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菩萨蛮【求订阅、求月票】
“这位姑娘,这……”
蜜饯铺子前,竹玉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蜜饯果脯不知该买些什么好。
蜜饯铺子的姑娘笑着说道:“公子是不知买哪样吗?”
“姑娘这的蜜饯,哪样最好?”
“公子是买来送人?”
“嗯。”
“哦……”姑娘意味深长一笑,看着眼前的俊俏的小郎君,说道:“是送给姑娘家的?”
“姑娘怎么知道?”
“哪有公子这般岁数买来自己吃的。”蜜饯铺子的姑娘笑了一下,说道:“想来公子很喜欢那位姑娘吧。”
“不,不是……”
竹玉闹了个脸红,这个时候才意识过来是被误会了。
“我就是开开玩笑,公子还害羞了。”蜜饯铺子的姑娘指了指眼前的蜜饯说道:“酸枣糕不错,姑娘家都爱吃,公子可以买一些。”
“那就这个。”
竹玉匆匆付了钱连忙离开了蜜饯铺子。
蜜饯铺子的姑娘望着那白衣公子落荒而逃的身影,捂嘴轻笑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禁逗的公子。
走出了这条街,竹玉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手里提着的蜜饯,不由得叹了口气,买个蜜饯竟然都这么麻烦,难怪世人难熬啊。
竹玉抬起头来,忽然间见到一众阴差气势汹汹的穿过街道,正朝着清河边上而去。
“是去追月楼的?”竹玉心中思索着,引清风而出,往追月楼而去。
之前先生说,他身上沾染了阴气怨气。
这倒是让竹玉想到了之前婉月跟他说起的事情。
有清风在,他先一步回到了追月楼中。
东楼楼顶。
竹玉出现在房中,坐在梳妆台前的婉月已然换上了一袭青衣,长发披下,用一根粉红色的绸带轻轻挽住,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
待婉月转过身来,才见她双唇绯红,梳妆过后,竟是那般眉眼动人。
只听眼前女子红唇轻启,说道:“我好看吗?”
竹玉张了张口,点头道:“好看。”
婉月抿嘴一笑,说道:“哪有你这么老实的妖物。”
“是吗……”
竹玉面无表情,将手中提着的蜜饯递了过去。
婉月接过手来,解开了油纸包裹的蜜饯,说道:“是酸枣糕啊。”
她伸出手捻起一块,送入口中。
以前她每次来月事,紫衣总会做酸枣糕给她,吃了之后也就不觉得这么疼了,如今再次尝到,倒是有些怀念。
婉月抬起头来,说道:“多谢你了。”
“姑娘教了竹玉这么久的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只是因为我教你琴吗?”婉月忽的问道。
竹玉眨眼道:“那…还能有什么?”
婉月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来,拿起长琴,说道:“这琴叫做菩萨蛮,十三岁时请妙音阁的师傅亲自打造,当年喜欢南疆曲调,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往后他就归你了,或者说,本就该是你的。”
竹玉看着眼前的长琴,答道:“竹玉一定善待。”
但他总觉得怪怪的,眼前姑娘像是在交代什么一般。
敲门声响起,老鸨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姑娘,到时候了。”
“来了。”婉月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她忽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屋里的竹玉,说道:“再看我一眼吧。”
竹玉抬起头来,将眼前之人的模样印在了脑海中。
婉月微微一笑,推门走了出去。
她盛装打扮抹上胭脂,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看上一眼,顺带着在追月楼中留下最后一面,就当是给这一切当个结尾。
竹玉望着她走出了房门,接着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看向了长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说道:“阴差马上就要来了,你还要藏下去吗?”
长琴之中涌出一道魂魄,化作一位紫衣姑娘,只听她开口说道:“你怎知我藏在琴中?”
竹玉望向她,解释道:“先生说我身上沾了阴气,可此行却从未碰过多余的东西,想来也只有这长琴了。”
长琴这些日来在竹玉手中,而如今的竹玉本就是草木灵根所化,故而长琴也沾染了些许竹木之气,魂魄居于其中,可滋养神魂。
“你便是婉月姑娘口中的紫衣吧?”竹玉问道。
紫衣点头道:“是我。”
她周身怨气密布,已然是成了恶鬼。
竹玉微微一笑,说道:“紫衣姑娘便在这等着阴差到来吧,这也是先生的意思。”
“我若是不呢?”紫衣沉声说道。
“你是婉月姑娘的旧识,我也不愿出手,但姑娘若是执意要逃,那竹玉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竹玉抬起指来,一道剑气环绕指尖。
紫衣哀怨一声,说道:“你又怎知我经历了什么,又怎能懂我为何这般执着,鬼神要管我,仙师要管我,如今连你这妖物都要管我,呵呵……”
竹玉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竹玉不懂人世间的道理,但也可以听姑娘说,或许说完,就懂了。”
一枚正阳落叶,险些让她魂飞魄散,或许之前还能从竹玉手下逃走,可如今却是难了。
紫衣冷了他一眼,说道:“道貌岸然,你与他们又有何区别?不都是想杀我?你也不过是帮凶罢了。”
竹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真不知道婉月怎么会看上你的。”紫衣气愤的说道。
竹玉顿了一下,说道:“姑娘休要胡说。”
“胡说?”紫衣指着自己,大笑一声,说道:“若是她不喜欢你,又怎会将菩萨蛮送你。”
她生前与婉月朝夕相处,又怎么会不懂对方的心思,菩萨蛮就算是她也碰不得,如今却是心甘情愿送给了竹玉。
竹玉摇头说道:“那只是因为婉月姑娘迫不得已,才与在下交换的。”
紫衣直言道:“蠢货。”
竹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随姑娘怎么说吧,阴差也要到了。”
紫衣冷冷的看向他,忽然开口笑道:“你可知,婉月方才为何说那些话?”
竹玉沉默着,经她这一提醒,面色阴沉地抬起头来。
“你知道些什么?”
平时随和的竹玉,竟是在这一刻冷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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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第五十二章:欺骗【求订阅、求月票】
竹玉快步走在明月楼中,正焦急地寻着婉月的身影。
他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门。
不在……
也不在……
数刻钟过去,他寻遍了追月楼所有房间,都未曾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之间,他瞧见了追月楼的老鸨,于是便走上前去。
“诶,这位公子。”老鸨打着招呼。
却见竹玉一把抓住了老鸨脖颈,厉声问道:“婉月去了何处!?”
老鸨吓了一跳,咽喉滚动。
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白净的公子哥这般吓人。
可不要忘了,竹玉并非是人,而是妖,还是剑灵,平日里看似平和,但若是情绪波动起来,亦是极为骇人。
老鸨颤颤巍巍说道:“她,她走了……”
“哪个方向?”
老鸨指了指某个方向。
竹玉放开了手,追出了追月楼,走上街道,他从数个行人之间擦肩而过,此刻的他已经被冲昏了头脑。
恍惚之间,他想到这些日来的经历。
那个细心教导他弹琴的女子,总会说着一些他听不懂话,时而惆怅,时而又捂嘴轻笑。
他是妖,不懂这世间的儿女情长,但他知道的是,若是位姑娘死了,他的心里也会不好受。
只是心中在乎,便从东楼追了出来。
紫衣站在窗边,望着那飞奔下楼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发丝凌乱,再不复当初儒雅模样,公子行色匆匆,四下寻觅着某个人。
一时间,紫衣也愣了片刻。
“这世上,何曾有过这样对我的男人。”
紫衣眉眼轻佻,叹道:“姐姐,妹妹好生羡慕你。”
忽然之间,数位阴差走进了房间之中。
“大胆怨鬼,还不束手就擒!”
