这岂不是掉了身份。”
“有何身份?”
言先生反驳道:“我如今一介白衣,又有什么架子。”
“许久不曾与你们讲过道理了,今天恰逢此事,便再给你们讲个道理,就是不知你们还听不听我这个老师的话。
且需知道,世间之人本无贵贱,若是自觉高上,那才是最掉身份的事。”
那位学生哑口无言,叹了口气,顿首低头道:“学生受教。”
言文山愣了一下,思绪仿佛是回了道了许多年前,只见他苦涩一笑,说道:“反倒是让老夫想起了当初教你们的时候……”
“是啊。”
岁月催人,言文山已至古稀,而不似当初风华正茂。
言先生回过神来,又说道:“而且这位九先生也不止于此,不仅是位‘说书先生’,还是一位奇人。”
“奇人?”有人好奇问道:“如何可称奇人?”
言先生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将此事说与这些学生们听。
……
前院角落。
陈九坐在椅子上安抚着怀中的红狐。
大概是狐九想事有些累了,一不注意便睡了过去,睡着了也就不用想那些烦心事了。
“陈先生?”
忽有一道声音传来。
陈九循看去,只见其人身着锦衣头上戴着毡帽,有些眼熟。
正谢云见那先生回头,他身形微怔,说道:“竟然真是陈先生!”
陈九好半晌才回忆起此人来,恍然道:“你是…正谢云?”
正谢云端着酒壶走了过来,坐下道:“没想到陈先生还记得我。”
陈九问道:“你不是回江宁了吗?怎么又来天顺了?”
正谢云笑道:“行脚商本就以四海五湖为家,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面走动,这次来天顺也是为了谈一桩生意。”
“原来如此。”陈九点头道。
“在下来时,迎江酒楼的小掌柜曾来找过我,才知陈先生到过江宁。”
正谢云摇头叹了一声,说道:“没成想那时陈先生已经离开了江宁,着实可惜,没想到竟能在这遇到陈先生,果真是缘分。”
“确实,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陈九笑了一声,接着问道:“话说那迎江酒楼的小掌柜如今怎样?”
“之前遇到些许麻烦,正某托人递了个话也就没事了,如今也还好,只是那掌柜太年轻了,有些忙活不过来,酒楼生意还是不错的。”
陈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正谢云问道:“迎江酒楼的小掌柜是先生的故交?”
陈九说道:“之前的掌柜与陈某有过些许交情。”
“原来是这样。”
正谢云微微点头,说道:“上次相遇还在初春,这一眨眼就入了秋了,却不知先生何时到的天顺,莫非也是因言大人宴请而来?”
“才来几日。”
陈九笑道:“与言老爷不过是萍水相逢,陈某就是来这混吃混喝的。”
正谢云闻言亦是一笑,说道:“陈先生还是那般风趣。”
他仔细看了一眼陈先生。
先生本是世间旅人,而从酒安坊至天顺少说也有数百里路程。
“先生一路走来不仅是一点没变,更是不沾风尘。”
正谢云轻叹道:“当真是神仙中人……”
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很。
陈九摇头道:“陈某称不上神仙的。”
正谢云却是摇头不语。
陈先生的本事,他可是心知肚明。
一语便可道破天机。
破碗~
第一百七十七章:妖人往事
言府之中人来人往,管家小厮们皆是面露笑容。
明明已经入了秋,没了盛夏时的炎热,但管家还是忙的一头汗水。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那宾客满座,心中默默替老爷高兴。
言府也有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前院角落处的陈九正于正谢云闲聊着。
一旁碎裂的石板处,那位日巡游的神魂暗淡无光,但却是依旧清醒的,只不过那股巨力压在他的身上,难以动弹。
陈九余光撇了一眼日巡游,也没在意。
忽然之间
在他的余光之中,却见一道金光落下。
陈九顿了一下,看向了来人。
其人身着一袭墨绿长袍,头顶乌沙帽,似是县官模样,但那一身的功德香火却骗不了人。
不出意外,这位便是安良坊的城隍了。
正谢云顺着陈先生的视线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以为是陈先生出了神,便唤道:“陈先生?”
“有客人。”陈九解释道。
正谢云疑惑道:“在那?”
陈九指了指前方,正谢云看了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看到。
“明明……”正谢云话说一半却是忽的顿住了。
经历了那山神庙一事,他也知晓了这世间的不同。
他张了张嘴,连忙起身道:“既是这般,那正某一会在来寻先生。”
陈九微微点头,答应了一声。
正谢云拱手退去,不再打扰陈先生。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了眼前头戴乌纱帽的城隍。
安良坊城隍见那商人离去,这才问道:“陈先生何时来的天顺?”
“你知道我?”陈九问道。
“鹿妖玄法,乘蛟退百仙,常唤陈先生,世人称为鹿仙君,虽说小神上任城隍没几年,但也有些眼力。”
安良坊城隍低下头来,拱手恭敬道:“安良坊城隍白青云,见过陈先生。”
“客气了。”陈九抬手道了一句。
白城隍侧目看了一眼一旁奄奄一息的日巡游,说道:“他不过一个才上任的巡游,做事偏激,不懂礼数,得罪了陈先生,还望陈先生见谅,可否饶他这一次。”
陈九看向那日巡游,平静说道:“他胆子很大。”
白城隍顿了一下,恭敬道:“事后小神必当好好教训。”
“不急。”
陈九说道:“先让他跪一会,你先与我说说言府中的那棵橘树,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
“橘树……”
白城隍心中一怔,但却没表露出来,说道:“陈先生所说的是哪棵橘树?小神有些不解。”
陈九忽地一笑,问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小神愚钝。”
白城隍低头道,可实际上已经慌了神。
他不解这鹿仙君是如何知道的。
文气封妖,那妖气也尽数封存,又怎能发现橘树的存在的。
当初言文山求他瞒住此事,他可是答应了的,如今看来,却是有些瞒不住了。
陈九躺在椅子上,轻抚怀中红狐,轻声说道:“再想想。”
白城隍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索性承认了为好,虽说答应了言先生,但如今眼前的陈九,可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白城隍叹息一声,承认道:“陈先生问的,可是言府南院中的那棵橘树?”
