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孤家寡人
萧华摸了摸那苍白的头发,说道:“跟我说说这两年都去了哪吧。”
“父皇不是都知道吗。”萧栀之道。
萧华笑着说道:“我还是想听你亲自说,肯定比他们传来的有意思。”
萧栀之噗呲一笑,说道:“那我可说了。”
“说,好好说。”
“我先是南下去了江宁,又顺着无江进了长武,绕了一大圈,又回了临安,见识了不少人,江湖上有意思的人数不胜数……”
深夜之时,御书房中亮着烛火。
那位苍老的真龙天子如今只是个父亲,听着女儿讲述着一路所见所闻。
时而传出欢声笑意,时而又要叱责两句,萧栀之却不当一回事,继续说着,有趣的好玩的都说了个遍。
当他不再称朕的时候,便可以随意放肆。
萧华抚胡大笑,指着她无奈笑道:“你啊你…真是不消停。”
此时此刻,这位身着龙袍的人,哪里还有半分帝皇的威严。
“那位陈先生,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可倒好,江湖再见。”
萧华敲了敲自家女儿的头,说道:“不懂事。”
萧栀之摸了摸脑袋,说道:“这有什么的,江湖儿女,可不在乎这些,记在心里就行了,而且他早晚要进京城的。”
“又来了。”
萧华说道:“你是大乾的三公主,口口声声江湖儿女,不然父皇还要封你个武林盟主当当?”
萧栀之眼前一亮,玩笑道:“那可好啊,到时候我就统领武林,把朝廷里那些不听话的全都咔嚓了,免得他们再惹父皇生气。”
萧华沉默了下来,想起了今日朝廷中的事情,脸色不由得一变。
和亲……
长武国蠢蠢欲动,如今又有北漠战乱,北漠不足为惧,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长武国。
萧栀之见其眉间愁思,便上前问道:“父皇是在想朝中的事?”
萧华叹了口气,摆手说道:“北漠来犯,不足为惧,就是得废些精力。”
他看向萧栀之,见她目光紧盯着自己,仿佛是在质问一般。
知女者莫过于父。
案桌前的气氛平静了下来。
萧华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口气,问道:“你都听说了?”
萧栀之点了点头,说道:“父皇唤我回来,不就是为了婚事吗。”
长武使臣前来提亲之后,乾皇便启密函招萧栀之回朝,也是因此,萧栀之才会回来。
“我……”
萧华话音一改,正色道:“朕从未想过把你远嫁长武!”
萧栀之没有回答,却是说道:“父皇很累吧?”
萧华反而是一愣,摇头答道:“既为天子,应承其重。”
萧栀之问道:“那父皇觉得,北漠当灭吗?”
“这些年来,你皇叔镇守边关,从未对朕吐过苦水,但那边关却是从未安定过半分。”
萧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镇北府中十室九空,城中精壮皆入军武,护大乾山河安定,每想至此,朕便寝食难安,北漠狼子野心,不可再留,朕愧对镇北,更愧对你皇叔。”
萧栀之沉默下来。
萧华看向她,说道:“你不必多想,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是了。”
萧栀之却是忽的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萧华挑眉都爱。
萧栀之说道:“父皇,你是天子。”
萧华脸色剧变,叱责道:“朕也是父亲!朕还没有到要卖女儿的地步!国之安定,何须你来做牺牲!”
萧栀之摇头说道:“父皇当以国事为重,若是远嫁长武可安长武乱心,父皇便让我去吧。”
“你懂什么!”
“砰!”
萧华手中的奏章拍在桌上。
他是真的生气了,私下里几位国公以及相爷都在劝他,如今就连女儿都亲自来逼他下令。
萧栀之跪在御书房中,她低着头,实则却没有所见一般坚韧。
她双眸泛红,只是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最起码,看起来不会那般狼狈。
萧栀之恳求道:“父皇,你便让我去吧。”
萧华气愤地指着她道:“吴勇有统领万军之才,虞镇有以一敌百之武,你皇叔镇北王镇守边关数十年,镇北军不惧风霜,犹如杀神,何惧一个小小的北漠,何惧长武!!”
“轮得到你?轮得到你吗!”
萧栀之跪在地上,不发片语。
“你……”
萧华话卡在喉中,说不出来。
恍惚之间,他发觉是自己做的不够,错的从来不是百官,也不是萧栀之,是他的无能。
若大乾国力再盛几分,又何尝会有此刻的犹豫不决,北漠若来,便让其有来无回,长武若犯,便将让其知道大乾兵甲之威。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踉跄两步,坐在了那椅子上。
萧华抚着额头,揉了揉眉心,他轻声说道:“早些回去吧,明早记得去给你母后请安。”
萧栀之站起身来,却始终低着头。
萧华嘴唇微张,说道:“朕…不想你去长武。”
可是,却总有无可奈何的时候,若长武不安,边关也难以安定。
不想让她去,可这天下,却需要她。
尽管这个天下是他萧华的,他依旧没有完全决定这件事情。
萧栀之怔了一下,轻声说道:“父皇早些休息吧。”
她迈步离开了御书房。
他说的是‘不想让她去’,萧栀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深夜之际,那御书房中亮着烛火。
唯余一位年近半百的白发老者坐在案桌之前。
桌上摆着山堆般的奏章,那位老者倒在那长椅之上。
一声长叹。
立为太子之时,他曾起誓。
若有朝一日坐上龙椅,当顾天下山河安定,位旷世明君,要百姓安居乐业,护兄弟妻儿此生富贵安康。
可到头来……
二哥舍身去了镇北,经历风霜雨雪,三十余年不曾归朝。
大哥谋逆,自毙于大理寺中,没能救下来。
……
如今,他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还得远嫁长武。
当初的誓言,他唯独只做到了前面——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他只能算是个好皇帝。
仅此而已。
只听那位身着龙袍的老者,苦笑一声,口中呢喃道:“孤家寡人……”
一夜之间。
他那余下的些许黑发,也挂上了白霜。
破碗~
第一百八十七章:快马逛京城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
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神采,带着诗人笔走龙蛇的余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
此时的天顺京城,被诗人们写进了诗句里,写进了史书里,塞在了一个酒坛里或者一个箱子里,或孤饮,或聚会,或行走。
穿着儒衣的先生走在上京的街上,听着那熙熙攘攘的声音,惊叹人潮汹涌之余,又享受其中。
小狐狸睁着大大的眸子,口中呢喃道:“好多人啊……”
这便是上京吗?
先生所说,大乾最为繁华的地方。
街上的卖包子饭食的铺子比比皆是,那飘香的气味落入小狐狸的鼻尖,魂都快被勾了去。
狐九指着那铺子前白白圆圆团子模样的东西,问道:“先生,先生,那个是什么?”
“包子。”陈九说道。
“包子……”
狐九咽了咽口水,说道:“想吃……”
陈九见它那模样,无奈一笑,说道:“一会有的你吃的。”
狐九看向先生,问道:“先生舍得花银子了?”
“有人请客。”陈九答道。
“唔……”狐九挠了挠嘴角的毛,问道:“先生在这还有熟人吗?”
“有。”陈九笑道:“这不来了吗?”
他看向了前方人群拥堵的街道。
“驾!”
“让开!”
一匹黑马平白无故的闯入来街道之中,上京不可乘马游街,可那马上的人却好像好不在意一般,便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了街上。
来往行人纷纷避让,好在那马上的人儿并未挥动马鞭,若是不然,行人避之不及,指不定会被踩死几个。
而在那快马之后,数十个身着铁甲的将士追逐而来。
“三公主!!三公主快下来!”
为首的小将气喘吁吁,追的腿脚发软,可却没有半点作用。
马儿停在了陈九面前,马上的萧栀之扬了扬头。
“倒斗的!”
萧栀之身着一袭青黑劲装,拍了拍马背,说道:“上马,本姑娘今天带你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
“你带我?”
陈九笑着摇头,说道:“还是我带你吧。”
说罢,他一跃而起,落在了马上。
“诶?”萧栀之被挤到了后面。
陈九手握缰绳,伸出一只手轻抚马儿的鬃毛。
“吁律律~”
马躯一震,前掌跃起。
萧栀之及时抓住了陈九的腰间,险些掉了下来,回过神来后,喊道:“你疯了?这儿是京城!?”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父皇可不得把她的皮给扒了。
“知道了,会注意的。”陈九轻笑一声。
陈九望向前方人潮涌动的街道,轻声道:“水逆退散!敕!”
似是升起了一股似柔水一般的力,荡开了前方的人群,开出道来。
“诶诶诶…怎么回事?”
“这……”
“谁推我!?”
众人迷茫之间,竟是让出了一条道来。
陈九挥动手中的缰绳。
“驾!”
骏马奔腾而起,马蹄之声响彻街道。
“啪嗒…啪嗒……”
快马奔驰,马背上的人儿手环在那儒衣先生的腰间。
“你……”
萧栀之望着自己抱着陈九的双手,想要松开,但却又怕掉下马去。
她的面庞泛红,露出了些许羞涩。
陈九沉浸在那快马奔驰的快感之中,不由得放声大笑道:“快马京城,逍遥当是如此,哈哈哈……”
“驾!”
狐九紧紧的攥着先生的衣衫,紧闭着双眸不敢看前面,一字一顿地喊道:“先!生!你!发!病!了!?”
“什么?”
陈九却是没听清,前方人群在那敕令之下不断散开。
快马顺着那条散开的道儿逐渐远去。
是那般痛快。
追来的京城卫军望着那飞奔的快马,顿时脸色一变:“要着,要着,要着!”
“追,快追!要是踩死了人可就完了!”
快马之上的儒衣先生坐在马背上挥动着缰绳,脸上是那般得意。
身旁的铺子在眼前倒退,萧栀之喊到:“倒斗的!你到底要干嘛!?”
陈九答道:“逛京城!”
乘马逛京城!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敢这般大胆。
萧栀之微微一愣,见那儒衣先生得意的神色。
她竟是噗呲一笑,说道:“本姑娘陪你。”
快马疾驰,人群退散。
“驾!”
这一日里,上京的街道被搅得天翻地覆。
京城卫军出动上百,在每一处街道上设下阻拦,却不曾动武。
要知道那马背上坐着的可是三公主,若是磕了碰了,谁也负不了这个责。
萧栀之享受着那快马疾驰的快感。
人生得意应是如此,甚至都已经忘了这是在天子脚下。
萧栀之抬起头来,见那挥动缰绳的背影。
她抿了抿唇的,本是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没能说出来。
街道一旁,手握着算命幡的周易望着那快马疾驰而去。
周易哭笑不得,口中念叨道:“呵呵,潇洒世间,不愧为陈先生……”
余光却是见到那追逐而来的京城卫兵,成群结队的朝着各处街道设置关卡。
周易以为,陈先生真是那般沉默无趣,如今看来,却也并非如此,玩心甚大。
大抵,这便是陈先生所求的逍遥之仙。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尽管这件事是毫无原由的。
……
残阳似火。
快马绕着整个上京走了一圈,上京所有尽收眼底。
马儿慢了下来,肩头的小狐狸惊魂未定,它咽了咽口水,呢喃道:“真,真刺激……”
陈九望向那城墙之上,迟疑了一下。
萧栀之问道:“要出城吗?”