阴差手中拿着锁链,怒目而视,势要将眼前的怨魂缉拿归案。
紫衣面色平静,没有分惊慌,望着眼前那一众阴差,说道:“那竹妖我敌不过,难不成还对付不你们?”
紫衣抱起那‘菩萨蛮’,指尖在那琴弦扫过。
虽是身受重伤,但这菩萨蛮得竹妖灵气浸染,一夜之间,她也恢复了不少,对付几个阴差,还是绰绰有余。
“铮。”
琴声奏起,伴随着阵阵阴风,朝眼前的一种阴差巡游扫去。
“好胆!”阴差手持拘魂锁链,迎上那阴风。
“铮,铮……”
然而那琴声却是越来越快。
阴风呼啸,转眼之间将眼前迎上来的阴差打飞。
怨鬼就算是受了伤依旧还是怨鬼,阴差虽是鬼神,但若是进不来眼前怨魂的身,手中拘魂锁链也无法奏效。
“看打!”
阴差手中的拘魂锁链掷出,直奔那怨鬼的头颅。
“砰。”
紫衣冷哼一声,一掌拍在那长琴之上,只见长琴一摆,阴气附着于长琴之上,将那锁链击飞。
锁链砸在了一旁阴差的身上,响起一声惨叫。
紫衣抚袖而过,招来一阵阴风。
“呼~”
数位阴差连连后退。
“摆拘魂大阵!”
八位阴差手持拘魂锁链,立于东西南北各方,将那怨鬼紫衣围的水泄不通。
“拘魂!”
话音一落,锁链叮铃响起,其上泛起黑气,八方锁链,直奔那中间的阴魂而去。
坐在那长琴之前的紫衣面色不改,抬起手中的‘菩萨蛮’,借其中沾染草木灵气,阴气俱出。
草木灵根本就是得天独厚,若无此琴,紫衣万不敢直面阴差。
怨气冲天,在那一刹,紫衣的面色狰狞起来,时刻要在这怨气之中迷失自我。
“铮!”
一声琴声响起,一道锁链被打退,每每扫过长琴,便有一道锁链被打退。
“轰轰轰……”
阴差再一次被击退,拘魂大阵也被那冤魂手中长琴所破。
众位阴差眉头紧皱,盯着那怨魂手中的长琴,很是警惕,也知这冤魂全是靠着这长琴在苦撑。
紫衣面色狰狞,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在这怨气之下迷失自我,她的仇还没报,不可止步于此。
紫衣面色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不陪你们玩了。”
说罢,只见她抱起‘菩萨蛮’,从那窗口跃下,转眼间消失在了东楼之中。
“怨鬼休走!”
阴差走上前去,往那楼下看去,却早已不见紫衣的身影。
为首的阴差回过神来,拿出那一片布满怨气的树叶。
只见那片树叶泛起微光,忽然飘起,寻着紫衣怨魂离开的方向,朝着窗外飞去。
“追!”
阴差们顺着树叶的指引,朝着追月楼外追去。
此物可寻着怨鬼的怨气寻到她的藏身之处,不管是藏在何处,都难逃追捕。
五川坊王家乃是此地大家,有长者在朝廷之中任吏部侍郎,数年来以势压人,就连县爷都要看王家脸色行事。
再加上五川坊离京都甚远,王家公子凭借家中权势在坊间作威作福,又极好美色,遭他逼迫的女子最后都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尽管一切事情县爷都看在眼中,但也无可奈何,吏部侍郎,他得罪不起,更是不敢得罪,于是便权当没看见,只要不闹的太大,便也不管不顾。
前些日子王公子瞧上了追月楼的一位清倌人,差人晚间将其强掳进了府上,谁知那娼妓侥幸逃脱,直奔县衙而来,将王家公子告上了公堂。
县太爷也无可奈何,只好传唤王公子,二者暗中商量了一翻,从中作梗,让王公子拒口否认,其余的事情县太爷帮衬着掩饰过去。
公堂之上便凭空多出了几位证人,最后县爷判下那追月楼的娼妓乃是诬告,以此来保下王家公子。
谁知那青楼女子不肯受此冤屈,一头撞死在了这公堂之上。
公堂上闹出了人命,他这位县太爷也坐不住了,焦急的想着该如何结果这件事情。
王家亦是闭门不再见客,虽说势大,但这已经闹到公堂上,而且还出了人命,就算是王家有权,但也没办法这般目无王法。
因为此事,王家家主四处打点了银子,过去数日,才将这件事完全给压下。
而那嚣张跋扈的王公子却不过是被禁足在了家中。
如此,这件事便平息了过去。
而那追月楼的清倌人,便再也没人记得,冤死了就是冤死了,谁让她时运不济,要去得罪王家公子。
坊间某座庭院内。
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儿怀中抱着一位艳美女子,在这后院小亭之中眉来眼去。
那艳美女子将盘中的葡萄剥开,送入身旁的公子哥口中。
王公子冷哼一声,说道;“那臭婊子做了娼妓,竟还自命清高,如今害的我被禁足府中,好不痛快。”
美艳女子捂嘴一笑,说道:“公子说的是,她就是不识好歹,再说了,我就不如那娼妓好吗?”
“诶,这是哪里话。”王公子揽过怀中美人,说道:“她怎么能比得上美人你啊。”
忽然之间,阴风大震。
庭院中的王公子背后发凉,浑身一颤,心道这天晴时候哪来的阴风。
谁知一回头,只见一袭紫衣入眼。
王公子瞪大了眼眸,指着那女鬼道:“你,你……”
紫衣捂嘴一笑,望着眼连滚带爬的公子哥,说道:“王公子不认得紫衣了?”