“想起来了?”陈九笑看着他。
白城隍站直了身子,说道:“不瞒仙君,小神此前答应了言文山,要护住那棵橘树的。”
“总得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作评判吧,陈某也并非不讲道理。”陈九问道。
白城隍心中咂了咂嘴,接着说道:“那棵橘树…乃是言文山的夫人。”
“此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言文山本乃是天顺府安良坊人士,兴元十九年时,天顺府突发瘟疫,其爹娘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下。
自那往后,言文山便低头进了其叔父家中,寄人篱下。
叔父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橘树。
“那些孩童爬上了橘树,肆无忌惮的摘着橘子,又踩断了好几根树枝,言文山那时候年岁尚小,心思干净,上前拦住了众人,道了一句:‘橘子树也会痛的。’”
“虽说最后也没能拦住,但这话却是被橘树记在心里,那棵树默默的护着言文山,一直到他长大。”
言文山在叔父家过的并不好,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寄人篱下,便是如此。
每当他有心事,总是坐在树下,说给树听,说过树上的每一个橘子听。
白城隍叹了口气,说道:“陈先生应也知晓,多数妖物心智单纯,就如年少的孩童一般,谁对她好,她便能记很久。”
陈九看了一眼怀中的红狐,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
“这段孽缘便从这儿开始。”白城隍接着说了下去。
“兴元二十一年时,橘树化形,没能抑制住那股妖气,小神才顺着妖气找到了其所在之处,念在此妖未曾为恶,便只是打算将其驱逐出坊,但她却跪在我面前,求了一事,而我也答应了下来。”
“也是见其心诚,小神便打算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陪在言文山身旁,直至其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白城隍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陈九看向白城隍,问道:“城隍生前可有心爱之人?”
白城隍摇头道:“说来可笑,我生前一心为学,不曾有心爱之人,不然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也情有可原。”陈九点头道。
“她化为人形,化名阮韵梅,入了人世,在陪伴言文山的这些年里,她明白了何为情爱,直至言文山赴京赶考……”
“潜移默化,情深以往,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年坊间事情极多,我也抽不出空来,没能及时阻止,待到发现之际,却已经晚了。”
“言文山榜上提名,而她也有了身孕……”
“妖人相恋生子,本就是违背常理的存在,这个孩子,也就不该出生,于情于理,都该除去!”
“可最后还是生下来了,莫非是你那时心软了?”陈九问道。
白城隍否认道:“那倒没有,城隍不该抱有太多仁慈之心,更别说她已经骗了我一次。”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深意重,两情相许
PS:上一章有所修改。
妖怎能与人相恋,更别说是生子。
若是这般,那孩子生出来到底是妖还是人?
就算他绕过了阮韵梅,也不希望这样一个毫无定数的孩子出生。
那一夜大雨。
橘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大风将那橘树上的果子打落,散落一地。
阮韵梅跪在城隍面前,在那雨中也只能瞧见那红润的眼眶。
她不求白城隍能饶过她,只希望能保住腹中的孩子。
‘拿我命,抵我腹中的孩子’
“虽有同情,但又无两全之法,深知不该留下这般孽障,最为简单的方法便是引功德香火打算将其与那腹中胎儿一同处死。”
“反观之下,那时的我好似一个拆散旁人的恶人,但身为城隍,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若那孩子出世,必将是一场劫难。”
白城隍眉头微微皱起,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放下。
“那为何又放过了?”陈九问道。
白城隍叹息道:“是有人出手了……”
他忽地转过身来,问道:“不知陈先生信不信直觉?”
“直觉?”陈九不解他为何提起这个。
“若真要论起来,言文山其实不算是个官吏,反而更像是个文士,赴京之际,其在橘树下作下一诗《半生归树下》,也是因为这首诗,让阮韵梅得了几分文气,妖力也涨了几分。”
“那时的言文山还未得文气开目,仅凭直觉,便猜到了身旁的阮韵梅便是这颗橘树所化。”
“言文山进京之际,得了当朝文相赏识,道出了心中所惑,与那文相一同归来安良,恰逢我正要斩妖。”
“若非那位文相,也就没有后事了,这个人陈先生或许也听说过,便是那寒门文相——秦远恒。”
陈九答应道:“我倒是见过秦公,凡人能做到这般已经很是了得。”
白城隍接着说道:“秦远恒得天下人敬,又有文气护体,身为城隍不可伤这般命数穷极之人,若是不然,我也将受气运反噬,身负重伤,阮韵梅便被秦远恒给保下了。”
“秦远恒本就是大气运之人的,可见城隍鬼神,事后便请来了天顺府城隍,念其一人一妖情深意重,折中之下,便出了个对策。”
“让这孩子出生,若有变故,及时除去,而橘树所化的阮韵梅,则是从此往后不可再踏出安良府,日夜有巡游把守,天顺府城隍赐小神法剑一柄,若到必要之际,可就地斩杀。”
“难怪……”陈九心中暗了一声,说道:“我说这言文山的命理怎会这般奇怪。”
“而后天顺府城隍又借秦运恒的文气,封住了橘树的妖力,自此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
白城隍微微皱起眉,看向了言府中的内宅,他明显地感觉到那橘树的妖力动荡了几分。
大概率是与阮韵梅有孕相关。
他叹了一声,说道:“如今这般境况,怕又是要再现旧事。”
陈九摸了摸下巴,问道:“也就是说,言府长子便是因为出了问题才死的?”
白城隍点头道:“其子言平安,约莫是在十三岁时,三魂七魄更是一夜之间碎了四魄,变的神志不清,眼露凶狠,半人半妖,只可称‘怪’,伤言府下人约莫二十余人,最后阴差赶到,持法剑当场将其斩杀。”
“三魂七魄乃是人之独有的,人妖缔结生子,最容易出问题的便是妖魂与人魂的冲突,人魂始终是不敌妖魂的,早年间我便料到会有这一劫。”
“此事我也与天顺府城隍提起过,只不过我与大人都无能为力,也是念在言文山与之情深意重,才网开一面,拖到了发作的时候。”
白城隍顿了一下,说道:“若是陈先生觉得小神所做的有错,尽可责罚。”
陈九摇头道:“此事轮不到陈某来论对错,你是职责所在,言夫人与言文山两情相悦,结为夫妇,为保腹中胎儿,也无过错。”
白城隍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谁都没错,才是最大的错。”
陈九的目光望向那内宅所在。
他问道:“如今言夫人再有身孕,你又当如何。”
白城隍顿了一下,说道:“若是陈先生未至此地,小神该是会持法剑至此。”
意思很简单,机会已经给过一次了,人妖不可生子已是显而易见,明知故犯,便不是他不讲情面了。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陈某确实沾了言府些许因果,但救还是不救,还是得问过才知。”
白城隍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拱手道:“既是陈先生开口,那小神便再等几日就是了。”
“届时陈某也会给你一个答复,不会让你难做。”陈九点头。
他抬了抬手,撤去了压日巡游身上的那股力。
日巡游松了口气,却是精疲力尽地说不出话来,神魂受了不小的伤。
白城隍顿首谢道:“多谢陈先生饶它一命。”
“带着他走吧。”陈九摆手道。
白城隍张了张口,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抓住了一旁日巡游的衣领,提在手中。
与陈九道了一声告辞,接着便化作了一道金光离开了言府。
陈九举起杯来,将那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看向了那前院坐着的言先生,念叨:“这世间的感情,果真是耐人寻味啊。”
言文山这老来得子,似乎也不算是件好事。
难怪言文山会忽然提起……
橘树所化的阮韵梅其实并不解什么情,最初总以为是一份陪伴,妖物总是想的这般简单。
只是其中磨难,却是有些艰难。
虽说已经过去了有二十余年,但有夭折的长子在前,他们何尝又不是提心吊胆的。
这世上,敢爱敢恨的妖怪也不多了。
言府中摆上了席,饭菜被端了上来,十二菜外加一汤,有荤有素。
狐九闻见了饭菜香便醒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将那桌上盘中的整条鱼都给叼走了。
“嘿,这狸子还吃鱼?”
