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老人【求月票、求订阅】
清晨,江边是静谧的。
一如往常,唯有那江水潺潺之声。
抬眼朝那山野远处望去,袅袅炊烟升起,该是有人家户在那,江水边总归是不缺人在的。
红狐趴在一旁,早间的江边寒风有些冷,它也止不住蜷曲成了一团。
盘膝而坐的陈九睁开双眸,抬眼看了那江水,比起昨夜,江水涨了些许,江面上有雾气缥缈,似烟尘一般。
再一抬头,天上阴云聚集,略显阴沉,再过不久,便有一场暴雨袭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呜……”狐九睁开双眸,伸了伸爪子,像是伸懒腰一般。
“先生早啊。”
“要下雨了,该走了。”
狐九跃上了先生的肩头。
陈九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迈步背离岸边。
肩头红狐叫唤一声,只见那儒衣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块蜜饯,伸手递给了红狐。
红狐抱着蜜饯舔了一小口,眯起双眸笑了起来。
越行越远,消失在了这江边。
顺着陈江在临江坊之后便是五川坊,传闻燕时此地有五条河流汇聚,画舫船楼数不胜数,而后燕王感此地尽是烟花巷柳败坏风俗,便下令填了其中三条大河,但名依旧还是五川。
行数里,便有一条河流入眼,人户渐多,顺着河流入了坊中,可见河边船楼矗立,岸边皆是酒楼商会,人来人往之间,又有叫喊闲谈之声响起。
传闻也并非是假,此地确实画舫船楼颇多。
楼中窗边有女子衣衫暴露,眉眼风骚,朝着那街上望去,街上男人瞧上一眼指不定就被迷了神了。
陈九迈步走进了街边的茶铺之中,坐下唤道:“店家,麻烦上来壶茶来。”
“您客气了,这就来。”
茶铺是位身形伛偻的老人在打理,动作缓慢,半晌才将茶水送来,估计着也是因为太磨蹭了,来这喝茶的人便少了许多。
陈九抿了口茶,转头看向了那河畔边上。
尽管今日天色阴沉,但街上的人却一点不少,不愧是为繁华之地。
茶铺的老人放下茶水后站在一旁,忽的望向了那天上聚集来的些许阴云,眼眸浑浊,呢喃一声。
“要下暴雨咯……”
陈九闻言放下茶杯,看向了老人,问道:“何以见得?这点阴云,下不大才是吧。”
老人咧嘴笑了一下,说道:“说了怕是不信,人越是老,就越能察觉到这些枯败之事,定是场暴雨。”
半条腿迈进棺材里,每逢大雨枯败之际,总会有所察觉,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有一场暴雨。”陈九点头道。
老人点头说道:“约莫是在申时。”
陈九眉头一挑,仔细打量了一眼茶铺老人,却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并无法力,问道:“老人家是猜的?”
“嗯。”老人回应一声,笑道:“今天可以早点收摊了。”
陈九举棋不定,怎么看着老者就是个凡人,若是说猜的却又猜的这么准,便又问道:“就这般确信会在申时?”
老人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陈九张了张口,没再过问,只是静静的喝茶。
他昨日便算到今日申时会有一场暴雨,而且这场雨非同一般,波及陈江,甚至还会因为涨水的缘故泛起水灾。
更为关键的是,这场雨,并非是顺应自然而来,而是有缘由的。
狐九趴在桌上,舔了舔杯中的茶水,苦的它呸了两口,心道先生就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它也是贪嘴,什么都要尝一尝。
陈九伸手敲了敲狐九,它才老实了起来,闭目小憩了起来。
半晌后,他发梢间的长簪动了动。
“嗯?”
陈九伸手将玉簪放在掌中,问道:“你也想去逛逛?”
倒是有些难得,或许是因为昨夜的一翻话吧。
玉簪微动,像是在回应一般。
“去吧,别惹事就是了。”陈九点头答应道。
话音一落,在陈九的眼眸之中,玉簪中的竹玉化作一道青光,落入那幽深的巷子之中。
片刻后一位白衣儒雅的翩翩君子从巷子里走出。
竹玉看向了茶铺里,对先生微微点头。
陈九摆手示意,举杯抿了口茶水。
他坐在这茶铺之中,等着那场雨来,这可是千年难道一遇的奇观,又怎能错过。
老人躺在茶铺的椅子上,眼眸微虚,像是困了一般。
…………
陈江之下,黑黝的鱼妖穿行在水底。
似是到了地方,它浮向江面,出水之时,露出一个黝黑的脑袋,黑鱼如今还出不了水,也只能呆在这江里。
岸边有人身着黄衣道袍,衣衫干净,不染半点杂尘,手持一卷拂尘。
道人见那黑鱼探出水面,便问道:“江中可是有何异动?”
黑鱼张嘴,竟是口吐人言,说道:“道长,我见到有人携狐妖行江。”
黄衣道人愣了一下,拂尘一摆,说道:“细细说来。”
黑鱼接着便将它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齐道出,他所见,便是一位儒衣先生带着一只狐妖,其次便是的那古怪的与簪子,它也瞧不出那簪子是何东西。
道人听那黑鱼慢慢道来,恍然间回过神来。
簪子?狐妖?
儒衣先生?
道人恍然回过神来,前些日南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仙人出世,一夜就让那漫山开满桂花,据说有人见到,是位仙人模样。
“是位道友……”道人抚胡叹了一声,但内心却是激动万分。
若是不错的话,这黑鱼所见,乃是有大道行的人。
他懂些掐算的本事,但也只能算些细微末节之事,一生求道,到如今头发花白,依旧没有半点进展,他想求仙,奈何无路可寻。
“那人如今往哪去了?”道人出声问道。
黑鱼答道:“我在水底听的模糊,但听那人说,是要往江宁府去。”
“善。”
道人笑了一声,伸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褐色丹药,往黑鱼扔去。
黑鱼一跃而起,将那丹药吞进了腹中。
接着,便沉入了江中,不见了踪迹。
这丹药倒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却极为滋补,对鱼妖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它提供消息,自然是要报酬的,二者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道人站起身来,抬起头看向了皇城方向,迟疑着是否要告知一声,思来想去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起身朝着江宁府走去。
第三十七章:青楼【求月票、求订阅】
先生抿了口茶,忽然皱起眉,抬头看向了河畔边街上的竹玉。
竹玉察觉到先生的目光,回过头看了一眼,像是在询问一般。
先生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竹玉眨眼,以为先生这是在鼓励他,迈开步子,毅然决然的走进了眼前楼中。
先生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想去逛逛…结果上了青楼?
他沉默片刻,想着要不要把竹玉抓回来。
陈九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青楼,心中释然了,想来竹玉也是个有分寸的妖怪,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算了,由他去吧。”
“呜嘤?”狐九眨眼见先生与闷葫芦眉来眼去的,也不知道是在密谋着什么。
它看了一眼那画舫,忽然觉得有些好玩,凑到耳边细声说道:“先生,那里好玩吗?我能……”
陈九一把抓住了它命运的脖颈,正色道:“不能!”
“呜……”
狐九郁闷,为什么闷葫芦能去,它就不能去。
不过却也没说出口,它知道自己要是敢反驳的话,定然是要挨先生打的。
一点都不公平,先生不讲道理。
陈九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
追月楼位于清川河畔,乃是五川坊中最为有名的青楼。
这两年来,追月楼出了数位花魁红人,陈江河畔出了四位花魁美人,四美之一的婉月姑娘,便是这追月楼如今的头魁,有人一掷千金,为了一睹婉月姑娘芳容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故而追月楼在府内都远近闻名。
追月楼的老鸨见了门外走来一位翩翩公子,面色白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老鸨不由得眼前一亮,拉着竹玉说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快里边请。”
竹玉挣脱了老鸨的手,干笑道:“啊,好。”
老鸨捂嘴一笑,见这公子哥这般腼腆,便知还是个雏儿,笑问道:“公子是来听曲儿,还是……”
“听曲儿?”竹玉疑惑一声,他也不了解这是什么。
老鸨闻言指引道:“这边请。”
竹玉点头顺着老鸨的指引往追月楼里面走了进去,他也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他也只是想瞧瞧罢了,要是没什么意思回去就是了。
他这也是第一次接触凡事,此前都是在重山之中,更不懂青楼是什么地方,先生也未曾告诉过他。
一路上见这楼里面的男女拉拉扯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在意,迈步走上了楼。
“铮。”
忽然之间,一声清脆的琴声传来,琴声婉转,仿佛是滴水之声在耳畔响起。
曲乐悠扬,极为好听。
竹玉顿住了步子,觉着这曲子极为好听,便循着那琴声往里边走去。
走进其中,瞧了一眼,才发现这里聚满了人。
台上有一青衣女子坐于长琴之前,面容被薄纱掩盖,指尖拨动琴弦,琴声婉转,甚是好听。
然而,这下面的人多数都是望着那奏琴的女子,眼神污秽,对于那琴声好像丝毫不在意一般。
竹玉望着的目光聚集在那长琴之上,将那女子完全忽略了。
声音便是从此物中传来吗?
有趣。
竹玉盯着长琴,挪不开眼了。
台下之人细声谈论着。
只听一人轻声叹道:“婉月姑娘琴技当真了得,不愧是为四美之一。”
“兄台是来听琴的?”
“难道兄台不是吗?”
“自然也是。”
二人相视一眼,都未点破对方,懂的都懂。
一曲终,台下中人纷纷喝彩,皆是赞扬之词,多数人却是连那曲子是什么名字都不知晓,更不懂的琴,出口便是夸赞婉月姑娘琴技超然,尽是恭维之词。
婉月舒了口气,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前,台下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也未曾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心中微叹,早已习惯了。
在人群最后,有一位白净的公子哥儿,模样俊俏,台下众人都是在看姑娘,唯独他是在看那长琴。
婉月姑娘也只是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多在意,致歉说道:“婉月今日身体不适……”
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离开了这里。
台下之人挽留之词不断,险些闹起来,也是老鸨最后出面才止住了这场风波。
竹玉看着眼下乱象,离开了此这里。
无人之时,消失在了此地。
追月楼的东楼楼顶,抱着长琴的婉月姑娘回到房中,放下周中长琴,解下薄纱放在了梳妆台上。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世道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妓就是妓,不管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永远都逃不过那污秽的目光。
在她身后,忽的出现一人,身着白衣,温文尔雅,模样俊俏。
透过铜镜,婉月见到了身后的人,猛然间瞪大了眼眸。
她回过头来,惊呼道:“你是谁!”
“姑娘不必害怕。”竹玉见她那这般警惕,迟疑了一下,伸手指向了一旁放着的长琴:“我是为了此物而来。”
“你……”婉月退了半步,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来人,唔,唔。”
竹玉吓了一跳,眨眼出现在了婉月的身前,捂住了她的嘴,说道:“姑娘不必害怕,我并有恶意,只是为了此物而来。”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长琴。
婉月愣了一下,她是不信的。
“姑娘只要不喊,我便松手。”竹玉说道。
婉月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竹玉缓缓松开手,却见婉月忽的喊了起来:“来,唔。”
才蹦出一个字,又被捂住了嘴。
“姑娘怎能言而无信。”竹玉说道。
婉月睁着双眸,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长的这般俊俏老实,怎能行这般无耻之事。
“我喜欢此物,能与姑娘换吗?”竹玉望着那长琴,目光灼灼。
婉月被捂住了嘴,没法说话,眼眸转动,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然而,却根本无法挣脱。
她也就放弃了。
竹玉手腕一翻,将手中东西放进了姑娘的手中,说道:“此物用作交换,姑娘拿好。”
婉月握着他递过来的东西,点头答应,则是在想,该如何逃脱。
竹玉见她同意,说道:“我这便松手,还望姑娘莫喊。”
婉月也只能点头。
竹玉将手放开,姑娘这次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大喊。
“告辞。”竹玉道了一声,抱着就要离去。
身后的婉月姑娘却是忽然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抱着长琴的竹玉顿住步子,回过头叹道:“姑娘又言而无信了。”
话音一落,他在婉月的注视之下,消失不见。
“来……”婉月姑娘愣住了,没再喊下去。
她眼眸瞪大,嘴唇颤动,刚才这么大个活人,就在眼前消失了。
就不见了?
婉月咽喉滚动,低头看向手心之中,那人留下了三片竹叶,用来交换她的长琴。
她手臂一颤,将那竹叶扔在了地上。
是人,还是鬼……
老鸨匆匆赶来,冲进了房里,见婉月惊恐不定,着急问道:“姑娘怎么了,怎么了。”
婉月回过神来,抿唇说道:“我,碰上鬼了。”
该是她平生碰到过最为荒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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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剑仙【3k、求订阅、求月票】
五川坊清河街道上人来人往,今天本该是赶集的日子,奈何这天上阴云愈发浓郁,任谁都看出有一场大雨要来,街上行人匆匆,买了需要的东西便往回赶了。
才过正午,便有大风起,吹动了茶铺遮掩的帘子。
茶铺里唯有两人一狐,闭目小憩的老人,是这茶铺的老板,还有一位便是茶客,是位儒衣先生,红狐趴在桌上,睡的深沉。
半晌过去,半壶茶下肚,再品也喝不出什么味了,茶汤也冷了,陈九摇头开口说道:“老人家开这茶铺,哪有不给添茶的道理,这半天都冷了。”
老人眯着眼,声音有些沙哑道:“小先生怕不是来喝茶的。”
哪有人独自坐着来这喝茶的,一坐便从早晨到了正午。
“等热闹瞧。”陈九点头说道。
老人起身往杯中添了些热水,坐下问道:“有什么热闹可瞧的?不妨说给我这把老骨头听听。”
陈九看了他一眼,道出二字。
“暴雨。”
“那得到申时去了。”
老人眨眼,忽然说道:“岂不是说小先生还得在我这坐上两个时辰,花一个铜子喝一壶茶,我这是吃了大亏了。”
“那就再加一个铜子。”
陈九也觉得有道理,伸出手来,将自身法力融入铜钱之前,放在了桌上。
老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亮光,将那枚‘铜钱’收入怀中,满意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老人家不是说要早些关门吗?”
“不打紧,我等小先生喝完茶。”
说罢,老人便起身回了长椅上,如之前一般闭目小憩,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陈九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心中有了猜测,但也说不太准,只叹是这世上巧事太多,喝个茶都能碰上。
老人是个凡人,但也不算是凡人,大抵便是如此,除此之外,他也猜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就是不知,是否与接下来的事有关联,若是这般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回过头来,却见竹玉抱着长琴朝这边走了过来。
“先生。”竹玉坐了下来,将那长琴放在了桌上。
陈九看了一眼那七弦琴,问道:“哪来的琴?”
“跟一位姑娘换的?”竹玉老实答道。
“换的?姑娘?”
陈九盯了他一眼,竹玉这模样倒是蛮俊俏的,进了青楼的保不齐惹那些个倌人眼红,这长琴怕也不是换来的吧。
“是这样的……”
竹玉解释了一翻,他也是觉得长琴的声音好听,便动了念头,而且他也确实是从婉月姑娘那换来的长琴,她也同意了。
陈九哑然失笑,说道:“你这跟抢别人东西有何区别,还是抢的一位姑娘。”
竹玉顿了一下,疑惑问道:“先生,难道…不对吗?”
他一只妖怪,又怎能懂这世间的人情世故,既然那姑娘点头了,难道不就是同意了吗,而且他也留下了三片灵叶,想来是足够换这琴了。
“你啊……”陈九抬手指了指他,无奈叹到:“算了。”
估计,说了竹玉也难以明白,不经尘世又怎能懂这些东西。
“你喜欢琴?”陈九问道。
竹玉点头答应一声,他觉得好听,才动的念头。
“就当你是换来的。”陈九顿了一下,又问道:“可你会弹吗?”