这一天。
有阴风起。
长琴声不断,凄惨之声亦是从未断绝。
竹玉脚踏清风,盘旋在五川坊上,他低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寻着那道身影。
他的眉头一挑,朝下飞去。
五川坊边缘有一座长亭,长亭前则是一处水池,每至入夏之季,便有荷花开满池,如今正值春末,池中也只有些许浮萍,周围则是一片葱郁之色。
一袭青衣坐在池边,玉足在水下晃动。
她望着水池之中倒映着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右耳的耳挂在奔来的途中不知掉在了何处。
清风袭来,荡起那池边之人鬓角的发丝。
竹玉落在了她的身后,未曾开口,只是望着她。
婉月顿了一下,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看向身后。
她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我骗了你。”
竹玉闻言愣了一下,恍惚间回过神来。
他眉头一皱,想起那紫衣怨鬼。
早在他去买蜜饯的时候,紫衣便现身见了婉月,求她帮忙支开竹玉,她需要菩萨蛮挡住阴差。
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婉月也不过是想助紫衣取得菩萨蛮罢了,出了追月楼后,她便四处藏匿,为的就是给紫衣争取一些时间。
他不经世事,也从未被人骗过,对于婉月他是万般信任的,没想竟是这个结果。
“原来如此。”
竹玉微微一笑,亦如当初一般和煦。
原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先生说的没错,最磨人的不是凡事苦难,而是人心难测,他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清风袭出,他不再停留此地,踏上清风往五川坊中赶去。
婉月坐在水池边,望着那白衣离去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眼眸之中尽是愧疚。
她回过头看向池中游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中是云天上云,眼下人是梦中人。
也只有竹玉才这般好骗。
但她却也从未想过骗他。
“错过了。”婉月口中呢喃道。
或许经历了这件事,竹玉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第五十三章:赐剑【求订阅、求月票】
怨气冲天而起的刹那,竹玉便察觉到了紫衣所在,五川坊中阴差亦是如此,一同朝着王家宅院赶去。
阴差停在了王府门前,就要推门而去。
“铮…铮……”
琴声从宅院中传出,是那般悦耳动听。
紫衣坐在那长琴之前,周身怨气不断溢出,她依附着长琴中的草木精气,压制着那周身的怨气。
竹玉脚踏清风落下,阴差们为其让道。
“咯吱。”
推开宅院大门,数具伏在门上的尸体倒下。
竹玉往后退了半步,抬头看向了里面。
宅院之中,伏尸遍地。
每向前一步便是一具尸体,这些人皆是王家的小厮丫鬟,而在那尸体中间,正有一紫衣冤魂轻抚长琴。
琴声绵长不断,怨气不止。
一众阴差随着竹玉走进了宅院之中,阴差看着这宅院惨状,紧握着手中锁链,气愤不已。
王家众人再加小厮丫鬟,足足三十二口人,竟无一人是活口。
而那王公子,则是被钉死在了院墙之上,死状凄惨,就连神魂都没有留下。
来晚一步,便是一场惨剧。
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已无力回天了。
竹玉走上前去,来到了紫衣身前。
紫衣停下了手,怨气再也止不住的溢出,她扭头看向了这院中的小厮丫鬟的尸体,说道:“我本不想杀他们的。”
当她再也不压制自身怨气将王公子钉死在院墙之上时,神智已然有些不清醒了。
杀心一起,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于是乎,这宅院之中,便再无一个活口。
“杀了人,你不跑?”竹玉问道。
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离此地,但却只是静静的在此等着阴差与竹玉到来。
紫衣微微摇头,平静说道:“我从未想过要跑,王家公子神魂俱灭,紫衣也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世间了,做出这一切,我也从不后悔。”
“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婉月了。”
“公子。”
她抬起头看向竹玉,说道:“婉月欺瞒公子并非有意,只是受我蛊惑罢了,还望公子不要牵连与婉月。”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又有何用?”竹玉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怜悯。
“果然呐……”紫衣轻叹一声。
原来不是眼前的竹妖好骗,而是只有婉月才能骗的了他。
她看向了竹玉身后的阴差,那拘魂锁链上散发着让阴魂忌惮的气息,若是落在她的身上,该是会神魂俱灭。
她不想如此,便看向竹玉道:“公子可否赐我一剑?”
竹玉沉默片刻,点头道:“依你。”
说罢,他抬起手来,以指作剑。
“不可!”阴差连忙唤道。
按理来说,这般怨鬼就算入不了轮回,也要待会去见城隍大人,让城隍定夺,他们阴差也只是负责捉拿归案,并没有处决的权利。
然而,却是晚了一步。
竹玉没有理会阴差阻拦,一道剑气斩下。
“铮。”
紫衣面色不改,挨了这一剑。
魂魄消散之刻,嘴角带着笑意,念叨道:“多谢公子。”
一剑之下,魂飞魄散。
宅院之中的怨气在这一刻连同与怨鬼一同消散而去。
“啪。”
菩萨蛮也在这一剑之下,化作两半。
斩去的不止是菩萨蛮,还有他心中所念。
“这……”阴差们互相看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可是仙长身边的妖,他们也不好得罪,而且就凭他们几个,怕也没办法拿下此妖。
竹玉收起了手,低头看着那破碎的菩萨蛮,眼中无光,只是一直沉默着。
他从不后悔,断了便是断了。
这样的事。
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竹玉回过神来,没有会身后的阴差,迈步离开了此地。
数位阴差眼看着竹玉走出了宅院大门,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看着竹玉离开此地。
待竹玉走后,众位阴差面面相觑,不知该如此是好。
“大人,这…怎么办?”
为首的阴差咂嘴叹道:“先将这些惨死的亡魂压回去吧,至于那怨鬼…我自会禀明城隍大人。”
“是。”
出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他们,想来城隍大人也不会因此怪罪下来。
待那一众阴司牵着阴魂离去,宅院里也再次平静下来。
除却那一地尸体,便只余下了一盏破碎的长琴。
琴弦绷散,不成模样。
迎着日暮的微风,瞧着那昏昏之景,破庙外躺着的陈九仰头灌了一口酒,甚是悠哉。
狐九打了一天的拳,早已累瘫在了先生身旁,呼呼大睡了起来。
陈九看向了远处五川坊中消散的怨气,不由得摇头一叹。
对事,对人,太过执着了不好。
就如这紫衣怨鬼,若不这么执着,入了轮回,下辈子也能投个好人家,也不至于如今魂飞魄散。
虽说如此,但在某一方面来说,陈九亦是有些敬佩她。
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决然。
她一介弱女子撞死公堂,以证清白,只可惜世道不公,官僚相护之下,最后也没能洗清冤屈。
死后化为怨鬼,杀了那王家满门,却又并未逃走,只能静静的等着,可见其心念坚定。
“又是何苦。”陈九叹了一声,却也不可怜那女鬼。
是她执意要选择了要走上这条路,若是可怜她,那王府无辜死去的小厮丫鬟又让谁来可怜。
规矩就是规矩,若是她不吸食萧无双的精气,陈九也不会抓着不放。
怨鬼不入鬼仙之道,最后会神志不清,化为厉鬼,结果都逃不了魂飞魄散。
竹玉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了这件事情中,不过经历了这件事,他该也会明白许多。
“呼。”
清风袭来,一道白衣身影落在了先生的身旁。
陈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未有言语。
竹玉不知该如何与先生解释,他误了先生的事,最后惨剧还是发生了。
“先生…”他顿了一下,低头道:“竹玉做错了,请先生责罚。”
陈九摇头说道:“知道错了就行了,我也没什么可罚你的。”
他转头看向竹玉,见竹玉身旁带着的长琴不见了,便问道:“你的琴呢?”
竹玉答道:“丢了。”
大概是在那位姑娘走出东楼的时候就丢了。
“往后不学琴了?”
竹玉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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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休息一会,估计六到八点发出来。
第五十四章:离去【求订阅、求月票】
转眼间又过去了数日,坊间逐渐热了起来,眼看着似乎是要入夏了,春末夏初,立夏,四月节,立字解见春,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
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池塘水波,百看不厌。
茶铺里的儒衣先生抿了一口凉茶,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坐在树荫下的老者扇着扇子乘凉,商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铺子中忙前忙后。
入夏之季,既有热闹,也有宁静。
破布烂衣的少年一口将那茶水一口灌下,仍旧不觉得解渴,砸了咂嘴,问道:“陈先生,我们何时才去江宁?”
萧无双也是无处可去,便不如跟在了陈先生身边,没事也能解解闷,但主要还是馋陈先生的武学了,一门太极拳,让他受益良多。
陈九也无所谓,他倒是觉得萧无双蛮有意思的。
他算了一下时日,答道:“今夜便走,如何?”
“就依陈先生所言。”萧无双点头道。
在五川坊待的也够久了,而且五川坊的城隍也找出了香火金身的大致方向,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陈九抬起头来,却是看见了那街边的躺着的乞丐老人。
他转头看向萧无双,忽然说道:“你不是要拜师吗,我看那个人不错。”
“那乞丐?”萧无双挑了挑眉,细看之下,又觉得那老乞丐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上次遇上的那个吗,我还赏了他银子呢。”
“哦?”
“其实是小子当时是为了恶心他。”
萧无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陈先生你瞧他那样,看着像是乞丐,但这般作为明显的就是不想做乞丐,赏他银子不就是恶心他吗。”
陈九瞧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还挺坏。”
“谁让他笑我的。”萧无双摊手,接着问道:“话说,那不就是个老乞丐吗?”