“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这桌上只有这么一条鱼,陈九哭笑不得,只好对众人抱歉道:“我这小狐狸有些贪嘴,也是在下没看住,让它偷了条鱼,还望众位海涵。”
“诶,这是哪里话,你是言大人的贵客,一条鱼罢了,这满桌子的菜都还吃不完呢。”
好在是众人都没在意,不然陈九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松了口气,伸出手来在小狐狸的额头上敲了敲。
陈九叹道:“你啊你……”
狐九捂着脑袋,嘴角还沾着油水。
“呜嘤~”
又被敲了!
吃鱼也有错吗……
没办法,人家就是爱吃鱼嘛。
破碗~
第一百七十九章:哑口无言
一条鱼下肚,狐九挺着大肚子瘫在了先生的怀中。
它伸出爪子拍了拍肚子。
“呜嘤……”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总是如此,贪嘴,还懒。
陈九见了也没多在意,施了个小法术除去了它嘴角的油渍,免得弄脏了衣服。
这一顿饭吃的简单。
倒也不是大鱼大肉,其中素菜偏多,也和陈九的胃口。
末了还上了一碗米汤,许久不曾尝过,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与主人家相熟的宾客吃完饭后总是留下来攀谈两句,其余的人则是打声招呼便会离去。
排场不大,也不过是吃顿饭,顺带的说说曾经,这才是最为淳朴的宴席,十二碗一汤,末了米汤簌口,便是如此。
言府的宾客逐渐散去,陈九也不认识这些人,离开了前院去了南园。
桔子如翠珠一般挂在树上,日暮的风吹进了园子里,极为凉爽。
守着南园的小厮似乎是去用膳了,也没见人,陈九便坐下靠在了橘树下,打算歇息片刻。
狐九吃得太饱,也走不动路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先生身旁,时不时拍拍肚子,时不时晃晃尾巴。
“先生。”狐九拍着肚子说道:“这样的宴席,建议多来几次。”
“下次不带你。”陈九说道。
狐九连忙说道:“不准!俗话说的好,独落落不如众落落,先生不能这样。”
陈九伸出敲了敲它的脑袋:“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是落,又是萧小子教你的?”
“是吗?”
狐九摸了摸额头,撇嘴道:“果然,萧傻子的话信不得。”
“那是你笨。”陈九说道。
“狐九才不笨呢!”
“是是是。”
狐九白了先生一眼,幽怨道:“好敷衍……”
陈九笑了一声,逗逗小狐狸,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眨眼之间便至日暮。
言先生送完了离去的宾客们,总算是有空喝了杯茶水醒了醒神。
管家看向老爷,说道:“老爷,宾客们大多都走了,几位大人也安排在府上住下了。”
言先生舒了一口气,抬了抬袖子说道:“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他回过神来,朝管家问道:“九先生走了吗?”
“没呢。”
管家说道:“听小厮说吃完饭后九先生便独自去了南园,此刻正在院子里歇息。”
言先生心中一怔,皱眉道:“怎么去了南园……”
“让下人照顾好夫人。”
“是,老爷。”
言文山面色一沉,迈开步子朝着言府后院走去。
他的步伐极快,心中有些焦急。
这位九先生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言文山如今也有些看不透,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他走进了南园里,瞧见了那橘树下小憩的儒衣先生,一旁还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红狐。
陈九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眸。
言文山微微一笑,说道:“九先生怎么跑这儿来歇息了?”
“这里凉快。”陈九答了一声,说道:“言老这是已经忙完了?”
言文上点头道:“嗯,宾客们都已离去,总算是闲下来了。”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陈九身后的橘树,说道:“九先生不是还有事与老夫说吗,不如就先移步老夫的书房,九先生你看如何?”
“就在这说吧。”陈九摆手道。
狐九抬起头看了一眼言文山,也没在意,接着躺着。
它打算什么时候肚子不撑了再爬起来。
现在它只想躺着。
言文山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坐了下来。
他心中也稍微明白了些许。
若是不出意外,这位九先生该是知道些什么,或许是真有本事。
言文山静下心来,率先开口道:“九先生想问什么?”
“言老不是心知肚明吗。”陈九笑着说道。
“果然呐……”
言文山无奈一笑,嘀咕道:“老夫还想九先生只是懂些观相知术,如今看来却老夫小瞧了先生。”
陈九解释道:“文气封妖是能阻隔妖力不假,但若是有心观之,亦会暴露无遗。”
“纵使秦公腹有文气数十斗,却也瞒不过先生,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仙人。”言文山抚胡一笑,倒也没有惊慌。
“谈不上仙人。”
陈九接着问道:“言先生并非迂腐之辈,又是大儒,这世间道理能窥七分,可那人妖相恋生子本就是违背天理的事,言先生何故如此?”
言文山说道:“九先生也觉得,人与妖不可相恋?”
陈九看向他,说道:“言先生得福运沾身,有城隍、秦公相助,纳以文气阻隔妖力,才使得你未受妖力侵蚀,不然你也活不到如今。”
“天顺府城隍念在你们情深意重,才未下杀手,并同意了生下孩子,那孩子受妖魂影响,命途多舛,十三岁时魂魄破碎,身化为了怪,阴差只能斩杀,这也是情有可原。”
陈九却是忽的正色道:“可言先生也要知道,这世上的包容也是有限度的。”
言文山嘴唇微张,三言两语,便让他说不出话来。
半晌不曾开口。
这位年仅古稀的老者面色有些呆滞,口中嘀咕到:“是我做错了吗……”
陈九并没有接着他的话,反而是说道:“这个孩子若是出生,命运也将与你那夭折的长子相同,被妖魂吞去七魄,身化为怪,阴差又得废一翻功夫,若是出了意外,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身死。”
“言先生这样做是否有些太过自私了?”陈九问道。
言文山沉默着,答不上来。
陈九接着说道:“再者说,言先生明知故犯,对得起城隍,对得起秦公吗?”
