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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宣纸     一切从鹿妖开始txt下载     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先生救命!

    让他待在这南荷乡终归不是个事,便被昙华带回了坊里。

    雨停之后也到了日暮,陈九也不再多留,带着小狐狸离开了南荷乡。

    昙华领着先生来到了一处青楼。

    这几百年来,昙华掌顾着花满楼的生意,寻常时候多是待在楼阁顶上。

    楼中的姑娘多会唤她一声昙姨,从来如此,也没人敢忤逆她。

    有一身着青衣的姑娘上前来,说道:“昙姨今个怎么没见人?”

    昙华答道:“南荷乡的荷花开了,正好去瞧瞧。”

    “哦……”

    青衣姑娘看了一眼后面,见了那海棠便低下头来,唤道:“见过十娘。”

    海棠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昙华。

    昙华笑道:“十娘你就应下吧。”

    海棠只好点头应下,答了一句:“不必客气。”

    青衣姑娘又看向了一旁的那位先生,见那肩头的红狐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乖巧的红狐。

    还有这位先生…模样也很俊俏啊。

    昙华拍了她一下,说道:“看什么呢,这可是你昙姨的先生,小浪蹄子还不快收起来。”

    “青儿怎么敢呢。”

    青儿吐了吐舌头,连忙行了个礼道:“青儿见过先生。”

    陈九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呜嘤。”

    狐九叫唤了一声,满楼的姑娘,看的它眼花缭乱。

    听的青儿心都化了,真的好想抱一抱啊。

    昙华说道:“楼里的姑娘多是开放,先生见了也莫要害怕。”

    陈九点头道:“自然不会。”

    说起来,他也从未来过凡世的青楼,也算是开个眼界。

    昙华领头带着先生与十娘上了楼阁,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姑娘,个个都是模样精致。

    姑娘们见了那跟在昙姨身后的先生,总会多看一眼。

    昙姨这么久来可从没带过男人回坊里啊,今日怎么会带着一位先生回来了。

    “昙姨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谁晓得呢,竟然还是位先生,别说,那位先生长的还真是俊俏啊,昙姨的眼光也不差呢。”

    “尽嚼舌根,要是让昙姨知道了不得罚死你。”

    “青儿,青儿,快来。”

    青衣姑娘听到姐们唤她,便提起了衣裙跑了过去。

    “姐姐们叫我?”青儿问道。

    “平时昙姨最宠你,你晓得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吗?”

    青儿瞧了她们一眼,说道:“是昙姨的先生呢,你们是不是又乱想了。”

    “只是先生?”

    “我看不是吧。”

    青儿哎呀一声,指着她们道:“你们…就不怕昙姨打你们手心吗。”

    “昙姨打的不疼啊。”

    “就是啊。”

    “再说了,男欢女爱不是人之常情吗,我们又不会笑话昙姨。”

    青儿听这话闹了个脸红,说道:“不跟你们说了,我学琴去了。”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楼里的姐们们瞧见青儿这般模样,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

    “这丫头真不禁逗,谁都说得,就是不能在她面前说昙姨的坏话。”

    “她那点小心思,谁瞧不出啊。”

    昙华领着先生来到了阁楼顶上,这儿是她的地方,楼里的姑娘不得传唤也不能上这阁楼来。

    她端来茶水,给先生斟了杯茶,说道:“今日多谢先生了。”

    陈九也应下了,轻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是想将他养在这花满楼里?”

    狐九从先生的肩头跃下,在这楼阁里望了起来,这房间里有股奇怪的香味,总让它感觉怪怪的。

    “是啊。”昙华点头道:“如今她也没有去处,总不能让她留在南荷乡吧。”

    陈九点头道:“也得好生照看。”

    如今这朵荷花还未完全成灵,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若是让人采了,便是前路渺茫。

    海棠说道:“先生赠与她莲子,若她能早日领悟草木灵根,昙儿也好放心些,还得多谢先生照顾。”

    昙华挽着十娘的手,一刻都不想分开。

    陈九看了一眼那朵盛开的荷花,说道:“若是不出意外,一甲子之余,他便可化出灵体。”

    他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若是往日他化出灵体,你们也不用太过惊讶,只需知道,这是他的选择就是了。”

    昙华与海棠对视一眼,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这话可有深意?”

    “届时你们自会知晓。”

    陈九想了想又觉得这些事对妖来说意义不大,提醒一声便是了,也不用说的太过详细。

    先生不说,她们也不敢多问。

    想到先生还未用膳,便让下人准备了些饭食,坐下也不过是闲聊。

    海棠却总感觉漏掉了什么东西,张望了一翻,才想起了差了些什么。

    她问道:“狐九呢?”

    “刚刚还在这啊。”昙华也没看见狐九的身影。

    陈九闻言一怔,看向了肩头,他也不知小狐狸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坏了……

    这儿可是青楼!

    红狐在花满楼中四处游荡,从某个姑娘脚下路过时,总会将其吓上一跳。

    “呜嘤~”

    “哪来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好乖巧啊。”

    “谁养的?”

    “不知道啊。”

    姑娘们围住了狐九,打量着这只乖巧的红狐。

    狐九回过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这些个姑娘围着它干嘛。

    而且,她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忽然有个姑娘伸出手来,在狐九身上摸了一把,只听那姑娘说道:“好舒服。”

    “我也摸摸看。”

    围着狐九的一群姑娘们皆是伸出了手来。

    狐九瞪大了眼眸,暗道一声不好。

    “呜嘤!”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动手动脚。

    姑娘们哎呀一声,惊呼道:“跑了跑了,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它不会摔着吧。”

    “笨,还不快去追!”

    这一只小狐狸,好几个姑娘在这楼中跑来跑去,弄的整个花满楼里鸡飞狗跳,嘈杂不堪。

    狐九望着身后那一堆姑娘,见她们那如洪水猛兽一般的眼神,顿时便惊恐了起来。

    ‘这些姑娘发什么疯了!?’

    ‘关我狐九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

    狐九只能跑,但奈何追它的姑娘越来越多,前有渡劫,后有追兵。

    在一处走廊时,底下没了柱子,狐九便被当场抓获。

    “呜嘤!”

    姑娘们的在狐九身上蹭来蹭去。

    狐九害怕的缩了缩尾巴,尽管极力阻挡,奈何寡不敌众,只能被她们蹭。

    “好乖啊。”

    “摸着果然很舒服啊。”

    狐九欲哭无泪,心中高喊:‘先生救命!!’

    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离去、一切如旧

    傍晚时分,陈九带着小狐狸离开了花门楼。

    离去之时,狐九眼含泪水,对先生哭诉道:“先生,下次不来了,这地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呜……”

    就这么一小会,它感觉自己被薅掉了好几根毛。

    “谁让你乱走的。”

    陈九也是无奈,这能怪的了谁。

    狐九抽了抽鼻子,问道:“凡世的姑娘,都这样吗?”

    “极个别吧。”陈九叹了一声。

    青楼姑娘多是开放,性格也不腼腆,遇到了喜欢的事物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狐九又乖巧,叫声也甜,落到这些个姑娘手里,又怎么跑得了。

    “都是坏女人!”

    狐九委屈巴巴的趴在先生的肩头,哭诉着今天的痛苦遭遇。

    青楼的姑娘是比洪水都要可怕的存在。

    它最怕水了,如今更怕凡世的青楼中的姑娘。

    陈九说道:“往后也不一定能再来这了。”

    狐九抬起头来,问道:“要走了吗?”

    “嗯。”陈九点头道:“在江宁待了这么久,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狐九思索了一下,答道:“不如重山清净,也没有果子吃,除了先生的烤鱼,没什么好期待的,先生觉得江宁好吗?”

    “江水不差,酒也不差,南荷乡的满池荷花也挺美。”

    狐九问道:“先生当初好像是为了找东西才来的这的吧?”

    “是啊。”陈九点头笑道。

    他当初只是为了海棠说的江尽愁而来的,谁曾想路途中遇到了这么多事。

    小狐狸说道:“有些不懂先生啊。”

    既然找到了,为什么又要在这停留呢。

    陈九说道:“旅人多是迷茫,不知前路,不解遭遇,这也是意义所在。”

    狐九摸了摸额头,说道:“狐九听不懂啊,先生说明白些。”

    陈九大笑了一声,说道:“以后会懂的。”

    “长大后,以后,往后……”狐九数着,抬头看向先生道:“所以到底是多久,先生又拿这种话当说辞。”

    陈九只是摸了摸它的额头,再不解释。

    小狐狸想这么多干什么。

    ……

    花满楼本就是烟花巷柳之地,夜晚多是男人寻欢之所,故而灯火通明。

    清倌人坐在台上弹奏掌中长琴,琴声荡漾,抚慰人心。

    这里的情最为复杂,有时一文不值,有时又千金难求。

    青楼亦是人间烟火所在。

    ……

    江边的茶摊早已关门。

    茶铺的掌柜收起了棚子,拖着伛偻的身子走进了屋子里,将那上好的茶叶留在屋中。

    这些那位先生总来,都没喝到一杯好的茶水。

    晌午时,有位老朋友来送了些上好的茶叶,正巧也能给那位先生尝尝。

    就是不知道,明日那位先生来不来。

    那位先生这般好茶,若是要走,也得喝上一杯茶水吧。

    月明星稀,茶铺的老者躺回了床上,与那床头上等的茶叶,一同沉入了梦乡之中。

    ……

    迎风酒楼中亮着烛火。

    少年坐在那柜台前算着这一日的收入,拨动算盘的手法都有些生疏。

    算完了一日的账,他便起身前去收拾酒楼中的桌椅,直到每一处都擦拭干净才罢手。

    只是因为掌柜的爱干净,若是那天掌柜的回来,见有一丝灰尘,那可不好。

    年纪轻轻的虎子如今成了掌柜,才知道这活是有多么不易,比他做小二时累多了。

    一切都忙完后,虎子瘫在了柜台里,他给自己打了二两酒,轻抿了一口。

    虎子叹了口气,口中呢喃道:“还是掌柜赏的酒最好。”

    若是可以他还是想当小二啊,可惜掌柜回不来了。

    他有些困了。

    就这么伴着些许酒香入眠。

    ……

    巷子中的破屋里,几个孩童报团取暖。

    刘锦川靠在门口,见屋中孩童睡的有些不安,他便解开一层衣服给他们盖上。

    “快入秋了,是有些冷了。”

    下午时还下了一场雨,难免会有些寒凉。

    如今民棚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只有再寻出路,余下一些银钱也没置办衣衫,只能留着吃饭。

    他这个山下下来的修士,最终却是在凡世活着都难,还要让这么几个孩子跟着它挨饿。

    他并非君子,只是个蠢人罢了。

    但这又何妨,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这些个孩子吃饱穿暖。

    比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要好上太多。

    他便在这院门口守着。

    从入夜,一直守到天明。

    守着这些孩子,同样也是守着自己。

    ……

    天明之际。

    陈江祠早早就迎来了香客,这段时日以来,陈江祠一直都是香火不断,香客更是众多。

    更有富商捐赠银两,以奉龙君。

    香客们抱着手中的香,口中念叨着感谢的话语,又或是求愿。

    守庙的人是一位少年,按理来说本该是位长辈,只是这少年硬要在这,只说是龙君救了他的命。

    “爹爹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龙君救了我爹爹,但爹爹身子不便,便由我这个做孩儿的来偿还恩情。”

    他不曾见过龙君,但心中之敬却是不假。

    寻常时候便在街口卖些早点,是爹爹留下的铺子,也能温饱。

    他这脑子也没法考学,闲暇时余便在这儿守着庙宇,也挺好的。

    儒衣先生带着红狐走进了庙宇中,看了那少年一眼,眼前一亮,但也没什么,略过少年走进了庙中

    少年疑惑的看了那先生一眼,也不知道那人看他做什么。

    狐九凑到先生耳边,细声问道:“先生,那个少年有什么不对吗?”