“琴…还要学吗?”竹玉有些傻眼道。
“不然呢?”
陈九微微摇头,觉得有些头疼,好歹也喊了他一声先生,结果竟是闹了这么个事。
“那……”竹玉看着眼下的长琴,又看了一眼先生。
陈九摊手道:“我可不会这个。”
他可从未有过涉猎,前世倒是有过兴趣,后来试了试,觉得太苦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也只是懂些音韵,但若是要他弹的话,那可是一窍不通。
竹玉略微有些惊讶,他以为先生是无所不能的,如今竟也有难倒先生的事情。
这下倒好,换了长琴,可他却不会弹,无异于是换了个摆设。
竹玉看向了那远处的青楼,心中忽的有了想法,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然…再去一趟。
陈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没去管,便说道:“一会有热闹瞧,就别乱走了。”
竹玉闻言点头,老实坐了下来。
他将趴在桌上的狐九揽入了怀中,与先生一般望着那街道上,许是从前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如今一瞧,也觉得新奇,口中轻声念叨道:“好多人啊……”
陈九忽的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
竹玉看向先生。
“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竹玉眨眼问道:“哪种地方?”
“……”陈九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心中微叹一声,忽然间又觉得竹玉不说话也挺好。
竹玉不解的望着先生,却不听先生解释,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先生说的‘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是他刚刚去的明月楼吗?
不是挺好的吗。
他也不懂,但先生总归是有先生的道理的。
正午过后,天上的阴云愈发浓郁了起来,像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河畔边上的风声不曾间断,且是越来越大。
街上的人都散了去,也没了之前的热闹,街上的小贩也收拾了东西准备收摊了,大雨将至也没法做生意了。
茶又冷了,但这一次陈九却也没叫老人添茶。
竹玉抱着熟睡的狐九,皱眉打量那阴云,说道:“先生,这阴云,好像不太对劲。”
他为竹林时喜欢听雨的声音,也知晓雨来时是何感觉,当那如今这天上阴云,却是有些不对劲了,像是一点点在累计,要是某一刻爆发一般。
陈九答道:“阴云本是因运而生,便是热闹所在。”
竹玉抚摸着狐九的毛发,仍旧不解,便接着看了下去。
眨眼见到了末时,天色彻底阴沉下来,似有乌云摧城之势,抬头望去,那阴云如同天塌了一般,伸手便可触碰的到。
雨还未起,但那清河的水位却是短短的数刻钟内上涨。
茶摊里眯着眼小憩的老人睁开双眸,看向喝茶的先生说道:“就要申时了。”
“就要下暴雨了,老人家还不收摊?”陈九问道。
竹玉回头看了一眼这老人,也未曾看出有什么不同,收回了目光,接着望向街上。
“有小先生在,这场暴雨又算得了什么。”老人说道。
陈九摇头说道:“老人家太看的起在下了。”
“我看未必。”
老人目光望向那河畔,水位已然超若了前些年落下的度量,说道:“若是清河再涨,怕是会起洪灾,会死很多人呐。”
“这是必然。”
“小先生就一点不着急?”
“老人家不也一样吗。”
二者相识一笑,未有再多言语。
“咳咳咳……”
伛偻着腰的老人咳嗽了一声,像是身体不太好一般,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陈九倒了杯茶水,递给老人,虽是冷茶,但也止住了咳嗽的劲儿。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端着那冷茶杯,略带歉意的说道:“招待不周,小先生见谅。”
“无碍的。”陈九看了他一眼,问道:“老人家身体不好?”
“老毛病了。”
“陈某懂些医术,不妨让我瞧瞧。”
“哦?”老人笑了一声,觉得有趣,说道:“小先生明明是个教书先生的模样,竟还懂医术,那小先生便试试吧。”
陈九伸手放在了老人的手腕上。
当年乾云留下的医书他可都还没忘呢,只是修行之后很少再能用上了,故而也很少有机会施展。
把脉之间,陈九眉头微皱起来。
老人看着这位先生,笑道:“可是诊出什么来?我这病,确实不是寻常大夫能看明白的,瞧不出也是正常。”
片刻后,陈九松开手,说道:“寒毒入体,不难治。”
“呵呵……”老人摇头,轻叹道:“小先生说笑了。”
他是不信的,这寒毒岂是一般寒毒。
陈九抬手说道:“三尾风叶两钱、青婴花、血蟒腾各一钱……”
这些药材,若是哪个药房大夫听了去只觉得是胡咧咧,光是药材名,就从未听过。
但老人却是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眸看向这小先生。
却听陈九只说了一般,便没再说下去,老人追问道:“还有呢?”
寒毒困扰多年,他也找了不知多少法子,自然也懂些药理,这药方绝对不错,但却还少了些东西,眼前之人绝对知晓,只是还未说完。
陈九微微一笑,指着茶壶说道:“茶冷了。”
老人起身,端着茶壶走进铺里重新添上热茶,端回了桌上,坐了下来,为眼前的小先生斟茶。
他开口问道:“可否告知我后面的方子。”
“可以。”陈九举起杯来,抿了口茶水,说道:“但老人家得先告诉陈某,你是从何处来的。”
老人叹息一声,摇头说道:“小先生不是凡人,何必难为我这把老骨头呢。”
陈九扭头看向了老人,忽的开口。
“你是剑仙吧?”
老人手臂一颤,沉默不语。
世上有种特殊的修士,以凡人之身修一柄本命仙剑,寿元与凡人相比相差不远,但战力却是这世间顶尖的存在。
世人称之为——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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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蛟龙走水【求订阅,求月票】
老人的剑不知藏在了何处,但陈九见他这般反应,便知晓自己没说错。
方才把脉的时候,陈九在老人的体内察觉到一股寒毒侵染,已然有些年头了。
若是真要说起来,眼前老人才真是已然病入膏肓了,稍不注意,那寒毒说不定就要了他的命。
“小先生知道就行了。”老人说道。
也是因为他只修一柄剑,看不破眼前之人的幻化之术。
但他却能感知到竹玉身上的妖气,以及那只红狐,只是没有说破罢了,而那位小先生,却并没有半点妖力波动……
理所应当的,就当做是人了,未曾看出眼前之人乃是妖物所化。
“不知剑仙来此地是为何事?”陈九问道。
老人没再打哑谜,目光忽的凌厉起来,答道:“斩妖。”
陈九心中已然猜到些许,但也没成想这老人的杀意如此之重,开口说道:“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老人闷声说道。
陈九虚起双眸,平静说道:“走蛟入海而化龙本是天理所在,老人家这是欲要斩龙?”
“轰隆!”
炸雷声响起,有狂风从河畔吹来。
茶铺里的先生与老人一同朝那河畔中看去。
只见刹那之间,河水翻涌,似地龙翻身一般,卷起风浪拍打着河岸边的柳枝,仿佛时刻都涌出岸边。
阴云密布,暴雨就要降下。
“涨水了!!”
“快走,快走……”
街道上瞧见那大水的行人连忙逃离此处,岸边青楼画舫中不断有人抱头逃窜,场面乱做一团。
“申时,到了。”老人站起身来。
他伸出手来,双指并拢。
只见那河滩之中,一柄飞剑窜出,化作一道飞鸿,落入了老人手中。
剑身寒光万丈,长剑入手,剑鸣不止。
紧握手中剑,老人眼中涌现出杀意。
河滩之中冒出一颗硕大的头,似马首,伴有须,再一观之,乃是蛇身鳞甲,又有五爪呈现。
“吼!”
青蛟仰天嘶吼,河床翻涌,浪潮翻动,奈何水浅,无法助它游过此地,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老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好大一条蛇!”
话音一落,雷声乍响,天上阴云像是就要散去几分一般。
蛟龙看向那岸边茶铺中的老人,眼眸中带着怒火,蛟龙走水入江海,本就要暴雨相助,若这雨下不下来,它便只能被困在此地。
老人一句,便减了三分天地运势。
陈九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看它像条龙!”
话音一落,削取的三分天地运势在此刻涨回。
阴云重新聚集归来。
“轰隆!”
一声雷响,暴雨顿时倾泻而下,清河上涨。
“哗啦!!”
暴雨打在河床之上,河畔中的水位涨了起来。
青蛟回过头来,看了那茶铺中的先生一眼,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老人睁目看向身旁陈九,怒斥道:“阁下一言使其得运,暴雨落下,洪水将起,当真就不顾这河岸边百姓死活!?”
“轰隆。”雷声乍响,照亮了茶铺。
四目相对,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陈九与之争锋相对,厉声说道:“蛟龙走水,雨洪定至,此乃化龙必经之路,化蛟为龙,行云布雨,造福世间,搁浅此地,它又何错之有,老人家不想着阻洪,却想斩它谋求太平,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些。”
“我懒得于你争论。”
老人怒斥一声,脚踏飞剑直奔那青蛟而去。
他不是个爱讲道理的人,在他看来,此蛟化龙引来大水,不仅是这清河,沿路往下直至陈江都会有所影响,洪水一起,届时便水漫江宁,民不聊生。
“先生……”竹玉站起身来,似乎在询问先生要不要出手。
怀中红狐早已被惊醒,望着眼前这黑云压城之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坐下。”陈九平静坐下,说道:“他斩不了这青蛟。”
若是那三分运势减去,老人凭他手中的那柄仙剑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陈九一言挽回天地运势,结局就要另说了。
世间万事皆有其定律。
大乾之地三江交汇,数千年出不了一条真龙,若是此蛟成龙,往后也可保大乾风调雨顺,如今阻它化龙,反倒是沾了因果。
五川被填,如今只剩下两河,水位大减,而青蛟走水之初应天时便是从此地开始。
如今搁浅,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当初燕时不填那三河,也涨不多高的水,只需及时躲避,便可保住百姓。
青蛟无错,世人也无措,只是这一切恰好不好的凑在了一起。
故而,因果皆有其说,争论不来,但若是说插手,却是万不该的。
陈九虽出手相助,但也不过是心有不平罢了。
老人虽为剑仙,但处事却是极为霸道,难道斩此蛟就只是为了这两岸的百姓吗?怕不止是如此吧,陈九只不过是不好点破罢了。
世上仙人几何,剑仙又有几何,一个个想成仙都魔怔了,如今大义凛然的说是为了百姓,也不过是为了自身罢了。
“吼!”
青蛟嘶吼一声,见有人踏剑而来。
怒目凝视那天上剑仙,蛟须颤抖,此人阻它化龙,这与断人大道无异,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怨。
“斩!”
老人没有半刻犹豫,一剑斩出。
天上暴雨倾斜,清河不断上涨,青蛟若是再得水之利,只会更难对付。
剑仙一剑,代表着这世间一等一的杀生力。
又岂是浪得虚名。
剑气如月牙一般,朝那清河中的蛟龙斩去。
青蛟嘶吼一声,搅动河水,操控水势,引一道水柱挡下那道剑光。
“轰!”
水柱崩裂,散落四方,冲破了岸边的楼宇。
“好你这蛇妖,留你不得!”
老人眼中杀意愈发浓郁起来,戾气杀意附于剑中。
剑修数十年,斩了不知多少妖邪,煞气戾气似是凝聚可见一般,覆于仙剑之上,泛出淡淡红光。
煞气可震妖力,再出一剑,这一次直奔那青蛟头颅而去。
青蛟口中吐息,那剑气飞灰湮灭,然而其中煞气却无法阻挡。
“吼!!”
青蛟发出一声惨叫,身上被斩出一道血痕,鳞甲破碎,鲜血泛着青光。
化龙之蛟,又岂是这般好对付的,岂能容你站着打杀,泥人尚有三分火候,就算是剑仙,也难敌其力。
青蛟掌控水运,龙尾一摆,朝那天上剑仙扫去,带动着漫天大水倾斜上天,势要将此人打落。
老人踏剑而行,尽管速度极快,但却也难逃这漫天水运,险些没能逃过那龙尾一扫。
龙尾落下,砸起河床,河水涌出,似要将这岸边完全淹没。
坐在茶摊里的陈九眼眸微动,看向那漫上来的大水,嘀咕道:“这可不行。”
他可是来看热闹的,要是都淹了,那还有什么心思看热闹。
“竹玉。”陈九唤了一声。
竹玉知晓先生意思,说道:“借先生清风一用。”
“可。”陈九伸出手来,玉簪化作长剑,落入了竹玉的手中。
竹玉化作剑灵没入剑中,从茶铺中飞窜而去,清风环绕剑身,一同而去。
碧玉青光长剑镇下,剑气、清风无声阻挡大水。
“铮。”
剑名声起,荡开大水,不染这岸边半分。
仅是一剑立此。
镇得数十里洪水不得寸进。
茶铺中喝茶的陈九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点头,接着看向那青蛟与剑仙缠斗。
“这么快落了下风?”陈九摇头道。
看来,这剑仙也不是多厉害嘛。
老人看向镇水的青光长剑,怒目看了一眼那茶铺里的儒衣先生。
竟也是位剑仙?
如今又有这青光长剑镇着岸边,水位不溢只会越长越快,若是让这蛟龙彻底得了水势,那便再也没有胜算了。
拖不得,只能速战速决。
老者持剑,借水而起,只见他从怀中抽出一道符箓,口中念道:“吾名剑铁生,持符箓向天借势,助我斩杀此妖。”
“轰隆!”
雷声乍响,符箓化作飞灰,一分天势落入仙剑之中。
老人身上的气势越猛,雨水落在老人的身上,却又很快被蒸去,化作白雾升起。
“剑雨!”老人一剑斩下。
剑化数百柄虚影,皆是由剑气而成,此剑之下,老者也略显虚弱了几分。
一分天势融入剑中,剑光似雨,径直落下。
青蛟避无可避,看了一眼那水势,心中亦是焦急,它必须得赶紧了,水势涨起之前必然要了解这老者,免得误了时辰。
“吼!”
嘶吼声起,蛟龙之息荡起龙须,自杀老人面门。
它不打算挡那一剑,硬碰硬之下,它有鳞甲护身,而老人只不过是一个拿着仙剑的凡人罢了。
“不好。”老人瞪大了眼眸,他亦是没料到这青蛟如此果断。
借着剑气,他一跃而起,眼看着就要躲去。
奈何刚才那一剑让他失神了片刻,不至于之间,那龙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嗯……”老人闷哼一声,周身气血乱窜,紧捏着那长剑,紧咬着牙冠。
而他的一边肩膀,已然被烧成了焦炭一般。
青蛟也不好受,实打实接了剑仙一剑,又有一分天地运势在剑气之中,被打入了河床之中,口中悲鸣不止。
但相比起来,肉体凡胎的老人伤的更为严重。
(还有……)
第四十章:无妄之灾【求订阅、求月票】
剑仙杀势极,但最为弱势的一点,便是只攻少防,求的乃是一剑破万法,荡平所有。
也有人法、剑同修,以弥补自身缺陷,但剑道岂能三心二意,真能做到互补的修士也极为少见,多数都是成了个四不像的模样。
眼前老人仙人是独走的剑仙一途,如今这凡体受这龙息侵蚀,体内寒毒顿时因那灼热之气躁动起来。
老人紧咬着牙冠,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寒灼两种现象在他一人身上浮现,一半在打着摆子,一半则是赤红无比。
“好你个蛇妖。”
剑仙怒目,顶着体内寒灼侵蚀,提起手中长剑朝那倒在河中的青蛟斩下。
“斩!”“斩!”“斩!”
连道三声斩,剑势拔到顶点,老人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嘶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长剑斩出。
“死。”
却在此时,水势已至,清河水位足以容纳青蛟硕大的身形。
蛟得水而力无双。
“轰隆。”
雷声落下,天地运势在这一刻倾斜而下,走蛟化龙而入海,暴雨至天势加,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而在这水势到达之际,青蛟也恢复了战力。
“吼吟!”