再此一问,言文山便再难说出话来。
这一字一句扎在他的心头,就如钟声在他的耳畔炸响一般,如同雷鸣,是那样刺耳。
陈九也不接着问下去,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世人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当你接受了那份包容的时候,也得接受那些不一样的声音。
言先生抬起头,他的嘴唇微动,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抬起的头却是又低了下来。
只听那老者口中呢喃道:“该死的…应是言某才对……”
话音一落。
橘树下的老者低着头,像是苍老许多。
第一百八十章:总得做些什么吧
“在这段缘分里,言先生可曾承担过什么?只因为你是一介凡人,城隍不曾怪过你,秦公也不曾怪过你,言夫人更是从未觉得你做的不够好。”
陈九欲言又止,见言文山依旧一语不发。
他心中微叹,若是这般,他也帮不到言文山什么了。
身后的橘树却是忽的颤了一下,只听一道声响从身后传来:“先生莫要怪言郎。”
只见那橘树之中走出来一位身着刺绣长衣的妇人,是那化形入凡的阮韵梅,更是言文山的夫人。
言文山愣了一下,口中唤道:“夫人……”
阮韵梅屈膝跪在了陈九面前,低头道:“言郎一介凡人,帮不上什么忙的,我也从未怪过他。”
陈九否认道:“做不到跟什么都不做可是两码事。”
阮韵梅摇头说道:“或许在先生眼中,言郎什么都没做,但在小妖眼中,言郎却是世上最好的郎君,我本为妖,但夫君却从未另眼相看,更是三十多年从未纳妾,心中也仅有我一人,
这三十余年来,也从未亏待于我,敢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这般真情实意,他已经做到了几多世人都做不曾做到的事。”
“韵梅……”
言文山握住了她的手中,眼中是道不尽的情愫。
陈九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妖,半晌不曾开口。
狐九睁开双眸,却是什么都不说。
其实它一开始觉得这老挺好的,但听了先生这一席话,又觉得不怎么样了。
陈九开口道:“你腹中的孩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阮韵梅打断道:“这是我的主意,与言郎无关的。”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嫁给言郎三十余载,却不曾留下香火……”
陈九抬起指来。
发梢剑的玉簪化作碧玉长剑。
“铮!”
一声剑鸣,那碧玉长剑化作青光,停滞在了阮韵梅的喉间。
“夫人!!”
言文山将阮韵梅拉了至了身后,挡在了他身前。
那柄飞剑就离他仅有一指,就在他的喉间。
“韵梅从未做错过什么,九先生要杀,就杀我吧!”
言文山毫无惧色,说道:“就如先生所说,文山从未承担过任何事,该死的从不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该是我才对。”
他首覆于地,说道:“只求先生不要伤我夫人!”
陈九不为所动,看向了其后的阮韵梅,冷声道:“若是我今日非要这孩子胎死腹中呢?”
“先生?”
狐九愣了一下,它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这般气愤。
这人莫非是之前得罪了先生?
阮韵梅低头道:“小妖自知敌不过先生,若是先生执意,那只能得罪了。”
陈九说道:“在此灵剑之下,你连一息都撑不住。”
阮韵梅却是说道:“那也要试试。”
她站起身来,玉指轻捻,冷眼望着眼前的陈九。
言文山抬起头来,拦着身后的阮韵梅,摇头道:“夫人,夫人不可,一切以你为重。”
阮韵梅却是说到:“言郎,这三十多年来,你都是听我的,再听我一次又何妨。”
“这不一样。”
言文山说道:“若非是夫人,我也不会苟活至今。”
阮韵梅心中一颤,“言郎你……”
一旁趴着的狐九有些不耐烦了,大喊道:“闭嘴,吵死了!!”
它可不爱看这些生离死别的戏码。
此言一出。
“咚!”
似有一声钟声响起,其中夹杂着些许流水之声。
在那细微之间,儒衣先生眨了眨眼,如有钟声敲响一般。
“咦?”
狐九看向眼前,眼前的一人一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先生正坐在它在身旁,闭着眼,也是一动不动。
它在晃了晃爪子,眼前的人还是不为所动。
狐九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怎么都不动了?”
“先生?”
“先生?”
狐九唤了两声,心中更是不解了。
怎么都不动了?
小狐狸有些慌了。
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糟了,先生中邪了。”
狐九挡在了先生身前,伸出利爪,喊道:“何方邪物,还不速速现身,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结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下手可没轻重哦……”
“还不出来?”
狐九打量着四周,却见一片落叶飘到了它的额头上。
“啊啊!”
狐九吓了一跳,害怕的躲到了先生的身后。
风吹落叶,气氛有些尴尬。
镜花水月,梦入镜中,似真似假。
依旧是那棵橘子树下,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陈九睁开双眸,眼前言文山挡在阮韵梅身前。
他们都不曾注意到,方才躺着的小狐狸已经不在了。
“说完了吗?”陈九问了一声。
橘树下的气氛有些沉默。
言文山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轻抚她鬓角的长发,柔声道:“这次换我护着你。”
阮韵梅心中一怔,就要阻拦。
而言文山却不管不顾,将那咽喉抵上剑尖。
言文山目光如炬,问道:“敢问九先生,我的命可否换我妻儿的命?”
陈九摇头说道:“从来没有抵命一说,就算你死了,我依旧还是会出剑。”
“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然不是对错的问题,两情相悦得以包容,但错就错在,人妖结合之子,此乃孽障,不可多留,你们若是顾及这个孩子,就不该让他出生,不然又将是一场苦难。”
言文山神色暗淡下来,他的目光呆滞,像是还保有希望一般,说道:“当真留不得这个孩子?”
“留不得。”陈九点头道。
言文山踉跄后退两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忽的顿住了步子,问道:“九先生不似安良坊的城隍不讲情面……”
“你……”陈九话未说完。
言文山径直撞向了那柄悬着的碧玉长剑。
“夫君!!”
阮韵梅惊呼一声,却为时已晚。
噗。
碧玉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长剑脱力,言文山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阮韵梅的眼中溢出泪水。
她伸手将言文山纳入怀中,想要为其疗伤,但长剑已然洞穿胸膛,她又被文气封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的气息逐渐微弱。
言文山胸膛溢血,他看向了眼前的九先生,说到:“九,先生。”
陈九问道:“何必如此?”
“认识九先生时,老夫……”
言文山咳嗽了一声,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胸膛,他吃力道:“老夫便知道,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先生无意杀我,但我若是,死了,以先生的性子,也会就此罢手,对吧。”
陈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
言文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声道:“总得做些什么吧……”
总得做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镇妖封气
言文山伸出手来,轻抚夫人的面庞。
阮韵梅眼中流下颗颗泪水,她握着言文山的手,覆在自己的面庞上。
“此生无憾了……”
“夫人,把我埋在树下吧。”
阮韵梅红唇微颤,她点头答应道:“好…都依你。”
言文山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望着眼前的人儿,逐渐闭上了双眸。
死而无憾。
刹那之间,磅礴的妖力从身后的橘树中涌出。
咔……
像是有破裂之声响起。
梵文与文气封印的橘树剧烈摇晃起来。
在陈九的眼中,捆在那树外的锁链在肉眼可见之下碎裂泯灭。
先生微微皱眉,看向了阮韵梅。
陈九心中那道:“拼死一搏吗?”
阮韵梅周身妖力溢出,没了文气封妖的镇压,那股磅礴的妖力震慑而出。
卷起狂风,以其为中心。
阮韵梅抱着言文山将其安顿在一旁,她回过头来,看向了树下的儒衣先生。
她的面色极为平静,话语间却尽是冷意,说道:“我要你死。”
她抬起指来,捻作梅花。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陈九摇头叹道:“言文山替你挡了一命了,何故要求死?”