    陈九解释道:“他命中有福运,死后也有福报,说不定也能得个阴差之位,是个不错的孩子。”

    狐九点了点头,它反正是没听懂。

    这是少年的福运,心如赤城,该有所报。

    陈九抬起头看向了那龙君像,迟疑片刻,取出了一根香烛。

    掐断了半截。

    若是一整支,恐怕烛江也受不起。

    这半支香,就当是离别之际,送他的礼物吧。

    陈九指尖在那香烛上抹过,只见袅袅青烟升起。

    “陈某就不拜了。”

    陈九道了一声,接着便将那半支香插入了香坛之中。

    他瞧了一会,见并无异动,也安下心来。

    “走吧。”

    陈九带着小狐狸离开了江祠。

    龙君神像吸收着袅袅青烟,绽放出些许金光。

    “轰隆。”

    在儒衣先生探出庙门的那一刻,神像也颤动了起来。

    陈九却并不在意,迈步离开了此地。

    此行路途依旧遥远,也好仔细瞧瞧这尘世的繁华。

    江中木船之上。

    儒衣先生眺望远处江宁。

    划船的老翁见那先生看的仔细,笑着说道:“小先生是来这江宁游玩的吧?”

    “是,如今是要走了。”陈九笑答道。

    老翁笑问道:“江宁这地怎么样?”

    陈九思索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千言万语,然而出口却只化作了两字:“挺好。”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江宁留在陈九记忆中的也只有江边。

    恰好,这江边也是最美的。

    一切如旧。

    我不明白,有的人是不是生活不顺,非要来举报防盗章节,人品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说了,反正我防盗还是会做,但你举报是你的事,我就不让你看,气死你丫的。

    破碗~

第一百四十三章:路遇强盗

    【10-15分钟刷……懂得都懂!】

    顺着酒安坊的河往山边去,约莫十余里处,有一处的青山绿水之地。

    山上有一处的庵庙,许多年前,庵中还有三四位出家的尼姑,但当几年前庵中的师太离世之之后,陆陆续续又离开了两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位二十余水的女尼还在山上。

    青灯古佛,女尼敲动手中木鱼,口中念着佛经。

    青蝉走后,她陆陆续续少了许多念头,活的也更为简单了,无非就是念经吃斋,再无其他多余的事。

    这几日来,她也再没去过小亭,让那一切随着上个冬日一同逝去。

    不经意间,有一只金色的蝉从那窗口飞入了庵中,在那女尼不注意之下,飞上到了佛像的掌心之上停下。

    “咚…咚…咚……”

    清脆的木鱼声在眼下响起,金蝉望着那打坐的女尼,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先生说,它破了戒了。

    可它不明白,自己破了什么戒了。

    如今重新见到眼前的小尼姑,金蝉恍然间好像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或许,一开始它就不该出现在女尼此生之中,不想见,即可不相念。

    应是如此才是。

    金蝉煽动翅膀,离开了这里,它会再来,但不是现在。

    女尼睁开双眸,望向了窗口之处,或许也只是心有所感,故而才是看了一眼,接着便继续敲动木鱼,念诵佛经。

    …………

    狐九在客栈房间的床上醒来。

    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似乎还早。

    它揉了揉有些迷茫的眼眸,看了看周围,却未见到先生的身影。

    “呜?”狐九疑惑一声,循着先生的味道来到了窗口,接着顺着客栈的房檐爬到了房顶上。

    儒衣先生正坐在房顶屋瓦之上,手中拿着酒壶,望着远处即将升起的朝阳。

    “先生?”狐九走上前去。

    陈九回过神来,见是狐九,伸手将它揽入了怀中,问道:“天还没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醒了,睡不着。”狐九这般答道,它看了一眼先生,开口问道:“先生有心事?”

    陈九摇头,却又点头,他也说不清楚。

    “呜……”狐九抬起头来,也不懂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有还是没有?

    想来是有吧,先生一向都是如此。

    陈九不是个能将心事留很久的人,有时候眨眼说不定就过去了,只是因昨夜青蝉的事,让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米粉铺子的小姑娘等了他一年有余,小姑娘就像是那青蝉一般苦求着,但青蝉却是求到了,但小姑娘却是求而不得。

    陈九虽有些本事,但本事也没大到能看透所有人心中所想。

    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小姑娘如此执着,说到底他与那小姑娘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不该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象才是。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残忍,但回想一翻,他的选择其实更好。

    难道要让小姑娘与青蝉一般,苦求来生吗……

    终归是不太现实,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是多,但总归是会忘的,记住太多,反而不好。

    陈九抚摸着狐九的毛发,忽然开口问道:“狐九,你觉得这人世间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小狐狸沉思片刻,说道:“跟着先生。”

    陈九叹了口气,说道:“也是,就不该问你,你又懂什么。”

    “先生少瞧不起狐九,狐九已经懂事了!”狐九愤愤不平的说道。

    “行行行。”

    “先生好敷衍。”

    “是吗?”

    “就是。”

    一搭一搭的聊着,总是如此。

    小狐狸总是听不腻先生说的话,也总是以它来结尾,只因为眼前的人是先生。

    “先生,凡世好玩吗?”小狐狸忽然问道。

    它为何感觉很没意思,比不上它在小谭钓鱼的日子。

    陈九点头,说道:“对于你来说或许没什么意思,但对于先生来说啊,这儿才是待的最舒服的地方。”

    “那先生……”狐九张了张口,问道:“我们还回去吗?”

    “当然。”陈九说道:“你我都是自重山而来,哪里是才是我们的家。”

    狐九闻言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先生还是先生。

    “先生快看。”

    “嗯?”

    陈九顺着狐九所指望了过去。

    一抹红霞入眼,朝阳从山巅处升起,带来了黎明的光亮,昭示着新的一天来临。

    朝阳似火,逐渐露出全貌。

    霞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丝丝暖意,坊间陆续有炊烟升起,入目皆是烟火生气。

    陈九望着那朝阳,口中呼出薄雾。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走了,这酒安坊终归是太小了些。

    可又该去哪呢……

    走出重山时,他就没有方向,如今亦是如此。

    他本就是这世间的闲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走到哪便是哪。

    狐九睁着眼眸,同样看着朝阳,忽然顿了一下,看向身侧的先生,说道:“先生……”

    “嗯?”

    “狐九想吃烤鱼了。”

    陈九抱着它从楼顶回到了客栈之中。

    坐在客栈里,片刻后客栈的小二将一份清水鱼端上了桌。

    虽然不是先生做的鱼,但是先生买的一样可以,狐九也不嫌弃,便吃了起来,是不是烤鱼,也无所谓。

    总归,只要是与先生有关就行。

    陈九抽出筷子,夹了一点鱼肉送入口中,有些土腥味,但其中也有鱼肉的清甜,酒安坊本就是边陲小镇,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吃了一顿清水的鱼肉做早饭,狐九亦如当初一般爬上了陈九的街头,在这酒安坊中逛了起来。

    狐九四处望着,忽的看到了街边一间蜜饯铺子,铺子里皆是糖条,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它有些馋了,连忙扯了扯先生的衣角。

    陈九看向了那蜜饯铺子,问道:“想吃?”

    “嗯。”狐九细声答应道。

    陈九想了想,也觉得这蜜饯不错,便走向了铺子。

    打点蜜饯铺子的是个姑娘家,看着有些清秀,陈九上前问道:“这些蜜饯,都怎么卖?”

    “啊……”蜜饯铺子的姑娘回过神来,然而一看向了那肩头的红狐,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好乖巧的红狐……

    “姑娘?”陈九喊了她一声。

    姑娘回过神来,连忙答说道:“果脯都是一两六钱,金桔稍贵些要一两八钱……”

    “自己挑。”陈九说道。

    “啊?”姑娘愣道。

    “呜嘤。”狐九从陈九的肩头跳了下来,扫视了一眼眼前的蜜饯,顿了一下,却是抱起了一个,啃了起来。

    陈九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让你选,没让你吃。”

    狐九抱着脑袋,看向了眼前的姑娘。

    “呜嘤。”

    姑娘抿了抿唇,这红狐实在也太乖了些。

    ……

    陈九走时提着一大袋蜜饯,那蜜饯铺子的姑娘还送了不少。

    绝对是做了亏本买卖。

    趴在先生肩头的狐九抱着蜜饯啃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真没想到,你还能省钱。”陈九笑道。

    那米钱铺子的姑娘,可是被它迷的神魂颠倒的,走的时候还问什么时候再来,可以再送些蜜饯。

    狐九扬了扬脑袋,得意道:“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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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卑贱二字

    强盗汉子取来了几张干饼,又上了几块肉食,山里人家最不缺的就是肉,不做山贼之后便以打猎为生,养活一家还是足够。

    “先生赶路也累了吧,先喝口水。”

    汉子递上水来,陈九也接下了水,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这汉子。

    “没毒。”汉子说道。

    陈九抿了一口,说道:“我没说有毒,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坊里找个先生,非要扣下陈某。”

    汉子叹了口气说道:“又有几个先生原意来的,来了的也都跑了,如今从了良,总不能把人给杀了吧,非要走的话,谁又拦得住。”

    陈九说道:“难怪你这般客气,可你跟我说这些,不是明摆着让我走吗。”

    “不说先生就不会走吗?”汉子看着先生说道。

    “这倒也是。”陈九点头道。

    汉子又打量了一眼陈九,说道:“再说,你应该也不是个普通的先生吧,敢一个人走到这边来的,可没几个。”

    “有些武艺傍身。”陈九说道。

    汉子点头,与他料想的不差,接着说道:“先生此行是往哪走?”

    “天顺府。”

    “上京啊……那可有点远啊。”

    “远是远,可陈某如今不是被你扣下了吗。”

    汉子却是摇头道:“先生早晚会走。”

    “你倒是看的明白。”陈九说道。

    这般看来,这汉子也不蠢,至少还是知道些许道理。

    “我瞧先生谈吐,应该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就算不是真先生,腹中也该有点墨水,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先生给这里的孩子上两堂课,就当是启蒙就行了。”

    “上课?”

    陈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起来。

    汉子见先生犹豫不决,连忙道:“要不了多久,最多不出三日,也就三四堂课,只少不多。”

    陈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是问道:“为什么非要让孩童读书?”

    汉子骇了一声,挠头笑道:“总不能像我这样,去做贼人吧。”

    他的笑容有些尴尬,好像话没说完一样,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牵强。

    读书,是这些孩子唯一的出路。

    能不能从这山里走出去,也只在这些孩子身上,他们这些剿匪余下的残党,这辈子可能都不出了这山里了。

    身后的孩童缩了缩脑袋,问道:“爹,什么是贼人?”

    汉子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九上前,摸了摸孩童的脑袋,笑道:“这世上有许多人,贼人,恶人,善人,善人心有大善,救世救难,恶人心中唯恶,没有良心可言。”

    “贼人不同,或为山匪,或为盗贼,但都是劫财而生,多不义之财,但却只为财钱,极少伤人,是这善恶之间的人,心中有善,亦有恶,故而可明辨是非,若心向善,贼人也可称善人。”

    小男孩听着陈九的话,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没明白。

    汉子看了一眼先生,心中也松了口气,说道。

    汉子扯了扯儿子的衣角,说道:“娃儿你先进去,爹爹跟先生谈些事。”

    孩童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走进了屋里。

    待儿子走后,汉子这才感谢道:“刚才多谢先生解围。”

    陈九说道:“言语润色罢了,再说陈某也没说错什么,这世上也有不少义贼,劫富济贫,也是善类,孩童虽小,也需分明善恶对错。”

    “先生果然有大才学。”汉子叹息道。

    陈九摆手道:“看过些书罢了,称不得大字。”

    他看向眼前汉子,却是忽的正色道:“我观你身上有业力缠身,更有些许煞气不曾消散,此前杀过人?”