陈九思索了一下,说道:“不了,才进来,便不出去了。”
他舒了口气,心中觉得痛快。
萧栀之噗呲一笑,说道:“这样的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这下好了,咱们都得去大牢里呆上一阵子了。”
陈九问道:“你是大乾的三公主,难不成也得陪陈某坐牢?”
“父皇会关我禁闭。”萧栀之说道。
“敢在上京城快马疾驰,你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陈九大笑一声,说道:“那也值了。”
这是寻常之人无法理解的‘蠢事’。
但在先生眼中,却是难道的痛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铁窗泪
不出意外的,先生蹲了大牢。
在这世间游历这么多久,陈九也还算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铁窗泪。
因为萧栀之的缘故,他还被分到了一个不错的牢房,至少没有繁重的酸臭味。
地上铺满了稻草,陈九坐在牢房之中,望着眼前阻隔着里外的牢门。
狐九趴在一旁的稻草上,幽怨的问道:“先生,我的包子呢?”
陈九说道:“没了。”
狐九一脸的郁闷,将头埋了起来。
先生总是说话不算话,这会又着了牢狱之灾。
它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狐狸,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门外把守着数位官兵,这儿是上京的大牢,戒备森严,若是寻常人基本上没可能从这里走出来。
小狐狸问道:“不会要一直待在这吧?”
陈九摇头道:“这世上可没什么东西能困住先生,只是想走和不想走的问题,既然来了这倒不如先歇息片刻。”
“可狐九不想啊。”小狐狸郁闷道。
陈九说道:“这牢房又困不住你。”
狐九思索了一下,看向先生道:“可是先生在这。”
陈九笑着说道:“你倒不如多出去瞧瞧,上京可是大乾最为繁华的地方,错过了可就没了。”
狐九眨了眨眼,问道:“那…这儿哪里最好玩?”
陈九沉吟片刻,答道:“皇宫?”
“有蜜饯吗?有包子吗?有鱼吃吗?有大桃子吗?”
“都有。”
狐九听了答复,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听它义正言辞的说道:“先生,我去去就回!”
它从那牢房的空隙中蹿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都没回头看上一眼,蹑手蹑脚的瞒过了外面守着的侍卫,走出了这大乾天牢。
陈九哭笑不得,口中念叨道:“这小家伙……”
有那三根狐毛在,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再说,都见识了这么多了,狐九也应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让它自己去瞧瞧总归是件好事。
陈九盘坐而起,闭目修行了起来。
难得清净,不如打坐。
……
此刻已至深夜。
却听那牢房之外传来了些许声响,似乎是有人前来探监。
“监正大人请。”
守卫走在最前,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身着黄袍的道人,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另一只手则是提着饭盒,来到了那牢房之前。
见那牢房之中坐着一位儒衣先生。
黄岐道手中拂尘轻摆,说道:“将牢门打开。”
守卫打开牢门之后,被被黄岐道只会下去,自己一人进了牢房之中。
牢房之中的陈九闻声睁开了双眸,看向了老者。
陈九平静道:“道长好久不见。”
黄岐道施一大礼,屈身道:“小道见过陈先生。”
陈九笑着说道:“陈某如今可是天牢囚犯。”
说着这事,黄岐道不由得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先生莫要计较,明日贫道便差人放先生出来。”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陈某自然懂,不过出去就不必了,这地方挺不错的,清净,只是不知监正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本该是迎接先生,却不成想先生先一步进了大牢,老道深感愧疚,故而也只能带些好酒好菜前来。”
黄岐道将那饭盒打开,有酒有菜,全都摆了出来。
陈九嗅了嗅,闻见那酒味却是说道:“嗯…酒香尚可,这是什么酒?”
“出自天顺蝶坊,兴元三年的女儿红,亦是世间少有,先生不如尝尝。”
“蝶坊……”
陈九回忆了一下,说道:“似乎有人跟我提过一嘴,这酒想来也不差。”
黄岐道倒了杯酒,递给了陈先生。
陈九抿了一口,接着便将那女儿红尽数灌入喉中。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蝶酒万里香……”
陈九望着酒杯,念叨道:“正谢云倒是没框我。”
这酒甚至都能与江尽愁相提并论。
女儿红本就是黄酒,更没有任何可比性,只能说是各有各的风味,全凭喝酒的人如何看待。
“先生好诗才。”
黄岐道眼前一亮,说道:“若是有此一诗,此酒也能更具名头。”
“要就拿去吧。”陈九摆手道,反正也不是他写的。
“老道怎敢。”黄岐道摇头拒绝,说道:“却不知,先生要在天顺待多久?”
陈九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菜,说道:“待不了多久,近来也有些事要忙。”
黄岐道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事要问。
陈九看了他一眼,问道:“监正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不必拘束。”
黄岐道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才至京城,老道不曾迎接也就罢了,如今却还得麻烦先生,实属不该。”
陈九不喜欢客套,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是这样的。”
黄岐道开口说道:“先生也知晓老道懂些观相之术,遇见萧无双之时,便知其是气运之人,更有帝王之相,可却是早夭之命,也是因此,老道又推演了一翻镇北之事,方知若干年后北漠将犯大乾。”
“可这次北漠来犯,却是提前了数年,老道再次推演之下,却是什么都没能推演出来,故而有所不解,还请陈先生解惑。”
陈九喝了口酒,说道:“大乾有水神出世,人道气运归来,故而大乾运势大涨,以你的本事,还推演不到这些。”
“竟是这般……”
黄岐道自嘲一笑,说道:“说到底,老道还是个凡人,能算到的也不多。”
陈九说道:“卜卦一道,本就是窥视天运,窥得一星半点,便已是极为不易,监正又何必妄自菲薄。”
黄岐道没有回答,他明白,自己于眼前之人相比起,完全就是天差地别,毫无可比性。
黄岐道叹息一声,想起近日朝中传来的声音,说道:“北有北漠,西有长武,此次大乾恐怕有难了。”
陈九说道:“监正是在担忧?”
黄岐道说道:“若是长武插手,死的人会更多,老道身为监正多年,唯一不想看见的,便是战事。”
陈九放下了筷子,说道:“家国面前,总有人要赴死,自古便是如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战争本就是这般残酷。
黄岐道抚了抚胡子,沉思良久,开口说道:“老道想去边关走一遭,陈先生觉得如何?”
陈九抬起头看向他,见其神色之间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答案。
先生心中明了,便答道:“去便是了。”
黄岐道舒了口气。
他今夜来,便是为了平下心头的犹豫不决。
如今有陈先生一言,他也确信了心中想法。
破碗~
第一百八十九章:冷宫禅声
上京重地,皇宫大内。
每至深夜便有宫中卫兵把手,巡视皇宫,有司天监监正坐镇,数十年来无人可潜入大内,进来的就从未活着出去过。
宫墙在那月色之下隔出了一条线。
墙上冒出了一对狐耳,一双眸子散发着微光。
“哪有吃的?”
狐九撇了撇嘴,心道先生又是哄它的,皇宫里面静悄悄的,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狐九从宫墙之上跃下,走进了皇宫之中。
每每遇到巡游的卫兵,它便躲在草堆里,也不出声,没人能发现的了它。
好歹它也是成了精的妖怪,这点小事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
“唔……”
狐九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的岔路。
皇宫可不是一般的大,它绕来绕去走了几圈,就跟个迷宫一样。
狐九的鼻子动了动,却是忽的闻道了一阵香味。
“吃的?”
小狐狸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个宫女提着锦盒,挑着灯笼朝着一处玄关走去。
狐九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窸窸窣窣的穿过了草丛,跟在那宫女后面,穿过了玄关,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宫中四处都巡游,唯独这儿却是空无一人,就连此处寝宫的绿植都是杂乱不堪,像是常年没人打理一般。
好冷清……
狐九心中暗道一声。
它抬头看去,就瞧见那几位宫女端着锦盒走进了那亮着烛火的寝宫之中。
狐九趴在阴暗处望着,不过片刻,那些宫女便出来了,手中的锦盒却已经不见了。
小狐狸低下头来,待那宫女离开之后,才迈步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寝宫之中走去。
它绕着宫殿走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一处打开的窗户,它纵身一跃,跳进来殿中。
“?”
狐九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疑惑。
此处偏房空无一物,唯有几盏烛火,就连个椅子摆设都不曾见到,空荡荡的反倒是让狐九觉得背后发冷。
“咚…咚…咚……”
木鱼之声从外面的殿中传来,狐九眨了眨眼,蹑手蹑脚地朝着声音传来之地走去。
探出一双眼眸,只见那殿中正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
女子并未削发,眼角有一颗泪痣,模样极为好看,敲动着手中的木鱼,念诵佛经。
而在她的身前,则是摆着一个锦盒,不出意外,便是之前宫女留下的。
锦盒中飘出饭菜的香味。
狐九咽了咽口水,有些蠢蠢欲动。
见那殿中的女子闭着双眸撬动着木鱼,心无旁骛。
狐九沉思良久,探出了爪,屏住呼吸,朝着那锦盒走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咚…咚…咚!”
就在狐九的爪子探向锦盒的时候,木鱼声却是忽地停了下来。
茹山槐睁开双眸,看向那爪子停在锦盒上的红狐。
二者四目相对。
狐九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就被发现了……
殿中的气氛沉默下来,略显尴尬。
狐九迟疑了一下,收回了爪子。
只见小狐狸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女子,奶声奶气的叫唤道:“呜嘤~”
茹山槐却是一愣,旋即便笑了起来。
她伸手将那锦盒打开,只见那锦盒之中摆着的都是清淡的斋饭。
“你想吃?”茹山槐问道。
这话却是让狐九有些始料未及。
她难道不感到惊讶吗?
狐九回过神来,朝她点了点头。
茹山槐将斋饭取了出来,摆在了小狐狸身前,说道:“都是些斋饭,吃吧。”
小狐狸望着那白绿色的斋饭,有些不解。
香味就是从这些东西里面传出来的?
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好吃的样子。
狐九探过头去,舔了一口菜粥,顿时眼前一亮。
好吃!
它低下头来,大口大口的吃起了斋饭,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茹山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呜嘤?”
狐九感受到那道目光,它抬起头看向茹山槐,似乎是在询问你为什么不吃。
茹山槐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狐九闻言便低下头来,接着吃起了斋饭。
这些斋饭看似清淡,但味道却没得说,是狐九此前不曾吃过的美味。
茹山槐静静的看着,口中念叨道:“飞鸟都进不来这宫里,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钦天监的黄岐道虽说并非仙人,但却已迈入九品,蜕凡只在一线之间。
有黄岐道在,皇宫大内甚至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进来。
狐九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先生说,凡人都怕妖怪,所以还是不要开口说话为好。
茹山槐说道:“你尽可开口,就当是陪我说说话。”
吃斋的狐九微微一愣。
它后退了半步,开口道:“你知道?”