落叶飞舞,化作弯刀。
如同一梦叶舞,但在那叶片之下,却长着无尽的冷意杀意。
阮韵梅引身中妖力,推掌道“去!”
似有嗡鸣之声响彻耳畔。
百千叶包裹着妖力,似是雨打一般朝着陈九袭杀而去。
陈九面不改色,抬起手来。
“镇!”
手掌轻轻压下,威压从其所在之处扩散。
凌厉的飞叶停滞眼前,再难近分毫。
在那股威压之下,阮韵梅身形一顿,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站立在眼前。
她口中传出一声闷哼,撑着身子,就连站着都显得吃力。
陈九轻声问道:“还要继续吗?”
阮韵梅没有回答,她紧咬着牙,眼中是那般怨恨。
抬起一手,化作树枝。
还未动手。
“镇!”
陈九的手又往下压了几分。
“啊……”
这一次阮韵梅却是再难撑下去了,一条腿跪在地上。
她口中溢出一抹鲜血,但她却毫不在意。
她紧盯着陈九,说道:“你今天若是不杀我,往后我便会杀了你!”
阮韵梅如今没了棋盘,言文山死了,她也不愿再苟活。
陈九眉头皱了皱,引腹中文气数十斗聚于指尖。
“封妖之法陈某并无多少涉猎,但方才一观大概也明白了些许。”
陈九道了一声,指尖数十斗文气化作的漫天丝线。
“文气数十斗,立以阵法,封其妖力,敕!”
敕令即出。
文气凝实而成的丝线朝着阮韵梅缠绕而去。
丝线交错勾连,似是形成了一张大网,封闭妖力,镇压妖性。
阮韵梅挣扎着,但在那威压之下,她却又无法动弹,她厉声呵斥道:“滚啊!!”
可结果却是无奈的。
巨大的差距摆在眼前,在那敕令之下的文气逐渐将其的妖力封印。
没了妖力的阮韵梅甚至都不如一个凡人,顶多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再加上三十余年未曾施过妖法,在那威压之下,她也难再坚持下去。
当那漫天的妖力逐渐散去。
“砰。”
阮韵梅变的虚弱无力,她的眼皮搭拢,倒在了地上。
抬手之间,文气化法,镇妖封气!
陈九撤去了威压,看了一眼这一幕幕,他口中念叨道:“情字杀人,果真不假。”
将目光看向了‘死去’的言文山。
碧玉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凡人挨上这一剑,便是必死。
“要是真死了,陈某可就是罪人了。”
陈九眼中荡起了一道波纹,似是平静的水面落下了雨滴。
“滴答。”
睁眼闭眼之间,眼前的场景变幻。
镜花水月,似真似假。
妙法自玄。
狐九正坐在先生的身前,而它的眼前则是站着一人。
穿着一袭官服,手中按着一柄长剑。
狐九皱了皱眉,呵斥道:“不准动!”
白城隍顿了一下,不敢动弹,又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那磅礴的妖力明显是从这儿传来的,可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陈先生与言夫人都顿在原地,好像是失了神一般。
本是想上前查探,但却被小狐狸阻拦了下来。
他自然是认得狐九的,陈先生时常抱在怀里,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便没了动作。
狐九盯着白城隍,说道:“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白城隍无奈解释道:“鄙人乃是安良坊的城隍正神,并非恶人。”
“城隍怎么了,很不得了吗。”狐九扬头道。
白城隍却是一愣,自嘲一笑。
没成想有朝一日,他这位城隍也会有被瞧不起的一天。
“滴答。”
忽闻一道滴水之声响起。
“嗯?”白城隍握着法剑的手紧了几分,他警惕了起来。
却见眼前陈先生睁开双眸,白城隍与那双眼眸相对,一时间竟是沉于那双眸子之中无法自拔。
他连忙晃了晃神,心中惊骇不已。
“啪嗒……”
身后忽地传来声响,原本怔住的阮韵梅倒在了地上,虚弱无比。
言文山则是怔了一下,他望着眼前,看了一眼自身。
“这是……”
胸膛处的碧玉长剑不知去了何处,更不见方才的伤口。
方才我不是死在了剑下吗?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一旁,见夫人倒在地上,言文山连忙唤道:“夫人!”
言文山将其抱在怀中,查探一翻后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再看眼前,依旧还是在橘树之下。
只是不知白城隍是何时到来的。
白城隍看向陈先生,有些不解道:“陈先生方才……”
陈九拍去衣衫上的落叶,说道:“你可要理解为障目之术。”
白城隍恍然道:“原来如此。”
狐九扑进了先生的怀中,说道:“先生刚才可吓死我了,狐九还以为是中邪了呢。”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这世上可没什么人能让先生中邪。”
言文山搀扶着阮韵梅站起身来,他看向了陈九。
他出声唤道:“九先生……”
城隍以及陈九的目光看向了言文山与阮韵梅。
橘树下的气氛沉默下来。
言文山不解,为何他会死而复生,方才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
为何自己醒来之时,夫人已经晕了过去。
白城隍看向阮韵梅手中法剑紧握,露出锋芒,问道:“陈先生觉得,当如何?”
他的眼神凌厉,已然有了杀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妖丹纳魂
陈九走上前去,按下了白城隍手中的法剑。
他摇头道:“暂且不必。”
白城隍有些不解,但也没轻举妄动。
“原来先生是姓陈……”
言文山搀扶着晕厥的阮韵梅,问道:“不知先生为何……”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九最后什么都没做,他也没死,夫人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陈九问道:“言老可曾记得你我初次相见之时?”
言文山回忆了起来。
那日陈九上台说书,说了一段《聂小倩》。
陈九笑着说道:“那时,陈某说过,一段故事,或悲或喜,但最终也只是故事,人活在世间本就不易,倒不如添一分‘圆满’”
言文山顿了一下,他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言文山当不忘先生恩情。”
陈九抬手道:“情深意重,良心相许,直至垂暮之年,文老不曾变过,若是这般都不能得分‘圆满’,岂不是命运不公。”
言文山双目绯红,已至暮年的他,却是有些哭不出泪来,老泪纵横都用不到他身上。
白城隍却是眉头一皱,说道:“可她腹中的孩子当如何?”
在他看来,那孩子是定不可留的。
“好办。”
陈九说道:“陈某初入修行,也曾探究过人魂妖魂之别,有所了解,她那腹中孩子共俱人妖双魂,随着年岁增进,妖魂作祟从而破碎人魂,才化为怪,但若是阻其妖魂,纳入丹中,便可保其孩儿平安长大。”
白城隍有些呆滞地看向陈九,“陈先生此言当真?”
陈九笑着说道:“陈某可从不说假话。”
他手腕一翻,一枚妖丹呈于掌心之中。
“这是……”
白城隍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颗珠子不一般。
“这莫非是……”
白城隍瞪大了眼眸,望着那颗珠子,惊骇道:“妖丹!?这世上真有妖丹存在!?”