    汉子张了张嘴,本想要否认。

    可转念一想,却是承认道:“先生也不必试我,为盗数年,总归是要沾些血腥的,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陈九道:“我答应了。”

    “什么?”汉子愣了一下。

    陈九抬头说道:“上课的事,陈某应下了,只有三堂,明日早午,后日清晨,一堂一个时辰。”

    汉子连忙起身,就要俯首感谢。

    却被陈九打断道:“不过陈某还有个条件。”

    “先生请说。”

    陈九说道:“此前你们是强盗,恶人不论,若手中沾了善人血,且需立下墓碑,年年焚香祭拜,不得有失。”

    “这……”汉子迟疑了一下。

    “做不到?”陈九挑眉道。

    “做得到,做得到,先生等着,我这就去跟他们商量。”

    汉子起身,对屋里喊了一声:“娃子,在家待着,哪都不准去,爹马上回来。”

    说完汉子便朝着这山中错落的屋子跑去,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家户都是强盗从良。

    陈九坐在这门口,见那天色渐晚,倒没曾想误了时候,这下路途也得耽搁几分。

    肩头的红狐扭动了一下身子,睡眼朦胧的睁开了双眸。

    狐九打了个哈切,说道:“先生早啊。”

    它看了一眼天色,见有些暗淡了,有些不解道:“天都还没亮啊?我起这么早?”

    陈九敲了敲它的额头,无奈笑道道:“是天都快黑了。”

    狐九摸了摸额头,叹道:“起早了,唉。”

    陈九笑问道:“你这睡觉的功夫都是从哪学的?路途这么颠簸,都没掉下来。”

    “唔。”

    狐九挠了挠脑袋,思索答道:“自学成才!”

    “哎!?”

    “先生住手!”

    “别敲了,先生别敲了。”

    “错了错了。”

    ……

    狐九揉了揉面庞,与先生一同坐在了屋檐下,揉了揉眼睛后它清醒了一些。

    “这是哪啊。”

    “云山坊边缘。”

    “云山?”

    身后的门忽然传出声响,狐九闻声望去。

    只见那门背后站着一个不大的孩童正望着它,也不害怕,反而眼中尽是好奇。

    狐九愣了一下,看向了身旁的先生,问道:“先生,先生,这孩子哪来的?”

    陈九回头看去,对那孩童招了招手。

    小男孩走了出来,站在了先生身旁,但却警惕的隔开一段距离,不敢靠近。

    “我,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孩童问道。

    “快回来了。”

    “哦。”

    陈九看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答道:“我叫,狗娃。”

    “大名。”陈九问道。

    狗娃摇头道:“不知道。”

    “识字吗?”

    “会一两个,以前有个先生教过一点。”

    “写给我看看。”

    狗娃伸出手来,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一个字是【贱】另一个字则是【卑】。

    陈九望着这两个字,沉默良久。

    他袖子一挥,招来一阵微风,吹散了地上的字迹。

    只听先生说道:“往后把这两个字忘了。”

    狗娃有些不解,但仍旧点头答应下来,将那两个字都忘了去。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没错,这两个字想来是不太好。

    破碗~

第一百四十五章:教书先生

    山中的十余户人家扛着锄头以及香烛上了山去。

    伐出一片空地,再翻出土堆,立上牌匾,牌匾有的有名,有的则是空白一片,过去了这么久,能记起来的已经很少了。

    香火烧起,袅袅青烟没入白雾之中融为一片。

    十余位‘强盗’俯首磕头,祭奠亡者,洗去身上业力。

    可这般孽障,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过去的,如此行为,也只是给个交代罢了。

    陈九站在那屋子之前,瞧了一眼那升起的青烟,他也知这并无意义,但好歹也能让那死去的善人心中宽慰些许,接不接受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罪孽如何,死后入了城隍庙,自有城隍定夺。

    汉子们祭拜完无辜亡者,接着便在山中砍伐树木,一路扛了回去。

    一夜之间,一间小小的私塾便拔地而起。

    “娃,明个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管听不听的懂,都记下,晓得了不?”

    十几个汉子回到家中,叮嘱了自家孩子,接着便睡下了。

    黎明升起之际,山涧的雾气还未散去,推开房门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些许青葱。

    小狐狸还未醒来,陈九却已出了小屋,来到了山涧,驻足片刻,便到了那树端,闭目打坐。

    呼吸吐纳之间,山涧水气雾气尽数入肺,吐出之际,胸中似有闷雷之声响起。

    直到那雾气散去,烈阳升起,陈九才从那树端跃下,准备去给那些个孩童上课。

    “陈先生!!”

    一声高喊声响彻山涧,陈九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迈开步子,身形闪烁,朝着小屋走去。

    汉子焦急的等在门口,呼喊着陈先生的名字,他知晓陈先生没走,因为红狐还在这儿,先生又怎么可能离去。

    莫不是在山里走丢了?

    应该不会,好歹先生也是有武艺傍身的人。

    却见那转角之处,身着儒衣的陈九走了出来,看向汉子道:“在这。”

    汉子松了口气,说道:“先生早饭也没吃就往山里跑,可把我给吓到了。”

    “陈某能有什么事。”陈九笑道。

    汉子说道:“不如先吃点早饭?”

    “不必了,那些孩子都已经到了,先生怎能迟迟不来。”陈九摇头道。

    睡眼朦胧的狐九从屋中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爬上了先生的肩头。

    它也没用注意到先生眼前的汉子。

    “先生,狐九再睡会,好困啊……”

    狐九便趴在先生肩头,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汉子瞪大了眼眸,目光紧盯着那红狐。

    他惊恐的指着那红狐,有些语无伦次:“它它…它说话了!?”

    陈九笑道:“老哥是不是早上没睡好,听差了。”

    “不不不。”

    汉子摇头道:“它真的说话了,先生你没听见吗?我不可能听错的。”

    “一定是听错了。”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带路吧。”

    “啊,哦。”

    汉子回过神来,伸手指引道:“先生这边请。”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趴在先生肩头的红狐,心中则是震骇不已。

    他不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刚刚那红狐肯定是说话了。

    汉子挑了挑眉,又问了一遍:“先生刚刚真的没听见?”

    “听见什么?”陈九疑惑问道。

    汉子看了一眼先生,见先生神色疑惑,便答了一句:“没什么。”

    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不应该啊。

    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他的耳朵也没毛病啊,这一刻,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汉子思索了片刻,想着还是先将这事放在一边,孩子们上课的事更为重要些。

    说是私塾,但也不过是几根木头临时搭起来的茅草屋。

    好几户人家的爹娘守在私塾外面,与茅草屋中的孩童一同等待着先生的到来。

    “先生到了。”

    “快请。”

    “见过陈先生。”

    “陈先生吃过早饭了吗?”

    陈九一一应下,抬手压低了现场的声音,说道:“众位,若是无事不如就先回去,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接你们的孩子?”

    汉子站了出来,说道:“都挡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给陈先生让路。”

    “是是是。”

    “陈先生快请进,娃娃们都等久了。”

    在一众村民的拥护下,陈九走进了茅草屋里。

    陈九吩咐了一声道:“麻烦老哥守住门口。”

    “诶,好。”汉子答应下来,便老实地站在了门口。

    陈九回头看去,望向了这茅草屋里的孩童们,最大的也快有十三四岁,最小的却不过六七岁,参差不齐。

    屋子里也只有一张桌子,便在陈九的眼前,而笔墨纸砚更不用提,什么都没有。

    他们身下的凳子应是各家各户拼凑出来的,有的甚至没有凳子,便站在一旁。

    陈九也瞧见了昨日的小男孩,就坐在最里面的位置。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接着便齐声喊道:“先生早!”

    “嗯。”陈九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算是位先生,只不过懂得些许道理,应你们爹爹相求,来给你们上三堂课。”

    右边的一个小姑娘出声问道:“是要教我们写字吗?”

    陈九摇头道:“不教这个。”

    “那教什么?”

    “对啊,那教什么?”

    陈九微笑道:“道理始于书中,如今无书,那便出口成书,若是有什么问题,待我说完再提,如何?”

    “好。”孩童们稚嫩的声音响彻了茅草屋。

    待屋中安静了下来,陈九才缓缓道来:“道理因人而起,故有不统,君子正大志诚行,小人妒与沟渠明,学问文章不止于庙堂声色高,小人不止庙堂苟且出,道理始于书中,止于书外。”

    “今日不讲别的,只讲人之一字,何为人,仁者为人,否仁者毅为人。人,不以一事而定人,不以一尺而择人。”

    “说这些你们也不一定听的懂,但只需知晓一点,不管往后如何,行事做人,都需顺遂本心。”

    “这世间的对错本就没有准确的定义,只是众口之下,便定义了对于错,若有朝一日,立于那众口之下,尚能有自己的判断,便已足够。”

    从正午时分讲起,足足一个时辰,除了为数不多的道理,陈九都是用的白话,只是为了让这些孩童听懂些许。

    道理知晓即可。

    因为道理的根本,便是为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路平安

    三堂课也不过才三个时辰,又能讲的了多少内容。

    陈九没有教书中的道理,只是因为他怕自己会侮辱‘先生’一词。

    他不算是个合格的先生,一直以来都是,道理也总是杂七杂八的。

    故而也只是教了这些孩子些许道理,这世间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复杂的道理。

    善恶对错,错人做事。

    在他的眼中或许是复杂的,但若是落入这些纯粹的孩子眼中,却又是另一种结果。

    陈九所想的,便是希望他们记住今天所选择的对于错,所谓本心,便是如此。

    或许他们什么都没学到,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走出这片深山,还能记得他这个‘先生’说的道理,便已足够。

    中午一堂,下午一堂。

    太阳东升西落,天色暗淡之下,这些孩子们也离开了茅草屋,各自归家。

    “先生今天教了什么?”

    孩童思索了一下,答道:“做人。”

    “跟爹说说先生说的什么?”

    “先生说,对错难辨,知晓本心,不随众口,就是好事。”

    “可什么是本心啊?爹爹你知道吗。”

    “原来是教的这些吗。”

    一大一小走在山涧的小路上,回到了那山野间的小屋中。

    ……

    夜晚时分,狐九陪着先生看着天上的星辰,天气尚好,也不见云雾遮挡,漫天的星星映入眼中,就连狐九都觉得好看。

    狐九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先生,问道:“先生今天为什么要去上课啊?”

    “怎么?”陈九看向它。

    狐九咂了咂嘴,说道:“又没什么好处。”

    陈九摸了摸狐九的额头,说道:“这些孩子的长辈几乎都是强盗从良,身上带着匪气,若是不解道理,往后可能也会走上这条路,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别的选择,这世上也能少些苦难,就当是结个善缘。”

    狐九望着先生的双眸,说道:“可是先生说的那些道理,狐九听了都头疼,他们又怎么听的懂。”

    “总会有人听懂的,要是谁都能听明白,也该是件极好的事。”

    狐九摇了摇头,没再反驳先生的话,它也只是觉得先生做这些没什么意义。

    旭日初升,转眼间便到了第三堂课,也是最后一堂课。

    这堂课在清晨,十余个孩子早早的便来了私塾,端正的坐在凳子上。

    “先生早!”

    陈九答应了一声,说道:“这是最后一堂课,上完这堂课,陈某也要离去了。”

    “先生要走了吗?”

    “嗯。”陈九答应道:“我能教你们的不多,陈某看的书挺多,但要说教人却不在行,也当不得先生,故而也只有三堂课,若讲多了反而会糟蹋‘先生’二字。”

    “今天这一堂课也不再讲些别的,便讲讲你们,你们自身。”

    “陈某看了一遍,你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也有十四,最小的却不过六岁,来到人世这么些年,你们心中可有什么牵挂,又或者说是一些执着的东西?”