一声嘶吼,其中似是夹杂着些许龙吟之声,青蛟借水势而起,恢复全力,如今这剑仙剑气,又因伤势弱了几分。
蛟龙尾一摆,借水运挡下了老人的剑气。
剑气化作虚无,煞气戾气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
老人心有不甘,若那人不助此妖得天地气运,这青蛟又如何斩不得,岂会落得如今地步。
双眸紧闭,天上剑仙飘然落下。
“砰。”
老人落在了岸边昏迷不醒,那柄仙剑则是落在了他的身旁。
青蛟凑上前来,张开蛟龙大口似要将眼前老者吞入腹中。
却在此时,走来一位儒衣先生,开口说道:“再不走,可是要误了时辰。”
青蛟顿了一下,看向了那儒衣先生。
这位便是那助它得运的先生,但如今一看,才发觉眼前乃是一只鹿妖所化,它不由得愣了一下。
陈九站在老者身前,开口说道:“水势在涨,你若还不走,我也镇不住这洪水,到时这两岸百姓都会因你而死,业力沾染与你不利,快些走吧。”
青蛟闻言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陈九,微微低下了头颅,时辰已至,误了天时,化龙也会出差错,它只有赶紧离开。
它将陈九的模样记入脑海之中,化龙再来报答。
“吼!”
青蛟低吼一身,没入了河中,朝着那陈江而去。
狐九从茶铺里跑了出来,爬到了先生的肩头,它瞪大了眸子,看向了那远处的青蛟。
蛟龙,这是它从未见过的,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威武震骇,它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毛茸茸的耳朵,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当青蛟走后不久,清河里的水位也慢慢降了下来。
天上阴云顺着青蛟所在挪移,那暴雨也逐渐的平息了下来。
可这才到哪?
如今只过了清河,接下来还要顺着陈江逆流而上直至无江,再由无江转入海中,才算是走完所有。
陈九低头看向那老人,默默摇头道:“剑仙呐……”
果然是与这世间修法之人所想非同,往往许多时候都想着以杀伐解决问题,不顾道理。
也难怪,这世上难有剑仙成事。
碧玉长剑与清风镇住水势,一时半刻这水位怕是难以降下。
陈九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街道,早早的就没了人影,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往这边走,躲在那屋后望着这里。
“还不快滚!”陈九对那观望之人厉声斥道。
观望之人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不敢再看下去。
这世间总有些没脑子的人,有些东西是能观望的,到时候怕是连命都没了。
陈九也是念在百姓不易的份上才以灵剑清风镇住了水势,不然就刚才那一翻缠斗,不知要死多少人。
…………
乞丐少年抱着一把刀,靠在陈江边上的树下,叼着狗尾巴草,哼唱着小曲。
忽然下的起暴雨,他也无处可去只有躲在这树下。
“呸。”乞丐少年将口中的狗尾巴草吐掉,浑身已然湿透了,他有些郁闷,骂骂咧咧道:“小爷真是不走运。”
他叹了口气,时运不济又能怪的了谁。
“轰轰……”
却在此时,忽有轰鸣之声响起,水流之声如炸雷,树下的乞丐少年听的一清二楚。
眼前陈江分流清河入口之处,有汹涌大浪袭来。
似要淹没所有一般,倾斜至陈江之中。
“嗯?”乞丐少年疑惑一声,回过头来看向了那声音来源。
他顿时瞪大了眼眸,口中骂道:“姥姥的…姥姥的,草!”
拔腿就跑!
这特娘是啥!?
“轰。”
他想要逃,但在大浪面前,也不过才逃出了几步,便见那大水倾斜而来,将他淹入了陈江之中。
“我…咕噜咕噜……”
乞丐少年气的想要骂娘,心中大呼悲催,他就是在这岸边躲个雨,竟还受这无妄之灾。
奈何这大浪来的太过汹涌,他本想睁着着游出去,却是被一道暗流击中,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浑浊的水底。
要死了……
少年睁着眼眸,不知被呛入了多少水。
他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力气也越来越小,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害怕。
小爷还没娶媳妇呢,怎么能这么死了。
江面之下,少年昏迷前的那一刹那,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青光,目光之中,似是真龙浮现眼前。
乞丐少年瞪大了眼眸,心中暗道:“龙……”
在这一刹那,青蛟感天地变化,竟又得了半分天地运势,对这水势的掌控也愈发透彻起来。
它侧过头颅,见到了那江底的乞丐少年。
蛟化龙磨难颇多,而在走水途中,若是被人瞧见,若是被气运之人瞧见若认为它是龙,则可得天地气运,但若是说它是蛇,则运势崩溃,化龙不成,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青蛟得那儒衣先生相助,才得渡过一劫,不然说不定就死在那剑仙剑下了。
也是因此得记知恩图报,如今这少年又助它得了半分运势,若是因它走水而死,心里实在难以过去。
青蛟操控水势,将那乞丐少年卷上了岸。
做完这一切,它便顺着着陈江逆流而上,朝着无江而去。
“咳咳咳……”
乞丐少年被柔水包裹送到了岸边,咳嗽了起来,直至那胸膛之中的水尽数吐出。
大口喘了一口气后,精疲力尽,倒在了这岸边,昏了过去。
……
蛟龙走水,携暴雨洪水,清河涨水乃是正常,是因搁浅。
但在入了陈江之后,涨水便没有这般严重了,到了江中之中,青蛟便顺在江底游动,又因大风暴雨,江面震荡不止,故而又浪潮汹涌,险象环生。
临安江边不远处住着一户渔家,靠着在这江边打渔为生。
渔夫小哥年岁不大,打了半娄子鱼,拖着鱼篓往家中走去。
路遇乡民,与他打招呼道:“李哥,怎么早就回来了?”
渔夫小哥回答道:“一会有大雨,早些回来。”
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连片云都瞧不见,哪里会有雨下,便说道:“哪有雨?”
渔夫小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尴尬。
昨日他听闻那位高人说,今天申时会有大雨,故而早早的就回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大雨呢。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雨。
渔夫小哥却也不在意,只当是那位高人记错了吧,总归为了他着想,有怎能胡乱猜测,少打一天鱼也不会饿死。
却在此时,一声轰鸣声至。
“轰隆!”
渔夫小哥被吓的浑身一颤,愣道:“活闪?”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天边。
只见阴沉的云雾聚集而来,肉眼可见那阴云之中雷光闪烁,携一场暴雨朝着此处赶来。
渔夫小哥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转眼之间,天昏地暗。
阴云倾斜,像是天塌了一般,暴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洒落而下,大颗大颗的雨珠落在渔夫小哥的脸上。
“这…这……”
渔夫小哥浑身一颤,手臂上起了鸡皮。
狂风吹的他摇晃不止,他忽想起那位高人说的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申时暴雨……
果真是来了,还来的这般摧枯拉朽。
“哗啦。”
雨水将他全身浸湿,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找了一个躲雨的地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柱。
他喘着粗气,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若是再晚一些回来,这般大风卷起江浪,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
“这是救我的命。”小哥张大了嘴巴说道,仍旧有些后怕。
谁曾想那位先生是一语成谶,一场暴风雨竟是眨眼即至。
渔夫小哥回忆起那位先生,想起那缥缈的身姿,与那红狐,还有那位先生在船上喝酒的模样。
“该不会,该不会……”
渔夫小哥忽然反应了过来。
先生哪是江湖人啊。
原来,他这是遇上神仙了!
渔夫小哥闭上双眸双手合十,心中想着那位先生的模样,口中念叨着神仙保佑,感谢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能遇到先生,当真是他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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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要论起剑仙是什么模样,陈九是说不清楚。
只因剑仙亦是由人而来,人各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而眼前这位老人显而易见的是个杀伐心重的人。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老人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他只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做事,这也是他的剑道。
蛟走水化龙顺应天理,剑仙斩妖阻大水亦是为了救人,亦是合乎天理,唯一不同的是就是处事的方式,以剑仙之力,镇山河水势,又怎不能救人了?
剑修多是执着,不管是这江湖中的剑客,还是那仙山上的剑仙,皆是如此。
性子执着的人也往往听不得他人劝说。
说白了,就是莽,莽出一翻天地来,这便是老人的剑道,杀光所有,也便成了剑仙了。
“若是不减那三分天势气运,我还敬你做剑仙,这般作为,反倒落了下乘。”陈九望着那昏迷的老者嘀咕道。
老人心中的执着并不纯粹。
不过也结束了,虽为剑仙,但在寒毒龙息侵蚀之下,凡体终是难驭仙剑,终究还是败了。
老人面无血色,嘴唇颤抖着。
一面眉梢上结起寒霜,另一面则是汗如雨下,如今两股力,一寒一热不分上下,侵蚀着他的躯体。
若是再不止住,老人估计也活不长了。
“往后还是好好做个凡人吧。”
陈九伸出手来,渡了一道法力渡入老人眉心,顺着他的经脉来到丹田之处。
奇妙的是,这一道法力竟是接纳了龙息与寒毒两股力,打破他们的平衡,寒灼交汇,相融之间,龙息与寒皆然化解。
陈九抬起手来,以指作剑,就要斩去老人的剑心。
他忽的顿住了手,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收回了手,叹道:“算了。”
他看向老人身旁掉落的仙剑,将其收入了袖中。
这才是真正的仙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已然有了灵性,这柄剑也只有老人能用得,在其他人手中,也不过是柄破铜烂铁罢了。
剑心可留,这仙剑却是不能留下,就当是留他一命的报酬吧。
陈九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半空中止住河势的碧玉长剑,天势已然迁移,清河中的大水已然快要降下。
“回来吧。”
他一招手,灵剑收起剑势,清河水势翻涌而下,冲散岸边,但却并无大碍,顶多不过是冲毁了一些破旧的房屋。
灵剑落下,化作碧玉长簪,却未落入陈九的手中,被肩头的小狐狸顺给截了胡。
“让狐九来。”狐九抱着簪子,插回先生的发间。
陈九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额头。
“呜嘤。”狐九唤了一声,笑的眯起了眼眸。
“走了。”
儒衣先生带着红狐,走向那茶摊抱起那盏长琴,接着便走入了那小巷之中,再不见其身影。
而在这清河边上,只余下洪水后的一片狼藉,以及一位昏迷的落魄老人。
落魄老人衣衫松动,落出一枚铜钱。
而这一枚铜钱。
便是如今老人的一切。
儒衣先生知晓老人的执着,但不分孰对孰错,想来是各有各的说法,但眼下便是最好结果。
言夺天运助化龙,天上剑仙亦低眉。
书中晓道理,世间正身心。
只道是,不虚此行。
………
陈江泛起洪水,淹没了河岸边的庄稼。
好在是冲上岸的洪水并不算多,对坊间百姓影响也不算太大。
五川坊清河河畔边上的街道如今满是狼藉,被冲破的房屋碎片散落在地,许久没有人来收拾。
大水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五川坊人皆是叹这事情古怪,又有人说是亲眼所见是真龙降世,只因世人不知真龙是何模样,便将那还未化形的青蛟当成了龙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闲言碎语总是不断的,那些胆大没走留在河畔不远处观望的人归来之后,道出了所见所闻,最后只结一词——龙斩剑仙。
“不该是剑仙斩龙吗?”
“没斩了,不就是龙斩剑仙吗。”
这样说来,倒也没有错,老人确实是输了。
若是再年轻几岁,体内也无寒毒,说不定能与全盛的青蛟斗上一斗,可如今败了就是败了。
剑仙丢了仙剑,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走在这五川坊中,听闻有大水将起,坊间之人大多都逃命去了,半晌却没有洪淹至,反而却是传来了洪水退去的消息,观望了数个时辰后,才敢回到家中。
街道上阴司巡游四处巡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地城隍又怎么能坐的住,当即便召集了阴司巡游,若是出了事故,也好妥善安置那些死去的亡魂。
可如今,却是没有一人是因清河大水而亡的,五川坊城隍也松了口气,只道是福运保佑。
转眼间又过去几日。
近些日来去那庙中祈求平安的人越来越多,城隍庙也人满为患,大抵是因为洪水退去的缘故,只当是有神仙相助。
又有人将那日所见描绘了下来,更是有文士在那清河边上留下诗篇,剑仙断首,真龙低头,还有那位像是局外人一般的儒衣先生,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人记了下来。
愈演愈烈,最后竟传出,那位先生是仙人降世,而真龙不过是仙人坐骑,流言蜚语总是如此没有根据。
戏楼之中,儒衣先生坐在角落处,要一盘豆子做零嘴。
台上戏子花着浓厚的油菜,一见便是威武姿态,此人手中拿剑演的乃是位剑仙,与剑仙相对之人则是画着青色油彩,似有鳞甲覆面,与那剑仙缠斗。
这一出戏,唤作《龙斩剑仙》,小小的戏楼,也因此人满为患,多数时候都没有空座。
打斗至精彩之处,台下众人连连叫好。
只见那‘青龙’一声震慑吐息,剑仙闷哼一声,倒在台上,戏楼中顿时鸦雀无声。
当剑仙在此站起之时,仙剑垂落,连连苦笑,叹了一声:“老…矣~”
如此,这一出戏也就到了尾声。
终是剑仙迟暮,剑也生了锈了。
台下之人接连摇头,更有人情到深处眼眸中泛红,接连叹息。
“竟是这般结果……”
“剑仙也会老啊。”
“可悲,可叹啊。”
坐在戏楼角落处的儒衣先生抿了一口酒,啧了啧嘴。
狐九抓了几颗豆子扔进了嘴里,凑近先生,细声说道:“戏里怎么没有先生?”
“没有最好。”陈九说道。
或许本该是有,可真龙乃是代表的是当朝天子,这小小的戏楼又怎敢演那坊间传闻中的真龙俯首姿态。
戏完之后,便有戏楼的伙计前来讨钱,所谓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不给也无所谓,最多也不过惹旁人白眼罢了。
“戏唱的不错。”陈九赏了几个铜子,这戏演的不差,当赏。
“谢过先生。”
伙计皆是笑脸相迎,没过一会,便装的盆满钵满,再至台上感谢一翻,便匆匆离去,然后便是下一场戏。
陈九看了看钱袋,已然见底了。
当初老城隍送的银两也只余下了几两。
又没钱了。
“当初怎么没把那银子拿上呢。”
陈九轻叹一声,当初光顾斩恶鬼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给忘了。
狐九瞧了一眼先生,问道:“先生也会缺银子?”
陈九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你先生我啊,最缺钱了。”
“走了。”他抱起了狐九,离开了戏楼。
“诶诶,先生,豆子还没吃完呢。”
“下次再来吃。”
出了戏楼陈九走在五川坊的街道上,坊中依旧太平如初,好像前些日的大水并未造成什么影响。
抬头看去,街边有乞丐讨钱,如今的大乾,不管是到了哪里,总是会有穷困潦倒的存在,多数都是身有残疾难以自力更生,极少会有四肢健全的之辈在街边讨饭的。
街角的阴暗处,躺着一位发丝凌乱浑身脏乱的老人,似乎是在睡觉一般。
一旁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里面却是空无一文。
而此人不远处,则是有一断手乞丐端着碗,对着来往行人道:“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陈九眼眸一挑,走上前去,往碗里扔了一个铜子。
“谢谢大爷,谢谢谢谢……”断手乞丐连忙低头谢道。
陈九指向了街角阴暗处躺着的‘乞丐’,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人是怎么回事?也是乞丐?”