传闻上古之时,妖历天劫,化为人形,从而有妖丹纳气,如同人仙之丹田金丹一般。
但也仅存在于古籍传闻之中,却也从未有人得到过妖丹,更别说见过。
“正是。”
陈九点头道:“说起来,这枚妖丹放在陈某这也有些久了,却也没成想还能有所用处。”
言文山却是听的一头雾水,何为妖丹,他都一概不解。
陈九看了一眼那妖丹,其中的牛妖残魂似乎有所察觉,动荡不安。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缕牛妖的魂魄,只是不过有些残破。”
他思索了一下,若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去其中的牛妖魂魄。
陈九心中有了主意,看向白城隍,问道:“残缺之魂,可否入黄泉?”
“陈先生竟然知道黄泉……”
身为城隍,也是有规矩的,每位上任的城隍都会把持着黄泉的入口,这也是不可说之秘。
白城隍摇头道:“城隍只管人魂,陈先生莫不是想将这妖丹中的妖物送入轮回吧?”
陈九说道:“怎么说也是借其妖丹,总得给它再寻个容身之所,也唯有黄泉轮回。”
白城隍思索了一下,说道:“可是,从未有过妖魂入黄泉的先例啊。”
“白城隍上任城隍多少年了?”陈九笑着说道。
“说来惭愧,小神上任才不过百年。”
白城隍说道:“上一任城隍功德圆满,已至转世,入了仙道。”
“难怪。”
陈九心中明了,说道:“妖魂入轮回并非没有先例,且在上古之时,人妖共处,皆可入轮回,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
“上古……”
越往下说,白城隍便越发惊骇,他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些低估了这位陈先生。
也难怪,鹿仙君之名可传世间。
白城隍思索了一下,答道:“那小神便试试吧。”
“那便多谢了。”陈九说道。
“陈先生不必客气。”白城隍看向了言文山与阮韵梅说道:“就当是成全他们了。”
陈九伸出手来,将那妖丹之中牛妖残魂引出。
“哞!”
似有一声牛吼之声传出。
挣扎之间,被陈九提在了手中。
陈九说道:“你在妖丹之中也躲了数百年,如今借你妖丹一用,作为答谢,陈某便你入黄泉往生,你看如何?”
牛妖残魂愣了一下,好像是听懂了陈九的话。
“哞~”
陈九见其答应,笑着说道:“下辈子可别再去惹那老虎了。”
说起来这牛妖也命不太好,偏偏就遇上了虎魁。
虎魁可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
他看向白城隍。
白城隍将那牛妖魂魄收入掌心,点头道:“暂且就先交给小神吧。”
牛妖残魂从那妖丹之中离去。
妖丹中的凶戾之气尽数散去,原本其中的浑浊之物也不见了踪影,肉眼看去,这妖丹就是一枚通透的珠子,夹杂着浓郁灵气。
这些灵气应是牛妖生前所留,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散去了大半。
陈九对言文山说道:“你先将她放下。”
“是,陈先生。”
言文山答应了一声,轻轻将怀中的夫人放下,平躺在了地上。
陈九引一道玄黄法力入妖丹之中。
“去。”
只见那妖丹散发出些许金光,如同一粒金丹,飘然而起。
妖丹悬在了阮韵梅的腹部,一点点融入了她的腹中,藏进了那未完全成型的孩子身中。
一道妖魂,来自阮韵梅。
一道人魂,来自言文山。
妖魂像是找到了住所一般,藏进了那妖丹之中。
如此,便可保三魂七魄无恙。
白城隍见状也松了口气,看向言文山道:“言文山,你当真是命好。”
能得圆满,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事。
言文山双膝屈下,跪在陈先生身前。
叩首而下。
他口中说道:“学生言文山,叩谢先生恩情。”
“你确实该谢我。”
陈九这次却难得地没有拒绝,反而是说道:“你便在此跪上一天一夜,时辰不到,不可起身。”
言文山抬起头来,答应道:“言某自认有错,先生却不计前嫌,不仅未曾伤我夫妻二人,又作法保下孩子,如此恩情,跪上一天一夜,又怎能够。”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待她醒来,告诉她一句话。”
“先生请将。”言文山道。
陈九此刻的话语却是夹杂着些许冷意,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陈某的,让她好自为之。”
言文山愣了一下,看向了昏迷的夫人。
他有些不解,陈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
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陈先生却已不见了身影。
言文山张了张口,跪在树下。
他不曾起身,应先生所说。
在此地跪上一天一夜。
破碗~
第一百八十三章:此生逍遥
清远茶楼。
吴掌柜端来了茶水,见九先生有客人在,也没多打扰,也只是寒暄两句便离去了。
白城隍坐在陈九的身旁,轻抿了一口茶水。
“啪!”
只听台上说书先生醒目一拍,口若悬河,“说那燕赤霞施以法咒……”
说书先生说的是吴掌柜改过的话本,多了几分侠客江湖之气,结局也不再圆满。
聂小倩宁采臣为情而战,但却没能有个圆满的结果,每听到此处,台下众人不由得摇头直叹,将这故事映入脑海之中。
听了这么多书,但这聂小倩应是他们唯一一个不觉得还害怕的鬼。
终是意难平。
“这故事……”白城隍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
陈九说道:“原本乃是圆满之局,如今你听到的,是修改过的。”
“哦?”白城隍问道:“陈先生如何知道的?”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这故事就是从陈某口中说出来的。”
白城隍恍然一声,顿了一下,问道:“先生也觉得人鬼可以相恋?”
陈九摇头否认道:“故事只是一个比喻,书中的聂小倩原形乃是备受压迫的青楼女子,但真要论起来,凡人与鬼之间,怕是难有缘分。”
白城隍不解,问道:“那言文山这事,先生又为何……”
陈九答道:“当初你们是如何想的,陈某如今亦是如此。”
白城隍微微一笑,说道:“陈先生通情达理,可跟传闻之中的大不相同。”
“再说这言文山……”
白城隍像是思索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道:“情投意合,两情相许,谁又不想看到个好的结局呢。”
他倒是希望这柄法剑在他手中毫无作用。
宁愿生尘,他也不希望露出锋芒。
可他是城隍,有些事总是不能以仁慈之心去看待的,这是他身为城隍的责任。
“话说回来。”
白城隍微微一怔,看向陈先生,问道:“方才离去之时,先生让言文山转告的那句话可有什么深意?”
陈九摆手道:“吓唬吓唬她罢了。”
“小神便不多问了。”白城隍说道。
他反正是不信的,其中必然有他不知道的事,倒不如之后再去问一问阮韵梅。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眨眼说道:“有人自以为是执棋之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白城隍说道:“仙人之下,世人皆可为棋,就连小神也说不定是某位上仙的棋子,不过无所谓了,我生前最大的意愿便是成为一方父母官,如今也如愿了,做好自己的便是了。”
“白城隍也算是看得明白,比过陈某见过的许多鬼神。”
“陈先生过誉了。”
陈九伸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页纸张,放在了桌上。
“这是?”白城隍有些不解道。
只听他说道:“陈某曾至五川,遇见一位有意思的城隍,稍加提点便创就了这《功德金身法》,白城隍可以看看。”
白城隍浑身一怔,被陈九这话吓了一跳。
他拿起那一页纸张看了看,不敢相信道:“先生还懂鬼神之道!?”