    他们相互看看,眼中尽是迷茫。

    那角落处的小男孩站了起来,说道:“先生,娶婆娘吗?”

    此话一出,惹的屋中哄堂大笑。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也算,倾慕女子,追逐在后,结发为妻,那也算一种执着。”

    “人总会迷茫不前,而心中的牵挂与执着,便是在迷茫中指引着你们向前的东西。”

    “执念并非是与生俱来,而是在前进的道路上所遇见,昭示着你们的过去,伴随你们一生。”

    “世上读书人欲要考取功名,或是报效家国,又或是兴盛家业,这是他们的执着,多会伴着艰苦磨难。”

    “可解执念者,方为才,可胜执念者,方为大才。”

    “这句话你们不用理解,记在心里即可。”

    一个时常时间极为短暂,三两句话之间,便已经要到了尾声。

    茅草屋上趴着的红狐望了一眼天色,见那堂中先生还在讲着,它打了个瞌睡,耐心等待着先生上完课。

    先生说执念……

    可什么又是执念?

    狐九思索了许久,果子漫山都是,不吃也行,烤鱼哪里都有,钓鱼也不算件难事。

    对它而言,最为重要好像也只有先生,除此之外,它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大概,先生便是它的执念吧。

    转眼之间便到了正午,陈九抬起头瞧了一眼天色,见时候也不早了,他也该离去了。

    陈九看向堂中孩童,说道:“不管往后你们往后如何,且需记住,心中有善,莫问前程。”

    “课上完了,陈某也该走了。”

    “陈先生,陈先生!”

    有个孩子站起身来,问道:“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陈九微微一笑,答道:“陈某不过是你们人生中的过客,既是过客,便无须记得太多,只须记得我姓陈就行了。”

    说罢,便见那儒衣先生迈开步子,朝着茅草屋外走去。

    茅草屋顶上的狐九一跃而下,落在了先生的肩头上。

    守在门口的汉子见先生走了出来,连忙上前。

    “先生。”

    汉子唤了一声,问道:“先生可是要走了?”

    陈九点头道:“路途遥远,在这耽搁了两日,也该离去了,还得多谢老哥招待陈某。”

    “先生留下再吃顿饭吧。”汉子想要挽留。

    “不必麻烦了。”陈九摆手拒绝。

    茅草屋中的孩子跑了出来,见了门口的先生,问道:“陈先生,你走了,往后谁给我们上课啊?”

    陈九摸了摸那孩童的头发,笑道:“且再等上几日,云山坊中自有先生到来。”

    孩童摇头道:“可是我更希望陈先生来教。”

    “是啊,陈先生别走。”

    他们只是觉得陈先生上课有趣,虽然道理难懂,但却不觉得陌生,能听进去许多,比之前那位先生要好上太多了。

    陈九抬手拒绝道:“我只算半个先生,当不得你们老师的,你们下一个先生,一定会比陈某做的更好。”

    他回头看向了汉子,说道:“也该离去了,可莫要忘了答应陈某的事。”

    汉子连忙拱手,说道:“不敢。”

    陈九点头,迈开步子朝那山下走去。

    “不用送了。”

    茅草屋前,一众孩子望着那先生离去的身影,眼眸中尽是不舍。

    “陈先生!”

    陈九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可还有事?”

    其中一个孩子抿了抿唇,说道:“先生一路平安。”

    陈九和煦一笑,点头回应,接着便迈开步子,离开了此地。

    狐九回望了一眼那目送着先生的众人,恍惚之间,它好像明白了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些。

    原来这些孩子也懂得感恩。

    这样看来,先生做这些,也并不算毫无意义。

    起码也留下了一些东西。

    破碗~

    卡了,卡文了,卡我裂开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奸臣误我!

    下山的路有些崎岖,大概是这一段山路太过陡峭,当年修建的路道也逐渐被碎石掩盖。

    但在这条路还未修建之前,云山坊本是世外之地,四面环山,出去难,进来也难。

    儒衣先生走在那陡峭的路道上,闲庭自若般望着那山涧的风景。

    看的出来,先生的心情极好,一半修士,一半先生,倒也不错。

    狐九趴在先生的肩头,抓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它对这样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再说那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的,不也挺有趣的嘛。

    狐九的快乐,一向都这般简单。

    狐九伸出那狗尾巴草,挠了挠先生的脖子,说道:“先生先生,前面有人。”

    陈九从那风景之中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

    只见那山道两旁坐着一位身穿黄褂的人,一旁还插着个幡子,幡上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

    如此一看,便能知晓这位是个算命先生。

    “这人好怪。”狐九说道。

    陈九笑道:“你没见过罢了,这是位算命先生。”

    山道上遇见算命先生,这事可怪得很,倒不是他陈九自恋,这算命先生年岁不大,偏偏挡在了他前去的路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走上前去,看向了那坐在路边的算命先生,问道:“神棍?”

    那人睁开双眸,抬头之间,便见其双目泛白,是个瞎子。

    瞎子却看了陈九一眼,只见他那双泛白的眼中竟是闪过一丝微光,眉梢之间轻微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而这一切都被陈九看在了眼里。

    算命的笑答道:“阁下可要算上一卦?”

    “看不见,又如何给人算命?”陈九问道。

    算命的低头说道:“哑巴无言,却能生死不弃,瞎子无眼,却能道破天机。”

    陈九觉得有趣,便蹲了下来,与之平视,问道:“卦金几何?”

    身着黄褂的算命先生道:“小生姓周名易,自号知命,祖贯临安人氏。能算皇极先天数,知人生死贵贱。卦金白银一两,方才算命。”

    陈九摸了摸身上,却是忽的记起自己的银子那时都给了萧无双了,如今可是身无分文。

    “陈某没银子,又当如何?”陈九问道。

    周易摇头说道:“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若要问命理,先请银一两。”

    陈九见状只好作罢,说道:“那就不算了,待陈某有银子,再找你算,如何?”

    “可。”周易点头。

    陈九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风尘,迈开步子接着赶路,也不曾回望身后的算命小生。

    直至那儒衣先生消失在这山道之间,身着黄褂的周易才站起身来。

    “呼。”

    只见他黄袖一挥,一旁的算命幡消失不见,连他身上的衣裳都变了模样。

    方才的小生,此刻竟是化作了一位老者。

    唯独没变的,便是那双泛白的双眸,依旧不见光亮,瞧不见半点神色。

    周易笑了一声,说道:“倒没成想,这位鹿仙君,竟还真是鹿妖变的。”

    这位鹿仙君,还真是不藏着,法眼一开,便能瞧出其鹿妖真身。

    一介妖物,跻身仙君。

    还真是匪夷所思。

    周易思索了一下,决定跟上去瞧瞧,他倒是要看看,这位鹿仙君到底是有多深的道行,竟能让人道百仙都退让三舍。

    在那眨眼之间,瞎子便消失不见,只余那松叶落地,荡起些许微风。

    陈九带着小狐狸下了山去,站在半山之上,透过云雾,便能见云山坊的全貌。

    这儿不算是个繁华的坊镇,甚至都比不了酒安坊,但却亦如酒安坊一般安乐宁静。

    狐九说道:“先生,刚才那人眼睛好吓人了。”

    “只是瞧着吓人罢了。”

    陈九一边走着,一边说道:“算命先生所言最不可信。”

    “为什么?”狐九问道。

    “人各有命,命由天定,这般话语与凡人而言尚且有理,但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陈九说道:“所谓修行,便是顺遂本心,求得逍遥,故而要打破命理,跳出这天数,命由我而不由天。”

    “命由我而不由天……”

    狐九口中呢喃了一声,感觉先生这话好霸气,但又不知道怎么拍先生马屁。

    陈九伸出手来,在狐九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狐九哎呦一声,委屈道:“先生怎么又敲我。”

    陈九说道:“除了这一句,你还记得什么?”

    狐九怔了一下,回忆了起来。

    好像,确实只记得这一句。

    狐九看向先生,咂了咂嘴道:“先生怎么知道……”

    陈九笑道:“就你这小脑袋瓜,不用猜都知道。”

    狐九愣了一下,恍然间明白了过来。

    小狐狸抓着那狗尾巴草晃了晃去,愤愤道:“先生少瞧不起我!”

    陈九道:“我没有。”

    “就有!”

    “没有!”

    “先生就是有!”

    陈九顿了一下,伸出了手来。

    狐九手上的狗尾巴草一怔,缩了缩脑袋,连忙改口道:“……好吧,先生没有,先生别敲我。”

    “错了,下次不敢了。”

    说出这句话时,它极为不愿。

    若非淫威,何敢屈服。

    陈九瞧了它一眼,不由得无奈一笑,也不知道狐九从哪学的脸皮厚的功夫。

    怕不是在江宁的时候跟萧无双那小子厮混学坏了,现在都没大没小的了。

    不过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狐九也不小了,比起其他成精的妖怪,它如今是远远不及的。

    如今狐九未曾明悟修行,更不懂修行的意义所在,心思也有些稚嫩,循循善诱之间,虽让它知晓了些许道理,但这仍旧不够。

    现在的狐九,可对修行一点兴趣都没有。

    除了钓鱼。

    若是离了陈九,小狐狸怕是难以在这世间活下去。

    想到往后还有许多路要走,陈九心想着还是早些做打算为好。

    陈九看了一眼肩头趴着的狐九,叹息道:“你大概是这世上最懒的妖怪了。”

    狐九思索了一下,答道:“是先生教的好。”

    “这谁教你的?”

    “萧傻子。”

    “……”

    陈九一时语塞,只好伸出手来。

    “错了,错了,狐九知错了!”

    “先生别敲了,呜呜呜。”

    狐九抱着脑袋,心中大骂道:奸臣误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茶楼趣谈

    走入云雾,从山上来。

    进了云山坊后,先生找了处茶楼润了润口。

    许是崎岖的山路让先生也感到有些乏累,便坐下听了听小曲。

    云山坊的调子有些古旧,想来也跟此地难出难进有关。

    狐九趴在桌上,捂住了耳朵,它听不懂,甚至觉得这调子有些刺耳。

    茶楼里喝茶的人不多,许是正午时分都归家用膳去了。

    在那一旁的柱子旁站着一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的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破烂不堪,应是偷溜进来的。

    茶楼的伙计见了,也不赶她,还上去问道:“你又来听戏,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又得打你了。”

    小姑娘说道:“我爹才不会打我呢。”

    伙计嘿了一声,说道:“上次你才被打。”

    小姑娘扬了扬头,说道:“我可不怕。”

    伙计笑了笑,只当她是嘴硬,那次不是被她爹爹抓回去一顿打,偷溜出来听曲的时候,又是眼眶红的,还不承认。

    伙计瞧了她一眼,说道:“咱们这地方偏僻,调子就这么几个,你都听了半年了,听了个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我就爱听,你管的着吗。”小姑娘扬了扬头说道。

    “诶,听他们说天顺府的曲子都是一绝,更是层出不穷。”

    伙计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怕是出不了这儿了,你要是出去了,就帮我听听,那绝对新鲜。”

    小姑娘回过头,看向他道:“我可爬不过这么高的山。”

    伙计笑道:“我瞧你就不是个老实的主,我没胆干的事你指定是敢,不然咱们就打个赌。”

    “不赌不赌。”小姑娘连连摇头。

    伙计叹息道:“没意思。”

    这云山坊总是这般无趣,虽说修出了山道,但马车依旧难以通行,更别说有商贩什么了。

    所以这些年来,云山坊中依旧还是那些人,只会慢慢消失,少有新面孔。

    就连时常来这茶楼的人,他都快记清楚了。

    陈九坐在桌前,抿了一口茶水。

    他一时觉得有趣,也不听曲了,就听着这小姑娘与伙计斗嘴。

    小姑娘转头看向了伙计,问道:“山外面都有什么?”