陈九说道:“听说过剑仙吗?”
萧无双回忆了一下,他一个武者,并不知晓修仙界的事情,但在古籍传说之中,也曾看到过剑仙的字眼,是为世间无力之最,亦属仙人之列。
“剑仙?”
萧无双看向了陈九,说道:“陈先生又拿小子寻开心,不说这乞丐是不是剑仙,可小子是学刀的,又怎么能拜剑仙为师。”
陈九摇头说道:“武学不在于招式兵器。”
萧无双摇头说道:“小子武心坚定,非刀法不学。”
“你怎么这般死脑筋呢。”陈九无奈说道。
萧无双耸了耸肩,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陈九不再与他扯皮,站起身来走向了街边。
他顿步在那躺在地上睡觉的老人,伸手从钱袋里摸出两枚碎银扔进了碗里。
“叮铃。”
银子落碗,声清脆入耳。
老人闻声回过头来,看向了眼前的人。
是位熟人。
但他也不过是看上一眼,便扭过了头去。。
“我给你找了个弟子,你觉得如何?”
老人头都没回,便说道:“他不行。”
“你看都还没看。”
“小先生要是有这闲心,不如给我这老乞丐买两包子。”
“银子就在碗里。”陈九说道。
老人说道:“路太远,不想走。”
陈九知道这话是聊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这老人是如何想的,就算是不当剑仙了,总得留个传承不是。
说起来,他也有些好奇是如何才能成就剑仙的。
萧无双适合学剑,只是性子有些执着。
再说,萧无双虽说是不如那仙山天骄弟子,但在这凡世已然是一等一的根骨,也算是求之不得,只是可惜,这位‘剑仙’没有多的想法。
陈九不再理会那侧躺的老人。
他起身回了茶铺里。
“陈先生问了什么?”萧无双问道。
陈九笑着说道:“人看不上你。”
“小子也瞧不上他。”
“这可是你说的。”陈九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往后别后悔就是了。
萧无双有些好奇,便问道:“他真是剑仙?”
陈九看了一眼街边那落魄老者,答道:“曾经是,如今落魄了。”
萧无双摊了摊手,先生这不跟没说一样吗,什么剑仙,估计也只是个老乞丐吧。
陈先生果然是拿他找乐子。
“走了。”
陈九起身,付了茶钱,离开了茶铺。
萧无双紧跟其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先生肩头的红狐,红狐也看向了他。
狐九对他做了个鬼脸。
萧无双嚯了一声,咧嘴凶了回去,“喝!”
狐九眨了眨眼,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太聪明,像个傻子一样。
“看不起我?”萧无双顿了一下,就要去抓狐九。
谁知狐九躲开了他的手,忽地开口说道:“傻子。”
萧无双愣住了,连忙拍了拍陈九,说道:“陈先生,它会说话?”
陈九笑道:“大概你是你听错了。”
“不是吧?”
萧无双疑惑地望着那肩头的红狐,嘀咕道:“难道我真的听错了?”
他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那红狐。
可能真是他听错了吧。
五川坊清河边上新开了一家蜜饯铺子,蜜饯铺子的老板是个女子,听人说长的极为好看,故而来了许多人买蜜饯,后来才知,那女子乃是当初的追月楼的花魁。
蜜饯铺子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许多时候半天就全卖完了,只是如今入了夏,蜜饯留不了多久,故而来买蜜饯的人也少了许多。
“婉月姐姐,买些蜜饯。”
“来了。”婉月擦了擦手,抬头看去,却见一众女子围在铺子前,不由得笑道:“姑娘们这般闲?就不怕念姨收拾你们。”
“姐姐以前待我们不薄,如今铺子开张,怎么地也得帮衬一下。”
“你们啊。”婉月无奈一笑。
“这个好吃。”“还有这个。”
“没想到姐姐做蜜饯的手艺这般好,以前怎么就不知道。”
……
“姐姐,我们先走了。”
婉月看着怀中被硬塞来的银子,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本是不想收的,奈何这些姑娘硬要给,不收也不行。
她看向了远处的追月楼,如今回想起来,此生过的也不算是有多么坎坷,至少还有这些姑娘在,没把她忘了极好。
正在此时,一位儒衣先生走了过来。
“蜜饯怎么卖?”陈九开口问道。
“来了。”
婉月回过神来,看向了那先生,接着便介绍起了铺子里的蜜饯。
铺子才开,蜜饯果脯的种类并不算多,但都是才做的,极为新鲜。
狐九望着眼前的蜜饯,眼睛放光,它已经有好多天没吃到蜜饯了,如今是馋的不得了。
也不枉它这些日子在先生耳朵边唠叨,还挨了不少敲。
萧无双看了一眼陈先生问道:“陈先生要买蜜饯?那不是姑娘小孩吃的吗?”
“我不吃,给它买的。”
陈先生指了指肩头的红狐,说道:“再不给它买,我怕是不得清净了。”
萧无双看着那红狐,疑惑道:“什么世道?狐狸不吃肉,吃蜜饯!?”
狐九回头白了它一眼,接着便从先生的肩头一跃而下,挑起了蜜饯来。
萧无双傻眼了,这算什么?
狐狸成精了?
啊不对,这狐狸好像本来就不太正常,不仅会吃蜜饯,还会打太极,这要是寻常狐狸,他把头剁下来。
“呜嘤。”狐九指着左边框里的蜜饯,看向了那铺子里的姑娘。
婉月也是一愣,试着问道:“这个?”
狐九点头。
婉月这才相信这红狐是真听得懂人话,便又问道:“要多少?”
狐九想了想,看向了身后的先生。
陈九开口说道:“这个就多拿些吧,其余的都拿一点,不用太多,吃多了坏牙齿。”
婉月愣了愣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让狐九遗憾的是,这铺子里没有花霜卖,蜜饯果脯里它最喜欢吃的便是花霜了。
足足买了两大包的蜜饯,陈九付了银两,又是一大笔开销,小狐狸是开心了,先生的钱袋却是少了不少。
“走吧。”
红狐趴在先生的肩头,抱着酸枣糕吃着,还不忘回望一眼那铺子里的漂亮姐姐。
婉月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萧无双皱眉看着那吃蜜饯的红狐,不由得怀疑起来,口中嘀咕道:“难道,我之前真的听错了?”
他愈发觉得这小狐狸就是说说话。
婉月望着那远去儒衣先生,又想起刚才那红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一位给红狐买蜜饯的先生,还有个能通人言的红狐,再加上一位像是乞丐的少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忽然间瞥见那儒衣先生发间的玉簪。
看着那玉簪,她微微一怔。
不知为何,婉月总觉得那玉簪有些熟悉,沉思片刻也没能想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以前见过那簪子吧。
陈九走在街上,肩头的红狐抱着蜜饯。
河岸边上的杨柳飘动,有凉爽的微风入耳,可听风声,可听杨柳随风颤。
他忽然开口问道:“就不再见一见了?”
发梢间的玉簪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一般。
萧无双闻声有些不解,便问道:“陈先生是在跟谁说话?”