“略有涉猎。”陈九说道。
白城隍咽喉滚动,这位陈先生当真是神通广大。
这般看来,以一敌百仙也并非夸大其词。
白城隍望着那《功德金身法》中的内容,越看他越是心惊。
“陈先生,这……”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曾看完,便将那《功德金身法》盖住,看向陈九说道:“小神不敢再看!还望陈先生收回此物!”
他又何尝看不明白。
这功德金身法便是一篇超脱的法门。
仔细一想,其实便能明白,若是这篇法门修行至深处,那便会脱离天地、冥府的管控。
这本是一场机缘。
可对于白城隍来说,他却不愿去冒这个险。
鬼神化鬼修,这可是要与天地作对!
陈九摆手道:“留着吧,若是某一日变了主意,再拿出来也不迟。”
白城隍摇头说道:“城隍当顾万民安危,这是小神应行之事,先生这般作为莫不是看不起小神?”
陈九轻敲茶杯,说道:“你可知,一任城隍若是想功德圆满转世轮回,需要多久吗?”
不等白城隍开口,陈九便接着说:“少则三四百载,多则千年也有,你上任不过百年,其实心中已经感觉到些乏力无趣,我说的可对?”
“岁月会磨平人的棱角,就算是鬼神也不例外,光阴流转,人来人去,终有一日你也是会腻的。”
二者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
白城隍紧锁着眉头,其实陈先生方才的一席话,他也极为认同。
上任之时,他是满怀志向,可久而久之,他也觉得无趣,乏力,身为城隍,便与逍遥二字再无瓜葛,这已经是定下的宿命。
白城隍叹息一声,看着桌上的《功德金身法》说道:“都说勿忘初心,小神却已经犹豫不决。”
沉默许久,最终他还是将那《功德金身法》收入了怀中。
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记起这篇法门,但若是真到那个时候……
那便是没得选择了。
陈九面色平静,说道:“天地为盘,世人为棋,若想跳出棋局,就要想常人不敢想之事,做常人不敢做之事,负担在身,难寻逍遥。”
“陈先生原来求的并非是长生,而是逍遥自在。”
白城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真是大不一样。”
陈九说道:“长生不过虚无缥缈之言罢了,活得太久甚至都会将自己忘记,倒不如求个此生逍遥。”
“小神受教了。”白城隍低头道。
“说得不错。”
只见一位身着黄袍的算命先生走了过来,坐在了陈九身旁的位置。
转过头来,只见这算命先生双目泛白,不见半点光亮。
周易笑着说道:“逍遥才是大道,长生不过都是骗人的罢了。”
白城隍看向他道:“这位是……”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街边算命的神棍。”
周易也没反驳,扭头正对白城隍,说道:“小生能算皇极先天数,可知人生死贵贱,只需卦金一两,兄台可要算上一卦?”
白城隍看着陈先生与这瞎子先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年头……
仙君如若教书先生,仙人成了街边神棍。
这都是哪跟哪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谁是棋?世人为棋
周易来后,白城隍便没再多留,大概是有些融入不了这两位上仙之中,再者,他也没这么多闲工夫。
安良坊可不小,也足够他这个城隍忙的了。
“就走了?”周易叹了口气,说道:“又少一两银子。”
陈九说道:“你倒是胆大,还敢给城隍算命。”
周易笑了笑,说道:“我算我的,我又不会告诉他,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
“神棍无疑。”陈九啧嘴道。
周易说道:“卜卦知命,出口便沾因果,钱财抵因果,小生何时又骗过,这是应得的。”
“再说,仙君身上的因果可不小,小生若是神棍,仙君岂不是祖师爷。”
“那是缘法。”陈九说道。
周易听了他这话啧了啧嘴,说道:“平平无奇下棋人。”
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还真没法发现这些。
这一路走来,提子落子,鹿仙君沾了因果,却是下了不少棋。
看似无用,但若是有朝一日,这些棋子连接在一起,那将会是一盘大棋。
陈九面不改色,说道:“若是换作别人,你说出这话,估计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周易说道:“小生一路跟随,自然知晓仙君的性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小生心中有数。”
他顿了一下,说道:“这次特意过来坐会,也不是来口花花,而是有所不解,过来问问。”
“是言文山的事吧。”
“正是。”
周易接着说道:“仙君前脚才到安良坊,接着便遇到了言文山,申时所言,酉时言夫人便得喜脉,更是人妖相恋,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巧的事。”
“仙君既知是被算计进去,最后为何还要救她腹中的孩子?”
陈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狐九趴在桌上,甩着尾巴,数着先生敲桌子的次数。
可它数不到太多,每次数到十之后就忘了后面是什么。
大概是闲得没事做。
周易见陈九没有回答,又说道:“小生道行微末,算不到这个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事说来也简单。
不过是想借陈九之手,保下这个孩子罢了。
陈九依旧面色平和,说道:“那孩子往后会是如何,都已有了定数。”
“定数?”
周易摇头道:“已有妖丹纳魂,若是出生则是半人半妖,命数已不在天定,而在其自己,若说定数,那岂不是……”
他忽的一顿,那双泛白的双目看向了陈九。
周易好像是明白了过来,说道:“莫非,仙君想收徒弟了?”
陈九摇头说道:“不算徒弟。”
周易点点头,明白了过来。
原来,也是棋子。
看来仙君执着于下棋啊,这就没办法了。
如今周易还能算到那孩子的些许东西,但若是往后仙君插手其中,这孩子的命数就会完全改变。
会成为何人,又会踏入何方,都将会在陈九的掌控之中。
周易有话卡在嗓子眼里,迟疑了许久都不曾说出口来。
陈九挑了挑眉,说道:“有话便说话。”
周易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掌控他人的命数,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都有失公允。
同时他也有些但却,不断地观察着陈九的神色,生怕惹恼了他。
他虽有些道行,但也不是这位鹿仙君的对手。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说陈某沾了因果,那也该明白,有因便有果的道理。”
周易张口,竟是无法反驳。
这个孩子本就是因为陈九的缘故才有机会出世……
陈九放下茶杯,笑问道:“谁是棋?”
周易怔了一下,沉默半晌。
只听他开口道:“世人为棋。”
这本就是随口而言,却也不曾有人想这么做。
但陈九竟真的想这么做。
以天地为棋盘,世人为棋,决大世之争,改天地之色,立天仙之位。
“仙君……”周易摇头直叹,说道:“因果沾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陈九说道:“逍遥之身,不沾因果。”
“我本红尘旅人,鞋不沾泥泞,衣不沾风尘,来这人间走一遭,更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周易口中喃喃道:“但愿如此。”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何说但愿?你既是算命的,不如便给陈某卜上一卦?看看往后会发生何事。”
说着陈九从钱袋中摸出一两银子,放在了桌上,说道:“卦金一两。”
周易无奈一笑,看着那一两银子,说道:“仙君不是为难我吗。”
陈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行啊。”
周易一时语塞,干笑道:“呵呵,仙君好口舌。”
狐九抬起头来。
看向这两人。
它的耳朵动了动,心中暗道:‘这两人怎么有点不对劲?’