茹山槐没有解释,更没有半点惊讶,她本就知道狐九能说话。
狐九看了一眼斋饭,也不再贪嘴,又往后退了两步,与之拉开距离。
“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吗?”茹山槐柔声问了一句。
狐九摇头,说道:“好吃是好吃……”
它是不敢吃了。
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对劲。
见到它开口说话也不惊讶,说不定还不是个凡人。
狐九不再开口,二者之间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
茹山槐平静下来,看了看手边的木鱼。
她叹了口气,语气之中似乎带着些许恳求,说道:“陪我说说话吧……”
狐九望着她,问道:“没人陪你说话吗?”
茹山槐答道:“这里是冷宫,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就连每日来送斋的宫女都不会跟我说半句话,而我在这待了也有八年了。”
她自嘲一笑,又说道:“我大概是熬的最久的那一个。”
往年被打入冷宫的,最后多半都自缢了,要么就是疯了。
“八年…好像很久的样子。”
狐九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冷宫又是什么?”
“我想想……”
茹山槐解释道:“你也可以理解为牢房。”
狐九眨眼道:“先生现在住的那个吗?”
“先生?”茹山槐疑惑道。
“没什么。”
狐九并未过多解释,而是问道:“为什么不出去?”
茹山槐说道:“从这出去不难,但如果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她仿佛是回忆起了曾经的许多事。
“打住。”
狐九伸出爪来,说道:“老说些迷迷糊糊的话,我可听不懂。”
茹山槐噗呲一笑,答应道:“那就不提这些。”
第一百九十章:人无再少年
“小狐狸,你是从哪来的?”
“外边来的。”
茹山槐听到这回答不由得一笑,看起来这小狐狸还是有些害怕她。
不过倒也正常,怎么说也得有些警惕之心。
茹山槐接着问道:“那你进宫里来做什么?”
狐九眨眼答道:“先生说这里有好吃的,所以就来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你这位先生也真是放心你。”
“先生可厉害了。”
“在凡世游走的修士,没几个是有真道行的。”
狐九说道:“先生真的很厉害。”
它为先生抱不平。
只要是她知道的,就没几个敢对先生出言不逊的,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的。
茹山槐却是不在意,说道:“能有多厉害。”
“山里山外,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不敢在先生面前放肆。”
“山里?哪座山?”
狐九答道:“重山。”
茹山槐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一怔,她低头看向这小狐狸。
不由得重视了起来。
茹山槐又问道:“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狐九白了她一眼,嘀咕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茹山槐思索了一下,有些呆滞的看着小狐狸。
半晌她才过回神来,口中呢喃道:“那你这位先生…估计是真有本事。”
狐九扬了扬头,说道:“我就说吧,你还不信。”
“现在信了。”
茹山槐问道:“那你这位先生叫什么?”
“我干嘛告诉你。”狐九说道。
茹山槐笑了笑,说道:“不告诉便不告诉吧。”
她又问道:“先生对你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
狐九甩了甩尾巴,说道:“先生教我钓鱼,还会给我烤鱼吃,会给我买好吃的蜜饯,会让我趴在先生的肩上,从来不说累……”
说起先生,狐九就有说不完的话。
在它眼中,先生便是对它最好的那个。
“这样吗。”
茹山槐微微点头,她伸出手来,本是想默默这小狐狸,迟疑了一下,却又收回了手。
小狐狸乖巧,也懂事。
只不过像是有些怕生,但只要一提到这位先生,就有说不完的话。
想来,这位先生对它确实是极好。
茹山槐看着它,说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啊。”
“羡慕?”狐九有些不解。
茹山槐说道:“你有先生陪在身边,过的无忧无虑,也没有烦恼,不像我,独自呆在这冷宫,还总是要想起那些琐事。”
她自嘲一笑,说道:“可能是我没有那个福气吧。”
“为什么?”狐九问道。
“嗯?”茹山槐有些不解它是在问什么。
“我是说……”
狐九迈步上前,说道:“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茹山槐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狐九摇了摇头,它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茹山槐撑起了下巴,看了一眼小狐狸,她本是不愿意提起这些琐事,但想想这小狐狸又懂些什么。
于是便说道:“我在等一个人来接我出去。”
狐九问道:“那你等了多久了?”
“在这待了多久,便等了多久。”
“八年啊……”狐九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等到了吗?”
茹山槐微微摇头。
结果显而易见,她没能等到那个人。
“很难熬啊。”狐九说道。
茹山槐笑问道:“你也懂这些?”
狐九点头道:“之前先生睡着了,我等了好久好久……”
没有先生的日子,甚是难熬,甚至过的都好像毫无意义。
它每天最期待的事,便是先生能醒来,像往常一样,从兜里摸出一颗果子,递给它,告诉它一句:吃吧。
好在它最后还是等到了先生醒的那一天。
狐九回头看向她,说道:“你也好厉害。”
茹山槐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狐九说道:“我不过才等了一年,就已经觉得极为难熬了,可你却等了八年了,真的好久……”
茹山槐闻言笑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那如果你的先生一直不醒,你还等吗?”
“等啊。”狐九说道:“怎么不等。”
茹山槐又问道:“如果到死的那一天都等不到呢?”
狐九说道:“我听不懂你们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什么事重要,恰好先生是最重要的。”
“要是没了先生,那我也不活了。”
它不带半分犹豫,这般毫无深意的话脱口而出,但却是那般真诚。
茹山槐望向小狐狸那双眸子,干净的透着光亮,仿佛眼中只装得下的一人,便是它那位先生。
她心想:这世上,竟还有这般美满的事。
茹山槐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这是羡慕不来的事。
狐九有些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我啊……”
茹山槐像是个年迈的老者一般,絮叨道:“羡慕你,更羡慕你的先生。”
狐九看着她,其实它很不明白,总是有人说羡慕它,但它想了许久,却也没想明白有什么好羡慕的。
“不懂吧。”茹山槐说道。
小狐狸点头道:“不懂。”
难道,这不就是最为平凡的日常吗。
“以后……”茹山槐迟疑了一下,改口道:“还是不要懂的好。”
她坐在这小狐狸面前,就好像是长辈望着稚嫩的孩童一般。
谁又不想像孩子一般过的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见的多了,心中的事也就多了。
“凡世有句老话,叫做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茹山槐说道:“意思是,花谢了之后还有再开的时候,但是人的少年时若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与年岁无关,只在乎经历。”
狐九望着她,答道:“那就不要经历,不就好了。”
茹山槐微微一愣。
她伸出手来,抚向了小狐狸的额头:“你说的对。”
狐九没有反抗,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以前先生问它的时候,可没什么它能说对的事,为此还要挨先生的敲,它都数不清有几次了。
没成想,这次竟然说对了!
真是出乎意料。
不过……
自己真的说对了吗?
“真的?”狐九问道。
“自然是真的。”茹山槐点头道:“若是不经历,那也可说是至死仍少年。”
她看着小狐狸,心中莫名的欢喜。
希望如此,但愿如此。
破碗~
第一百九十一章:狐九的缘
狐九吃了顿斋饭,味道是极好的。
临走的时候,茹山槐叫住了它,说道:“小狐狸你等会。”
狐九顿住了步子,看向她。
茹山槐迈步走向了里面的房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香囊。
她走到小狐狸面前蹲下,说道:“这个送你。”
狐九嗅了嗅,眼前一亮道:“好香。”
茹山槐将那香囊系在了小狐狸的脖颈间,说道:“好了,这样就不怕掉了。”
狐九晃了晃脖子,那香囊里飘出的清香味让它感到极为舒服。
小狐狸道了一声:“谢谢。”
它眨了眨眼,又说道:“先生说,要是受了别人恩惠得说谢谢,更不能白拿,得记在心里,狐九记住了你了。”
茹山槐捂嘴一笑,摸了摸它的额头,说道:“原来你叫狐九。”
但却听她话音一转,正色道:“不过,往后你可不能再偷跑来这里了,皇宫大内可不是随便就能进来的地方,要是被那个老道士抓到,可就惨了。”
“他很厉害吗?”狐九眨眼问道。
茹山槐点头说道:“九品武者刃附煞气,虽不可力敌大妖,但若以巧劲,亦可斩。”
狐九似懂非的点了点都,它可不懂什么九品武者,更没有什么概念。
到时候回去问问先生就知道了。
狐九招呼道:“我走了。”
“快去吧。”茹山槐推手道。
狐九迈开步子,脖颈间挂着香囊,一摇一晃地走出了门去。
在月色与草丛的掩盖之下,逐渐消失在了这大内皇宫之中。
茹山槐站在门前,见那小狐狸平安无恙的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关上房门。
那清脆的木鱼声再次响起。
“咚…咚……”
日夜不眠,佛声不断。
宫墙上的狐九回头望了一眼,听着那清脆的木鱼声。
殿中的那个人,让它感到莫名的亲切。
这里确实冷清,但在那木鱼声下,好像也不觉得有多骇人,甚至还多出了几分暖意。
只不过,那个敲木鱼的姐姐好像并不开心。
狐九收回了目光,跃下了宫墙。
走到一半的时候,小狐狸突然想了起来:“糟了,忘记给先生带吃的了!”
“这可怎么办……”
狐九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它立在房梁上沉思良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狐九心中暗道:“那就带点别的回去好了。”
…………
上京大牢。
陈九盘坐于草堆之上,四面是一片昏暗,唯有牢中的些许火光。
秋风不知从那条缝隙吹了进来,使得这牢房之中又添了几分寒凉。
黄岐道没留多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便离去了。
他还得镇守皇宫大内,不可离开太久,再说北漠举兵,他也忙的不可开交。
万籁俱寂,看守牢房的卫兵也打起了瞌睡。
陈九取出那天道棋盘,摆于双膝之上。
棋盘上的黑子已被白子逼迫至角落之处,此次北漠气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
“萧小子也快到北漠了。”
劫难终有应劫人,一切仍在掌握之中,未有乱象。
怕就怕有人插手其中,但如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让陈九注意到的是,棋盘之上又多了一枚棋子。
这枚棋子还未完全凝实,也未分黑白。
这是陈九从未见到过的状况。
这枚棋子便是安良坊中阮韵梅还未出生的孩子。
“竟然还有变数。”陈九见那棋子黑白不定,心中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还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没出世的孩子。
陈九抬起手来算了算,却是什么都没算到,这更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看样子这孩子也不简单。”
也许是他在安良坊走了一遭,出了一些变故,那孩子在此之前该是平平无奇的命数,如今却已变得模糊不清。
陈九插手其中,出现这些变数也是应该,但若是往后无外力插手,这孩子的命数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数,原本该遇到的人仍会遇到,该经历的事也会经历。
却还没到可以被有心之人盯上的地步。
陈九望着那枚黑白不定的棋子,自言自语道:“有人博弈,也是好事。”
他倒是很期待这个人的出现。
看天地落子,也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先生,我回来了。”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只见小狐狸嘴里叼着半支烧鸡,钻进了牢房里。
陈九问道:“这鸡是哪来的?”