    “我哪知道。”伙计摆手道:“他们都说外面什么都好,人也多,茶楼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坐满了人,热闹的很。”

    “哦。”小姑娘努了努嘴说道:“那也没什么意思啊。”

    “我就知道这个。”伙计摊手道。

    “麻烦添些茶水。”

    忽有一道声音传来,伙计看了过去,连忙答应道:“老爷客气了,这就来。”

    “不跟你说了,我添茶去了。”

    伙计细声跟小姑娘道了一句,便提着茶壶往那桌前跑去。

    凑近时,便见那桌上趴着一只红狐,一旁还放着一根狗尾巴草,而那桌前则是一位身着儒衣的先生。

    低头一瞧,那先生鞋上无尘,一声儒衣上也无半点污渍。

    瞧着面生,伙计可从不知道坊里还有个这样的人。

    伙计添了茶水,一边问道:“老爷是从外面来的?”

    “如何得知?”陈九笑问道。

    伙计骇了一声,笑道:“老爷一身干净,也无风尘,小子打小就在这儿活着,坊里的人都瞧了个遍,可从没见过老爷这样的人。”

    陈九点头道:“不错,我确实不是云山人士,方才听你与那小姑娘闲聊,怎么?从这出去很难吗?”

    伙计说道:“也不是说难,老爷您猜小子我今年多大了?”

    “十六,不算太小。”陈九道。

    “老爷好眼力,不多不少,小子上月刚满十六。”

    伙计赞叹一声,接着说道:“在这活了十六个年头,极少听人说起外面的事,出去的人挺多,但却极少有人回来,回来的也都是被架回来的,所以外面是什么模样,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陈九问道:“官家不是修了路吗,应该也不至于这般闭塞啊。”

    “山路难行……”伙计叹了一声,说道:“先生是从外面来的,应该也知道那条路是什么模样,只是能给人走,车马都过不来的。”

    “所以,许多人都是绕路走,更别说有商队来这儿了。”

    陈九倒是知道那条路狭窄,这伙计说的也一点没错。

    陈九说道:“可这也只是进来难,陈某问的可是出去。”

    “老爷,云山坊这地方都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了,从这出去,那得要多少盘缠啊。”

    伙计叹了一声,说道:“小子在这茶楼打杂,一年都存不到一两银子,家里还有长辈,又怎敢远行。”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牵挂在此,也是情有可原。”

    “你是外面来的?”

    不知何时,那小姑娘站在了伙计的身后,正望着陈九。

    伙计回过头去,对那小姑娘说道:“你怎么来这了?去去去,去一边听曲去,莫要打扰了老爷。”

    陈九抬手说道:“让她留下吧。”

    “这……”伙计低头道:“扰了先生清净,着实不该。”

    “没事。”陈九也不在意。

    小姑娘没有理会伙计,开口问道:“我听说人说外面什么都好,你是外面来的,能跟我说说外面都有什么吗?”

    伙计本想拦她,却听老爷忽然说道。

    “好啊。”

    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与这小女孩说说。

    陈九看向那小姑娘,说道:“不过,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小姑娘答道:“要是外面真的好,等我再大些,也想出去瞧瞧。”

    “原来如此,那便与你说说就是了。”

    陈九点头,开口说道:“北有黄沙漫天,镇北十万兵甲铸成墙,天顺上京,天子脚下,繁华苍生,夜夜宵升,南有三江五湖,江水涛涛,江宁有才子出口成诗,温婉美人抚琴湖中,佳人才子……”

    小姑娘静静的听着,眼眸中闪着微光,在她脑海之中,已然勾勒出了一副花画卷,尽是憧憬。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陈九说道:“街道可见落魄乞丐,无家可归,江湖侠士不得善终,官官勾结草菅人命,镇北兵甲死无归处……”

    小姑娘听完愣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却是问道:“外面的曲子好听吗?”

    陈九点头答道:“好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听的完。”

    小姑娘笑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还是想出去瞧瞧?”陈九问道。

    小姑娘说道:“为什么不去呢?”

    是啊,为什么不去呢。

    好与坏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外面的曲子好听,而且不像云山这般三两日就能听个干净,那就值得从这出去。

    这本就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东西。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果然啊,只有想的多的人,才会踌躇不定。”

    伙计站在一旁,点头答道:“老爷说得是。”

    他与小姑娘不同,他如今心有牵挂,迈不开这个步子。

    虽是如此,但也从未后悔。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桌前的伙计与小姑娘。

    一张桌前,便摆着两幅人生。

    着实有趣。

    破碗~

第一百四十九章:云山书院

    先生离开了酒楼。

    小姑娘站在酒楼门口,望着那先生的背影,视线却是被那红狐吸引了去。

    一旁站着的伙计说道:“这位老爷定是见识广阔。”

    小姑娘却是说到:“红狐挺乖巧的。”

    伙计也是无奈一笑,这丫头的关注点,总是不相同的。

    街道上的人不多,云山这个地方多是以农耕为生,商铺小摊也很少见,再加上今天不是赶场的日子,倒是有些空寂。

    “是这里了。”

    先生的步子停在了一坐书院之前,那门上牌匾写着‘云山书院’四字,笔力刚劲,应是位大先生提的字。

    狐九问道:“先生来这做什么?”

    “找人。”

    陈九答了一声,接着便迈步上前,扣动了门栓。

    砰砰两声脆响,片刻后便有人前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学生,年岁不大,约莫也不过八九岁,应是书院里某个夫子的书童。

    书童瞧了眼前这位先生一眼,问道:“你找谁?”

    陈九说道:“方外之人,游历至此,特来拜访。”

    书童打量了一眼陈九,走出门来,行了个礼数,说道:“云山书院书童见过先生,先生且静待片刻。”

    “好。”陈九点头应下。

    云山书院不大,里外陈设都极为老旧,连脚下的地面都是参差不齐的,甚至有些地方积了水,泥泞不堪。

    书童前去通报了院中的夫子,告知了此事,随先生一同出门迎接。

    没过一会,便有一位夫子走出门来,见了陈九,见其这般年轻,有些惊讶。

    夫子拱手道:“老夫裴忌文,是这云山书院的夫子,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陈九答道:“陈某单名一个九字,胸中墨水半滴,当不起夫子这般敬重。”

    “陈先生进来说吧。”

    陈九点头,跟在裴夫子身后走进了云山书院之中。

    书院的东头种着一棵桃树,树上结满了果子,还有些已经掉在了地上,无人捡拾,都已经烂了。

    裴夫子顺着陈江的目光望去,说道:“这棵桃树是当年院长种下的,比老夫年纪都大上一轮。”

    陈九说道:“陈某只是好奇为何烂了都没人摘。”

    裴夫子叹道:“学子们都放学归家去了,老夫有力不从心,只是时常摘些来解渴,书童年岁尚小,也够不着,只能放着。”

    “陈某可否摘两个尝尝?”

    “自然可以,不吃也是烂在地里,陈先生若是喜欢,吃多少都行,”

    陈九走上前去,摘了一个新鲜的桃子下来,搓了搓桃子上的毛,咬了一口,咽下后说道:“这么好的桃子,可惜了。”

    肩头的红狐望着那满树的桃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个个肥大香甜,它见先生吃的香,也想吃了。

    “呜嘤,呜嘤~”

    狐九晃了晃攥着的狗尾巴草,示意先生给它也摘一个。

    陈九见它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便摘了一颗来递给了它。

    这一个桃子,都快有它的头大了,狐九抱着那桃子,满足的啃了起来。

    裴夫子身旁的书童望着那红狐,说道:“好聪明的狐儿。”

    裴夫子也觉得甚是有趣,“陈先生这边请吧。”

    “夫子请。”

    夫子带着陈九走进了院中,书童前去沏茶,年迈的夫子与陈九相对而座,闲聊起来。

    裴夫子问道:“陈先生是从何处而来?”

    陈九说道:“由南至此,先至江宁,再到此地。”

    “这是要去上京求学?”

    “游历。”陈九纠正道。

    裴夫子点头道:“先生年岁不大,多见一些也是极好。”

    “是这么个道理。”陈九点头道。

    裴夫子看了一眼陈九,问道:“陈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陈九看了一眼肩头啃着桃子的狐九,笑道:“还有它。”

    狐九抬起头来,它的腮帮子鼓鼓的,左右看看,还不知晓什么状况。

    “吃你的就是了。”陈九说道。

    狐九闻言低下头来,接着啃起了桃子,别说,这桃子是挺甜的。

    裴夫子见了大笑一声,直呼惊奇,还从未见过这般有灵性的红狐。

    书童敲门进来,给先生与夫子倒上茶水,接着便退了出去。

    陈九抿了一口茶,看向夫子道:“裴夫子在这云山书院待了待了多少年了?”

    裴夫子抚着白胡,说道:“不久,也就三十余年,今年也已五十有七了。”

    “夫子竟教了这么多年书了……”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陈某今日来一是拜访,二是有一桩趣闻想于夫子说说。”

    “趣闻?”裴夫子好奇起来,说道:“先生请说。”

    “倒也不是陈某所见,只是道听途说来的。”

    陈九看向夫子,抬手说道:“话说云山坊多年前有位先生前去江宁赴考,跋山涉水,到了江宁府,却没成想考官舞弊,甲等成绩却落下了榜,见此腐败之状,先生叹息世间不公,决定永不再考,失落而归。”

    裴夫子手捻着茶杯,静静的听着。

    陈九抿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归来之际,却路遇劫匪,知晓其是教书先生,故而好吃好喝地招待,想请其给孩童们上几堂课。”

    陈九没再往下说,却是看向夫子,问道:“夫子觉得为人师表,当是如何?”

    裴夫子有些愣神,像是在回忆某事。

    陈九又唤了一声:“夫子?”

    裴夫子回过神来,他看向陈九,说道:“师者也,教之以事而喻诸徳也。”

    陈九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位先生才落榜,如今又遭劫匪,心有愤恨,故而在教书上课之时,教了那些孩童两字,一字为【贱】一字为【卑】,教完之后,先生便连夜逃离了山中,回到了云山坊。”

    陈九问道:“裴夫子又如何看。”

    裴夫子张了张口,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道出一句:“此人,不配为师。”

    陈九却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又有古语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能弥补自然是再好不过。”

    裴夫子怔了一下,嘴唇张了又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九见他许久没再开口,便也不打算再此多留。

    他起身看了一眼夫子,道了一句:

    “山中缺一位先生。”

    儒衣先生迈步走出了房门,再没看那夫子一眼。

    话到为止!

第一百五十章:夫子上山

    陈九走到院子中,目光却是忽地瞥见了那院子中的桃树。

    “这桃子落了可惜了。”

    先生伸出手来,在发梢间的玉簪上轻轻一抹,一袭清风袭出,席卷而去。

    那树上桃子纷纷掉落,被那清风卷起,清风带着桃子朝着那山中而去。

    只余下一个桃子,落入了陈九手中。

    陈九擦了擦那桃子上的毛,递给了肩头的红狐。

    狐九看了一眼怀中吃了一半的桃子,说道:“先生,狐九吃不完了,不要了不要了。”

    陈九笑了笑,将那桃子收入袖中,说道:“那给你留着。”

    “先生不吃吗?”狐九问道。

    陈九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先生可没你这么能吃。”

    狐九嚯了一声,眯眼笑了起来,说道:“还是先生好。”

    红狐抱着半个桃子坐在先生的肩头,跟着先生走出了云山书院。

    云山书院之中。

    裴夫子望着那没喝完的茶水,想着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这般腌臜之事,竟再提起。

    说到底,他依旧是位夫子,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关,一时赌气,犯下了那般错事。

    书童走进门来,看了一眼夫子,问道:“老师,哪位先生走了?”