周易抬起头来,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仙君近来可有空闲?”
陈九问道:“有事?”
周易说道:“倒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请仙君去小生的仙山做客。”
陈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说道:“过一段时间吧,近来还有些事要忙。”
周易笑了笑,说道;“无事,只要仙君答应便是。”
“有空一定去。”陈九点头道。
茶楼外忽地听到一阵马蹄之声。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
“四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
“让开,让开!”
“驾!”
快马之上的人身披兵甲,脸上尽是风霜,挥动着手中的马鞭,驱赶着身下的马儿。
茶楼里的茶客皆是被这一阵声音吸引,朝着门外望去。
“快马加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呢。”
“瞧这盔甲,像是镇北军啊……”
“莫非是边关?”
茶客们议论纷纷,猜测着那人所带的消息。
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去。
声声四百里加急,无人敢横路道之中,尽是退至两旁。
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
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茶楼桌上的茶水随着那马蹄声晃动着。
陈九轻按而下,杯中茶水平静下来,只听他说道:“终于来了。”
周易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来掐指一算。
“怎么会是北漠?”
周易紧锁着眉头,为何北漠发兵会提前这么久?
这不应该啊!
周易正对着陈九,那双泛白的眸子中好像是有着什么。
是因为他吗……
破碗~
第一百八十五章:有来无回!
镇北四百里加急。
快马加鞭直入上京,入了城门口那快马便不堪重负,倒在了午门之前。
舍弃马儿,直奔皇宫而去。
那小将满脸风霜,嘴角裂开了无数道口子,虎口已被缰绳撕裂。
“四百里加急!!”
“挡者,杀无赦!”
……
文武百官尽数到场,无一人胆敢缺席。
真龙大殿之前,身着五爪金龙长袍的乾皇面色阴沉,望向殿中百官。
山河安定,已经许多年未起战事,如今欣欣向荣,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时隔数年,北漠再次来犯!
这位上位仅有十三年的皇帝忽地感到有些乏力。
乾皇稳坐皇位,台下之人无一人敢发片语。
所有人都在等着官家开口,武将文官尽是如此,这是打心底里的敬重与惧怕。
别看官家坐上龙椅不过十三年,但却无人敢忤逆其言。
大殿中的气氛冰冷。
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人面色平和,开口说道:“众爱卿以为,北漠当如何?”
百官终是喘了口气。
武将上前,拱手道:“禀皇上,北漠为害边关数年,陛下及先皇心有仁慈,未曾灭其国,如今风野草生,可见其野心不死,老臣以为,当以大军荡平北漠,斩草除根!!”
“老臣复议!”
“臣复议!”
文官武将无一不是气势昂扬,北漠之事官家也考虑了多年,只是缺一个理由,这次送上门来,必要斩草除根才行。
大殿中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淡去。
乾皇指尖轻敲龙椅,笑道:“朕这些年,可是极少见到你们这般齐心齐力,难不成就没人有异议?”
“陛下,北漠狼子野心,不可不除,招安不可,当除其筋骨,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臣,愿领东营大军,赴汤蹈火,灭了北漠!”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阵嘈杂之声,无一人不是慷慨激昂,边关一直是一块痛处,在这一点上,百官皆是同心。
乾皇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吵吵闹闹像是样子。”
“臣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的声音传来。
“嗯?”
乾皇看了过去,只见那文官队伍之前,相公禀牌上前。
武将为首的将军顿时脸色一变,斥声道:“老匹夫,北漠大事,你也敢有异议!?”
公孙相公看了一眼其人,平静道:“虞国公且待老夫说完再作定夺。”
虞国公冷哼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公孙相公立于殿中,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北漠狼子野心,不可不除,可在微臣看来,如今却不是最为合适的时候。”
乾皇问道:“这是为何?”
公孙相公说道:“西有长武,窥觊我朝多年,近来又提和亲之事,欲要迎娶三公主,却不过半月,北漠便起兵边关,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在微臣看来,长武国应是早就料到此事,故而提出和亲之议,就是要我们表态,若是不同意和亲,说不定长武便会侧倾北漠,若是同意,便要委屈了三公主……”
“嗯……”
乾皇沉吟一声,说道:“还是公孙相公想得周到。”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武将,指了指他们道:“看看你们,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吗。”
“陛下……”虞国公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乾皇轻哼一声,望着百官说道:“北漠还是要打的,只是这和亲一事还需再议。”
百官互相看了一眼,只能连连摇头。
三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女儿,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的,而且看陛下的态度,似乎也不愿意将三公主远嫁长武。
公孙相公低头道:“和亲一事,全凭陛下定夺!”
“全凭陛下定夺!”
乾皇望着殿中的文武百官,一时间心中踌躇不定。
“边关战事刻不容缓,和亲一事暂且稍后。”
乾皇开口道:“虞国公。”
虞国公上前听旨意:“臣在!”
“朕命你调集东营十万兵马,速去增援镇北,这一次朕不仅是要你将北漠打退,朕要他们有来无回!”
“臣,领旨!”虞国公跪地拱手。
乾皇看向另外一人,说道:“吴国公何在?”
“臣在!”
又一人上前听旨。
“朕命你为伐北元帅,平定边关之乱后,不必着急回朝,便在镇北府随时待命!”
此话传入了众人的耳畔,众人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随时待命!!
这是会要真草除根的意思!
吴国公深吸了一口气,跪地道:“臣,领旨!”
“大战已起,六部应竭力为国,不可懈怠。”
“陛下圣明!”
乾皇点头,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那龙袍映入百官眼中。
金殿之上,乾皇挥袖而过。
“退朝!”
数道旨意下发,整个大乾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就像是休养生息的老虎猛然被惊醒,惊吼一声,才知猛虎威严。
东营十万大军立即开拔,粮草兵马在半日之内尽数归整。
马蹄之声震响整个上京。
肃杀不止!
萧栀之褪去了劲装,换上了一袭长裙,粉黛之下,模样大变,但却藏不住那昂首之间的英气。
她走进了那御书房中,心中有些许忐忑。
御书房中,身着龙袍的皇帝正的批阅着奏章,已经入夜了,却依旧在忙着国事。
“父皇。”萧栀之出声道。
两年不见,父皇的发梢间多了几缕白发,背也弯了下来。
萧华不曾停笔,说道:“若不是朕亲自下旨,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就是……”萧栀之低头细声说道:“出去玩玩。”
萧华冷哼道:“玩?一玩就是两年?身为公主,这般毫无规矩,成何体统。”
萧栀之抿了抿唇,不敢反驳。
萧华叹了口气,放下比笔来,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四目相对,仿佛是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伏在案旁吵着要吃蜜饯。
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萧华说道:“长高了不少。”
萧栀之愣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一句话之间。
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