狐九眨眼道:“我看没人要,就拿了。”
“在哪拿的?”陈九问道。
狐九答道:“酒楼。”
它看没人,又摆在桌上,没人吃它就给叼来了。
陈九听了后无奈一笑,敲了敲它的额头,说道:“往后可别再随便拿别人东西了。”
狐九有些不解道:“先生不也经常拿别人银子吗?”
“先生那是借。”陈九说道。
狐九吧唧吧唧嘴,说道:“可是先生不是也没还过吗。”
“这不一样。”陈九道。
“哪里不一样?”
狐九睁眼望着先生,说道:“先生…狐九可没以前这么好骗了。”
“……”
陈九一时语塞,注意到了狐九脖颈间挂着的香囊,问道:“咦,你这香囊哪来的。”
狐九眯起了眼,说道:“先生怎么能转移话题呢。”
“……”陈九伸出手来,敲了敲它的头。
“唔。”
狐九抱着额头,眼巴巴地望着先生。
它就知道,先生又不讲道理了。
真是难办!
陈九瞧了瞧它脖颈间的香囊,法眼一开,却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狐九有些委屈的答道:“香囊是冷宫里的姐姐送的。”
“冷宫?”
陈九倒是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跑那里面去了。”
狐九说道:“我也不知,闻着饭香就到了那里,先生,那个姐姐人很好,知道狐九是妖怪还给我吃斋饭,走的时候又送了这个香香的东西,真的好好闻。”
陈九说道:“香囊可化浊气,醒窍宁神,这个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是个不错的小玩意儿。”
他问道:“有没有谢谢人家?”
“有,狐九谢了的。”狐九答道。
“那就好。”
陈九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平白无故受了他人的恩惠,到时候这情分,就得你自己去还了。”
狐九说道:“可那个姐姐说,陪她说说话就好了。”
“相遇即是缘,这你的缘,得看你自己了。”陈九笑道。
“先生,什么是缘啊?”
狐九望着先生,眼中满是不解。
陈九解释道:“佛经上说:“短短今生一面镜,前世多少香火缘。”红尘滚滚,芸芸众生,缘分缘散,处处皆是缘。”
狐九眼眸微动,依旧不解。
先生却又是以那句老话答复它。
“以后会懂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事已至此
长武使臣觐见。
在那朝堂之上,百官林立,无数道目光聚集在那长武使臣身上。
长武使臣面色不改,拱手道:“陛下可有决断?”
龙椅之上的萧华面色沉着,有些举棋不定。
一面是文官的逼视,一面又是武将的支持。
在文官的眼里,和亲能缓住长武,三公主也应当远嫁长武,一切以国事为重。
而武将多为蛮横之人,却是不同意此事。
有一武将终是有些忍不住了,上前斥声道:“做梦吧你,就你们那个狗屁五皇子,也配娶我们公主!?”
“哦?”
长武使臣没有理会那武将,反而是直逼萧华,问道:“所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公孙相爷见状站了出来,安抚道:“洪使臣稍安勿躁,武将蛮狠冲撞了使臣,老夫给您赔个不是。”
洪使臣说道:“我还当大乾朝堂上都是些蛮横无理之辈。”
“你说谁呢!?”
“你有种再说一句!”
武将们怒了,一个个嚷嚷着要冲上去要揍这长武的使臣,好在是有几个冷静的将军拦着,不然说不定转眼间就打起来了。
洪使臣甩了甩袖子,毫不客气道:“聒噪不休,这便是大乾的待客之道?大乾朝堂竟是这般乌烟瘴气。”
萧华听到这话脸上也有些难看,斥声道:“都闭嘴!”
吵闹的朝堂瞬时间安静了下来。
“陛下……”
“闭嘴。”
武将们闭上了嘴,只能站在一旁狠狠地盯着那长武使臣。
公孙相公见状松了口气。
他如何能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的陛下是不想三公主远嫁长武的。
可事已至此,却又不得不做抉择,一边是父女之情,一边是国家大事。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少了些许帝王家的无情。
公孙相公上前,看向萧皇,说道:“还请陛下决断……”
萧华片语不发,朝堂之上陷入了沉默。
又有文官站出,拱手道:“还请陛下做决断。”
“请陛下决断!”
一位又一位文官站了出来,仿佛是在逼迫那龙椅之上的人做决断。
武将们望着那站出来的文官,狠的牙痒痒,指着他们道:“你们……”
都是些无用之人!!
尽管如何可恨,但在这朝堂之上却又没法动手。
长武使臣立于朝堂之中,面色依旧是那般平静,仿佛势在必得一般。
“我同意!”
却在此时,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青衣头戴凤钗,迈步走入了殿中。
萧华面色一沉,斥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胡闹!”萧华眼中满是气愤。
事情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便是最危险的事。
萧栀之走至殿中,她望着台上那身着金龙长袍的人,开口道:“我同意和亲一事。”
她跪于殿中,红唇轻启,仿佛带着恳求一般,说道:“望…陛下恩准!”
朝堂上落针可闻,无一人再敢出声。
公孙相爷望着那堂中的公主,心中是五味杂陈。
若非迫不得已。
又怎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萧华的额头上青筋勒起,压抑着心头的愤怒。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萧华望着台下跪着的萧栀之,他坐了下来。
百官在逼他,这个国家在逼他,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在逼他做决断。
仿佛又老了几岁,瘫在了那龙椅之上。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道出了一句:“……准!”
满朝文武百官望着那立于朝堂之上的三公主,皆是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再无力回天。
………
皇宫之外,在那茶楼之上坐着的算命先生的眺望着远处的皇宫。
那双泛白的眸子让人见了背后发凉。
“比起当初的萧崇义还差些火候。”
他心想,若是换作一百多年前的萧崇义,说不定在殿上的时候就将那长武使臣的头给砍了,而且砍了还不够,还得丢回长武去给长武皇帝亲眼看看。
周易叹了口气,说道:“太平需任君,如今却又是多事之秋。”
他留下了几文茶钱,拿起算命幡,离开了茶楼。
周易顿住了步子,迟疑道:“不过这位公主好像跟仙君有些交情。”
“嗯……”
不如出手帮帮?
可仔细一想他便放弃了,仙君的事他还是少插手为妙,免得惹上因果,那就得不尝失了。
不过最好还是知会一声为好。
他迈步朝那上京大牢走去。
见那门口把手的卫兵,便给自己施了个法术,瞒过卫兵的视线,走进了那大牢之中。
他来到那牢房门前,径直穿了过去。
陈九睁开双眸,看向来者。
“咦。”
周易调侃道:“几日不见,陈先生怎么被关进大牢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九却也不恼,说道:“你来这,难不成就是特意为了调侃陈某两句?”
“不敢不敢。”
周易笑了笑,说道:“小生方才听闻了一些事,想着还是得告知先生一声。”
“有屁快放。”陈九毫不客气道。
周易说道:“大乾三公主远嫁长武,此事已经定下了,不出意外,明日便会离京。”
陈九抬起头来,有些不解道:“你难不成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周易看了一眼陈九的神色,说道:“小生是以为这姑娘跟仙君有些渊源,所以才特意告知,这般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重要。”
陈九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周易是你本名,对吧。”
“不错。”
周易反倒是有些不解陈九为什么问这个。
陈九摇头叹道:“白瞎了这个名字。”
周易眨眼问道:“仙君何出此言,小生道行确实不如仙君,但姓氏名谁,也不是小生能决定的事啊。”
陈九说道:“好好算算她的命数,莫扰,陈某难得清净,言尽于此。”
“命数?仙……”
周易更是不解了,想问但见陈九已经闭上了双眸,便只好闭嘴。
先生怀中的红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都懒得看周易一眼。
“仙君好好歇息,小生就先告辞了。”
周易出了大牢,心中思绪不定。
这个萧栀之,难不成是有什么过人之资?
不管怎么说,都得去看看才行。
破碗~
第一百九十三章:斩龙之命
秋时入夜。
宫墙之内,御花园里的树木逐渐凋零,每至深夜便能听到那落叶沙沙作响,是那般萧瑟。
那身着长裙的女子撑着下巴站坐在窗前,望着天上逐渐饱满的明月。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可她明日便要走了。
这两年来,走遍大江南北,见识的多了,人间的疾苦也见得数不胜数。
天下的苦难已经够多了,她只是希望能好一些,不至于什么都没了,总得给天下人留个念想。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总有人要去,如果可以是她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恍惚之间,萧栀之想起了那一日的红霞落日。
策马长安,无人敢挡。
那马背上的人儿穿着儒衣,笑的是那般猖狂洒脱。
就如她所见的江湖一般。
潇洒随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须别的理由。
她叹了口气,望着明月道:“好想…再骑一次马。”
可惜没机会了。
金顶之上,那手持着算命幡的先生背后挂着一轮圆月。
他皱眉打量着那窗前的女子。
“啪嗒。”
桶中竹签掉了出来。
周易伸手取下了竹签,指尖在那竹签上抹过,摸着那凹凸不平的字样,心中顿时一愣。
“下下签?”他微微一愣。
他有些不解,又仔细瞧了一眼那姑娘。
他算卦算了这么久,能抽到下下签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最惨的也不过是下中。
可见这姑娘命途多舛。
但若是这般,仙君为何又让他仔细瞧瞧,他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周易伸出手来,朝那窗前吹了口气。
“呼~”
只见萧栀之眼眸垂下,一阵乏力涌上心头,困意之下,竟是倒在这窗边睡了下去。
金顶之上的周易转眼之间便来到了那窗前,他伸出手来,取下了萧栀之的一根头发。
只见他取出一张黄符,将那头发捆在了黄符之上。
他双指持黄符,口中念叨道:“天地乾坤,符箓观命,观皇极天命,现命数生死!”
“轰!”
之间那黄符燃了起来,连同那头发一同烧去。
待那黄符燃尽,周易闭上了双眸。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张画面,但那画面却并不连贯,其中缺少的东西数不胜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仙君与萧栀之接触之后,命数总会出现些许变化。
周易猛地睁开了眼眸,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沉睡的萧栀之。
“斩龙之命!”
他浑身一颤,忽然间明白了仙君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萧栀之愣了半晌。
周易砸了咂嘴,叹气道:“仙君…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这可是大命数,若是插手其中必沾因果,但相对而言,这也是个大机缘。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周易踌躇不定,却是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能到如今这个境界,便是因为他的稳健,能拿的都得拿,不能动的东西,他绝对不动。
事关大乾、长武两国的人道气运。
还是得慎重考虑。
皇宫御书房中。
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奏章,那两鬓斑白的真龙天子再没了往日的锐气,身形都伛偻了几分。
一夜白头,未过半百,却显得那般苍老。
守着的公公开口说道:“陛下,此刻已至子时,纵使奏章再多,但陛下还须顾及龙体,早些歇息吧。”
萧华的目光从奏章中挪了出来,看了一眼外面,恍然道:“子时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奏章放下。
公公诶了一声,问道:“陛下可要歇息了?”