“大爷你说他啊。”
乞丐看向了那老人,回答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是他们从河边捡来的,见他一把老骨头就给留下了,后来他就跟我们一块讨钱,但他…大多时都讨不到什么东西,连半个馒头都讨不到。”
“多谢。”
陈九又往里扔了个铜子,乞丐连连磕头道谢。
他起身走向了那街角之处,在那‘老乞丐’身旁坐了下来。
许是有所察觉,‘老乞丐’睁开了眼眸,望向了那坐在身旁的儒衣先生。
狐九道是认出了此人来,这不就是当初与青蛟缠斗的剑仙老人吗。
“小先生来看我笑话?”老人说道。
陈九摇头说道:“怎么就不去找个正经营生?在这讨饭迟早要饿死的。”
“呵呵……”老人干涩笑道:“如今没了剑,我什么都不是,倒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陈九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叹。
当初那高高在上的剑仙,如今竟成了街边的落魄乞丐。
第四十二章:城隍相邀【求订阅、求月票】
“茶铺不是还在吗。”
“连茶水都不愿添的人,又怎么开的了茶铺,也就小先生才会来喝我的茶吧……”
对于眼前的人,老人说不上恨,助龙三分天地气运是怨至他败于青蛟,但除他体内龙息寒毒却又是恩,也说不上谢。
他虽心性鲁莽,但也能恩怨分明。
陈九接不上话来,但结果便是这么个结果,亦是心中无愧。
只是眼前这老人,他却是越来越看不上了。
许是年老迟暮,心也迟暮。
再不复当年雄心壮志。
如今一蹶不振,也说的过去。
陈九砸了砸嘴,本是想说些什么,可到头来也没说出口,这是老人的选择,他也没打算劝说什么。
那日他只是收了那柄仙剑,而老人的剑心,却依旧还给他留着,如今寒毒已解,若是心有想法,重登颠覆亦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不愿再去争罢了。
他站起身来,转头离去,走出几步,却又忽然顿住了步子,回头问道:“剑仙一道,到底是剑重要,还是心重要?”
老人抬起头看向了小先生。
他沉默半晌,最后只答了一句。
“该是剑重要。”
陈九闻言再不多说,离开了此地。
剑仙修一口本命仙剑,但在入此道时,前辈老人皆会告知一句,剑心胜仙剑,意为仙剑可弃,剑心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老人心知肚明,只是这般答罢了。
他望着那小先生的离去的身影,眼眸中没了杀意,也没了戾气。
如今的它,不过是个落魄乞丐。
…………
陈九穿行在这街巷之中,肩头趴着的红狐嚷嚷着想吃蜜饯,奈何先生一路上片语不发,红狐也没再多问,只是嘀咕着蜜饯蜜饯……
先生被它唠叨的有些头疼,将那最后一块蜜饯也给了它。
红狐抱着蜜饯舔舐起来,又道了两句恭维的话。
陈九也是无奈摇头,说道:“这是最后一块了。”
“啊?”
狐九呆了一下,它看向自己啃了一口的糖霜,说道:“先生,再去买些叭……”
“没银子了。”陈九答道。
狐九咽了咽口水,看向怀中抱着的蜜饯,眼神中流露出不舍,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就要没了。
先生怎么能没银子呢……
却在此时,街边走来一队戴着面具的阴司巡游。
眼前巡游皆是手持兵刃,拦在了陈九面前。
陈九顿住步子,皱起了眉头,也知道是冲着他来的,开口问道:“几位阴差何故拦我去路?”
为首的阴差拱手说道:“我等乃是五川坊下辖阴司巡游,无意冒犯仙长,只是城隍大人设宴相邀,来请先生赴宴。”
陈九沉思片刻,他本是不想去的。
但又想起那香火神道的事情,上次离去,还未与老城隍道别,连那香火神道的事情也给忘了。
“带路吧。”陈九抬手道。
“仙长这边请。”
巡游带着儒衣先生,朝着五川坊的城隍庙宇而去。
这些日来,五川坊公务颇多,青蛟走水化龙,引来了不少妖物,五川坊城隍也忙的不可开交,本该是前日就要设宴相邀,却是拖到了今日。
今日城隍庙紧闭,阴差引着陈九走进了庙宇之中。
狐九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但走进庙中却是让它感到了些不适,大概是因为它是妖物的原因。
刚一走进城隍庙中,便见一人迎了出来,其人身着蓝红长袍,拱手说道:“五川坊城隍刁乐成,见过仙长。”
陈九拱手回礼,问道:“却不知城隍相邀是有何事。”
“仙长里边请,边吃边说。”
陈九也没拒绝,跟着老城隍走进了城隍庙中。
只因设宴之事,城隍庙今日大门紧闭,大殿之中摆着长桌,鱼鸭肉脯摆满桌上,两坛好酒立在一旁,十一样菜品再加两碟鱼汤,可谓是丰盛至极。
“仙长请。”习城隍指引仙长落座。
接着一路跟随而来的阴差退了出去,这桌前也只余下了五川坊城隍与陈九,再加上一只小狐狸。
也就是说,这一桌菜,全都是为陈九准备的,可谓是排场极大。
城隍亲自斟酒,极为奉承。
陈九皱眉拦下了他,说道:“我自己来吧。”
说罢,他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上了酒。
说到底,他也有些受不了这排场,也见不得一介城隍这般奉承于他,但也没表露出来,只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必要为难人家。
狐九看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眼睛都直了,扯了扯先生的衣角,说道:“先生,好多好吃的。”
城隍落座之后,先是举起酒杯敬了先生一杯。
陈九也没拒绝,满饮了此杯。
“仙长保五川坊免受洪涝,救五川于水深火热之中,小神身为一县城隍,便代五川坊百姓,谢过先生高义之举。”
说罢,城隍斟满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九摆手道:“举手之劳,不成谢意。”
“仙长吃菜。”
“好。”
陈九倒也没推脱,拿起筷子尝了一嘴,味道倒是不错。
狐九咽了咽口水,看向了先生。
“要吃自己拿。”陈九道。
狐九闻言便动了起来,抓起了那盘中的烧鸡就啃了起来,吃的满嘴都是油水。
城隍见了也是微微一笑,直道红狐有灵。
城隍期间几次要给陈九倒酒,都被他给拦了下来,奉承感谢的话也不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陈九倒也没在意,也知城隍是有事相求,但也没有说破,只是等着他亲自说出口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的也差不多了,城隍放下了酒杯,笑道:“仙长吃的可还满意?”
“尚可。”陈九点头道。
狐九则是倒在了桌上摸着肚子,它已经吃撑了,身都快翻不过来了。
“那便好。”城隍笑了一声,见也到了时候,也不再磨蹭下去,开口说道:“不瞒仙长,此番宴请,一来是感谢仙长义举,二来而是小神有事相求。”
“何事?”陈九看向他道。
城隍这才娓娓道来。
“小神燕时之初上任五川坊城隍,到如今已有六百三十余年,兢兢业业护一方安定,香火昌盛,积累功德。”
“到如今,香火、功德已然累积成山,但却不得寸进,故而想请仙长算上一算,小神这鬼神之道,可否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鬼神一道也是需要修行的,修仙之人注重灵气,而鬼神一道则是依靠着香火与功德。
陈九看向了眼前城隍,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城隍本就是因天运而生,上任城隍之后,便如青天老爷一般护一方安定,只不过青天老爷管的是活人,而城隍管的则是亡魂。
香火与功德多数时候都只是辅助,对于城隍治理一方而言其实作用不大,也唯独是有外妖入境,可靠其斩灭妖物,可这凡世的妖物却又少之又少。
如今这五川坊的城隍,香火、功德积攒成山,期望能让鬼神一道再进一步,这就值得深思了。
陈九抬起头,说道:“能不能尚且不知,不过城隍就这么信的过我?”
“仙长虽为妖物,但亦是仙,又如何信不得。”
城隍笑着说道,以他如今这般香火之力,又如何看不出来眼前之人是只鹿妖所化呢。
陈九也没觉得意外,眼前这位城隍,比起酒安坊的老城隍来说,确实要厉害不少,但也就那样。
手指在酒杯上划过,陈九平静开口,说道:“城隍可知,你如今所想之事,乃是逆了天理。”
城隍却是说道:“仙长不也一样吗。”
以妖身修人法,本就是天理不容。
“倒也不错。”
陈九也没有否认,接着说道:“城隍可否将修行鬼神一道的法门借我一观?”
城隍眼前一亮,答道:“自然可以。”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页纸张,递给了陈九。
“请仙长过目。”
陈九接了过来,法眼一开,纸张上的内容浮现眼下。
所谓香火神道,便是以香火之力辅以功德,修行此法,鬼神便可借力香火功德,斩除妖邪,但这法门之中,却是与陈九前世所了解到的香火神道有些不同。
当初老城隍并未凝聚金身,陈九以为是他没道境界,故而也没有多问。
如今见了这法门,心中已然有些猜测。
或许,这世间的香火神道法门,就没有凝聚金身这一环。
陈九看着《香火功德真经》上的内容,却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怎么瞧都感觉有些像是一本修行神魂的法门,但这东西,也只有鬼神能修行,或许也能从中找些有用的东西来。
城隍见他看了半晌,开口问道:“仙长可有什么眉目?”
陈九收回目光,抬头说道:“城隍可知凝香火功德聚金身。”
“金身?”
城隍顿了一下,却是皱眉思索了起来,问道:“佛道金身?”
陈九点头说道:“道理是相同的,只是佛法换做了香火功德,城隍再进一步的方向,便是凝聚金身,若是信的过陈某,可以试试。”
城隍低头沉思了起来。
佛道金身是以佛性铸就金身大道,代表的是一个境界的提升,而鬼神之道与佛道似乎又有相似之处,一来是都修的精神法门,或许真有共同之处。
凝聚金身,似乎是可行的。
虽然还不确定,但已经有了方向。
城隍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谢道:“多谢仙长指点之恩!”
(还有……)
第四十三章:竹玉学琴【求订阅、求打赏】
陈九想要抄录了一遍《香火功德真经》,城隍亦是没有意见,却是在思索凝聚金身的事情。
抄录完毕之后,陈九便起身告辞,城隍欲要出庙相送,陈九也只说是路途不远,不必劳烦,打发了城隍。
狐九趴在先生的肩头,动弹不得,它摸了摸肚子,说道:“好饱,好饱。”
跟着先生,总算是吃了顿好的。
小狐狸今日可吃了不少东西,陈九都感觉到肩头重了几分。
陈九走在路道之上,回头望了一眼那远处的城隍庙宇,口中嘀咕道:“这人,嗯…有趣。”
不得不说,习城隍是个有想法的鬼神。
五川坊城隍能兢兢业业安护此地太平,已然做的极好,可在一个位置待久了总归是会腻的,更别说是坚持了数百年余年。
刁乐成上任城隍六百余年,终究是觉得腻了,他也想像那些天上仙人一般,可遨游世间,见识这广阔光景,可城隍受天律束缚,尤怎能像仙人一般。
他上任城隍,修鬼神一道,不老不死,那时便已然满足。
可当他逐渐修行了鬼神之道,且再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有些些许实力时候,他又开始卷帘外界,想要跳出城隍这个束缚。
故而在这几百年间,开始专精鬼神一道,期望有朝一日脱离天地运势的,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鬼仙。
说直白一些,他就是不想干了,不仅不想干,而且还不想入轮回,欲要转修仙道,做个逍遥鬼仙。
陈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有违天理,但六百年兢兢业业也并非是假,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
只是,相比天道,鬼神之力却是难以撼动。
但也并不是说没有可能,说不定往后真让他办到了呢。
而且陈九也拿到了他想妖的东西,《香火功德真经》也算是《山河敕令》里重要的一环。
狐九抬起头来,忽的说道:“先生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陈九沉思了一下,《香火功德真经》已然得手,却是想不出忘记了什么。
狐九抓着先生的肩膀,说道:“要钱,要钱啊先生。”
陈九恍然大悟,确实是忘了,但却是伸出手来在狐九的脑袋上敲了敲。
狐九摸着额头道:“唔,先生干嘛打我。”
陈九收回手,说道:“那是借。”
狐九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的看着先生,说道:“先生好无耻!”
当初在酒安坊的时候,就找哪的老城隍借过银子,到头来是一个铜板都能还人家,狐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小狐狸知无不言,也是因此,又挨了先生敲打。
“别敲了,别敲了先生。”
“狐九知道错了。”
“呜…先生别敲了。”
可怜巴巴的狐九捂着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看着先生。
太不讲道理了。
陈九停了手,虽然他觉得小狐狸说的在理,但就是想敲一敲它,他银子花这么快,还不是因为小狐狸贪嘴。
少买些蜜饯,那不得剩下多少银两。
…………
经过几日的修缮,清河边上不再像之前那般残破,该清理的东西都已清理干净,依旧如往日一般人来人往。
不少游士前来此地观望,也是听闻真龙翻身而来,想要瞧一瞧真龙模样,奈何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也只能走进附近的船楼画舫消费一翻。
追月楼本就是近些年新建,岸边虽是涨水,但也没受多少影响,修整几日之后,便又接着开门迎客。
花魁婉月姑娘时隔几日都会亮相奏曲,一如往常,以一句身体抱恙匆匆离去。
一直如此,追月楼的老鸨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便至东楼找到了婉月,牵着她的手开口说道:“我的好姑娘,你这是要闹什么啊,你是不知道损失了多少银子。”
婉月坐在梳妆台前,沉默半晌,看向老鸨,欲言又止。
老鸨教着她做到了花魁这个位置,有时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姑娘在想什么,顿了一下,问道:“是攒够银子了?”
“差不多了。”婉月点头道,她想要赎身了。
老鸨沉默了下来,牵着姑娘的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也只是轻声一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来,离开了东楼。
婉月望着老鸨落寞的背影,她的心中亦是苦涩无比,原本是该在几日之前就离去的,也是感念老鸨和楼中姐们多年的照顾才纠结着没有说出口。
婉月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拂过面庞,她已经二十有三了,比起楼新来的姐们,已经不算是年轻了,也该给人让开位置才是。
这东楼顶层好是好,但她却也不想再待了。
“啪嗒。”
却在此时,身后却是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
婉月本以为是老鸨回来,但回头一看,却是瞪大了眼眸,神色中有些慌乱,指着那人道:“你…你你……”
她张口就要喊人。
然而,眼前白衣公子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婉月口中发出闷声,没法挣脱束缚。
背着长琴的竹玉说道:“姑娘能不喊吗?”
片刻之后,婉月平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她现在也唯有害怕,生怕眼前这个‘恶鬼’给她吃了。
“不知……”竹玉顿了一下,说道:“可否请姑娘教导在下,学琴?”
竹玉又添了一句,说道:“有报酬。”
“我这就松手,姑娘不喊,如何?”
婉月点头,这一次却是没有骗竹玉,见识了他的本事,也知晓喊人也没什么用。
竹玉松开手。
婉月喘了口气,看向他,问道:“你,是鬼?”
竹玉摇头否认,说道:“算是只妖。”
“妖!”
婉月咽喉滚动,更加害怕了,她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不会,吸我精气吧?”
“姑娘从那听来的。”
“难道,不是吗?话本里都是这么说,妖怪吸人精气为生,吸干了,吸干了就死了。”
婉月与他保持距离,不敢靠近。
竹玉和煦一笑,说道:“姑娘想太多了。”
婉月望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妖怪笑的还蛮好看的,模样好像也不错……
她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之脑后。
竹玉抬头看向她,问道:“姑娘能教我琴艺吗?”
婉月有些胆怯的说道:“你,你只要不杀我,什么都好说。”
“好。”竹玉答应道。
婉月心里的但却放下些许,但仍旧对竹玉有些害怕,故而便上前了半步,试着教导他琴艺。
在这一夜里,追月楼东楼时而响起一阵阵刺耳的琴声。
奈何东楼楼顶乃是花魁所在之处,楼里的姐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任由那刺耳的琴声去了。
只是不解,婉月花魁琴艺无双,怎会谈的如此差劲。
天色微微亮起之时,那刺耳的琴声终于是停了。
虽然学的半斤八两,但竹玉依旧非常认真,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道:“多谢姑娘,入夜竹玉再来寻姑娘。”
“还来!?”婉月吓了一跳,试探问道:“你能,不来了吗?”