    裴夫子回过神来,看向了书童。

    只听他说道:“子树,往后你便跟着书院的胡先生吧。”

    书童愣了一下,问道:“老师要去哪?”

    裴夫子轻抚书童的头,说道:“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你的老师了,别忘了老夫曾经教你的。”

    夫子起身,收起了东西。

    书童望着裴夫子,问道:“非走不可吗?”

    裴夫子点头道:“非走不可。”

    书童神色落寞,答应了一声:“学生明白了。”

    “就不再问问?”裴夫子看向他。

    书童摇头,说道:“老师曾说过,人活一世,糊涂些,没必要什么事都弄个明白。”

    他明白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便不打算再问下去。

    夫子叹了一声,无奈笑道:“老气横秋,你啊,哪里像个书童。”

    仔细一想,也不算是件坏事。

    夫子没什么可带的东西,他是个孤命人,不愿合群,也没什么牵挂的东西。

    那行囊里,也只有些许盘缠,与一件换洗的衣衫。

    夫子迈步走了出去。

    书童起身,说道:“老师,学生送您。”

    裴夫子走出门去,看了一眼那院中的桃树,见其上桃子尽数不见,有些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

    旧事再提,他也不配为师,更别提什么桃李满园。

    陈先生摘去那桃子也是理所应当。

    书童一路相送,直至山脚时,裴先生才回过头来,看向他,说道:“回去吧,记得听胡先生的话。”

    书童张了张口,到了要离别的时刻,他才知晓自己心中是有多么不舍。

    裴夫子再没说些什么,回过身去,踏上了那条小道。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看着夫子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便有两滴泪水落下。

    书童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看了一眼夫子,见老师没有转身,心中也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是没让老师看见。

    他依旧还是老师那个老气横秋的学生,可哭不得。

    裴夫子没有回头,做先生的总是这样,若是离别,那便干脆一些。

    走到半山腰时,夫子回望了一眼云山,在那云雾遮盖之下,已经看不清了。

    他迈开步子,接着上前。

    却见那路道一旁坐着一位身着黄褂的人,一旁插着幡子,其上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

    夫子顿了一下,走上前去,看向那人,问道:“你是算命的?”

    那人睁开双眸,那泛白的双瞳映入裴夫子眼中,可把他给吓了一跳。

    瞎子低头说道:“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若算命理,先请银一两。”

    裴夫子闻言叹道:“一两老夫也拿不出来,那便不算了。”

    瞎子微微一笑,说道:“夫子是有缘之人,可分文不取。”

    “你双目泛白,我是夫子!?”裴夫子惊讶道。

    瞎子笑了笑,没有解释。

    裴夫子张了张嘴,说道:“那你便给老夫算算吧。”

    “夫子想算些什么?”

    “就算……”

    裴夫子思索了一下,说道:“就算一算老夫何时能偿还完拿份罪孽吧。”

    瞎子闻言拿起了一旁的竹筒,竹筒中放着长签,他晃着竹筒,直到那签子掉了出来,发出脆响。

    “哐啷。”

    瞎子拿起那竹签摸了摸,笑道:“中上签。”

    “何解?”裴夫子问道。

    瞎子将那签子放回了桶中,说道:“签中无字,却有命数,解语道:待到山中孩童再得桃子,夫子便已还清欠下的。”

    裴夫子怔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先生。”

    算命先生,也是先生。

    他从怀中摸出了几文钱来,见这算命先生双目都瞎,便悄悄放进了那竹筒里。

    却忽然听那瞎子说道:“山中艰苦,夫子还是留着那几文钱吧。”

    “先生原来看的见!”裴夫子惊骇道。

    瞎子摇头道:“我看不见,只是能听见,闻见罢了。”

    裴夫子说道:“几文钱不多,先生若是渴了便买些茶水喝吧。”

    他站起身来,再次谢道:“多谢先生为老夫解签,老夫也得接着赶路了。”

    瞎子点头道:“告辞!”

    “告辞。”

    待那背着行囊的夫子走后,周易站起身来。

    他将那竹筒中的三枚铜钱拿出,瞧了一眼。

    却只见掌心中的铜钱忽的化作飞灰,随着风吹而逝。

    “果然啊……”

    周易叹息道:“但凡与这位鹿仙君沾上半点,都算不得。”

    还好是收了这三枚铜钱抵了天机,不然又得废些功夫了。

    还好当初鹿仙君身上没有一两银子,周易也留了个心眼,没有去尝试。

    这位鹿仙君当真是算不得。

    云山坊中。

    小姑娘在听着茶楼中的曲子,时而想起那先生说的话,伙计一边沏着茶水,一边与小姑娘闲聊。

    书童回了书院,见那桃树光秃秃的,心想今年再没桃子吃了,往后也再无夫子了。

    这一天。

    云山书院的夫子走上了山。

    他依旧还是先生,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裴夫子见眼前孩童抱着桃子,吃的欢快,便问道:“这桃,你们哪来的?”

    孩童答道:“是神仙送的!”

    是一阵风吹来的。

    裴夫子愣了一下,想起了方才那位算命先生的解语,心中叹道:“原来如此……”

    既能偿还,那自然是最好。

    破碗~

第一百五十一章:道尊来寻

    踏上山道,行至山巅。

    先生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云山,在那云霭之间,在那山谷之中。

    云山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只可惜太过闭塞,但从另一方面说,此地却又如世外桃源一般。

    有好也有坏,本该如此。

    狐九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顺着先生的目光往下看去,说道:“这么一看,这里还挺像重山的。”

    “是有些。”陈九也觉得有些相似。

    狐九摇头道:“也只是像。”

    陈九最后看了一眼,道了一句:“走吧。”

    他就是个过路人,更没有什么道理在这多留。

    七坊三府,要走的路可还多着呢。

    先生走后。

    一位身着黄褂的瞎子先生手拿着算命幡,一步一顿的往前走去,他手中摇晃着铃铛,脸上挂着笑意。

    虽是瞎子,但却与常人无异。

    由南向北,湿润之气也逐渐减少。

    周围的稻田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望无际的麦地。

    过了无江便算是北方,也唯有陈、念两江种有稻子,其余之地,大多都是以麦子为食。

    转眼间便到了立秋。

    夏日的炎热也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时常落下的大雨。

    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先生与狐九躲在了树下,但这般大雨,躲在树下也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哗啦……”

    雨水打在官道旁的树叶上,沙沙作响。

    狐九躲在了先生的衣袍下,弹出给脑袋望着那倾盆大雨。

    它喜欢瞧雨,喜欢听雨的声音,就是不爱淋雨,若是沾了一滴,都得着急地跳起来。

    从云山一直往北,到如今走了也有十日,期间路过了一府三坊,又见了许多民俗风气,可以说是大开眼界。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没能见到凡世的妖怪。

    这也是奇怪的一点,三江水族数不胜数,但这坊中却不见半只妖魔,着实怪异。

    狐九回头看了一眼先生,问道:“先生,还要多久才到啊。”

    陈九答道:“这可说不准。”

    一路往北,所见愈发有趣,他也想不到前方会有什么,若是觉得有意思,说不定又会停留许久。

    先生与红狐在那树下静静的等待雨停。

    许是先生衣袍下太过温暖,没一会狐九便闭上眼熟睡起来。

    却在此时,一朵祥云忽现天穹。

    阴云密布之下,竟现祥云,如此突兀之景,陈九自然是留意到了。

    只见那祥云在天上驻足了片刻,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紧接着,只见那祥云飘下,落至官道。

    祥云之上走下来一位道人,笑着走上前来,抚胡说道:“想找陈先生可真是不容易。”

    陈九将熟睡的狐九抱在怀中,起身顿首道:“见过道尊。”

    此人正是阔别许久的天元子。

    上次江宁一见只不过是其一缕神魂,此刻则是真身到来。

    天元子说道:“老夫从北漠一路寻来,心想以陈先生的脚力,如今也该到了北漠,没成想连大乾都还未走出去。”

    陈九笑道:“走走停停,时常耽搁。”

    天元子说道:“以先生这般速度,若是想走遍凡世,少说也得数年之久。”

    “不急,不急。”

    陈九看了一眼天元子身后的祥云,说道:“道尊这祥云是从何处寻来的?陈某怎么看这云都不像是法器。”

    “此祥云乃是贫道从仙墓祥云洞中得来,实则是祥云成灵,并非至宝,却更胜至宝。”

    “看来这一趟道尊的机缘也不小。”

    天元子大笑一声,说道:“缘在吾手,自是有求必应。”

    陈九则是心中泛起嘀咕,这老道士真是越来越自信了。

    陈九问道:“还不知道尊来寻是为何事?莫非这世上还有道尊解决不了的事?”

    天元子平静下来,叹道:“仙人也有乏力时,若是何事都能解决,也不必修仙了。”

    “是何事?”陈九也好奇了起来。

    天元子的道行不低,若是单论道行的话,陈九说不定还差他些许,但也差的不远。

    天元子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看了一眼这大雨,说道:“不如陈先生与贫道换个地方说话?”

    “可。”陈九点头答应下来。

    片刻之后,天元子施法领着陈九到了一旁坊中的茶楼之中。

    挑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

    待小厮奉上茶水,二者喝了半口茶水之中,天元子才缓缓道来。

    天元子说道:“先生可知上古仙妖之战?”

    陈九顿了一下,点头道:“陈某知道些许。”

    天元子反倒是有些惊讶,说道:“陈先生果然是知道的。”

    他谋划天地多年,上古的事也知道的模棱两可,也只了解到万年之前发生过一场灭绝妖族的大战。

    “上古时,仙人举力,灭杀妖族,妖族溃败,但仍有漏网之鱼,传闻有大妖躲入了一方小世界中,逃过生死轮回。”

    “却在近期,那方小世界传出震动,若是传闻是真,必会有天妖出世,以如今仙人之力,恐是难以对付。”

    “举力不可镇之?”陈九问道。

    天元子说道:“只是以防万一,先生既是知道上古大战,应该也对如今的格局有所了解,法遂衰减,人仙上限也逐渐倒退,早已不及上古。”

    陈九忽的想起一词,脱口而出:“末法时代……”

    “正是。”天元子点头道。

    陈九问道:“为何会如此?”

    天元子说道:“不出意外,也与上古时发生的事有关,但具体是何事,贫道也不知晓。”

    陈九心中一沉,却是想到了些许。

    上古时人仙之力可谋划天地,甚至能做到开辟冥界,阻断黄泉之路的事,如此毫无底线的事,终归会触碰到天道。

    故而在这长久的岁月之中,人仙之力逐渐衰弱,也将会是必然之事。

    就好像是天道为了自保,而做出的手段。

    若是这般,一切都说的通的。

    陈九问道:“道尊方才所说小世界之事,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天元子说道:“两年之内。”

    “这么急!”陈九眉头一皱。

    “数十位洞虚修士镇守小世界,阻挡其中溢出的血煞之气,到如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就在这数月之间,其中溢出的血煞之气却浓郁了数十倍不止。”

    “如今洞虚修士也无法接近那里,只是远远观望,若快的话,说不定只需一年,那方小世界便会破碎!”

第一百五十二章:路遇山匪

    陈九听了直皱眉头,问道:“什么血煞这么厉害?连洞虚境修士都没法接近?”

    天元子说道:“贫道曾去查探过,这血煞之气,应是来自于上古大妖,那方小世界,很可能是一片上古战场,血煞之气,应是死去妖物的尸骸累积之下聚集成的。”

    “道尊可曾进去过?”陈九问道。

    天元子摇头道:“谁能料到里面有什么,贫道虽说有些道行,但也不会如此随意。”

    陈九看向道尊,问道:“所以,此番道尊特地来寻陈某,是为了封锁血煞之气,还是想邀我进入那方小世界一探究竟?”