萧华似乎又想起了许多事,愣神之间,却是忽地问道:“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那年迈的大太监答道:“回陛下,足有四十三年。”
“四十多年了……”
萧华恍惚了一下,眨眼之间竟然都过去了这么久。
打他记事起,胡公公便跟在他身边做伴读太监,直至如今,已有四十三年。
萧华自嘲一笑,说道:“没成想,你我二人竟是看着对方两鬓斑白,渐入苍老。”
胡公公听了之后浑身一颤,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低头道:“老奴惶恐,奴乃阉人,不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萧华摆手道:“也无外人,不必如此拘谨,就当是陪朕说说话吧。”
“还不快起来?”
“是…是。”
胡公公额间流下了冷汗,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身为太监,就必须要有自知之明,有些话可以迎上去,但有的话,却是万万不可接的。
规矩如此!
萧华问道:“胡安,朕可曾做错过什么事?”
胡公公答道:“陛下所行之事,只有对,没有错。”
“话不能这么说。”
萧华摇头说道:“就算是朕,一样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胡安说道:“陛下乃是天子,九五之尊,更没有犯错一说。”
萧华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这样,百官都以为朕没做错,只有朕知道这次是真的错了。”
错的离谱,但世上总觉得他是对的。
胡公公眨了眨眼,问道:“陛下所说的可是三公主的事?”
萧华说道:“这偌大的国,何须一个女子来救,朕这个天子,当的也真是窝囊。”
胡公公顿了一下,说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准。”萧华道。
胡公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以三公主的性子,无论陛下如何抉择,结局都是一样的。”
萧华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胡安。
他没有斥责什么,只是说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朕很欣慰。”
胡公公说道:“陛下,老奴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了……”
他已经很老,四十多年身处皇宫,换谁都会厌倦,更别说他还是一个无根之人。
萧华忽的问道:“朕听闻,你在外面收了个义子,若是有空带进宫里来让朕瞧瞧吧。”
胡安跪了下来,叩首道:“老奴替他谢过陛下隆恩!”
“行了,起来吧。”
萧华说道:“待此次北漠的事情过去,朕便准你告老还乡,老成这样了,就别再忙活了。”
胡安眼角落下泪水,说道:“老奴惶恐,誓死追随陛下。”
萧华面色平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坐上了皇位。
这般看来,还是二哥有先见之明,策马杀敌,死得其所。
不像他这个孤家寡人。
这位置坐的着实没意思。
“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待会。”
第一百九十四章:天子解签
子时过后,宫中便再无半点声响,御书房中更是寂静无比,那般气氛,更是让人感到一阵孤寂。
萧华坐在御书房中,无心在批改奏章。
他回忆着这四十余年的经历,满是感慨,又满是后悔。
他有些累了。
就在那昏沉之间,却见一道人影落至御书房中。
那人穿着黄褂,手持一把算命幡,最为显眼的便是那双泛白的双眸。
萧华回过神来,惊恐问道:“你是何人!?”
周易和煦一笑,说道:“小生只是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来此并无恶意,你也无须慌张。”
“你……”
萧华咽了咽口水,他不明白是自己愣神了还是怎么。
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而出一般,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眼前。
不等萧华开口,便听那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说道:“小生能算皇极先天数,可知人生死贵贱,只需卦金一两。”
萧华听完之后更是不解,他沉下心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位算命先生。
他张了张口,问道:“只是算命?”
周易点了点头,答道:“只是算命。”
萧华挑了挑眉,对这外来之人心中仍旧抱有些许警惕。
他说道:“你既能无声无息地能来到御书房,想来并非平常之辈,朕若是现在喊人,估计也抓不住你吧。”
如果是监正都拦不住的人,那这宫里便没人能拦住他。
周易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若求财,给你便是。”
萧华伸出手来,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盒子,说道:“那里面装着一颗夜明宝珠,值金万两,拿了便离去吧。”
周易走上前去,将那锦盒取了下来,那夜明珠饱满圆润,能值黄金万两也不假。
“多谢。”
周易微微一笑,手下了那夜明珠,接着他取出了求签筒。
他看向萧华道:“既已收了卦金,小生如何也得给你算上一卦,不知你想算些什么?”
如此行径却是让萧华有些不解了,问道:“何必多此一举?”
周易笑着说道:“收了卦金,便要解命,这是规矩。”
那双泛白的眸子看的萧华背后发亮。
这么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人,明明眼中无神,但好像又什么都能看见一般。
他如今只希望监正早些到来,要么就早点让这瞎子离去。
萧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给朕算算……”
他顿了一下,起身说道:“你便算算,如何可阻长武。”
“可。”
周易答了一声,摇动了手中的竹筒。
“哗啦…哗啦……”
竹签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晃动之间,那竹签逐渐出筒。
“啪嗒。”
一声脆响,却有两支竹签同时落在了地上。
周易故弄玄虚地咦了一声,笑道:“一算两签,解法各有不同。”
萧华皱了皱眉,问道:“何解?”
周易捡起一支竹签,摸着其上的字迹,片刻后说道:“此签下中,欲说还休,意为不得已之策,不算好签。”
萧华摆手道:“下一签。”
三公主就要远嫁长武,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也不必再听下去。
“这第二签……”
周易摸着竹签上的字迹,却是故弄玄虚地说道:“此签上上,应是上策,但却难解,且待小生思索片刻。”
萧华双手负背,不知为何,他却是有些紧张起来。
他从未当真过,但内心之中似乎又更希望能有别的办法,就算是假的,他也愿意去听。
“原来如此,只不过此签有些模糊。”
周易恍然一声,说道:“签中所述,正有两解,一为来者都是主人翁,二为,提枝划地自成界。”
萧华眼眸一凝,上前半步,问道:“其中一二,又如何解?”
“其实不难。”
周易说道:“主人翁可为东家,‘都’字者去,合起来便是一个‘陈’字,再之……”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是眉头一皱,放下手来,说道:“不巧,小生不能再多留了,这后面一解,也不算难,你便自己想吧。”
“小生去也。”
“等等。”萧华正要阻拦。
却见那双目泛白的算命先生,竟是化作一缕烟尘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愣在原地,见那一缕烟尘从他指尖消失而去。
“陛下!!”
‘啪嗒’一声。
忽有一人闯了进来。
手持拂尘的黄岐道万分焦急,进门口见萧华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萧华望着那消逝的烟尘,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黄岐道见其愣神,又唤了一声:“陛下?”
萧华回过神来,镇定心神,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黄岐道解释道:“回禀陛下,老道本在钦天监中观大乾天象,却忽敢大内微动,有人潜入其中,故而追逐至此,无意惊扰了陛下。”
萧华面色不改,答道:“朕这里并无异样。”
黄岐道去是皱了皱眉,真话假话,他一眼就看的出来,却不知道陛下为何要瞒着他。
黄岐道也没有拆穿,只是说道:“若无异样,便是最好。”
萧华摆了摆手,说道:“监正也是护主心切,朕便不多计较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查到什么,便告知于朕。”
“是。”
黄岐道答应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去,回头时,却忽的皱起了眉头。
陛下绝对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监正留步。”
忽听萧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黄岐道舒展了眉头,回过头来,看向陛下,问道:“陛下可还有何吩咐?”
萧华上前半步,问道:“倒有一事想问问黄监正,提枝划地自成界,此言何解?”
“可是灯谜?”黄岐道问道。
萧华说道:“你便当是灯谜解一解。”
“陛下且容老道想想。”
黄岐道拂尘搭手,思索了起来。
“监正好好想想。”
萧华静静的等着他,回忆起方才所见,心中却是难以平静下来。
转眼之间,便化作烟尘而去,不见踪影。
这何尝不是神仙手段。
如今,他迫切的希望能得到那签中的答案。
“提枝划地自成界……”
黄岐道忽然明白了过来,说道:“陛下,老道以为,此言应是‘画地为牢’之意,但老道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对。”
“牢?”
萧华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一个陈字,应在姓名之中,而这牢字,应该对应的是地方。
他口中嘀咕到:“莫非此人正在牢狱之中?”
黄岐道闻言一怔,试探问道:“陛下方才提到牢狱?”
“怎么?”
“没什么,老道只是不解陛下用意,莫非是要修纳天牢?”
萧华解释道:“朕想寻一陈字之人,也许此人正在牢狱之中。”
他也只是随口一提。
黄岐道微微一愣,陈字之人,又在牢狱之中,这说的不就是陈先生吗,便开口道:“不知…陛下寻陈先生作何?”
“朕…嗯?”
萧华本不想解释,但一回过神来,却是发现了不对。
他看向黄岐道,问道:“不知监正口中的陈先生是谁?”
黄岐道拱手答道:“禀陛下,陈先生如今正在上京天牢之中,也许就是陛下要找的人。”
他只是不解,陛下是如何知道陈先生的。
萧华亦是一愣,说道::“你且与朕好好说说这位…陈先生。”
破碗~
第一百九十五章:陛下有请!
若问大乾境内最难出来的地方,那必然是大内天牢,而其次,便是上京府的大牢。
前者乃是大内侍卫看守,武艺高强,更有司天监监正坐镇,数十年来,进来的都不曾出来过。
上京天牢则是由京城卫兵看守,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进去的,基本上都很难活着出来。
今儿却是出了个热闹事。
天还微微亮的时候,司天监监正携胡公公亲至上京天牢,伸手还跟着一众御林军。
这可给守卫吓得够呛,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监正大人,公公,请!”
“啪嗒。”
天牢大开,胡公公与黄监正一同进了那漆黑潮湿的天牢之中。
来到牢门之前,却见那儒衣先生正趴在稻草堆之上,手枕在脑后,翘着腿,像是在小憩一般。
在那胸膛处,还趴了一只略显臃肿的红狐,也不知是怎么能吃这么胖的。
牢房守卫看向监正,问道:“监正大人,要叫醒他吗?”
黄岐道摆手说道:“不必,切莫打扰,贫道等会便是了。”
胡公公开口说道:“黄监正,陛下那边可还等着交差呢。”
“那也得等。”黄岐道说道。
胡公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能让陛下亲自差他与监正来请的人必然不一般,也不能丢了礼数。
若是惹了这位先生不悦,反而是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黄岐道坐在牢门之前闭目沉思,而那老太监则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半点声响,就连喘息的声音都是那般微弱。
想来这老太监的武学造诣也不低。
清晨的寒气涌出牢房之中,带着一丝光亮透过那牢狱的小孔穿了进来。
守卫守了一阵夜,困的不可开交,好说歹说,总算是到了交接的时候。
约莫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闭目沉思的陈九眼眸微动,忽地开口道:“我说……”
“非要这么守着吗?”