她是人,可不是妖怪,哪有不睡觉的道理,一夜没睡,肉眼可见的她也憔悴了不少,若是今夜再来,那她可熬不住。
竹玉眨眼问道:“可是姑娘答应了教我学琴,莫非又要言而无信?”
婉月抿了抿唇,说道:“……随你吧。”
虽然提心吊胆了一夜,但如今她也没觉得竹玉有多可怕了,总归不是她想的那样的妖魔鬼怪,多数时候竹玉都很平静。
竹玉微微一笑,抱着长琴起身,拱手告辞道:“姑娘告辞。”
“对了。”他顿了一下,忽然又说道:“姑娘一夜未眠,想来是精神欠佳,以灵叶冲茶,可清心醒神,不妨试试。”
说罢,竹玉便离开了东楼。
当竹玉走后,婉月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认个琴弦都认不明白,这一夜可是把她折腾惨了。
她打了个哈切,目光瞥见了那桌上的竹叶。
婉月顿了一下,唤来婢子端了壶热水上来,将那竹叶放入杯中,以热水冲之。
淡淡的竹木香气弥漫在屋中,婉月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她端起那热茶,抿了一小口。
顿时间,烦躁的心安静下来,刚才的困意也消失殆尽。
婉月捧着温热的茶杯,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还挺贴心。”
她愣了一下,放下茶杯跑到了铜镜前,拍着自己的脸,说道:“婉月,你在说些什么啊……”
她连忙将脑海中的思绪抛之脑后,不敢再想。
…………
客栈中的陈九坐在窗前望着黎明升起的薄雾。
抱着长琴的竹玉归来,见先生在站在窗边,便说道:“先生,竹玉回来了。”
“你去学琴了?”陈九问道。
“嗯。”
“还是那姑娘?”
“是。”
陈九微微点头,也难得竹玉有心思,接着问道:“你觉得难学吗?”
“有些吧……”竹玉叹道。
在他看来,这长琴确实难学,学了一夜,他连音韵都还没分清。
“先生。”
“怎么?”
“可否在这多留几日。”
陈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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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少年、道人【求订阅、求打赏】
陈九这些日子都在客栈中琢磨《香火功德真经》,就是因为只有鬼神才能修行,才难以琢磨,总归得找个合适的人来试一试。
其次便是他如今疑惑的一点,便是这香火神道修行法有些类似神魂修炼的法子,而且其中还有一些佛门念力的影子。
故而,香火金身的法子也不假。
或许五川坊的城隍能琢磨出大概来,陈九到时顺手抄录一份就足够了。
竹玉这些日子倒是没这么闲,每日入夜便跑去青楼学琴。
学了个大概,但却又弹不成什么模样,陈九反正是听不下去,让他去别处弹去。
于是乎,狐九便遭了殃,被竹玉硬拉着听他奏琴,狐九还委屈巴巴的跑来找陈九,说是要先生帮它洗洗耳朵。
陈九望着那纸张上抄录的《香火功德真经》,思索道:“若是思路不错的话,香火神道,也能作用在活物身上。”
记得前世传说之中,鬼神也并非只有人,也有山精野怪,想来这也是可以实现的,但凭借陈九现在所知的东西,想要琢磨出其中的奥秘,却是有些难了。
不过倒也不着急,总归会有法子的。
“算算时日,青蛟也该入了海吧?”
陈九抬起手来,掐动手指算了一算,倒是得了个好结果。
青蛟走水入海化龙也只是在这五川出了岔子,入了陈江过鬼峡之时废了一番功夫,再入陈江,数日之后,便入了荒海,届时便是化龙雷劫,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善。”
陈九微微点头,也不再关注此事,青蛟化龙之后到底是回到陈江还是留在荒海,全看它如何选了。
…………
黄袍道人在陈江岸边捡了个半死不活的乞丐小子。
乞丐小子因青蛟走水不慎落入陈江,又因青蛟苟得一命,受了些内伤,但也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要修养几日。
乞丐小子吃着包子,问道:“我说道长,你哪人啊?”
黄袍道人咬了一口肉包子,答道:“贫道自皇都而来。”
“那你岂不是很有钱?”乞丐小子问道。
黄袍道人撇了他一眼,说道:“你看贫道像有银子的样子吗?”
“哦……”乞丐小子唏嘘一声,打量着道人,啧嘴说道:“皇城来的神棍,是不一样些。”
“呸。”黄袍道人站起身来,骂骂咧咧道:“贫道司天监鉴正黄岐道,岂是你这臭小子嘴里的神棍。”
“这么牛?”
“当然。”
“还不是没钱。”
“贫道,贫道出门时忘了。”
乞丐少年咂嘴,说道:“道长啊,没银子,我们可就得去乞讨了,我可不想去做乞丐。”
“那叫化缘。”
黄岐道眉头一挑,问道:“再说了,你不就是乞丐吗?”
乞丐少年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说道:“放屁,小爷我只是落魄了。”
“咦?”
黄岐道仔细看了一眼这乞丐少年的面相,抬手算了起来。
“咋样?小爷我人中龙凤,不差吧。”
黄岐道收回了手,说道:“看你这面相,你不仅现在落魄,往后也落魄,早夭之命,活不过二十岁。”
“放你娘的狗屁。”
“骗你做什么,你二十岁之前不死,贫道头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黄岐道笑了笑,说道:“反正就这命,你还不如现在去抢个碗,求个好心人,指不定还有下顿吃。”
乞丐少年想了想,说道:“好主意,道长你就演个死人,躺我旁边,我就说我如今孤苦伶仃,死了爷爷,绝对一本万利,赚到了银子,咋们三七分成。”
“你不是不做乞丐吗?”黄岐道问道。
“什么话,什么话!”乞丐少年愤愤说道:“那叫化缘!化缘!”
“有理。”黄岐道点了点头,却是忽然反应道:“不对,凭什么三七分?”
“演死人又不费劲。”
“不成,四六分。”
“行,四六就四六,干不干?”
“干了。”
于是乎,堂堂大乾司天监鉴正竟是当街演起了死人来。
乞丐少年也是说来就来,拖着老道士上街,没走两步就大哭起来,接着找了个地坐下,眼泪水大颗颗的落下,真就像是死了爷爷一样。
“大爷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小乞丐吧。”
“打小没了爹娘,如今连爷爷也走了,可怜可怜我吧……”
演尸体的黄岐道听到这哭声不由得嘴角抽抽了一下。
这少年当真是好活。
路过的人无一不是心中轻叹,暗道这命途多舛。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上前来,将那银子放进少年手中,说道:“好娃娃,不哭,拿些银子去买些吃的吧。”
乞丐少年擦了擦眼泪水,说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好人。”
“唉。”妇人离去,却是一步三回头的,想要再给些银钱。
少年睁着水汪汪的眸子,说道:“快走吧姐姐。”
闻言妇人忍不住将怀中的银子全拿了出来,一股脑塞进了少年的手中,说道:“拿着,拿好。”
“我不要,姐姐你拿回去。”
“拿好了。”
妇人抿了抿唇,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水。
她连忙起身离去,不敢回头再看上一眼,她这心就是的太脆弱了,瞧不得这些人间疾苦。
乞丐少年砸了砸嘴,看着怀中的银子,寻思着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他凑近身后的‘尸体’细声问道:“要不然别干了吧。”
“为何?”
“我良心痛。”
“你也有良心?”
“我没良心,但我不想干了。”乞丐少年摇头说道,白花花的银子,拿在手里却是觉得烫手。
黄岐道瞧了他一眼,心道这少年也不算太坏。
“呵呵呵……”
就在此时,老道身后传来一声干涩的笑声。
“嗯?”
少年抬头看去,见后方有一头发凌乱的乞丐老人儿看着他们的连连发笑,乞丐老人身前摆着破碗,自个则是躺在一边,碗里一文钱都没有。
“你这乞丐,笑甚么。”少年挑眉道。
老人瞧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睡觉。
他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黄岐道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那老人,闭口不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少年走上前去,将怀中的碎银分出一块来,扔进那老乞丐的碗里,说道:“就你这样的乞丐,怕不是得饿死,小爷我心善,赏你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对一旁的黄岐道说道:“走了道长。”
黄岐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望了一眼那街角的老乞丐,接着便跟着少年离开了此地。
当道人与少年走后,那乞丐老人也不为所动,碗里躺着一枚碎银,相当于是今夜的饭菜,但他却依旧闭眼睡着,像是不在乎的模样。
乞丐少年怀中兜着银子,走在前头,眉头紧皱着,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事。
“那个老乞丐笑话你,你还施舍他银子?”黄岐道说道。
“你懂个屁。”乞丐少年回过头说道:“你瞧他那样子,一看就是做乞丐没多久,躺那跟个懒鬼一样,这样的人多是拉不下脸来,你当赏他银子是施舍?那是为了恶心他。”
黄岐道闻言说道:“杀人诛心,你小子往后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道长谬赞了。”
“贫道可不是夸你。”
妇人给了不少银子,足足有三四两,想来也是大户人家,这么多银子足够道人与少年吃数顿。
走进了眼前的客栈里,少年横刀跨马坐了下来,招呼小二道:“小二,上酒。”
伙计闻声连忙跑了过来,见那少年能穿的破烂不堪,像是乞丐模样不由迟疑了一下。
接着便见那少年将银子拍在桌上,说道:“小爷可不是乞丐,有的是银子。”
伙计见了立马笑脸相迎,说道:“好嘞,爷您吃些甚么?”
“来只烧鸡,还有酒。”
“再来俩小菜。”
伙计记下,道了一声爷您稍等着马上就来,接着便奔向了后厨。
“不觉得良心痛了?”黄岐道笑道。
少年顿了一下,片刻才回答道:“我没良心。”
没过一会,伙计端菜上来,烧鸡上桌,浊酒在前,道人与少年大快朵颐起来。
少年吃的满嘴油光,道人则是吃的较少多数时候都在张望着客栈里。
少年咽下嘴里的东西,抬头问道:“看什么呢?”
黄岐道抬起下巴指了指客栈的角落处,少年顺势看去。
那桌前坐着一位儒衣先生,手里端着酒杯,桌上摆着盘花生,桌上还有只趴着的红狐,正往盘里划拉花生米。
“咦,有趣。”少年嘀咕道,教书先生带着红狐,这又是什么怪异的组合。
但对比之下,也差不到哪去,这不还有个少年乞丐与道人吗。
黄岐道笑问道:“你猜那人是不是个先生?”
“不是位先生也是位文士。”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那儒衣先生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口中喃喃道:“我好像,见过他。”
儒衣先生,儒衣先生……
少年忽然间想了起来,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这不就是他当初在那止玄观道山上瞧见的高人吗。
“你去哪?”
“拜师!”
第四十五章:天禄纸【求订阅、求月票】
黄岐道也不知道少年发的哪门子疯,便跟上去瞧了瞧。
少年走到那儒衣先生身后,唤道:“这位先生。”
陈九回过头来,看向了这乞丐少年,问道:“有事?”
“您会刀吗?”少年问道。
陈九摇头,不解这少年的来意。
“请先生喝酒。”
少年闻言心中微叹,说道:“小二,这桌酒钱,小爷给了。”
陈九更是不解这少年的作为了,也不相识,便要请他喝酒,听的他也有些糊涂。
少年也没不好意思,便坐了下来,说道:“小子本是想拜师,可先生你不会刀,也没得拜了,冒昧打扰,就请先生喝酒了。”
“客气了。”陈九说道,看向他问道:“江湖人?”
少年便是这性子,他宁愿不学,都不想弃了手中的刀。
“半个。”少年答道。
“怎是半个?”
狐九也是疑惑,抬起头看向了少年,看着落魄,跟街边乞丐没什么两样。
“将入江湖,未见江湖,就是半个。”
“原来如此。”陈九微微点头,问道:“不过为何你上来就要拜我为师?”
“先生从鬼峡过来,我瞧见了,本就是追着你而来的,怎知先生不会刀。”
少年倒了杯酒,仰头灌下,辣的他龇牙咧嘴,想来是很少喝酒,接着又听他开口说道:“也是江湖人?”
“不是。”陈九摇头否认道。
“这般武艺,不是江湖人?”
“陈某并无武艺傍身。”
少年瞧了他一眼,他反正是不信的,没有武艺又如何能踏竹行江,又如何能过得了那九死一生的鬼峡。
陈九看了一眼这少年的面相,心中有些考量,不得不说,这少年确实是个练武奇才,只是可惜,早夭之命,活不过二十岁。
少年感受到先生的目光,开口问道:“先生会看面相?”
陈九倒是觉得有些惊讶,问道:“你怎知我刚才是在看你面相?”
少年抬起手指了指那边桌前坐着的黄岐道,说道:“那神棍跟我一同来的,也给我看过面相,说我是早夭之命,活不过二十岁,小子刚才觉得先生眼神不对,猜上一猜罢了,谁知真是如此。”
黄岐道见那先生瞧过来,点头示意。
陈九回过头来,看向少年说道:“他没说错,你确实是早夭之命,活不过二十岁也不假。”
他倒是觉得这少年观察入微,竟能发现他看了面相。
“真的?”少年睁大了眸子,信了个大概。
陈九点头。
少年嚯了一声,接着就灌了一口酒,像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不担心?”陈九问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说时也命也吗,早晚都得死,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少年看的很开。
陈九觉得有趣,便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放下酒杯,答道:“小子萧无双。”
陈九闻言细细打量了这‘乞丐’少年一眼,说道:“大乾萧姓可不多。”
萧无双面色平静,说道:“是先生想的那样。”
果然吗,陈九心中暗叹一声,萧姓乃是皇姓,少年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活的跟个乞丐似的。
萧无双似乎不愿再聊下去,起身说道:“既然先生不会刀,那小子也不多打扰了。”
“陈某也不白喝你的酒,便送你一句话吧。”
陈九抬起头来,看向他道了一句——“其实剑也不错。”
萧无双顿了一下,只是说道:“小子这双手只能拿刀,不过还是多谢先生。”
陈九点头,不再劝说什么,人各有命。
其实学刀学剑在某一方面也差不了多少,少年终归是性子太过随性,若是一心学刀,恐是难以束缚。
萧无双回到了自己那桌,坐下后便开始喝闷酒。
黄岐道瞧了他一眼,问道:“怎了?”
“那位先生不会刀,学不了。”
黄岐道笑了笑,说道:“他当然不会刀。”
道人好像话里有话,但少年听了却也没在意。
萧无双砸了咂嘴,说道:“不过他也说我是早夭之命,活不过二十,还真让你说准了。”
“你不信贫道?”
“你不是神棍吗。”
“去你的。”
吃完了烧鸡,那一壶酒也见了底,少年唤来小二结了账,接着便跟道人离开了此地。
客栈里喝酒的陈九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
乞丐少年不简单,黄袍道人也不简单,一个是皇室子弟,一个则是司天监鉴正。
陈九摇头笑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凑一路的。”
着实有趣,也不知往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狐九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先生先生,没花生米了。”
那一盘花生米都被它给吃完了。
陈九伸手在它的脑袋上敲了敲,说道:“能不能有点出息。”
“唔。”狐九抱着脑袋,它其实是想说自己没吃饱。
陈九抱起它,起身走出了客栈。
“先生,我们去哪?”