陈九摇头说道:“没事。”
玉簪重归平静,像是死物一般。
萧无双挠了挠头,跟上陈先生的步伐离开了此地。
周围的房屋逐渐倒退,人烟也逐渐稀少。
“哗……”
顺着清河向前,江水的波涛之声愈渐清晰,又行数步,偌大的陈江入眼,是那般宏伟。
陈九停在江边,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刀还在江底下。”
乞丐少年摆手道:“回头再来拿吧。”
“也好。”
儒衣先生肩头趴着红狐,身旁伴着个毫无拘束的乞丐少年。
顺着陈江边上,朝着那江宁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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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船夫【求订阅】
清河边上的街角时常会躺着一个懒乞丐,没人赏他银子,但却从未见那懒乞丐饿死。
遥想当年,剑仙何不风采。
如今蓬头垢面,恰似乞丐,躺在这街边,如同死了一般。
碗重二两,内无一文。
他是乞丐,也是剑仙。
只不过是乏了,倒在这路边小憩片刻。
或许有朝一日,有人记起这位沦落在外的剑仙,有朝一日,那垂暮的老人或许也会再次提剑。
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往后会发生什么。
追月楼中人来人往,当初花魁如今成了街边蜜饯铺子的掌柜,卖着数不清的蜜饯。
不解的是,掌柜却不是个爱吃蜜饯的姑娘。
追月楼里的姑娘们会时常来这买些蜜饯,与她闲聊片刻,后半生便打算这么过去了。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姑娘们忽然问起。
婉月正要摇头,却又忽然顿住了。
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有吧。”
或许有吧,她也想不明白。
“谁啊谁啊?”
“会是哪家公子?”
“姐姐快告诉我们吧。”
姑娘们争着询问是谁,那位公子能得到花魁的青睐,她们可是好奇的不得了。
众多姑娘围着婉月叽喳的吵着,想要问个结果,婉月只是摇头不大,慎怪的骂了她们两句,蜜饯铺子又便是一阵欢声笑语。
可尽管她们怎么闹,最后婉月也没说出那个人是谁。
待姑娘们离去,婉月独自一人坐在铺子里。
她瞧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又是哪家公子哪家小姐,兴许瞧见身着白衣的人她会愣上一下,想起当初在那东楼中教琴的日子。
尽管不过半月,但也让她难以忘怀。
婉月心想,或许有一日,还能再见到他吧。
再见时又会是什么模样?他该是不会有多少变化,毕竟他是妖,而她或许那时已经人老珠黄了吧。
能再见上一面也是好事。
可是,这也只不过是她心中所想罢了,这世上又哪有这么多或许。
她看向了柜子里的蜜饯,伸出手取了一块酸枣糕送入口中。
婉月看着手中吃了半口的酸枣糕,慢慢将他放下。
她看着那桌上的酸枣糕,心中有些不解,明明是酸甜的东西,可为什么她却吃不出半分甜味来。
大抵是今日的酸枣糕做错了吧。
五川坊仍旧还是当初模样,戏楼里唱着《龙斩剑仙》,台下众人依旧喝彩连连。
可戏又能唱的了多久?
故事会随着岁月淡去,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总归不会太长,最后也将沦为人们口中传闻,没几人能料得真假,只当是个故事在听。
夏蝉轻鸣,春夏交替。
这段记忆,也将随着岁月慢慢淡去。
江水静谧,不卷波涛。
江中有大鱼跃起,荡起水波,紧接着又沉入江中,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乞丐小子与先生坐在船中,瞧着这江上美景。
撑船的是位魁梧的中年男人,自江宁而来,此行是要回江宁,顺路便搭了他们一程。
陈江有汹涌的一面,也有静谧的一面,便是眼前之景。
远处,重重叠叠的青山似乎阻住了江水的去路,船转了个弯,眼前又见到无尽的江水,江上成片的白帆正渐渐逼近过来。
“下雨了?”
萧无双抬起头来,连忙躲进了船里。
没留意间下起了小雨,江面上忽然升起了淡淡的水雾,雾气遮蔽了眼前美景,反倒是多了几分韵味。
“前头就到江宁了。”戴着斗笠的船夫说道。
萧无双开口说道:“不如靠岸等着雨停了再走?”
船夫笑了一声,说道:“江宁这地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下雨,这点雨,不碍事。”
船上的先生抱着红狐走了出来,望着眼前朦胧之景。
“烟波江上,应是如此。”
江中有雾,雾中有江,颇有几分前世江南韵味。
船行江上,荡开江面的雾气,船桨推动,眼前之景逐渐浮现在眼前。
江面上说不清楚的船只游荡,但在雾气之下却又看不清船上的人,也只能瞧见那缓缓行在江上的船只。
船楼停滞在江边,岸边垂柳一点点浮现眼前,陈江边上的皆是高楼船坊,清晨的炊烟袅袅升起,却分不清是烟,还是雾。
而在莫名之间,似有些许酒香飘来江面。
萧无双望着这一幕愣了神,说道:“……不愧是江宁府。”
大乾最有繁华的地方除去皇都,便是此地,据说此地文人商会众多,大乾一年的赋税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从这里来的。
陈九闻着那些许酒香,看向了船夫,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听说江宁府有一味酒,名唤江尽愁,不知老哥可曾知晓?”
船夫回过头来,答道:“小先生,我在这江宁也有几十年了,可从没听说过名儿这么怪的酒。”
“陈先生,江尽愁是什么酒?”萧无双出口问道。
陈九摇头说道:“我也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
萧无双道:“能让陈先生惦记的酒,该是不差。”
“还是得找找。”陈九笑道。
船夫推动船桨,停在了江宁岸边。
陈九抱着红狐下了船,萧无双紧随其后。
他从怀中钱袋里摸出银子,要给那船夫银子。
却听船夫说道:“要不了这么多。”
船夫从陈九的掌心中的碎银里挑了最小的一块收入囊中,说道:“有此,足矣。”
“这点银子怎么能够?”
这点银钱还不够吃一顿好菜。
“顺路而已。”
船夫笑了笑,说道:“行了,小先生快去吧,我还得再往前些,若是有缘,再搭我的船吧。”
萧无双想要拦住他,却见船桨一摆,小船便行至了江水中。
站在船上的船夫回过头来,抬起了头上戴着的斗笠,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儒衣先生,朝那先生挥了挥手。
抱着红狐的陈九抬起手来以示回应。
船只逐渐没入了那烟雨之中,消失在了眼前。
萧无双疑惑问道:“他怎么就要了这么点?”
陈九收回了视线,将剩下的银子放回了钱袋中,笑道:“或许是想结个善缘吧。”
萧无双站在江边,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
“走了。”
“陈先生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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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小贼【求订阅、求打赏】
顺着岸边来到来了江宁府的街上。
陈江引出一道河流贯穿了江宁府,上了岸后顺着阶梯走进了静宁府中,江边酒楼居多,其次便是青楼画舫。
街道上有耍戏法的贩子,周围站着一众人,一锅热腾腾的‘热油’滚滚而起。
“瞧一瞧看一看……”
只见那人将手放进了那油锅之中,又毫发无损地取了出来,众人便是一阵欢呼赏钱。
铜板叮铃的声音落在地上,戏子也不掀起,弯腰将那铜子一个个捡进了兜里,顺道着起身与众位道谢。
萧无双远远地看去,说道:“有点功夫。”
陈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把手放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我可下不了油锅。”萧无双摇头道。
陈九笑道:“谁告诉你是油了?”
肩头的红狐嗅了嗅鼻子,远远地就闻见了那股醋味,也知晓了锅里并非是热油,似乎是醋,它也说不清楚。
“陈先生怎么知道的?”
“小把戏,看看就是了,走了。”
萧无双回头看了一眼那围着的人群,并未跟上陈九的步伐,顿了一下跑了过去。
“嗯?”