黄岐道睁开双眸,看向那牢中。
陈先生依旧是那般姿势,眼睛也不曾睁开。
黄岐道解释道:“陈先生,这次是陛下有请,小道也只能奉命行事。”
陈九睁开双眸,侧目看去,见了那老太监,问道:“这位公公又是谁?”
黄岐道介绍道:“这位陛下身旁的大监,胡公公。”
“咦?”
陈九打量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看向黄岐道说道:“这位公公的武艺,竟与你差不了多少,倒是了得。”
黄岐道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外,他只知道这位胡公公武功极好,但也没料到能到这般境界。
要知道如今的他,可是已至九品。
再一步,便是仙人之隔。
胡公公却是摇头说道:“咱家不过一介阉人,武艺再高也不是自己的。”
“公公好觉悟。”
陈九抱着小狐狸站起身来,他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屑。
只听他说道:“走吧。”
说实在的,他是不想趟这一滩浑水的,谁能料到那臭瞎子竟然又丢给他了。
难怪周易不敢再来天牢。
估计这个时候正躲在某个地方,避难呢。
黄岐道闻言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起身打开了牢门。
他伸手指引道:“陈先生请。”
陈九和煦一笑,说道:“陈某可还从没进过皇宫呢。”
在胡公公与监正的拥护之下,陈九就这么被请出了上京天牢。
牢房里注视着一幕的囚犯们皆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待那三人离去,监牢之中响了一阵窸窣之声。
“那个老太监我认得,就是是狗皇帝身边的,是个八品武者。”
“不出意外,那个老道士应该就是司天监的监正……”
其中许多人皆是含愤恨,这上京天牢中大多都是当初的谋逆之人,许多都是胡公公与黄岐道亲自送进来的。
犯人们脑海中浮现那一袭儒衣的身影,口中呢喃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抱着红狐的陈九出了监牢,迎着清晨的微光活动了一下筋骨。
“天气不错。”
陈九念叨了一句,接着便继续往前走去。
胡公公走在后方,不敢逾越,他越看这位先生,便越觉得平凡。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黄岐道,似乎是在询问,是不是找错了人。
黄岐道却只是提醒道:“胡公公,切莫小瞧了陈先生。”
对于陈先生的本事,他可是心知肚明。
那可是能挡天劫之人!
胡公公闻言点了点头,便再没出声,黄监正既然都这般说了,那这人必然是有些过人之处。
穿过街道,又过宫门,胡公公出面带着陈九走进了皇宫之中。
一路上皆是御林军与上京卫兵,可以说是戒备森严无孔不入,若是寻常之人想硬闯皇宫,更是不可能的事。
“乖乖……”
“这人是谁?竟然让大监跟监正亲自去请。”
“多嘴,这是你能问的吗。”
守着宫门的卫兵闭上了嘴,不敢再有言语,只是猜测着那儒衣先生的身份。
陈九摸了摸鼻子,说道:“这宫里倒是有些冷清。”
一路走来,除了卫兵,便没再遇到过什么人,就连宫女都不曾见到一个。
胡公公说道:“还未到上朝的时辰,自然是要冷清不少。”
陈九抬头望去,宫中竟有一阁,位置竟是在大殿之后,他便问道:“那是哪里?”
黄岐道手挽拂尘,答道:“陈先生,那是司天监。”
陈九道:“难怪能建这么高。”
能瞧见整个皇宫内景的,估计也只有司天监了。
“本还想去逛逛,仔细一想,还是先顾正事为好。”
陈九看向胡公公,说道:“大监请带路吧。”
胡公公答了一声,伸手指引道:“陈先生这边请。”
胡公公带着先生行过大殿,终是来到了那大殿之后的御书房前。
陈九留下等候,胡公公走进御书房中通报,片刻之后,才走了出来,说道:“陛下有旨,只让陈先生进,先生请吧。”
陈九走上前去,进了御书房之中。
黄岐道则是留在了御书房外,胡公公亦是如此,被留在了门外。
黄岐道停看向了身旁的胡公公,问道:“胡公公可知,昨夜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胡公公有些不解,说道:“咱家还想问监正呢,一夜之间,陛下怎么变的这般慌张。”
黄岐道便没再往下问,只是静静地等着。
陛下到底是怎么知道陈先生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
在他看来,若是让一国之君知晓世上有仙人存在,可不是件好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御书房中。
萧华已然褪去了那一身龙袍,穿着一身素装,眼眸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见过陛下。”
陈九拱手行礼,迈步上前,看向了那坐在案桌前的天子。
萧华伸出手来,说道:“先生请坐。”
陈九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于他而言,大乾不过一地,也无任何家国之心,也无需行跪拜之礼。
相对而言,更无卑贱之分。
萧华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有人告诉朕说,大乾之阻碍,先生另有解法,故而朕便差胡公公与监正一同去请先生,朕还怕先生不来。”
“先生能来,朕也安心不少。”
陈九却是说道:“是个算命先生让陛下来找我的吧。”
萧华点头道:“正是。”
陈九摇头说道:“算命先生的话可信不得。”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糕点小狐狸。
这小家伙还真能睡。
这半天都没能醒来。
萧华说道:“陈先生莫非无意助朕?”
陈九说道:“陈某本是不想插手此事,可有人硬要将这事推回来,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
萧华起身上前,有些焦急地问道:“对于长武,可有双全之法!?还请陈先生解惑。”
陈九摇头否认道:“世间哪有什么双全之法,陛下本就是人间帝皇,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萧华砸了咂嘴,也认同了陈九的话:“先生说的不错……”
他坐上了皇位,看似坐上了所有人都想坐的位置,可实际上,却没人懂得那背后的艰辛与苦难。
做皇帝难,做一位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陈九问道:“陛下觉得,山河社稷如何能安?”
萧华愣了一下,虽有不解,但亦是答了出来:“当以力镇国,以念安民,以行而造福天下。”
陈九说道:“陛下所述无错,但这却是为君为官之本职,并非是一个道理。”
“陈先生可有高见?”萧华拱手问道。
陈九这般说道:“不算高见,陈某早年喜好读书,曾读《下略》,书中曰:‘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国当以天下人为本,陛下的出发点错了。”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萧华口中念叨着此言,一时间竟是愣了神。
他回过神来时,看向眼前的陈九,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受教了。”
陈九说道:“再者,就拿这次北漠与长武之事来说,陛下觉得身为君王该有何作为?”
萧华沉思了片刻,张口却是犹豫不决,几次开口几次停顿。
他叹了口气,终是道:“朕,并无两全之策……”
北漠是个心坎,不得不除。
但长武何尝又不是,以大乾的国力,或许还能跟长武打一打,但是若是有北漠在前,却是万万不能。
大乾国力,还没有到那般可以两边开战的地步。
陈九说道:“陈某问的并非是策略,而是君王该如何做,陛下理解错了题意。”
萧华思索了一下,答道:“护国当以雄兵铁骑,安民当以策论文书。”
“不错,可还有其他的?”
萧华陷入沉思,片刻后低头问道:“还请陈先生指点。”
“指点谈不上。”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陈某寻常时爱看些书,志怪书籍为首,其此便是史书,书页在前,挥手一翻,便是多少王朝更替,旧去新来,这是别的书中不曾有的东西。”
萧华口中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陈九接着说道:“史书中所述的朝代中,有一国号‘明’,乃是陈某书中所见最有骨气的一段。”
“明……”萧华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半点记忆,便问道:“不知,先生说的是哪段历史?”
陈九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他是真实存在的,陛下且听我说下去便是。”
“大明曾有受边关部落侵扰,缕缕不休,真龙之子亲至边关,镇守疆域,更有天子几次御驾亲征,不平边关,誓不罢休。”
“某年忽起天灾,天下义军不断,兵临城下之际,义军之首,要那时天子封他为王,并赐金银,但那时候的天子却不同意,自认为愧对列祖列宗,故而杀光妻女,免受城破侮辱,留下遗言‘贼分割朕尸,勿伤百姓一人’,随后自缢而去。”
“就算到了国家落寞之际,大明也从不拿女人来做文章,那时候的百姓官员皆有一种和亲便是辱国的意思,宁可战,绝不和亲!”
“那是陈某在书中见过最为悲怆的王朝,但却是最有骨气的王朝。”
“不纳贡,不称臣,不和亲!”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虽逞一时之气,但却给后人留下了国之气节,刚烈之明,无人可忘!”
御书房中沉默了下来。
那似垂暮老者的当朝天子呼吸急促,满腔热血冲上心头,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年轻之际,他提剑沙场,御驾亲征。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如此风骨,如此气节,何愁大乾不兴。
“朕……”
萧华看向了那御书房中摆着的那柄天子之剑,内心忽地涌出冲动。
陈九却是按下了他,说道:“陛下就不必了。”
萧华说道:“先生莫非是觉得朕骨中无气?”
陈九摇头道:“非也,镇北府公子无双,乃在世真武,北方将平于他手,陛下的之女命途多舛,虽为女子之身,却有斩龙之命,可平长武,斩龙于殿。”
“陛下年岁至此,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就算冲动,也需顾前,这些事,还是交给小辈去做吧。”
“斩龙之命?”萧华心中惊骇,追问道:“先生所言当真!?栀儿当真有斩龙之资?”
“陈某从不说假话。”
陈九点头道:“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若想平长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少说也得数年之久,战事若起便有苦难,且不说长武,如今又有北漠在前。”
“小辈虽有安国之能,但若是两方同时开战……”
“大乾恐有亡国之难!”
破碗~
第一百九十七章:傲骨长鸣!
虽有真武、斩龙在世,但若是真打起仗来,难免会起动荡。
安外也需顾内,若是再起内乱,那这大乾,将会如纸糊一般,一通就穿。
“不可…不可……”
萧华口中呢喃着,他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面色极为沉重。
他不能拿大乾去赌。
身为国君,当以理智在前,他可以有大明的气魄,但却不能逞这一时之能。
萧华抬起头来,看向陈九,问道:“可有对策,御外并安内?”
陈九摇头道:“这应该是文武百官的事,陈某来此也只是说了一段历史,如何抉择,还得看陛下。”
“北漠猖獗,不可不除,长武又何尝不是野心勃勃,国家策论,陈某可说不出什么道理,陛下何不听听朝廷臣子如何说。”
萧华舒了口气,瘫在了椅子上,说道:“先生不知,大乾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如今大难当前,稍有不慎,大乾都有可能会一蹶不振,若是朕犯下错事,在那史书之中留下暗淡一笔,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陈九说道:“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当有自己的决断。”
“朕……”
萧华张了张口,脑海中却是想着陈九先前所说的大明。
方才的热血转眼竟就黯淡,说到底,他还是怕了。
“陈先生。”
萧华看向那端坐在长椅上的儒衣先生。
陈九说道:“陛下还想问些什么?”