“城隍庙。”
……
城隍庙宇内香客众多,也得益于习城隍兢兢业业护着五川坊,故而香火也来不少,堆积如山也并不是假话。
习乐成这些日来都在琢磨那凝练香火金身的事情,又翻阅了一些佛道古籍,倒是摸索出了个大概。
香火金身可行,也就是找到了再进一步的方向。
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仍有许多细节未能完善,修行法门岂是随意就能更改的,还是得慎重。
“禀城隍大人,陈仙长来见。”阴差前来通告。
习城隍闻言起身道:“快请。”
陈九随着阴差的指引来到了城隍庙后殿,此处不进外人,应是阴司办案的地方。
“小神见过陈仙长。”习城隍拱手道。
“不必客气,习城隍可是近些日来可有琢磨出些什么来?”
“还是得多谢仙长,香火金身确实可行,但还需完善。”
“如此便好。”陈九点头,接着道出了来意,说道:“此次前来倒不是因为香火金身的事情。”
“城隍可知道《妖异录》?”
习城隍闻言眉头一皱,思索了起来,接着拱手问道:“仙长说的可是《玄妖异录》?”
“城隍知晓此物?”
“知道。”习城隍解释道:“小神上任城隍已有六百余年,也曾见过不少妖物,也除过不少,在此期间,曾得过两页天禄纸,询问那妖物亡魂,才知此物可助妖物修行,其余的小神就不知道了。”
“可否让陈某瞧瞧?”
“先生稍等会,小神得找找才是。”
说罢习城隍身影消失,数刻之后才回来,手中则是拿着两页纸张,递给了仙长。
陈九法眼即开,看向了那纸张之上。
其上的妖物分别是一只兔妖,还有一匹狼妖。
“城隍当初是从兔妖与狼妖手中得到的此物?”
习城隍点头道:“正是。”
陈九微微点头,果然如此,观想图也只有种族相近的妖物可以修行。
“此物陈某便拿走了。”
陈九将那两页纸张收入了袖中,接着说道:“作为补偿,便告知城隍一句,凝聚香火金身侧重于香火愿力的运用,此前城隍多是以香火功德斩杀邪祟,但也不过是借力罢了,但在凝聚金身之中,则是要将香火功德化为己用。”
“化为己用……”习城隍沉思了起来,回过神来道:“多谢先生提点。”
“如此,陈某便告辞了。”
习城隍想要挽留,陈九以有事在身为由匆匆离去。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陈九自然也不会再多留,说起来,他对这两张玄妖异录里的妖怪也极为好奇。
出了五川坊,陈九来到了一处山林之中。
也是为了避免雷劫引来乱象,他当然也希望没有雷劫,但天道如今这般小气,谁又说的准呢。
陈九拿出袖中的两页纸张瞧了瞧。
兔妖倒是与寻常兔类相差无异,不过狼妖却是有些眼熟。
“莫非是犭也狼?”陈九皱眉道。
《山海经·中山经》又东四百里,曰蛇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堊,其木多栒,多橡章,其草多嘉榮、少辛。有獸焉,其状如狐,而白尾長耳,名犭也狼,見則國內有兵。
却也还说不准,不过若是此妖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能知道些许。
陈九回过神来,对肩头的狐九说道:“你一会躲远点。”
“是又要打雷了吗?”狐九问道。
“可能会吧。”
“那先生小心。”
狐九从先生的肩头跃下,躲在了远处的树后,它望着先生,心道,不愧是先生,走到哪雷就打到那。
陈九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天上,正是万里无云。
希望这次天道能大气一点吧。
玄黄法力祭出,两页纸张悬在眼前,只见那儒衣先抬头望天,敕令即出。
有前几次的经验,如今陈九也轻车熟路。
当那敕令念至一半的时候,天上已然有了动静,阴云升起,雷劫酝酿,只待那‘敕’字出口,雷劫即刻便会落下。
陈九瞧了一眼天上雷云,不由得心中微叹,果然还是这般小气。
但也不至于就怕了,雷劫他也斩了有几次了。
“敕!”
敕令落下。
“轰隆。”
雷声轰鸣,直奔陈九而去。
(还有……)
第四十六章:一语惊醒梦中人【求订阅、求月票】
五川坊的破庙中。
黄岐道抬起头来,看向了外面天边忽然聚集而起的雷云,眉头一皱,“嗯?”
忽然之间,阴云遮天,这般诡异的情境亦是道人平生未见,眨眼见天色黯淡。
萧无双也是眉头一皱,嘀咕道:“暗的也太快了些。”
黄岐道心中已然有些猜测,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在客栈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儒衣先生,应是那位顺江而行的道友,至于到底有多大本事,他也看不出来。
“贫道出去一趟。”黄岐道说道。
萧无双闻言起身说道:“我一块去。”
道人竟是施展轻功,身形如柳絮一般轻飘而起,眨眼之间就甩开少年数丈之远。
“等我!”
萧无双吓了一跳,也没想到这道人的轻功这么厉害,只好迈开步子往前追去。
奈何道人轻功太过高深,萧无双也不过三品武艺,没一会功夫就被道人帅甩的远远的。
他气喘着粗气,抬头起头看向了远处。
那里还有道人身影。
“姥姥的,神棍武功居然这么厉害。”
萧无双咧着嘴,追也追不上,只好转身回了破庙里,谁能想到神棍居然还有武艺傍身,而且还这般厉害。
黄岐道手持拂尘,脚底踏过杂草,纵然飘起。
江湖有武者分九品,一为末,九为最,而道人习武多年,早已到了八品之列,九品乃是武者志强,就算是他也难以琢磨的透,习武,也并非是为了杀伐,对他而来,更多的则是养性修行。
八品武艺,身形轻如柳絮。
黄袍道人一跃而起,踩着巨树向前,朝着那阴云聚集之地敢去。
忽然间黄袍道人顿在了一棵树上,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上。
“轰隆。”
云层之中似有闷雷声响起,雷劫正在酝酿。
“雷劫,果真是雷劫。”黄袍道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纵使他身为司天监监正,也从未见过雷劫。
黄岐道却没有半点胆怯,继续朝远处赶去。
他倒要看看,是否是那儒衣先生引来的雷劫,本是想入夜再求拜访,如今出了此事,也不用再等到晚上了。
几刻钟后,施展轻功赶路的黄岐道顿住了。
大风呼啸而起。
“轰隆!”
一声震耳雷声乍响耳畔,就连道人也忍不住捂住了双耳。
抬眼看去,只见一道雷劫落入远处山林之中。
飞鸟惊掠,又被大风吹落,林间常青的树木飞舞盘旋,四处呈现出一片乱象。
“这……”黄岐道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在那雷劫面前,武者就如蚂蚁一般,身为八品武者,纵使是他在那雷劫之下也没有好下场。
这该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才引来这般雷劫。
那位道友莫非并非善类?
黄岐道不由得有些迟疑起来,但机不可失,他半生苦寻仙道,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想到这,黄岐道接着往前追去。
……
雷劫已落,山林中有飞鸟被惊雷之声震慑落地。
陈九活动了一下肩膀,收起了手中的碧玉长剑,暗道这次的雷劫比起上次强上不少,险些着了道。
再观眼前,两页天禄纸,全都完好保存,没有存在像上次一般烧毁的情况。
也就是说,犭也狼与那兔妖都还活着。
“便让陈某看看,如今你们都在何处。”
陈九接过那两页妖异录,闭上眼眸感应起来,脑海之中浮现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妖,紧接着便是一只凶恶似狐的狼妖。
………
“轰隆隆。”
重山深处的某座山林之中,深埋地底的兔妖睁开双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沉睡了数千年之久的它,终是醒了过来。
大地颤动,似是地龙翻身一般,山林中的飞鸟惊掠而起,山中野兽四处逃窜。
眼前大山像是裂出了一道口子,毛发雪白的兔妖从中走出,一双红眸饱含戾气,不知此前经历了多少杀戮。
散发的气势甚至要比那重山妖王都要强上太多。
白芒闪过,化作人形,却是显化出少女模样,面容看着有些稚嫩,但那一身戾气却是不假。
………
山中之山,枯木遍地,灌木丛生。
凶戾的狼妖啃食着眼下的妖物尸体,狼牙尖锐,鲜血顺着它的嘴角滴落而下,在它右眼紧闭,其上有一道疤痕。
狼妖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天上明月。
“嗷!”
一声狼嚎嘹亮,四周灌木之中冒出无双泛着绿光的双眸,一只又一只狼妖从中走出。
这里是狼妖冢!
明月之下,狼山之巅。
犭也狼低头看向了眼下的狼群,眼中闪过一丝凶戾。
它觉得这儿挺好,还没打算出去,更不想去追求什么一线生机。
…………
五川坊山林之中,陈九睁开双眸。
他的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玄妖异录》,他不解为何这妖异录中的妖物全都是凶戾之妖。
这些暂且不说,兔妖竟是藏在了重山深处,而且还藏了又数千年,陈九却从未发觉过,如今大妖出世,也不知重山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而那犭也狼,似乎并不打算认他这个新主子。
“重山,狼妖冢。”
陈九将纸张收起,心中则是在想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两只妖物。
不过有《玄妖异录》在手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若是出了事,杀它们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好奇的是,这些妖物当初都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渡过这数千年的,或许还不止数千年……
《玄妖异录》易主,陈九也得到了反馈,法力有了些许提升,周身多出了两股气,分别来自兔妖与犭也狼,肉眼望去,周身有八道不同的气盘旋,分别来自蝴蝶、猿三改、竹玉……
这些气皆可为陈九所用,也可助他修行。
总的来说,这次是赚到了。
狐九见雷劫平静,从远处的树后奔了过去,它顺势爬上了先生的肩头,问道:“先生怎么总遭雷劈?”
“大概是看不惯先生吧。”陈九这般解释道。
妖修人道,天理不容,他也早想到会有不顺的事情。
往后估计还是这样,而且这雷劫一次比一次强的,越是强大的妖物越难敕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九回过神来,侧目看向了那树后,开口道:“道长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黄岐道心中微颤,拂尘一甩,从树后走了出来。
黄袍道人走上前去,拱手恭敬道:“大乾司天监监正黄岐道,见过仙师。”
“贫道应雷劫至此,打扰了仙师,多有得罪。”黄岐道略带歉意的说道。
陈九摆手走上前去,问道:“道长是寻陈某而来的吧?”
黄岐道张了张口,叹道:“瞒不过仙长。”
“那为何如今又心有退意?”
“只因……”
黄岐道回想起刚才的雷劫,不有得心中一颤,也没敢欺瞒陈九,说道:“只因这雷劫。”
陈九微微点头,也知晓黄岐道在担忧什么。
当初陈江边观望的鱼妖与眼前道人有所关系,也是因此黄岐道才知道陈九的存在,此番前来,则是为了论道而来。
说是论道,其实则是为了求一场仙缘。
陈九面色平静,微笑道:“道长不必担忧,陈某虽引雷劫降世,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在修行上有些特殊才招来的雷劫。”
“原来如此。”黄岐道笑着回应,但心中却并没有相信。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儒衣先生,一双眸子古井无波,未曾透露出半点心思,这样的人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黄岐道手中拂尘一甩,开口说道:“不瞒仙师,贫道虽为监正,但却不过是懂些卜卦看相的寻常武夫,多年来修身养性,苦寻仙道,多日前有鱼妖来报,说是有仙人游世,故而追随而来,为的是求得一缕仙缘。”
陈九摇头道:“道长恐怕找错人了。”
黄岐道嘴唇微张,咬牙问道:“莫非,是贫道没有仙缘?”
“非也。”陈九摇头否认,说道:“道长根骨不差,只不过道长的仙缘不在陈某这罢了。”
黄岐道闻言呼吸急促了起来。
贫道当真有仙缘!
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贫道的仙缘在何处,仙师可否解惑,贫道感激不尽。”
陈九看了他一眼,笑道:“言尽于此,道长也莫要再过问了。”
黄岐道如今得以解惑,知晓自己是有仙缘之人,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放下拂尘,抬起道袍,顿首叩拜,口中念道:“贫道谢过先生解惑之恩。”
而当他再一抬头,眼前却是空无一人。
“仙师?”
黄岐道环顾张望,早已不见那儒衣先生的身影。
天上阴云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树上有鸟雀停滞,像是在望着那跪地的道人。
落叶飘下,道人略显落魄,但他的内心却犹如长河奔涌波澜壮阔。
他跪地沉默良久,忽然望向那天穹。
回首前尘数十载,茫茫仙道不可寻,今得仙师解惑,一语道破仙缘归。
刹那之间。
道袍破碎,内力涌动。
当朝司天监监正黄岐道,入武者九品之境。
道袍破碎的他俯身再叩首。
拜这天道,终不负有心之人。
黄岐道手中拂尘轻甩,目光呆滞道:“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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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鸠占鹊巢【求订阅、求月票】
破庙前的树上侧躺着的萧无双口中叼着杂草,目光望着那前方的小道。
他翘着腿,压的树枝都有些摇晃。
直至那路口处出现一道手持拂尘的人影,再一看去,那道人竟衣衫破烂,这般看来,也像是少年一样,像是乞丐。
萧无双从树上跃下,看向道人,略带惊讶地说道:“你这是被人揍了?”
黄岐道面色平静的摇头,眼眸中却是藏不住的喜色。
“嗯?”萧无双围绕着道人打量了一圈,皱眉说道:“被打傻了?”
黄岐道一拂尘抽在了少年身上,说道:“贫道好的很。”
萧无双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说道长,你轻功这么厉害,武功也不差吧,几品?”
“我说九品你信吗。”黄岐道撇了他一眼道。
萧无双吐掉了嘴里的杂草,说道:“但凡你说七品八品我都信,九品你这不是骗娃娃吗。”
江湖这数百年里,都没出过一个九品武者,八品已然是如今至强的存在,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没法迈入九品。
“不信就算了。”黄岐道笑道。
他修武学更多的是修身养性,如今已知自身仙缘将至,登九品武学之境,也没这么在乎了。
“神棍。”萧无双耸肩说道。
“随你骂吧,贫道此行得偿所愿,也该离去了。”
“喂喂喂,这就要丢下小子,道长你也太没义气了吧。”
黄岐道其实也蛮喜欢这个乞丐少年的,对他的胃口,司天监可不是个闲活,他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总不可能再搪塞过去。
他看向萧无双说道:“萧小子,你虽是早夭之命,但武学根骨不差,说是练武奇才也不为过,往后必定有一翻作为,不过你又自由随性,难免会惹出乱子,有些时,有些事,做了就没得后悔了。”
“切记,要三思而后行。”
萧无双张了张口,咂嘴道:“真要走了?”
黄岐道会这也只是为了道别一声,如今该说的也说完了,便也没打算再留了。
“山水有相逢,贫道去也。”
“小友,有缘再见吧。”
黄岐道大笑一声,是那般潇洒决然,瞧那背影,却又不像是道长,反而是有了几分神仙中人的模样。
化作一阵风,拂过那庙前小道。
落叶飞舞,道人也消失在了这漫天落叶之中。
萧无双站在破庙之前,依旧还是衣衫破烂,与当初一般模样,唯有半分变化。
而道人走时,却是衣衫破烂,仿佛变了不少。
“道长该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吧。”
萧无双叹了口气,看着那漫天落叶,呢喃道:“可小子我,却还没有啊。”
直到此时,他也信了道人的话,九品武者,半步登仙。
莫名而起的惊雷可是吓着了五川坊的百姓,天色阴沉的以为是又要暴雨,谁知竟是有雷无雨,着实古怪得打紧。
前些日有龙斩剑仙,真龙现身之景,到如今又有古怪惊雷,五川坊的县爷也坐不住了,连夜请了人在坊间做了法事,驱邪避灾,保坊间平安,民间迷信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因此陈九也看了场热闹,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道士做法事还是有模有样的,只不过险些将桃木剑劈向一旁站着的日巡游,给看热闹的阴差们都看傻眼了,开着玩笑说要去勾那道士的魂,但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坊间又回归了常态,百姓多是既来之则安之,许多事也只是当个热闹,记不了多久。
陈九则是在客栈里琢磨着《香火功德真经》,要么就是喝喝酒,吃吃花生米,一来二去,那兜里的银子也终于是空了。
先生这次是真的穷了,连客栈房钱都给不起了。
于是乎,陈九便被赶了出去。
真没想到,他陈某也会有今天,只叹人心不古啊,有银子的终究是大爷。
“先生,晚上我们住哪?”狐九摸着肚子问道,它有些饿了。
“住哪又有何区别,何必拘泥于小节呢。”
狐九闻言轻声嘀咕说道:“没银子就没银子,还……”
“哎呦。”
狐九抱着脑袋,它又被敲了。
先生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一路往前,直至街道屋舍消失在了眼前,又走了片刻,乡道田野穿在了眼前,已然到了五川坊的边缘,而在那小道一旁,则是有残损的破庙。
陈九抬眼前去,心道破庙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迈步走进破庙之中,庙中尽是蛛网灰尘,一旁地上还有堆积的茅草,其上躺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
乞丐少年睁开双眸,见了来着,不由得有些惊讶:“陈先生?”