陈九回头看去,见那乞丐小子跑了过去,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便跟了过去,免得这小子砸了人的生意。
“让让,让让。”
萧无双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中间的油锅前。
下油锅之人拦住了萧无双,问道:“小兄弟止步,这是作甚?”
萧无双道:“没什么,就是想试试。”
场里站着的魁梧大汉笑了一声,说道:“小兄弟胆子倒是挺大,不过还是别试了,我是怕你这细皮嫩肉的给炸焦了。”
“你不敢让我试?”萧无双看向他道。
那人顿了一下,面对萧无双的挑衅,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于是便道:“你若执意要试,那我也就不拦你了。”
“好,那小子我就试试这油锅。”
萧无双伸出手来,就要往那油锅里放。
大汉看着那只手离油锅里越来越近,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下,下,下!”
“快下啊。”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只手离油锅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没入了那‘热油’之中。
“咳咳。”
一声咳嗽声传来。
萧无双的手停在了那油锅表面,他回头看去,见那人群之间的儒衣先生正望着他。
他顿了一下,收回了手来,转头看向那大汉。
“算了。”
萧无双拍了拍手,对那魁梧大汉挤了挤眉头,笑道:“油锅我就不下了,小子这手还想要,没您这般功夫。”
陈九见到这一幕,微微点头,这小子还是有点分寸的。
“这就不下了?”
“也太没意思了。”
围观之人一阵唏嘘,想来是因为没瞧见少年手被炸而感到遗憾。
魁梧大汉却是松了口气,靠近少年,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萧无双挤眉弄眼道:“欠我一壶酒。”
说罢,他朝人群众望去,却不见陈先生的身影,于是便迈开步子朝着外面走去。
“让让,让让!”
穿过了人群,萧无双朝街上望去,见前方的儒衣先生,便喊到;“陈先生,等等小子!”
他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总算是跟上了前面的先生。
陈九侧目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萧无双,继续往前走着。
萧无双喘了口气,问道:“陈先生果然厉害,那油锅里上面浮着醋,小子手上现在还是一股酸味,不过,为什么先生不让我说呢?”
“你若是说了,岂不是砸人生意了。”
萧无双不解道:“可这不是骗人吗?”
“看过戏法吗?”
“看过啊。”
“戏法也是骗人的,这些街上耍戏的就图一口饭吃,你若是砸了人的饭碗,怕是会找你拼命。”
“原来如此,陈先生的意思是,留他们一条生路?”
“我是让你别没事找事。”
“……”
萧无双砸了砸嘴,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没错,似乎没法反驳。
果然啊,陈先生就会在他身上找乐子。
‘可是醋为什么会浮起来呢?’
萧无双想不通,想着回头一定要试试,他沉思着,然而走着走着,迎面却是撞上了一个人。
砰的一声,萧无双险些被撞倒了下去。
对面那人连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萧无双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摆手说道:“没事,你去吧。”
那人口中道谢,却始终低着头。
萧无双看不清面容,接着便见那人要离去。
却在此时,陈先生却是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他给拦了下来。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一副儒生模样,面容消瘦,他疑惑地看着陈九道:“兄台这是何意?”
陈九伸出手来,示意他将东西拿来。
儒生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说道:“我不明白兄台什么意思。”
“拿来。”陈九道。
萧无双看着这一幕,恍惚间也明白了过来,连忙摸了摸身上,说道:“小贼!竟敢偷我的东西。”
儒生眼眸一动,竟是直接舍去了套在外面的儒衫,转眼间就跑进了那人群之中。
那消瘦的儒生此刻却是步伐极快,并非寻常之人。
“竟是武者?”萧无双眉头一挑,连忙追上前去。
“别跑!”
儒生跑在前面,穿行子在那人群之中,见那前方有处巷子,就要往里跑去。
陈九将那儒衫扔下,朝那跑向远处的儒生吹了口气。
儒生跑着,脚底却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
“嘭。”的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萧无双乘着这个间隙,抓住了他,将他的手脚紧紧地锁住。
他骑在消瘦儒生的身上,说道:“竟敢偷小爷的东西,你怕是不想活了!”
“东西拿来!”
只见身下压着的儒身忽然一翻身,将骑在他身上的少年给甩了下去。
萧无双调动周身内力,却是被那儒生甩了下去。
他愣了一下,看向了那逃进巷子里的儒生,他如何也没想到在调动内力的情况下,他竟是敌不过这消瘦的儒生。
“还不快追?”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萧无双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陈先生,站起身来朝着那巷子里追了进去。
“别跑!”
转眼间,萧无双的身影便没入了巷子中。
陈九看着那巷子入口,一同走了进去。
肩头趴着的红狐眨了眨眼,在先生的耳边说道:“先生先生,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与你相比如何?”
“那肯定是狐九聪明些!”
“呵呵……”
偷个懒,今天没了,困死了,睡了,考个试给我考郁闷了。
对了,提前说一下,十四号估计也是像今天这样,十四号考试+回家,除此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6k起步。
破碗~
来碗不挂科火锅,我不想挂科,呜呜呜。
第五十七章:台面【求订阅、求月票】
江边的巷子四通八达,萧无双的脚踏青白墙砖,跃上屋瓦,抬眼一望便瞧见那远处巷子里逃走的儒生小贼。
“踏。”
脚底屋瓦碎裂,萧无双越过数个巷子,追上了那逃走的儒生。
他落入巷子之中,挡在了儒生面前。
儒生眉头一挑,顿住了步子,看向了眼前的乞丐少年。
“小贼,再跑啊。”萧无双冷眼看着他道。
儒生仔细琢磨下来,觉得还是不要得罪这少年的好,为了一块玉佩惹上这么个麻烦,实在不值当。
消瘦的儒生后退半步,从怀中摸出了那块玉佩,扔回给了萧无双。
“还你。”
萧无双伸手接下玉佩,玉佩上画的是着一尊观音像,他细细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中,将那视作珍宝一般。
“算你识相。”萧无双撇了他一眼道。
儒生冷哼一声,似乎不想再与他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萧无双眉头一挑,说道:“让你走了吗?”
儒生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萧无双一眼,只见他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巷子中。
萧无双并未往前追去。
这江宁府的巷子四通八达的,他也不太熟悉,如今玉佩也拿回来了,他也懒得再去追着儒生了。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儒生武艺该是不差,他本以为要花一些功夫才能拿回玉佩,如今这般顺利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陈先生。”
见陈九走来,萧无双答道:“一块玉佩,这小贼不会轻功,不然小子还真不一定能追的上他。”
“不只是不会轻功。”陈九说道。
“他其实并无武艺傍身。”
“怎么可能。”萧无双摇头说道:“小子我如今都四品了,那小贼这般消瘦,却能挣脱我的束缚,再这么也得是四品起步吧。”
陈九见萧无双与那儒生在巷子里你追我赶,儒生面色消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艺高强的人,事实也是如此,这人确实没有内力。
萧无双见他不答,又好奇问道:“陈先生,他真没内力?”
陈九点头,说道:“你就当他是天生神力吧。”
萧无双撇了撇嘴,这不当没说一样吗。
他也懒得再问,只当是陈先生又是拿他找乐子来了。
出了巷子回到了街上。
陈九并未往江宁府里面走去,反而在这江边的街上游荡,左右望望,像是在寻着什么东西。
萧无双跟在陈九的身后,不知要逛到什么时候。
陈九停下了步子,眉头一皱,口中呢喃道:“怎么会找不到……”
“陈先生到底要找什么?”