    “二者皆有。”

    天元子笑道着说道:“若是血煞之气流入世间,又将是一场劫难,于情于理都得阻拦,若其中是上古战场,机缘不小,又怎能错过。”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静静思索着这件事,去还是不去,还是得好好斟酌一下的。

    天元子特来寻他,那必定是有些地方碰到了难处,若是不然,又怎能让他分一杯羹。

    真仙机缘万仙难求,天元子谋天地千年,必然是不可能错过的,而如今的陈九,道行高深,更可以说是天元子求仙路上的对手。

    若是机缘现世,以天元子的性子,必然会与陈九争锋相对。

    但从另一方面想,若是那方小世界真是上古时候的遗址,那陈九也理应去看看。

    天地格局,有陈九落下的棋子,涉及上古天道,就不得不重视了。

    说不定也能弄清楚如今天道相争的根本原因。

    陈九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天元子道:“陈某应下了。”

    天元子点头一笑,说道:“如此便好,贫道还怕先生游历红尘,不愿去参与这些琐事,反倒是贫道多心了。”

    陈九说道:“上古见闻,又怎能错过。”

    楼外大雨,又吹来一阵微风,街道旁的树木不断被大雨打下落叶。

    陈九伸出手来,招来一片叶子,落入掌心之中。

    他探出一指,在那落叶之上一指,口含敕令。

    “敕!”

    之间那叶片微动,淡出金光。

    陈九将那叶片递给天元子,说道:“这落叶之中有陈某一缕法力,道尊若要寻陈某,便引燃叶片,届时自会到来。”

    “如此也好。”

    天元子收下叶片,赞叹道:“倒没成想,陈先生的敕令之法这般高深,这样也好,也不必再废工夫来寻陈先生了。”

    “道尊谬赞了。”陈九谦虚道。

    天元子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贫道便不多留了,届时自会通知先生到来。”

    “告辞。”陈九拱手告辞。

    天元子点头,招来祥云,转眼之间便飞离了此地。

    为求真仙契机,他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更是不愿耽搁片刻。

    照天元子所说,小世界破碎的时候还早,若是到了必要时刻,自会来寻陈九。

    陈九也不着急,他如今关心的也只是脚下的路。

    熟睡的狐九被那入秋的寒风吹醒,它揉了揉眼眸,看了一眼周围。

    刚刚还在路上,怎么这时就到茶楼了。

    “雨停了吗,先生?”狐九问道。

    “还在下。”陈九说道。

    狐九有些郁闷,说道:“这得下多久啊……”

    下雨是好,可一直下就不好了。

    总归就是不喜欢。

    陈九抱起它走进了茶楼里,许是因为下了雨茶客也少了许多,茶楼里也不唱戏了,伙计也在休息。

    反倒是平添了几分萧瑟。

    狐九回头看了一眼,见桌上摆着另一只茶杯,便问道:“刚才是有人来吗?”

    陈九点头道:“有个道士来请我帮忙,不久后得去趟修仙界。”

    “修仙界?”狐九疑惑道:“那是什么地方?”

    陈九解释道:“就是仙人所在的地方。”

    “好玩吗?”

    “也许吧。”

    “哪儿有好吃的吗?”

    “定然是有的。”

    “能钓鱼吗?”

    “也许……”

    “那……”

    陈九很耐心地回答着它的问题。

    小狐狸脑袋里像是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不停。

    半个时辰后,雨便停了。

    陈九出了酒楼走上官道,顺着官道接着赶路。

    路道上有些泥泞,但对于陈九而言,也无所谓,小施法术,便能让鞋底无尘。

    “驾!”

    “让开,让开!”

    身后忽地行来一辆马车,赶马的是个壮硕的中年人。

    马车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掠过了那儒衣先生。

    陈九给其让开道来,透过遮布,瞧了一眼那马车里的人。

    瞧不见模样,但大概是位女子。

    陈九口中嘀咕了一句:“跑这么快?”

    险些将泥泞溅到了他身上。

    “从这去往上京的路途中可有不少山匪,这人胆子倒是挺大。”

    陈九瞧了一眼,便也没在意了。

    狐九看了一眼那远去的马车,说道:“好无礼啊。”

    它有些不开心了。

    陈九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小事而已,何必计较。”

    狐九听了先生的话,点头应了一声。

    陈九迈步上前。

    此处到天顺坊还要路过四坊,还有许多的路要走。

    入夜之后,陈九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升起了火堆。

    这一路上都是如此,许多时候都是在野外歇息,入夜后天黑瞧不见路,便停下歇息。

    狐九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奔波的日子。

    只要是先生在的地方,四海皆可为家。

    它躺在先生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待到天明之际,先生总会第一个起的,每次它醒来的时,都是在先生的怀中。

    而先生却已走了不少路。

    每每如此,狐九也错过了许多次日出,许多次清晨。

    但比起这些,它还是更希望能在先生怀中睡大觉。

    先生在乎世间美景,它只在乎先生。

    ……

    上京的路要顺畅许多,极少会有山路,也不会像是在云山那般颠簸。

    但也会遇上难走的路。

    就例如眼前的山谷,路道狭窄,看着就不好走,还得翻过这座山。

    陈九停了下来,却见那山谷之间停着一辆马车。

    走上前去,狐九看了一眼,说道:“先生,这不是先前那辆马车吗?”

    陈九走上前去,却见那马车里的人早已不见。

    他抬起手来,掐动手指。

    片刻后收回手来。

    陈九哭笑不得道:“还真遇上山匪了。”

    破碗~

第一百五十三章:切磋要人

    “这马车竟然也是去天顺府的。”

    陈九斟酌了一下,抬头看向了远处的树木丛生山谷。

    “先生要救他们?”狐九问道。

    陈九微笑道:“虽说他们无礼在先,但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狐九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是佛家?”

    陈九说道:“往后有再与你解释。”

    狐九思索着先生的话,却是忽的看向先生,撇嘴道:“先生就是想顺路搭个车吧。”

    陈九凛然道:“什么搭车不搭车的,多行善事,莫问前程。”

    狐九嚯了一声,心道不愧是先生,这都能圆。

    陈九没在理会小狐狸,带着它朝着山上走去。

    上京的路上时常会有的盗匪出没,数年前官家下令剿除山匪,但这些匪盗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又冒了出来。

    就如野草,火烧不尽。

    山背后有个寨子,寨子中老少皆有,山中生活艰苦,年轻一辈便做起了山匪,劫财而生。

    “砰砰。”

    女子衣着淡雅,头戴玉钗,她敲着房门,对外面喊道:“放我出去!”

    “快放我出去!!”

    门口把守着的人面带刀疤,悠哉说道:“小娘子,你就别叫了,进了我们黑风寨的,可从没有能出去的。”

    房中女子眼神一冷,凝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把福伯带到哪里去了!”

    “那老东西啊。”

    把守的人耸了耸肩,说道:“七品高手,不得了哦,可惜还不是死了。”

    女子心头一怔,口中呢喃道:“死了……”

    “是,死了。”那人靠在门上说道:“七品高手也算是江湖少有,可惜遇上了外面寨主,本不想杀他,是他自己非要寻死,又怪的了谁。”

    “我们寨主人也不错,以前是个读书人,也懂武艺,保护你一个女人不在话下,往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你们想做什么!?”

    “这还不简单,抓你上来,自然是要你做压寨夫人咯。”

    她听了过后没有半点惊恐,反而是说到:“我劝你们最好是放了我。”

    “威胁我?”

    把守的人嗤笑一声,说道:“你这小娘皮出个门都能带个七品武者,想来是身份不低,但你要清楚,这里是黑风寨,山中之国,外人来了也是一死,没人救得了你!”

    “老实待着吧你。”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她也不敲门了,思索着对策。

    如今福伯已去,她一个弱女子,若是想逃离这里恐怕是难上加难。

    黑风寨在此地已有数十年之久,虽未盗匪,但却极少劫财,一年也不超过三四次,而且每次都做得极为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故而官府来查探之时,也没有查到任何不对,剿匪也需证据,只好作罢,黑风寨也因此逃过一劫。

    陈九一步步走上山去,山路都是开辟好的,垫了石板,走起来要容易的多。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便瞧见了那树木掩盖之下的寨子。

    他迈步上前,穿过一片竹林,最终到了那寨子门口。

    寨子门口把守着两人,手中持着简单的兵刃,见了来者后便拔刀而出,警惕道:“什么人!”

    “铮!”

    两把明晃晃的长刀对准了陈九。

    陈九平静道:“鄙人游历至此,听闻此地寨主武艺高强,特来拜访。”

    两人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

    “你且等着。”

    其中一人走进了寨子里,应是去通报,另一人依旧守在陈九。

    片刻之后,便有数人走出门来,都是这寨子中的精壮男子,见了陈九后,便道:“我们寨主有请,进来吧。”

    陈九点头,跟着那人进了寨子中。

    环顾四周,见这寨子里老少妇孺随处可见,也没有匪窝的模样。

    那人带着陈九走进了一处堂中。

    见一人正坐堂上,穿着一身素衣,发髻盘起,甚是体面。

    陈九瞧了这人一眼,接着便拱手道:“外来之人,见过寨主。”

    木子峰抬手道:“上座。”

    立马有人搬来了椅子,但却是摆在大堂之中,显得极为刻意。

    陈九也不恼,迈步上前。

    就这么坐了下来,正对那堂中之人。

    肩头的狐九瞧了一眼那堂中之人,觉得没意思的,便趴着接着睡觉。

    “好胆识。”木子峰道了一声。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哪有寨主胆大,到如今竟还做着劫财为生的勾当。”

    “铮!”

    只听一声剑鸣。

    堂上所坐之人拔剑而起,形如鬼魅一般便到了陈九身前。

    而那剑尖已然抵在了陈九的咽喉。

    “呜嘤!”

    狐九又看了一眼木子峰,这一次眼中带着怒色。

    陈九面色不改轻抚狐九的头,让它安下心来。

    待狐九平静下来后,他才看向眼前的木子峰,笑道:“轻功不错。”

    至始至终,那柄剑都抵在陈九的咽喉。

    木子峰嗤笑一声,收回剑来,说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一剑下去,你的命可就没了。”

    陈九说道:“你若是蠢人,黑风寨也不会留到现在。”

    他四处看看,见那堂外站着的人,说道:“陈某都来了这么久了,就没人上杯茶水?这就是黑风寨的待客之道吗?”

    木子峰望着坐着的陈九,抬手说道:“奉茶!”

    没过片刻,便有人端来了茶水。

    陈九接过,抿了一口,茶叶极为新鲜,应是刚炒的,还有些土腥味,但味道却一点不差。

    木子峰说道:“寨子里新采的茶,滋味如何?”

    “不差。”

    陈九放下茶杯,说道:“我瞧寨主的剑法路数有规有矩,想来是自小跟人学剑所成,为何如今做来匪盗?”

    木子峰笑道:“我只出了一剑,你就看的出来?”

    “拔剑也需手法。”陈九说道。

    木子峰大笑一声,说道:“有趣,你一个气血平平之人,进我山寨不说,还这般毫无惧色。”

    “气血并不能不决定武艺。”陈九笑道。

    木子峰冷哼一声,坐上堂中,说道:“我前脚劫了个女子,你后脚就来,切磋武艺不过借口罢了,要人才是真的吧。”

    陈九点头一笑,直言道:“切磋是真,要人不过是顺手为之。”

第一百五十四章:木子峰

    木子峰看了一眼陈九,被他给逗乐了,笑道:“你若是非要寻死,我也不拦着你。”

    观其气血,在看其掌心,更没有半点老茧,可不像是个有武艺在身的人。

    陈九站起身来,说道:“看来寨主是胸有成竹。”

    木子峰问道:“武者九品,你为几品?”

    他不喜欢藏着掖着,倒不如爽快些,便直接问了出来。

    “陈某没品。”陈九说道。

    木子峰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问道:“那你又如何救人?”