陈九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地?”
“咳咳咳。”萧无双面色惨白,显得有些憔悴,咳嗽两声,说道:“着凉了,就没急着赶路。”
“你一个习武之人,也会着凉?”
萧无双无奈说道:“小子也想不通呢。”
或许是因为之前落水的原因,又在这破庙里受了寒风,故而才着凉的,若非如此,他也早该离开五川了,这些日也是为了养病,才没着急着走。
谁知,这风寒是越来越严重了,他打算着明日就去看看大夫,不然还真不太好熬过去。
“陈先生怎么来这了?”萧无双问道。
陈九答道:“找个地方落脚。”
“没银子了?”
“……”陈九看向少年,心道他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狐九从先生的肩头跃下,在破庙里观望了起来,跳到了那烛台之上,左右望望,抬起头,却是看见了庙里的神像。
神像乃是土地正神,衣着朴素,顶着一头白发,面色慈和。
陈九顺着红狐的目光看去,与那土地正神对视,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接着又看向了地上憔悴的萧无双,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他就说,一介习武之人,怎会这么容易着凉。
“这儿是处土地庙,咳咳……”萧无双喘了口气,直起身来说道:“没人来祭拜,该是荒了挺久了。”
“陈某知晓。”
陈九收回目光,走上前道:“陈某懂些医术,不如便让我给你把把脉,如何?”
“那便多谢陈先生了。”萧无双伸出了手来。
陈九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渡了一道法力进去,片刻后法力回到指尖,他也收起了手。
“风寒邪气入体,不用担心。”陈九说道。
萧无双松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毛病就好,陈先生说我是早夭之命,小子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绝症。”
“倒不至于。”
陈九坐了下来,其实他也没说实话。
萧无双身为三品武者,又怎么会受小小的风寒,也并非是风寒入体,而是被邪祟吸了阳气,故而才会这般憔悴。
少年阳气昌盛,邪祟吸食人之精气,可助益修行,也只能说萧无双命不好,碰上了这邪祟。
陈九未再提起,问道:“你说你是学刀的,为何不见刀在身?”
萧无双解释道:“掉进陈江里了。”
“说出来怕先生不信,小子我也是倒霉被大水冲进了江里,不过却是在江里瞧见了真龙!”
“哦?”陈九笑问道:“真龙什么模样的?”
“没太看清,但肯定是龙,小子猜啊,是真龙救了小子,不然说不定淹死了都。”
‘难怪。’
陈九心中暗了一声,他说青蛟入了陈江后怎么多了半分天地气运,原来是因少年而得。
青蛟估计也是感念的少年恩情,才救他上岸的。
萧无双虽是早夭之命,但福运却一点不浅。
“得见真龙,福运不浅。”陈九说道。
“先生这话小子爱听。”萧无双笑着说道。
陈九又问道:“那位道长呢?没有同你一起了?”
“他啊,估计是有事吧,先走了。”萧无双枕着手臂,又问道:“话说,先生真的不会刀?”
“不会。”陈九答道。
“那先生会些什么?不瞒先生,小子从没拜过师,一手刀法也是自个摸索出来的,不成个模样,所以想拜个师父。”
陈九想了想,说道:“喝茶,喝酒陈某倒是在行。”
萧无双无奈叹道:“先生若是不愿,那小子也不再提了。”
一竹行江,他是见识了的,这样的人又怎会什么都不懂,大抵是不愿意教他吧。
“其实对你而言,其实学剑不错。”
“还是不了。”
萧无双也很是不解,为何总是有人让他学剑,剑有什么好的,规规矩矩,他是个喜欢规矩框款的人,自小便是如此。
他揉了揉眉心,头脑有些昏沉,于是便说道:“小子有些头疼,先睡会,先生随意就是。”
“睡就是了。”陈九点头道。
片刻过后,少年气息平静,沉沉的睡去。
陈九站起身来,迈步走向了那破庙正中的土地正神像,抬起头来,双目与那正神像对视。
狐九迈步走到了先的脚边,一同看去,也不懂先生在看些什么。
对视良久,土地正神像没有半点动静。
只听陈九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你好大的胆子!”
刹那之间。
土地像颤动,一阵阴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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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课有点多,另外两章要晚点。
第七十八章:清倌人【求月票、求订阅】
“仙师饶命!”
轻盈的女声响起,附在土地神像上的怨鬼显露出了真身。
她身着紫衣,面容清秀,眉间一点朱砂,跪在陈九面前,祈求绕过一命。
她的眼眸微红,哀求说道:“奴也是迫不得已才吸了此人精气,求仙师绕命。”
陈九看着眼前跪地的怨鬼,冷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何迫不得已。”
“奴家紫衣,本是清河边明月坊的清倌人,遭奸人陷害,沦落至此,残留人世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如今魂魄衰弱,奴只有躲在土地庙中,迫不得已才吸食了此人精气。”
“亡魂伸冤当去此地城隍庙宇,自有城隍定夺,你可知,如今你这般作为,已然是堕入了恶鬼之道。”陈九面色平静,不带一丝怜悯。
紫衣哀怨不止,她心中冤屈未解。
遭奸人陷害,冤死公堂,如今堕为恶鬼,势要当初陷害之人碎尸万段。
不愿赴城隍庙宇,只因无法让那作恶之人罪有应得,在阴差到来之前便逃离了公堂,躲到了此处荒废的土地庙中。
土地神像得香火沾染,又因此地土地神空缺,故而残存香火滋养她的魂魄,免于魂魄消散。
可那余下的些许香火又如何能够,不得已之下,紫衣便吸食了那少年的精气,以保全自身。
陈九上前一步,说道:“不管你是有何等冤屈,随陈某前去面见城隍,城隍自有定夺。”
若是她没有吸食萧无双的精气,他还会考虑一下,但如今却是再不可能,堕入恶鬼之道,便不可再多留她,不然往后被怨气影响神志,又将是一场劫难。
“不,不!”紫衣厉声呵斥。
她化作一道阴风,欲要逃离此地。
大仇还未得报,作恶之人还未得到应有的报应,她又怎能就此罢休。
陈九眉头一颤,冤魂周身的怨气却是越发浓郁起来,再不过久就会化为恶鬼。
更是留不得了。
他长袖一挥,一道法力打去。
紫衣顿了一下,忽然遁入地下。
那道法力落到眼前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而紫衣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九追出庙去,看向了脚下土地。
狐九紧随其后追了出来,眨了眨眼,问道;“先生,有什么东西吗?”
它明明什么都没看见。
“倒是小瞧了她。”陈九无奈叹道。
他也没想到,这冤魂附在土地神像上,竟是偷得几分土地神通,陈九不通遁术这一块反而成了短板,一时大意,便让这冤魂给跑了。
陈九咂了咂嘴,早知就不该给这冤魂机会。
不过不会遁术又如何,让他陈某碰到的,又怎会让她这么轻易跑了。
陈九伸出手来,招来一片落叶,吹一口正阳之气送入掌心落叶之中,落叶飘起,叶片尖锐似刀。
“去。”
一片落叶,追着冤魂而去。
又一口正阳气覆于叶上,虽说不至于让她魂飞魄散,但也得脱层皮。
或许冤屈不假,但吸食活人精气便是不对,陈九稍微留手了,之后的事还是让五川坊城隍自己处理为好。
相比起陈九此前所见的鬼神,习乐成确实算是最为厉害的了,如此冤魂还难不倒他。
陈九看了一眼,转身回了破庙之中。
狐九顺着先生的衣袍爬上了肩头,心道又可以省下几步路,如今它是懒的不得了,走两步路都觉得累。
紫衣施展遁术逃走。
逃出数十里地后,于一片竹林回到地上。
想起刚才的经历,她仍旧有些担惊后怕,若非有土地神通傍身,估计也难以逃离。
紫衣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了五川坊衙门所在的方向。
她握紧了拳,面色狰狞起来。
脱离了土地神像,怨气也难以压制,在这一刻终是爆发了出来,周身怨气席卷,再过片刻便会化为恶鬼,从此再也入不得轮回。
就在此时,一片落叶飞来。
紫衣避不可避,那片落叶穿透她的魂魄,顿时间,凄惨之声响起,“啊!!”
怨气冲天而起。
她倒在竹林之中,魂魄衰弱。
被穿透之处滋滋作响,正阳之气可除去阴魂,她浑身的阴气在这一片落叶之下,消散了大半。
紫衣面目狰狞,指尖死死的扣在地上,她紧咬着牙冠,伸手将那一片落叶拔出,扔了出来。
凄惨不止,哀声不断。
“世道不公!为何这般对我!”紫衣失声惨呼。
她有何错?
有仇报仇,有怨报冤,又有何错!
作恶之人如今安然与世,难道只因她身为娼妓,低人一等,便要忍受这些折磨吗。
“入不了轮回又如何,烟消云散又怎样。”紫衣面目狰狞,怨气冲天,口中嘶喊道:“要尔等,生不如死!”
如今,她也不在乎了。
她本可以入轮回投个好人家,但如今却已经没了机会,怨气已出,终是化为恶鬼。
冤魂化作一道阴风,顺着清河,往五川坊而去。
入夜,万籁俱寂。
土地庙中燃起了火堆,身着儒衣的陈九坐在火堆边,用手中的枝条挑弄着眼前的火堆,让火势再旺。
狐九趴在一旁,甩着尾巴,望着火堆发愣。
土地庙一旁的草堆上,少年面色憔悴,缓缓睁开了双眸,一抹火光入眼。
睡了一觉后,他感觉好多了,头也没那般痛了。
“咳咳。”萧无双咳嗽了一声,直起身来,看向那火堆。
“醒了?”陈九抬眼看向他,问道:“不出意外,你这风寒该是好了许多。”
“陈先生怎么知道?”萧无双顿了一下,说道:“也对,陈先生懂些卜算的法子。”
“你信?”
“说实话,小子是不信的。”萧无双挠头说到,从小到大,他都未曾信过鬼神,他也只信自己。
但话虽如此,在面对一些祭祀的时候,他也会认真对待,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往后想去哪?”陈九问道。
萧无双摇头道;“不知,走到哪是哪吧,陈先生呢?可有去处?”
“本是想去江宁府。”
“难怪先生要顺陈江而行。”
“只是为了方便赶路罢了。”
陈九抬头看向少年,问道;“黄岐道的武学造诣不低,为何你就没拜他为师?”
“不一样,神棍与小子是忘年交,不能乱了辈分。”萧无双笑着说道。
“你可知,他乃是大乾司天监监正。”
“就是因为知道……”
“才不能拜他为师。”
他问过陈九不会不刀,但黄岐道的功夫这般厉害,他也没问过一句。
萧无双口中念叨着,他望着那火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九看向他,说道:“既是少年,何须这般顾忌。”
萧无双沉默片刻,却是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小子我命中犯煞,怕把他克死。”
陈九不再说些什么。
少年有他顾虑的事情,在这世间向他这般岁数的人多是懵懂无知,但如今的萧无双却并非如此。
别看他笑呵呵的模样,实际上心中想得事多得多。
未入江湖,却已然有了江湖气义气。
但这,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而且……
他还姓萧!
这可就不一样了,其中牵涉的东西甚多,如今却是都压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陈九话音一转,说道;“陈某对武学比较感兴趣,不如你与我说说吧。”
“陈先生又逗小子了。”萧无双无奈道。
若是不会武艺,又如何能行于江上。
“我真不会武功。”
萧无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躺下不再理会。
哪有这样逗人开心的。
睡了睡了。
陈九也只能无奈笑笑,他确实是不会武学啊,如今说实话,也没人信了。
追月坊东楼,略显稚嫩的琴声传出,像是初学琴艺的人弹奏一般。
片刻过后,琴声戛然而止。
楼顶厢房中,竹玉将手抬离琴弦,看向眼前的婉月姑娘,问道:“姑娘觉得如何?”
婉月略显欣慰的点头说道:“还算不错。”
教了这么些天,总算是有些长进了。
她心中也再无芥蒂,这么些日子下来,婉月也知晓竹玉的品行不坏,而且日渐相处之下,发觉他还有些呆呆的,像个木头一般,也觉得有趣。
“明日起,我就不住这儿了。”婉月说道。
竹玉不解道:“为何?”
婉月站起身来,迈步走到了窗边,看向了眼前灯火通明的追月了,口中呢喃道:“……赎了身,也就不能再住在这儿了。”
她仍旧有些不舍,若是可以的话,还想住在这里。
竹玉走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舍不得的?”
婉月叹了口气,略显落寞道:“我等娼妓,本就低人一等,就算是清倌人,也难免招人闲话,我十岁便被卖进这里,与楼里的姐妹相依为命走到现在,也只有在几位姐妹面前才不会有外面的闲话,就像是家人一般。”
“那为何又要走?”
“我为花魁已有三年,不算年轻了,多数人都只是为名而来,追月楼的生意如今越来越差,众位姐妹念我的情,从未抢过我风头,不然我早已不是花魁了。”
婉月回过头来,看向竹玉,说道:“你虽然是妖,但比我还要干净,又怎么会懂这些,你听不懂的。”
竹玉愣了半晌,他确实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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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打了疫苗,出来之后头疼起来,有点着不住,还有一章写不出来了,我感觉我现在脑子不对,写的特别水。
抱歉抱歉,今天就到这吧。
我休息一下。
希望明天能恢复吧。
第四十九章:太极【求订阅、求月票】
竹玉抚摸着手中的琴弦,这个时候才他觉得自己不爱说话,确实不算是件好事情。
不如先生懂得学问,更又不如狐九懵懂,徘徊之间,自己竟是那个最没道理的人。
窗前的婉月从那灯火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向了那坐着的竹玉,问道:“妖也有心事?”
竹玉视线离开长琴,和煦一笑,点头道:“当然有。”
婉月望着他,目光所见,是她平生所见最为干净的眸子,数日相处之下,她这个瞧遍了冷暖的人竟也有些意动。
她顿了一下,忽地开口问道:“在你看来,我算是个干净的人吗?”
“为何不算?”竹玉问道。
“可我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妓子。”
“竹玉不明白,姑娘为何这样想。”
竹玉摇头说道:“在竹玉看来,人不分高低贵贱,心却分三六九等,而姑娘的心,极为干净。”
婉月看着他,愣了许久。
久久未有言语。
竹玉出声道:“姑娘?”
婉月回过神来,最后却是道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为什么会是妖呢……”
竹玉不解,反问道:“为何这么问?”