“酒楼。”
陈九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街上,袖中掐指算了起来。
他忽的眉头一挑,看向了身侧。
牌匾横在楼前,其上写着三字——迎江楼。
原来如此。
陈九迈开步子朝着走进了迎江楼中。
这便是曾经的江悠酒楼,只不过是改了名字,或者说是换了掌柜,也难怪他在这江边寻了半天未曾找到,到头来,却是就在他的眼前。
肩头的狐九打了个哈欠,却是忽的闻见了客栈中的饭菜香味,便清醒了过来,扯了扯先生的衣角。
“呜嘤。”
它又饿了。
萧无双跟着陈先生走进了迎江楼中,酒楼的生意极好,眼看着里面都坐满了人,人来人往,吵杂声不断。
“客官里边请!”
迎江楼坐落在江边最显眼的地方,生意又怎么会差了。
酒楼的伙计引着陈九几人坐了下来。
伙计面带笑意,问道:“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陈九随意点了两个小菜,抬头问道:“听闻江宁有一味酒,名唤江尽愁,小二可曾听过?”
伙计看着年岁不大,只见他摇头说道:“客官,小的没听说这酒。”
“你去吧。”
“得嘞。”
萧无双抽了两根筷子在手里把玩,他看向陈先生问道:“这酒真有这么好?值得陈先生这样惦记。”
“没尝过又怎么知道。”
萧无双瞧了先生一眼,说道:“小子总觉得陈先生像是个怪人,陈看着不像是好酒的人,寻常时候又爱喝茶,可如今却对一壶酒这般执着。”
陈九闻言笑了笑,说道:“茶酒皆是人间百味,不品百味,何言滋味。”
萧无双耸肩道:“那陈先生喝了这么多茶,这么多酒,现在能说出是什么味吗?”
“说不出来。”
陈九思索了一下,答了一句:“总归不是什么好滋味。”
“陈先生说话总是这样,说了当没说似的。”
陈九也只是一笑,没有再往下接话。
世间冷暖,人情百味,这本就是说不出来的,若是道出来的人,大概都已经死了。
没过一会,伙计端上了菜肴,后厨的速度还算不错。
上了一条清蒸江鱼,另附几份小菜,酒倒是没要,上了半壶凉白开。
狐九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跳到桌上,就要扒拉盘里鱼。
“小狐狸住爪!”
萧无双止住了它,说道:“你要是爪子伸进去了,我们还吃什么,等着,我给你挑些出来。”
说罢,萧无双拿筷子扒拉了一些鱼肉进碗里,然后送到了狐九眼前,说道:“吃吧。”
狐九抬起头看向他,忽然觉得这人也不是很笨的样子。
有所改观。
两人一狐在吃着饭菜,却见一魁梧汉子走了过来。
“见过小兄弟。”
萧无双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抬头看去,也认出了此人来。
便是之前在江边街上‘下油锅’的汉子。
他倒是没想到竟还真的给遇上了。
魁梧汉子将手中的酒放在了桌上,说道:“多谢先前小兄弟高抬贵手,请小兄弟的酒。”
“那我可就收了。”萧无双倒也没不好意思,笑道:“我那时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真请我喝酒。”
“应该的。”魁梧汉子说道。
“一起坐下吃吧。”陈九开口说道。
“多谢这位先生,不过还是不必了。”
魁梧汉子道了一声,说道:“在下这买卖不算干净,人也上不得台面,更也入不了流,身份低贱,不敢上桌的。”
“你这人看着爽快,做事怎么这么磨叽呢。”萧无双指着筷子说道:“来都来了,就坐下吃呗。”
“不了。”
“今日小兄弟高抬贵手,在下必铭记于心,若是往后小兄弟有何吩咐,知会在下一声便是了,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萧无双砸了砸嘴,叹道:“……行吧。”
魁梧汉子朝他点了点头,接着便离开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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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考试去了……
别问,问就是又挂一科。
自闭了。
第五十八章:人间疾苦【求订阅、求月票】
萧无双目送着那魁梧汉子离开了迎江楼,问道:“陈先生,他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你觉得过,只是你不了解他们罢了。”陈九摇头道:“其实他们是这世间最没规矩,又最有规矩的一些人。”
“陈先生说话好绕。”
萧无双夹了一块鱼肉进碗里,说道:“小子只是觉得,这点小事,用不着这么小题大做。”
陈九没再解释,只是对他说道:“他送来的那壶酒,最少得要一两银子。”
“多少!?”
萧无双站了起来,他看着那壶酒,有些傻眼了。
要知道寻常人家,一年也就才能赚到三四两银子,而这一壶酒就抵得上大半年的了。
魁梧汉子不过是街边卖艺的,这一两银子也该是一笔大钱,可他依旧还是买了这壶酒。
甚至可能是他的全身家当。
萧无双张着的嘴放了下来,说道:“先生…小子是不是不该让他请我喝酒。”
“你若是觉得他可怜,才是最不该的。”
“为何?”
“他这样的人,虽说身份低微,但与那街边的乞丐不同,不需要旁人的施舍和可怜,你若是另眼看他,不是将他当乞丐了吗,对他而言,那才是真正瞧不起人。”
萧无双闻言沉默良久,答道:“小子明白了。”
陈九点头道:“接着吃菜吧,一会凉了。”
萧无双拿起筷子吃起了菜来。
他算半个江湖人,更不懂这江湖是何模样,今天算是见识了一场。
他也不过是玩闹一场,可那魁梧汉子却是将这视作大恩,甚至愿意花上一两银子送来了酒,或许那一两银子便是他所有积蓄。
高抬贵手,必铭记于心,虽身份低微,却也从不忘本。
不是说有武艺的才算是江湖人。
这魁梧汉子算是一个,少年心里默默记下了。
儒生低着头穿过数个巷子,来到了一处隐蔽之处。
院子里破烂不堪,像是荒废了许多年,屋顶上的完片破了几处,都有光照落进屋中。
他停滞在院子外,犹豫了许久,才迈步走进了院子里。
“我回来了。”
破屋里冒出一个脑袋,是个八九岁的孩童。
孩童见了儒生,便对屋里喊到:“是阿川哥哥回来了。”
儒生被这些孩童们唤作阿川哥哥,是因他名为刘锦川,名里有个川字,故而便被唤作阿川哥哥。
“阿川哥哥。”“阿川哥哥……”
屋里有九个孩童,帘子后还躲着几个男娃子,露出个脑袋望着他,孩童们皆是望着走进屋里的儒生。
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也不过七岁。
两个小姑娘都穿着衣衫,剩下的男娃则是都躲在帘子后面,一件衣服换着穿,不是不穿,而是没衣裳穿,没有银子便买不起衣裳,只能光着。
而那穿在身上的衣衫也是破旧不堪,就好像是一块破布裹在了身上。
他们个个面色憔悴,像是饿了很久一般,肉眼看去,皮肉之下的骨头能瞧的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又或者说,是生来就被丢下的孩子,苟且活到了如今。
刘锦川看着这屋子里的孩子们,他张了张口,半晌才叹道:“今晚…可能要饿肚子了。”
九个孩子望着他,刘锦川眼中止不住的愧疚。
“没事的,阿川哥哥。”
“饿一晚没事的,阿川哥哥别担心。”
刘锦川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沉默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对这些瘦得皮包骨的孩子来说,一顿不吃,说不定都得饿死,他基本上每天出去都能带些吃的回来,今天是个意外。
他心中很是自责。
没什么本事,找不到银子,也没能找到吃的,不然也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惨状。
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走了过来,牵着他的手。
小姑娘抿了抿嘴,说道:“阿川哥哥以后不要去偷东西了好不好。”
“可……”
刘锦川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不去偷,他又怎么才能让他们不饿肚子呢。
他该是那个最没本事的弟子,师父让他下山来,如今却是几两碎银都找不到,只能去街上偷东西换银子来,学这么一身本事,又有什么用。