    眼前之人泰然自若,他还真有些摸不着路数。

    陈九将肩头狐九抱下,放在了椅子上。

    他朝木子峰招了招手,笑道:“试试便知。”

    木子峰冷哼一声,说道:“那就赐你一死!”

    只见他拔剑而出,又是那鬼魅一般的轻功,肉眼看去便如虚影一般,分不清真假。

    却见陈九脑袋一偏,剑尖刺空。

    木子峰往他脖颈划去。

    陈九抬起手来,以臂膀为依,搅动那柄长剑,偏向一旁。

    木子峰手中之剑在这借力之下,砍向了一旁。

    他眉头一皱,退后半步,再次提剑。

    “铮。”

    剑鸣声起,这一次只指心口。

    “哗。”

    陈九往后一退,手掌探出,接上那长剑,手腕翻转之间,又将那长剑掷到一旁。

    “空手接白刃,好功夫,但也不是什么人的剑都能空手接的。”

    木子峰道了一声,周身气血尽出,有罡气附剑,铮铮作响。

    长剑泛着白光,袭杀而去。

    陈九抬起双臂,竟以空手再接剑罡,顺着木子峰所行之力,往后一拉。

    这一剑,又扑了个空。

    木子峰有些不甘,回头看向陈九。

    却见其微笑着看着他,招手道:“再来。”

    木子峰轻功施展而起,血气聚于一点,搅剑而去。

    陈九身影一闪,身法竟不弱于木子峰的轻功转眼间就到了他的身侧,抓起他的手臂,往上一抬。

    再以手为刀,在他手腕处砍下。

    “咔。”

    一声脆响,似是骨裂之声响起。

    木子峰口中发出惨叫,长剑脱手,落在了地上。

    “当家的!!”

    堂外望着的手下们心中一惊,连忙拔出刀剑,冲上前来。

    陈九长袖一挥,招来一阵清风。

    “呼!”

    平定生风,吹动先生的衣袍,将那冲进来之人,尽数吹倒。

    “砰……”

    冲入堂中之人倒飞出去,落在了屋檐下。

    陈九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对那捂着手臂的木子峰招手道:“再来?”

    木子峰紧咬着牙,皱眉望着眼前之人,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怎会这般诡异。

    他未在此人身上感受到气血的波动,但仅是在抬手之间,他手中的剑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刺向别处。

    此人以轻功远胜于他,接着一点,再用那诡异的武功,竟打的他这个八品武者都毫无余力。

    堂外倒地之人爬起来几个,冲进了堂中,扶着木子峰。

    “当家的,你没事吧!”

    木子峰摆手道:“无事,你们都退下吧。”

    数个凶神恶煞之辈手持刀剑,紧紧的盯着那站在堂中的儒衣先生。

    “竟敢伤我们当家啊,你怕是不想活了!”

    “砍了他!”

    木子峰却是斥声道:“都给我住手!”

    他们愣了一下,看向当家的。

    “大当家……”

    木子峰舒了口气,说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们在这耍什么浑,还不快滚。”

    “这。”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木子峰瞪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说话不管用了吗?”

    手下们收起了刀剑,站在了一旁。

    而那儒衣先生却已经站在堂中,如来时一般泰然自若。

    木子峰看向陈九,上前道:“是我败了。”

    “来人,去把那个关着的女人带上来。”

    “大当家,不可!”

    木子峰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怒斥道:“快去!”

    “是是是。”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屁股,连忙跑出了堂中。

    木子峰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说道:“你们也出去。”

    众人相互看看,有些犹豫。

    木子峰撇了他们一眼,说道:“是不是也想来上一脚?”

    听了这话后,众人才离开了堂中。

    待手下走后,堂中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木子峰望向陈九,说道:“阁下能否告知我方才是什么武功?为何我手中的剑会不听使唤?”

    陈九说道:“一门借力打力的武学,名为太极。”

    “好名字。”木子峰点头道。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抬起头时却又恢复了平静,说道:“武者九品,你甚至连一品都没有,却靠着轻功与这太极的手法胜过我。”

    “我木子峰,心服口服。”

    陈九微微点头,抱起椅子上趴着的狐九,坐了下来。

    “听你谈吐行事,与你的手下相差甚远,你应该不是这儿出生的人吧?”

    木子峰点头承认道:“我本是江湖游侠,重伤流落此地,得寨子里的人相救,便留了下来,后来也是寨子中的老人推举下,做了寨主。”

    陈九说道:“江湖之人多是四处奔波,你能停下来也难能可贵,只是为何要做盗匪,陈某想不明白。”

    木子峰解释道:“你一路走来,也见了这寨子里的情况吧,妇孺老人居多,那时又遇朝廷剿匪,若我不帮他们,这寨子里足有数百妇孺老人,往后又如何活。”

    “再说了,盗亦有道,黑风寨极少劫财,劫的也都是不义之财,我木子峰,自觉并无过错。”

    陈九目光紧盯着他,说道:“那你劫上山来的女人,又如何解释?”

    木子峰听到这话连连摇头,笑道:“这事,我也拦不住,我都有三十六了,还没个夫子,手下们看着都着急了,想让我延续个香火,也没商量一声,就劫上山来的,我现在也头疼着呢。”

    “这么说,就是个误会。”陈九说道。

    木子峰点头道:“是,就是个误会。”

    陈九却是盯着他,说道:“我看未必吧。”

    木子峰笑了笑,说道:“在你看来,我又是为了什么?”

    陈九说道:“你比谁都清楚那女子的身份,更是为了自己延续香火的事考虑。”

    “那是你祖辈的仇怨,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也再无机会可言,虏她上山,仅仅只是为了报复?真是可笑。”

    木子峰心头一紧,忽地站起身来。

    他紧盯着陈九,整个人显得冰冷至极,说道:“你到底是谁!”

    陈九轻抚怀中红狐,平静说道:“陈某只是半个先生。”

    破碗~

第一百五十五章:豪言剑指天子

    外来之人,不仅为黑风寨躲过朝廷剿匪,还顺利的当上寨主,这个木子峰怎么看都不简单。

    木子峰平静下来,与之对视。

    不知为何,他心中生出了一股惧意,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陈九问道:“为何又眼神躲闪,莫不是怕了?”

    “怕?”

    木子峰冷笑一声,坐回那位置上,说道:“何惧之有。”

    “只是不知,你是从何处知晓的这些,我可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半点。”

    他也有些怀疑陈九是在诈他。

    陈九坦言道:“世间有人可卜古今,一算便知。”

    木子峰嗤笑一声,说道:“所以是个算命先生?”

    陈九看了他一眼,说道:“大燕亡有百十余年,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敌大乾。”

    木子峰怔了一下,口中呢喃道:“原来不是诈我…你是真的知道。”

    “自然。”陈九点头笑道。

    木子峰抬眼看向他,说道:“所以你是那狗皇帝派来杀我的?”

    陈九否认道:“寨主想差了,陈某可不曾骗你,切磋是真,要人只是顺手而为。”

    “当真?”木子峰有些迟疑道。

    陈九轻抚红狐,说道:“陈某一路往北,游荡在这凡世,也不过是走一遭红尘,凡尘渊源,不沾我身。”

    木子峰恍然道:“原是隐士出山,难怪……”

    这一身气质,都是这般出尘,看上几眼便会觉得此人仿佛是天上神仙一般。

    “先生姓陈,我唤一声陈先生吧。”

    木子峰问道:“在陈先生看来,如今局势,大燕可有光复之望?”

    陈九摇头道:“极为渺茫。”

    木子峰闻言却没沮丧,反而是有些欣喜道:“那就是有。”

    陈九的目光望着他,只是说道:“若是放下,你会走的更加长远。”

    木子峰干笑了两声,面色略显无奈,说道:“亡族之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大燕灭亡已有一百多年了,百年前大燕皇子继位,大兴土木,民不聊生,晋王萧成举兵而起。

    从陈江以北,直杀王都,灭了燕皇族,改国号为大乾,至今百年,成就如今盛世。

    木子峰说道:“虽未亲身经历,但我身上依旧流着大燕的血,每时每刻,我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祖辈所望。”

    “陈先生是隐士,或许不明白我为什么这般执着,先生只需知道,这是我来到这世上的原由,就是为了光复大燕而生的,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是希望渺茫,也要一试。”

    陈九听完这一席话,摇头说道:“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去试?”

    “一人也可成军。”

    木子峰笑道:“终有一日我会在那金殿之上拔剑,就算结局是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陈先生是不会懂的。”

    他说道:“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归处。”

    没有人会明白他的心境。

    就如傻子一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在大势之下,仍选择去争,就算知道结局惨淡,也会一试。

    只为了求个问心无愧。

    堂外的人将那女子压了进来,被捆着的锦衣女子挣扎着,口中说道:“放开我…放开!”

    “老实点!”

    压着她的壮汉骂了一声,接着便上前道:“大当家,人带来了。”

    萧栀之抬起头看了一眼堂中之人,见那堂中坐着的那位儒衣先生。

    她有些不解,抬头看向木子峰,眼中满是怒色,将此人的面容记在心里。

    陈九起身,看向木子峰,说道:“既然如此,陈某也不再多劝了,若有朝一日,真能剑指天子,陈某定当把酒为你送行!”

    木子峰拱手道:“陈先生能看得起我这个无名小卒,也是我的荣幸。”

    陈九迈步走向了萧栀之,说道:“人,我就带走了。”

    “陈先生请便。”木子峰伸手道。

    陈九答应了一声,从那壮汉手中解下绳子。

    萧栀之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搞不懂状况,有些迷茫。

    她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壮汉看了陈九一眼,回头看向寨主,说道:“大当家,这……”

    “让他们走。”木子峰摆手道。

    陈九回头看了一眼萧栀之,说道:“站在那干嘛,还不走?”

    萧栀之愣了,答道:“哦,来了。”

    她连忙跟了过去。

    一路上数位面色凶横的匪盗盯着他们,萧栀之躲在了陈九的身后,走出了山寨。

    一路下山。

    萧栀之片语不发,就这么跟在陈九的身后,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记下这上山的路。

    直到再看不见黑风寨的影子。

    山寨之中,木子峰望着四面的山林。

    放走了那个女人,这里也不能再待了。

    陈九忽的说道:“别记了,等你再回这里,黑风寨早就人去楼空了。”

    萧栀之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

    陈九说道:“黑风寨的寨主可不是个蠢人,他也知道你是谁,本就是奔着你来的。”

    萧栀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救我?难不成你是皇兄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我只是路过。”陈九头也不回地说道。

    萧栀之心中是不信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是你救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是我办的到的,我都尽力去办。”

    陈九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肩头的红狐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

    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

    但说话的态度却让人极为讨厌。

    好歹是先生救了她,居然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只是说答应一个条件,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狐九也是头一次见。

    可比那些个妖怪们差多了。

    萧栀之追上前去,说道:“喂,说话啊。”

    陈九依旧没有理会她。

    萧栀之心中郁闷,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下了山去。

    马车仍旧停在山脚下。

    陈九迈步走上了马车中。

    萧栀之指了指马车,说道:“你不会要我来赶马吧?”

    陈九看向她,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

    萧栀之忍耐了下来,点头答应道:“行,我赶就我赶!”

    陈九抱着小狐狸进了马车里。

    萧栀之坐在外面,挥动缰绳,马儿迈开步子,拉着马车朝前而去。

    狐九打了个哈切,在先生耳边轻声说道:“先生,狐九不喜欢她。”

    陈九笑道:“有人赶马总归是好的。”

    狐九得了答复过后,便趴在先生怀中,沉沉地睡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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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一觉醒来成了山野小鹿,危难之下被隐居仙人所救,听其讲道炼化横骨,并知晓修行一道,靠着自身努力踏足修行之道。
妖修人道,天理不容!一切从鹿妖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切从鹿妖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