萧华说道:“朕很好奇,大明的天子是如何能有的这般傲骨。”
陈九轻抚着怀中红狐的毛发,说道:“人生来柔弱,而后则是在耳濡目染,口口相传之间逐渐刚毅,真龙当有傲气,当有气节,而大明的气节,则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萧华张了张口,说道:“朕想见见……”
陈九的手顿了一下,看向了这当朝天子。
萧华接着说道:“先生能办到吗?”
那目光灼灼,满是期待。
监正曾言,这位陈先生自山中来,非凡世人,应是仙人下凡。
他想见见,想亲眼见见那大明风光,铁骨铮铮,傲骨不穷。
陈九心中微叹一声,看萧华这样子,估计不见到的话,是不会罢休的。
他说道:“口述不如眼见,若是你真想看看,那陈某便带你看看吧。”
萧华心中一喜,说道:“那,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不必。”
陈九摇头,望着萧华道:“陛下看着我的眼睛就是了。”
萧华看向那双深邃的眸子。
四目相对。
一瞬之间,他便晃了神。
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入耳却又显得虚幻。
“镜花水月,亦真亦假,陛下不必当真。”
湖面一般平静的眼眸忽的荡起一阵波澜,犹如一滴雨水落入湖中,刹那间便晕染出一篇画卷。
那是乱世,更是盛世!!
天子服武弁服,御奉天殿,大将军入就丹墀,四拜,由西陛入殿,再拜跪。
承制官宣制,以节、钺授大将军。大将军出至午门外勒所部将士。
建旗帜,鸣金鼓,正行列,擎节钺。奏乐前导,百官以此送出。
金戈铁马之声响彻京城,天子跨马,御驾亲征,一柄真龙皇剑,直至外邦乱贼。
战马奔向草原。
那战马之上的天子身着武袍银盔,拔出剑来,剑指前方草原乱贼。
“铮!”
剑鸣声起,皇剑已出。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诸将士,随朕,杀尽胡虏,踏平草原!!”
“杀!!”
金戈铁马,马铁铮铮。
马蹄卷起滚滚黄烟,厮杀之声响彻沙场,抛洒热血,护尔家国。
这一幕幕犹如真实一般呈现在萧华的眼前。
仿佛亲自是走进了史书之中。
在那历史的洪流之中,有这样一位铁血帝皇,几次御驾亲征,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称臣!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
萧华浑身颤栗,袖下双拳紧握,望着那沙场征杀之景,不敢睁眼。
若有余力,当亲自北漠,杀尽北漠兵卒!
若有余力,当不惧外族,护我大乾家国!
萧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那双手,犹如雷声炸耳,念道:“朕,尚有余力!!”
“杀!!”
那厮杀之声响彻耳畔。
犹如置身沙场一般,望着那手持真龙皇剑驰骋沙场的大明天子。
萧华紧咬着牙关,道出一言:“朕不如你!”
但终有一日,他也会如此这般,持真龙皇剑,驰骋沙场!
身侧忽的传来一道声音:“陛下可是已经见过了?”
萧华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儒衣先生,说道:“陈先生,可否让我看完。”
陈九却是说道:“陛下所见不过镜花水月,当不得真的。”
“可是……”
萧华看向那厮杀的战场,他想再看下去,多少年深宫忙碌,批阅奏章,他何尝不想征战沙场。
陈九不等他开口,却是伸出一直手来,凌空一点。
眼前似是荡起一阵水波。
波纹逐渐扩散,将这眼前所见,尽数荡去。
“这……”
萧华愣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但在眨眼之间,那金戈铁马却是消失殆尽。
所见所闻,皆是化作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萧华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依旧坐在御书房的案桌前,而自己所见,则是陈先生那双深邃的眸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说道:“就如先生所说,果真是镜花水月……”
触碰不得,碰之则碎。
不过好在,他见识了大明,见识那铁骑铮铮,见识了那天子挥剑。
即为天子,当守国门,刻死社稷!
陈九面色平和,开口问道:“陛下如今可有决断?”
萧华点了点头,说道:“同为天子,他未曾有惧色,朕一样如此,当亲自镇北,朕要御驾亲征!”
陈九也没再劝什么,如何抉择是他萧华自己的事。
“那长武一事……”
不等陈先生说话,萧华便摆手打断道:“从此往后,大乾再无和亲的道理,长武若犯,朕亦当不惧!”
“朕当为首,要大乾子孙万民如大明一般。”
“傲骨长鸣!!”
第一百九十八章:悔不当初
萧华是个好皇帝,只是心思太过仁慈,太平世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皇帝,但若打起仗来,那就未必了。
所言所行,看似有那么些许幼稚,但实则却是敲打大乾鼓起的砖,若天下人皆有傲骨,又何惧外邦。
萧华看向陈九,开口道:“大乾已有百年未立国师,陈先生往后不就如留在大乾?”
陈九摇头拒绝,说道:“陈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到底还是来了。
萧华面露遗憾,开口说道:“先生并非凡人,所想所见,与我等凡人却不可相提并论,是朕唐突了。”
陈九不动声色,起身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陈某便不多留了。”
“先生且慢。”
萧华拦下了他,问道:“若往后有惑,华可否再见先生?”
陈九心中一颤,望着萧华。
说到底还是来了,萧华还是动了心思。
成仙长生对一个人吸引实在是太大了,人间帝皇苦求长生之事在史书之中记载了不知多少。
仙道难寻,若为帝王,却不可再想这些,活的久也并非是好事。
陈九深吸了一口气,答道:“且看缘份何解,陛下又何必想的太多。”
“可是……”萧华本还想说些什么。
却听陈九道:“告辞!”
他抱着红狐,迈步走出了御书房中。
陈九不想在此多留,只要萧华往后能做个好皇帝,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愿求便求吧。
天顺酒坊,位上京之中,那酒香四溢,更是惹人沉醉。
眼瞎的算命先生骗得这酒坊主人一卦,来此讨了坛酒喝。
走在路上,他口中唱着小曲,灌了一口酒,笑道:“凡间美酒,当醉红尘,哈哈哈,好酒,好酒。”
忽地飞来一颗石子。
只听一声脆响,那石子像是砸在了铁块上一般。
周易一抹脑袋,回过头来,怒斥道:“何人胆敢偷袭于我!?”
泛白的双眸看去,只见那树下正坐着一位儒衣先生,抱着红狐,正望着他。
四目相对。
周易一看是陈九,顿时浑身一怔,心中暗道:“糟!”
他迈开步子,就要逃跑。
只听那儒衣先生开口道:“敕令,路道不平!”
“轰隆……”
地上颤抖了起来,拱起一个又一个山包,阻挡了算命先生向前的路。
“诶…诶诶……”
周易险些没站位,好在是及时撑住了算命幡,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看着眼前颠簸的地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至于吗!?
他回头看向那树下的儒衣先生,脸色顿时变的乖巧了起来,唤道:“哎,这不是仙君吗?”
陈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你怎么不跑了?”
周易砸了砸嘴,寻思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不就是拦他的路吗,至于连敕令之法都要用出来吗。
他干笑一声,答道:“仙君当前,小生又怎么敢跑。”
陈九轻哼一声,看向了周易怀中抱着的酒坛,问道:“这又是哪里骗的酒?”
“仙君这是哪里话,这酒是小生算卦算来的,特意拿来孝敬仙君的。”
周易看了一眼那坛子酒,有些不情愿的递给了陈九。
陈九也不客气,接过了酒坛,笑道:“多谢美意,陈某就收下了。”
周易咬了咬牙,恨的牙痒痒。
可谁让他打不过呢。
周易问道:“小生可以走了吗?”
“走?”
陈九嘴角藏笑,说道:“往哪走?”
周易瞪大了眼眸,说道:“仙君不是都收了我的酒吗?”
“你说这个?”陈九指着酒坛,说道:“这不是你送我的吗。”
周易心中骂了一声,心道这鹿仙君当真是无耻至极。
陈九收起酒坛,说道:“再骂两句我就给你当种子钉地里。”
周易否认道:“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小生何时骂过仙君了。”
陈九轻哼一声,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易额头上流下冷汗,也不敢再在心里骂陈九了。
谁知道鹿先生是不是真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陈九说道:“我让你去瞧人命数,可没让你给我揽下这么个麻烦。”
“仙君这不是误会我了吗?”周易反驳道。
“你倒是说来听听,我怎么误会你了。”
“仙君且听我一言,三公主乃是斩龙之命,应长武国运,搞不好往后还有可能坐上龙椅,一国气运,小生又怎敢一个人独吞了,这才想到了先生。”
“是吗?难道不是你怕办事不力,故而才拉陈某下水,好从中得利吗?”
周易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义愤填膺的说道:“怎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陈九。
感知着身后的动静,他在等陈九开口认错。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这般看来,真是我误会你了。”
“自然是误会。”周易哼唧说道。
他还想着鹿仙君这般好骗。
但实则在陈九眼中,周易的演技极为拙劣。
陈九说道:“既是误会,陈某以表歉意,那便将此机缘让给你吧,若是往后萧栀之可破长武,某得一国气运,都可归你。”
周易微微挑眉,却是有些不解。
这么大方?
陈九接着又说道:“不过三公主那边,你可要多出些力,若是她死了,那可什么都没了。”
“自当如此,嗯?等等……”
不等其反应过来,陈九便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周易瞪大了眸子,摆手道:“仙君不曾解决三公主的命数?”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陈某从不插手别人的命数,这点就只能你多费心了。”
望着陈九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双眸泛白的算命先生咽了咽口水,他这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当了。
这不是放屁吗,你不插手谁插手,那安良坊的那个孩子又怎么说?
陈九压根就能没解决最重要的事!
“仙君等等,再商量商量,小生在仙山还有许多杂事……”
“商量什么,这点小事,你不会都办不到吧?再说了,你方才可是都答应了啊。”
周易哑口无言,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事他已经无法拒绝了。
那可是能抽到下下签的人!!
也就是说,唯有日防夜防,才可保其不死……
这下好了。
他在这凡间估计得待上一段时间了。
“陈某看好你。”陈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呵呵。”周易干笑一声,看向陈九,见其满脸笑意,心中升起无奈。
这家伙果然是没安好心。
悔不当初啊。
唉……
破碗~
第一百九十九章:江湖再见
胡公公上前说道:“陛下,马车已经备下了,再有片刻,三公主便要启程了。”
批阅奏章的笔停了下来,萧华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吩咐下去……”
有些事不能明着来,若是太不把长武看在眼里,难免会生出乱子,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对于长武,当然是能拖就拖。
悔婚不可,但若是中途遭劫匪,那就完全说的过去了。
当然,这样做的话,估计长武也心知肚明,但只要那一层窗户纸没捅开,那长武就没有理由入兵大乾。
宫女为公主别上发钗,今日三公主穿上了一袭红装,倒不像是个新娘,反倒是像个红尘儿女,英姿飒爽。
萧栀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问道:“婵儿,好看吗?”