婉月微微摇头,眼中的愁思不断。
她没有回答竹玉的话,只是在他面前坐下,坐在了那长琴之前。
玉手轻抚琴弦,一声干净的琴声在此处响起。
“铮……”
琴声如流水叮咚作响,窗外是万家灯火,竹玉为妖,身如浮萍游荡在这世间,犹如无根之水;花魁婉月,半生无悔,如今只是想求个余生平安。
竹玉静静的听着,琴声中仿佛带着些许忧伤,但又好像有些他听不懂的东西在其中。
她弹,他听。
这一夜里,竹玉听了此生最干净的琴声。
城外的破庙前。
萧无双迎着初生的朝阳打着拳,时而有破空声响起,武者炼体修武,三品之前多打磨筋骨,而在三品之中,便要以内力为辅,磨练五脏。
一招一式之间,萧无双身上冒出了阵阵热气。
坐在庙前树下的陈九望着少年打拳,却是对那武功拳法好奇了起来,一观之下,忽然发觉武学内力与修仙似乎有些相似,也是捶打躯体,磨炼五脏。
不同的是,内力与气血挂钩,多是内而发,而玄黄法力,则是由时间的灵力而来,二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狐九凑近先生的耳边,问道:“先生,狐九能学吗?”
它对拳法也很是好奇,看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回头先生教你。”
“真的真的真的?”
“先生什么时候骗过你。”
“……”狐九张了张口,想了一下也没反驳。
先生说谎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如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喝。”萧无双口中发出一声爆呵,筋骨炸响。
他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收功完事。
陈九见他收了力,开口说道:“你这套拳法,杀性却是有些重了,不适合你。”
萧无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小子觉得,世间没有不适合的武学,只有不适合的人。”
“话虽如此,但若真要论起来,也是有区别的。”
陈九站起身来,说道:“军中拳法多是杀人技,磨练气血,你如今正值少年,气血旺盛,瞧不出什么问题,但往后你走武道一途,长此以往只会耗空你的气血,降低上限。”
萧无双闻言顿在原地,这套拳法确实是从军中而来,他学来也是为了磨练筋骨,却从未想过往后的事情。
如今听陈九一说,好像也反应了过来,那些老将门一个个煞气极重,气势堪比八品武者,但无一例外的都在五六品之前,七品往上品是从未有过。
“先生可有解法?”萧无双问道。
陈九上前半步,开口说道:“顶悬涌泉虚,天地人一体,意气沉丹田……”
萧无双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依照着先生的话摆起了气势。
陈九拍了拍肩头的红狐,说道:“你也去。”
“呜嘤。”
狐九闻言从先生肩头跃下,双腿站立,学着萧无双的模样做起了起势,看向先生,似乎是在询问这样对不对。
萧无双见这小狐狸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呼道:“姥姥的,这狐狸成精了!”
而且,好像做的比他都还要标准。
陈九没有理会,接着开口说道:“二目平视,精神内守。两手松掌,徐徐提起,渐渐垂下,提手是吸,垂手是呼。”
萧无双闻言不敢再多言,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心意下沉,练了起来。
狐九有些疑惑,它可听不懂这些,于是便学起了身旁的萧无双。
萧无双余光瞧了一眼身旁的红狐,不由得感到压力极大。
要是比不过一只小狐狸,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呜嘤?”狐九挑眉与之对视,像是在询问看我干嘛。
萧无双撇了它一眼,以示回应。
“不可分神!”
先生的声音传来,一人一狐连忙收回了目光。
“太极者,无极生,动亦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亦,皆及神鸣。心静身正,亦气运行,开和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钢,刚柔并用,静发自如。”
“十二经脉循环走,三阴三阳各半周。”
“太极有五行,前后左右定,八劲旋腰起,圆转才轻灵。任你千百动,我中分外明……”
“出。”
话音一落,破庙前的少年平心静气,一拳出手,似有劲风袭出,带起罡风。
陈九见到这一幕心中欣慰,暗道不愧是练武奇才,他也不过才道出些许,萧无双便理解了个大概。
“呜?”
狐九出拳,却是绵软无力,它更是不解了,为什么自己就打不出萧无双的气势来。
陈九见状便开始说起了招式:“面朝北,身立住。左右手,捧定腹,两足并,先提起一气……”
破庙之前,一人一狐打着拳。
萧无双平心静气,忽然闭上了双眸,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缓。
红狐学着一旁的少年,打的有模有样。
少年体内翻涌的气血逐渐平静下来,心意下沉,周身内力运转而出,罡气似风而起,化作涓涓细流,拂过他的周身。
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眸,看着自身变化,“这……”
多年来躁动的气血竟是在这一套拳法之下平息了下来,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似乎也在由外往内转变。
“继续。”陈九挑眉到。
“是。”萧无双答应了一声,不敢再分神。
朝阳升起,山间田野被覆上一片火红,晨间的清气入鼻,使人心定神宁。
破庙前的少年动作极缓。
然而,却是在极慢的动作之间,卷起了地上的落叶,顺着他拳风涌动。
周而复始之间,风越来越大,少年周身好像形成了一股气旋。
“呜嘤!”狐九吓了一跳,也不再打拳了,跑到了陈九的身后躲了起来。
它爬上了先生的肩头,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会有这般变化。
“好好看着就是了。”陈九对它说道。
这小子的悟性当真了得,太极拳看似简单,但却又深含内意,寻常之人初怕是难以悟得。
萧无双也不过才打了三遍,便有了如此结果,虽没有一步到位,但极为了得,虽说他性格有些急躁,但在武学的天赋上却弥补了这一点,但若是想得圆满,还是得有所束缚才是。
落叶飞舞,将那挥拳的少年包裹在内。
风随拳动,内柔外刚,阴阳相济之下,少年体内的气血在片刻沉寂之下,节节攀升。
“轰!”
一拳打出,风声停滞。
飞舞的枯叶落一时间失了力,化作漫天叶雨飘然落下,少年才入三品之境,体内气血在太极拳下贯冲筋脉,气势竟是不断攀升。
破庙之前。
“嘭。”
少年一拳,入武者四品!
气血耗尽,萧无双身上的气势降至冰点,眼皮垂落,昏了过去。
一阵清风拂来,将少年托起。
陈九引一缕清风,将其送入了破庙中的草堆之上。
少年如今心思不坏,但若是抱着杀伐之心再这么走下去,难免会心生杂念,太极拳可修身养性,说不定也能给予他一些帮助。
狐九走上前去,看着那落在地上的一堆叶子,略带惊讶道:“好,好厉害。”
“先生,这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狐九就办不到。”
“他有武运在身,自身悟性也不差,你又如何比的过。”
狐九有些不服气,抬起头道:“先生教我!”
“没有捷径可走,武学一途,唯有长此以往,日积月累。”
“狐九明白了。”
狐九受到了先生的鼓舞,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这破庙前打起了拳。
虽说打得软绵绵的,但也有模有样,一点不差,先天不足,那便由后天来补,勤能补拙总是不会错的。
陈九枕在树下,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杂草,扯下一根来叼在了嘴里,他望着小狐狸打拳,觉得极为有趣。
“喝~”
狐九打出一拳,却不见有半点风起。
它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爪子,更是不解了。
为什么萧无双大喝一声就这么有气势,它喝一声,就像是闹着玩一样呢。
第五十章:借银子【求订阅、求月票】
早间起了阴雨,清河边上阴雨绵绵。
街道上有人撑着油纸扇,慢步走着,或是驻足茶摊酒肆休整片刻,待那小雨停了再走,上街买物件的丫鬟顶着小雨匆匆往回赶,人来人往之间,亦是显得热闹。
追月楼东楼可望见街上,婉月指着那追月楼外的早点铺子,说道:“你瞧那卖早点的姑娘,她叫婵儿,楼里的姑娘早间都会去她那喝上一碗热粥,是从这座楼里出去的姑娘,还有远处衣裳铺里的姐妹,她们本是楼里姑娘的丫鬟……”
婉月说着,眼里多了些许期盼,尽管嘴上不说,她心里却是羡慕。
“若是姑娘出了楼,会做些什么?”竹玉问道。
婉月撑在窗前,说道:“也许会去卖些蜜饯、果脯吧。”
“可有原由?”
“其实我不喜欢吃糖的,只是因为有人喜欢。”
“也是个姑娘?”
“是啊,楼里的姐妹,与我一同进的追月楼。”
说着婉月的面色沉寂下来,像是想到了许多事情,可如今物是人非,许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她……”竹玉张了张口,却是没能说出来,他隐约间猜到了些许。
婉月回头说道:“死了。”
竹玉连忙道:“竹玉绝非有意。”
“没事。”婉月摆手表示不在意,接着说道:“她叫紫衣,与我一般,也是清倌人。”
“进了追月楼后也众多姐们里她是待我最好的,时常会给我带些新鲜的蜜饯,或是闲聊几句,有时她总是趴在一边盯着我看,被我发现了,她也只是笑着跟我说一句‘姐姐真好看’,我总是骂她不正经,如今也骂不着了……”
竹玉也只是安静的听着,许多时候都是如此。
大抵也是因此,婉月才将他作为了倾诉心中苦闷的人,因为他不懂,所以才说给他听。
竹玉心想,或许这便是先生说的世人疾苦吧。
看似一帆风顺,但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知道这一生是有多么的不易。
竹玉有话憋在心里,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他倒是想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连自己都劝不住,更别说是劝别人了。
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姑娘,我奏琴给你听吧。”
婉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你那点琴技,还是算了吧。”
说罢,她回过头去,接着看向了窗外。
大概是因为心有所想吧。
竹玉愣了一下,他头一次觉得眼前女子笑起来是这般好看,甚至让他忘记了身前的琴。
半晌过后,他回过神来。
看向了怀中的长琴,指尖轻抚而过,心中暗道早晚有一日,他能像姑娘那般弹的好听。
每每提及,紫衣的身影都在婉月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她回过神来,忽然问道:“竹玉,你说…这世上的人死了会去哪里?”
竹玉沉默了一下,答道:“多数会被阴差送入轮回,但也有例外,生前有怨会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婉月心中一颤,不由得捂住了心口,口中念叨道:“不会的,不会的……”
“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各地皆有城隍管辖,想来姑娘认识的那位已然入了轮回了。”
“万一呢?”婉月微微摇头,说道:“我最了解她的性子,我就是怕……”
毕竟,她也是冤死的啊。
竹玉闻言顿了一下,说道:“要往好处想才是。”
婉月神色有些慌张,半晌之后才平静下来,点头说道:“你说的是。”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眸,希望紫衣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别再来这烟花巷柳之地了。
片刻后,婉月睁开双眸,说道:“能给我去买些蜜饯吗,就当是帮我个忙。”
“好。”竹玉答应了下来。
教了他这么久的琴,一点小事罢了。
竹玉消失在了东楼之中,只留下婉月独自一人。
她迈步走在了梳妆台前,今日是在追月楼的最后一天了,往后出了楼,便再也进不来这里了。
婉月拿起红纸在轻抿一口,抬眼看向了铜镜之中,依旧不减当年风华。
只是身旁,再也没有了那个痴痴望着她的紫衣姑娘。
…………
竹玉脚踏清风,寻着灵剑所,在五川坊边缘的破庙里找到了先生。
看见庙门口打拳的红狐不由得有些惊讶。
心道什么时候狐九也变性子了。
他走到了树下,看向先生,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先生,能借些银子吗?”
其实竹玉也不想的,出了追月楼后才想起自己身上身无分文,也是无可奈何,才来找的先生。
陈九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咂嘴问道:“你要银子做什么?”
“买些东西。”竹玉答道。
“嗯?”陈九眉头一皱,站起了身来,问道:“是给那个姑娘买?”
竹玉点头答道:“嗯。”
陈九张了张口,上青楼也就算了,没银子竟还找他来借。
“我也没银子。”
陈九指了指身后的破庙,说道:“若是有银子,也不会在这了。”
“等等。”
陈九忽然皱起了眉头,仔细的看向了竹玉,发觉他周身竟是沾染了些许阴气,便问道:“你此前去了哪?为何身上会沾染怨气?”
竹性有阴,不喜光照,而竹玉虽弃了妖躯,但草木灵根亦是由竹林而来,故而也有聚阴之效。
聚阴是一回事,但怨气却是随着阴气一同来的,也就是说,在此之前竹玉遇上过一只怨鬼。
竹玉愣了一下,说道:“先生,我一直都在追月楼中,未曾去过他处。”
“追月楼?”
陈九眉头一挑,抬手引出竹玉身上那一缕怨气,放在眼前瞧了瞧,顿时便知晓了这冤魂的来历。
不曾想,那紫衣冤魂竟是这般大胆,竟是躲在了生前所在之地。
这般看来,她还是不死心,打算恢复之后再去报仇。
陈九抬手,引一片树叶入手,将那一缕怨气融入树叶之中,施了个法术,抬头对竹玉说道:“你顺路去城隍庙一趟,将此物交给习城隍,就说是我给的他,他自会知晓。”
竹玉接过落叶,开口说道:“是,先生。”
竹玉倒是提醒了他,陈九便道:“顺便让城隍借些银子,就说陈某届时还他。”
“好。”
竹玉点头,接着便踏着清风离开了这里。
陈九抬起头望着离去的竹玉,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一鸣惊人,如今都学会讨好姑娘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还是喜欢那个沉默寡言的竹玉。
关键是…居然还拿他的银子……
打拳的狐九回过头,喊道:“先生,快看。”
陈九闻声望去。
“喝。”
只见狐九挥出一拳,大喝一声,小尾巴一甩,气势是足足的,可惜那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却是软绵绵的。
“怎么样,先生?”狐九期待地问道。
陈九沉默了片刻,说道:“有进步了,继续努力。”
狐九耳朵动了动,更加卖力地打起了拳来。
五川坊城隍庙后殿之中。
习乐成接过竹玉手中的那片树叶,见其上怨气,便知晓了陈仙长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的管辖下,竟还有怨鬼藏身。
“陈仙长的意思小神已然知晓,此事是习某的疏忽。”
习城隍收起那片叶子,说道:“还不知,小友与仙长是何关系?”
竹玉思索了一下,答道:“竹玉,乃是先生的剑。”
“剑?”习城隍疑惑一声,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了。
倒也看出了眼前之人乃是竹灵所化,但又觉得有些怪异,似乎与化形妖物有所区别,至于区别在哪他也不知道。
想来能跟在陈仙长身边的妖物都不简单。
竹玉顿了一下,开口说道:“先生还吩咐了一事,想跟习城隍借些俗世银钱。”
‘陈仙长也会缺银子?’
习城隍心有疑惑,但也没太在意,拿出了一袋银子给了竹玉。
竹玉接过钱袋,拱手道:“多谢城隍,先生说了,届时便会归还。”
“若无其他事,竹玉就先告辞了。”
“小友且慢。”习城隍伸出手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其上没有名讳,说道:“还请小友将此物转交给陈仙长。”
这几日他琢磨香火金身有所得,得出了一些结果,便打算让陈九先参谋参谋,他也不敢随意尝试。
竹玉接下信封,接着便告辞离去。
殿堂之上,习城隍手看着掌心中那片有着怨气的树叶,开口呵道:“阴司勾魂使、阴差何在!?”
话音一落,数位巡游阴差出现在堂下。
“拜见城隍大人。”
习城隍说罢,将手中树叶扔了出去,其下巡游稳稳接住,只听城隍接着说道:“坊间有怨鬼藏匿,此物乃是仙长所赐,可探怨鬼藏身之所,尔等速将怨鬼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尊命!”
众位阴差巡游对视一眼,也察觉到城隍大人今似乎有些怒火,不敢有片刻懈怠。
不一会儿,阴司阴差、巡游、勾魂使从城隍庙宇而出,寻着怨气所在,直奔清河边的追月楼而去。
做完这些,习城隍坐在堂上仍旧感到有些恼火。
怨魂藏匿,这是他城隍的失职啊,竟没想到被仙长给知道了,手底下这群阴差当真是越来越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