叫做婵儿的宫女强挤出一抹笑意,答道:“好看呢,殿下。”
她为殿下感到不值得。
两年不回京,回京便又要远行。
婵儿眼眶微红,她还没将殿下如今的样子记在脑海中,殿下就要走了。
“殿下,到时辰了。”婵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出这句话时极为无奈。
“嗯。”
萧栀之答了一声,站起身来。
婵儿随她出了宫门,轿子已经在宫门前备好。
长武国洪使臣立马迎了上来,说道:“三公主请上轿吧!”
萧栀之看了一眼,却迟迟没有上轿。
“三公主?”洪使臣又喊了一声。
萧栀之红唇轻启,说道:“今日不坐轿,给本宫换匹烈马来。”
洪使臣说道:“公主,出了城门便有马车直去长武,那时再骑也是一样的。”
萧栀之却是摇头道:“本宫就要烈马,就在这上京城里。”
“这……”
洪使臣有些犯难了,在上京城中驾马可是重罪,他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
萧栀之道了一声:“父皇不会怪罪下来的。”
洪使臣思索了片刻,说道:“那好。”
他想着许是三公主要离开京城了,有些要求要不是不能答应,只要好生防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来人!”
“去给三公主牵马来。”
没过片刻,一匹棕马便被牵了过来,说是烈马实则也只是普通的马匹。
萧栀之轻身一跃,跨上了马。
“驾!”
马儿慢步向前,身后的洪使臣差人道:“拆散人群,跟上便是。”
在洪武使臣的指引之下,前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来。
棕马慢步,为那马背上的身着红衣,头戴金钗的女子开道前行。
萧栀之望着街道两旁一张又一张面庞,这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却没能有一张面孔她的记忆之中。
她在深宫待了数十年,外出两年,归来几日。
唯一留下的记忆,便是那日烈阳西下,纵马上京。
是那一袭儒衣的背影。
只不过,此刻,她却是看不见了。
萧栀之在人群之中寻找人那儒衣先生的身影,她抿了抿唇,最后却也只能放弃。
洪使臣见其神色暗淡,便说道:“三公主,既是将去,又何必再留恋这里的风光,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萧栀之摇了摇头,并未解释。
“驾。”
队伍往前行去,穿过一条条街道,这条路萧栀之再熟悉不过,当初她就是走的这条路逃出的上京。
这次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
纵马忽的停了下来,萧栀之看向了一侧。
围墙高耸,瞧不见里面,正是在那京城卫兵把手之下的上京天牢。
洪使臣问道:“三公主何故停下?”
萧栀之说道:“本宫有一位故人在此,临走之际,想再见一面。”
洪使臣看向那上京天牢,拒绝道:“上京天牢乃是重地,我等长武使臣不得入内,也护不到公主。”
萧栀之话语间有些冷意,说道:“若是本宫硬要进去呢。”
洪使臣袖下拳头紧握,眼见着没多远路就要出京城了,却总是遇到这麻烦事。
洪使臣说道:“若是没有手谕,公主也进不去的。”
萧栀之沉默半晌,说道:“本宫让他们带个话,总可以了吧。”
洪使臣点头道:“若是这般,当然可以。”
萧栀之下了马,迈步朝着那上京天牢走去,镇守着此地的卫兵一一行礼。
“见过三公主!”
萧栀之看向那卫兵,问道:“那日与我策马长安的先生,可是关在里面?”
卫兵回忆了一下,说道:“殿下,陈先生前日已经被胡公公与监正大人接走了,不在里面。”
“不在了……”
萧栀之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看似极为勉强,却又好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口中念叨道:“那就好。”
卫兵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事?”
萧栀之摇了摇头,她余下的挂念在此,人不在此地,挂念也不在此地了,更没有想要再留下来的话。
卫兵看了一眼等候在远处的长武使臣,他张了张口,说道:“小的不能擅自离岗,送不了殿下了。”
萧栀之微微一笑,说道:“不必。”
卫兵砸了咂嘴,低头道:“若往后在长武待的不如意,殿下便书信一封,自由铁骑踏破长武城门,迎殿下归来。”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吧。”萧栀之轻笑一声。
卫兵有些脸红,语塞的说不上话来。
“若是这般,我岂不是成了引起两国战事的妖女了。”
“不是的殿下,不是……”
萧栀之抬手道:“只是玩笑话,你也不必太在意。”
她回过头去,看向那等候的长武使臣,说道:“我走了。”
说罢,她迈开步子,离开了天牢门口。
卫兵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可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萧栀之回到了队伍之中,轻跃上马,道了一句:“走吧。”
洪使臣高声喊到:“前行出城!”
队伍继续动了起来,朝那上京城门行去。
萧栀之最后再回望了一眼那上京天牢。
没成想,竟还错过了。
不过应该也是件好事,没留下什么念想,他也不用记得自己这萍水相逢的路人。
队伍出了城门。
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回望了一眼那城墙。
“江湖再见。”
这句话,也许是对上京说的,又或是对那儒衣先生说的。
到底如何,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第二百章:凭她心意,自有去处
上京城楼之上,那儒衣先生手中提着酒坛,就嘴里灌了一口。
在他身旁则是手持拂尘的司天监监正。
黄岐道问道:“陈先生,既已结缘,何不迈步向前?若是不愿,为何又不解缘?”
陈九抱着红狐,说道:“缘之一字,岂是这般容易就能撇过的,陈某初出山中之时候,也曾遇到过一个女子,比她还傻,纠缠不断,也算是一个教训。”
“有些时候,不见,不说,不念,便是最好的归宿。”
狐九抬起头来,看向先生道:“先生说的是那个卖米粉的小姑娘吗?”
陈九微微一笑,敲了敲小狐狸的头,没有解释。
黄岐道却是摇头说道:“先生能知世间百万理,但唯独不解女子的爱慕之情。”
不见,不说,不念,才是最为难熬。
“也许是吧。”陈九只是说道。
若是真能分的清对错,这世间就不会有什么痴情,有什么难忘了。
黄岐道抚胡说道:“老道早年于观中修行,也曾遇见过一位一见倾心之人,三言两语不了了之,虽说往后再没见过她,但那段时间贫道的思绪,却是难以平复,时而想起,心烦意乱……”
陈九笑着说道:“没成想监正还有这般经历。”
黄岐道摇头道:“六根清净不是修行,而是和尚,而老道我从不信佛。”
陈九看了他一眼,问道:“不过监正最后真的不了了之了?”
“瞒不过先生。”
黄岐道说道:“不过是江湖故事,谁都有过轻狂少年时,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陈九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望着那棕马上的红衣女子,心中想到:
或许……
监正不曾说出的故事就与那快马上京一般。
俗套,且无趣。
黄岐道抬起手来,问道:“陈先生,老道尚有不解,三公主既有斩龙之命,那往后三公主又该去往何处?”
“凭她心意,自有去处。”
京城仍有宵禁,唯有节日之时才会解除,放眼望去,皆是关门闭户,略显萧条。
陈九抱着酒坛大灌了一口。
不得不说,瞎子骗来的酒滋味甚是不错。
入夜之后,城中不仅有卫兵巡游,还有阴差巡游走在街上。
却见一位身着黑衫,首覆黑面的夜巡游堵在了陈九的面前。
“嗯?”陈九停下脚步。
只见那夜巡游俯身拱手道:“天顺府城隍下辖夜巡游,见过陈先生。”
陈九点头以示行礼,问道:“夜巡游来寻陈某,可是有事?”
“城隍大人有请。”
陈九点头,说道:“带路吧。”
天顺府的城隍身居天子脚下,想来这么些年也得了一些本事。
一路行至城隍庙,从那大门走了进去。
夜巡游说道:“陈先生且在院中等待片刻,小的得去通报一声。”
庙中的檀香之气也让陈九清醒了些许。
狐九打了个哈切,说道:“又是城隍庙,先生这天底下的城隍到底有多少?”
陈九想了想,说道:“三四百?或许也没这么多,说不准呐。”
大乾约莫十三府,一府少说十余坊,再说这天下,可不止有大乾……
这时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城隍列各府各坊,一府城隍管辖各坊城隍,共计二百三十余位。”
只见那城隍殿中走出一人,身着夫子长衫,手中持扇,但那面容却是极为年轻。
陈九打量了一眼,却是说道:“竟是这般‘年轻’?”
倒不是说面容年轻,而是这位城隍在位的时间,似乎也不过百十余年。
天顺府可是大乾国都,按理说是香火功德最为昌盛之地,这位天顺府城隍阅历却只有一百余年。
城隍大笑一声,说道:“鄙人仲书才,生前乃是翰林院的夫子,书《大乾通史》得功德加身,死后位列城隍神位,至今不过才一百二十七年,比起各坊城隍,确实有些年轻。”
“这样吗……”
说到底城隍也没说为何只在位一百余年的事,陈九也没再问下去,转言问道:“却不知城隍邀陈某前来,是为何事?”
仲城隍上前一步,说道:“与陈先生聊聊香火神道的事。”
“陈先生或许还不知晓,在去年之时,大乾在位城隍共计三百余位,但在这数月之间,竟是少了七十余位城隍,而这一年里,也只有一位城隍功德圆满,归了黄泉轮回。”
“竟有此事?”陈九说道。
仲夫子看着陈九,说道:“究竟是为何,陈先生应该心知肚明吧。”
陈九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城隍想问的,是《功德金身法》吧。”
“知道就好。”
仲城隍面色一冷,忽的正色道:“城隍一道,数千年来不曾有过半点动荡,如今却有七十余位城隍脱离神位,若是再这么下去,天下鬼神一道必将大乱,你可知晓,此行该当何罪!?”
陈九面色不改,口中说道:“城隍大人这么快就要扯破脸皮吗?”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还这般客气的请过来。
这位天顺府的城隍,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仲城隍冷哼一声,说道:“城隍出逃,追求仙道,已然乱了规矩,如此也就算了,但作为始作俑者,你却又不管不顾,让妖物顶替上位,代理坊间,但多数却都是肮脏之辈,背地里食人精气,以供修行。”
“竟有此事?这确实是陈某的疏忽……”陈九点头承认道。
他没有空子去管这些,天下城隍神位如此之多,又怎么管的过来。
仲城隍腰跨一柄长剑,说道:“山精野怪,如何能列城隍神位,如今鬼神一道已成乱象,若有妖邪迫害大乾,你可知后果又是如何?”
他虚起双眸,步步紧逼眼前的陈九。
陈九反问道:“城隍此言略有偏颇,妖物为何又不可列鬼神一道?”
仲城隍嗤声道:“妖又如何能解人心?这不是痴人说梦?”
“陈某也是妖,亦属山精野怪之列。”陈九答道。
“可如今鬼神乱象,你又当如何解释。”
仲城隍手抚剑柄,好似时刻都要拔剑一般。
“既是如此……”
陈九迈步上前,正视眼前的仲城隍。
“陈某便与城隍好好论一论,这所谓的鬼神一道!”
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