“被人抓到的话,会被人打死的,阿川哥哥以后别去偷东西了,别去了。”
“饿两顿没什么事的,去街上讨饭也不会饿着的。”
“阿川哥哥……”
瘦弱的孩童们围了上来,在刘锦川的耳畔说着。
刘锦川站在他们中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咽喉滚动,强忍着那就要溢出的泪水,说道:“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哥哥本事大,不会被人抓住的。”
“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们带吃的。”
刘锦川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屋子。
他没法再留在屋子里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忍不住哭出来。
儒生的眼眸微红,但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
“阿川哥哥。”
刘锦川回头看去。
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站在门口,说道:“早些回来。”
刘锦川看着她,点头答应了一声。
“嗯。”
他接着迈开步子,走出了这座破旧的院子。
出了院子,他慢慢的走出巷子,远离了那处院子。
直至一处无人之地,他眼中的泪水再也没法止住,涌了出来。
刘锦川的嘴唇颤抖着,喉间发出了哽咽之声。
他伸出捂住了嘴,靠在这墙边,仰头哭了起来,没有半点抽泣之声,却已泪流满面。
说到底,他依旧是师父那个最不成器的弟子,如今连这点泪都没能忍住。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这般疾苦。
儒生望着那深邃的巷子,口中呢喃道:“师父,修行解不了人间疾苦,解不了……”
片刻后,儒生站起身来,他便起身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将那衣衫整理干净。
除了那微红的眼眶,就好像从未哭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外面走去。
不管是用偷还是用抢的,都得找些东西回来,不能让那些孩子饿着肚子。
或许,他是师父口中最笨的徒弟,但依旧坚信着自己心中的选择。
他没什么本事,救不了所有人,也只能竭尽所能。
让这世间,少些苦难。
破碗。
自闭了……
第五十九章:江水亦解愁【求订阅、求月票】
陈九付了银子,起身走向了酒楼柜台前。
酒楼掌柜带着笑意,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掌柜头发苍白,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想来也是上了年纪了,不过那身形依旧挺立,没有半点伛偻。
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总会攀谈上两句,迎江楼的生意能做到如今的地步,也却不了这几句寒暄。
“客官,饭菜可还合口?”掌柜的问道。
“饭菜不差。”
陈九接着问道:“有一件事想跟掌柜的打听打听。”
“客官问便是。”
“传闻江宁府有一味酒,唤作江尽愁,掌柜的可曾听闻?”
此言一出,掌柜怔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问道:“客官是从哪里听来的?”
“从他人口中得知。”陈九答道。
掌柜的呢喃一声,有些出神。
他好像是想起一些事情,神色忽地暗淡了下来,说道:“悠悠江水入我心,世事万般愁思尽,是为江尽愁。”
眼角的皱纹层叠,上了年纪,眼里也没了光。
陈九望着这酒楼的掌柜,没有再往下问。
想来,在江尽愁与这掌柜有些渊源,年岁大了,总是会回忆起一些往事。
掌柜的回过神来,拱手说道:“是老朽失态了。”
“为何掌柜这般反应?”陈九问道。
“想起一些往事。”掌柜的说道。
“不瞒客官,老朽十余岁时,还是这街边的小乞丐,那时这儿还不叫迎江楼,而是唤作江悠酒楼,掌柜发善心收留了我,在酒楼里做了个小二,只因尝了一嘴江尽愁,便再也忘不了,那时我也不过才十四岁。”
“到如今老朽已经六十有三了,一把老骨头了,也是听客官说起,恍惚间记起这些往事,稍微有些失态了,您见谅…见谅。”
“该是在下不对。”陈九微微拱手。
掌柜摆手,他是老了,提及往事不堪回首,叹道:“若是客官是寻着江尽愁而来,就当这酒……”
他顿了一下,看向了酒楼外那潺潺流动的陈江,说道:“就当,是一碗陈江水吧。”
“一碗陈江水,也可解愁。”
陈江与他对视良久,二者皆是沉默。
掌柜的眼中有些无奈,也有惋惜,酒已失传,却是再也找不出来了。
陈江没再往下问,他也知晓自己可能寻不到此酒了。
只是道了一句:“陈某知晓了。”
他便迈步离开了迎江楼。
萧无双抱着小狐狸跟在了先生的身后,一同走出了酒楼。
头发花白的掌柜望着那离去的儒衣先生,久久没能回神。
一味江尽愁勾起了他的回忆,一时间又沉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候的江悠酒楼,那时候的江尽愁,那时候的掌柜与小二,还有那时候的陈江水……
转眼就快有五十年过去了。
如今却是什么都变了,江悠酒楼换了牌匾,成了迎江楼,当初的酒楼小二坐进了柜台成了掌柜,而那江尽愁,几十年前就不见了踪影。
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只有外面的陈江水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咯……”
掌柜的无奈叹了一声,接着便回头招呼起了酒楼的客人。
只叹是自己老了,毛病多了,想的也多了起来。
夏蝉轻鸣,吱吱作响。
站在这陈江边上,江边的风不断吹过面庞,乞丐小子抬起头望着身旁的儒衣先生。
陈先生好像是在看江水,又好像不全是在看江水。
先生眼中似乎总能看到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
萧无双抱着红狐,双臂感到有些吃力,轻声说道:“我说,小狐狸,你是吃了多少,怎么可以这么胖?”
狐九抬起头撇了他一眼,从他怀中跃起,顺着先生的衣袍爬到了先的肩上。
“我这不就是说着玩吗,怎么就走了。”萧无双骇了一声。
你别说,这毛茸茸的东西抱着还挺舒服,就是胖了些。
估计也就陈先生不嫌累,总带着它。
狐九没有理会他,见先生看东西看的愣神,便而已顺势望了过去,见那江面上船只错落,似乎也没有什么能看的东西,便出声唤了一声先。
“呜嘤?”
陈九不为所动,站在江边,望着那江水之中。
在他眼中,江面上的所有船只都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了潺潺江水。
恍惚之间,有一叶扁舟从那江口行来。
那一叶扁舟顺着江水而动,没人撑船,行到哪便是哪,其中躺着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像是醉倒在了船上,笑的猖狂,但却又带着几分悲悯。
那人抱着酒坛站起身来,江面风鼓动他的衣袍。
他猛的灌了一口酒,接着便站在扁舟之上沉默着,望着江水,似乎是在回忆起什么事情。
白袍人将那酒坛抬起,忽的将坛中的酒,倒入了江水之中。
眨眼之间,酒坛便空了。
他将这最后一坛子酒敬给了陈江,接着便抱着那空坛,从那一叶扁舟上缓缓倒下。
江水入坛,带着他沉入了江水中。
而那大江之上,也只余下了一叶扁舟。
也再无白袍。
陈九眼中所见逐渐模糊,那一叶扁舟化作虚影,消失在他的眼中,江上的错落的船只一点点浮现眼前。
转眼之间,目光所见全都回归平常。
陈九回过神来,口中念道:“原来最后一坛江尽愁,是敬了陈江水。”
白袍人是谁他并不知道,江尽愁江尽愁,却也没能解去白袍人心中的愁。
愁思不解,他将这坛中酒水,敬了陈江。
也将自己敬给了这涛涛江水。
几十年前的一幕,满是悲悯,而那一坛子酒,便是最后一坛江尽愁。
“陈先生在说什么呢?”萧无双疑惑问道。
“呜嘤。”狐九也很是疑惑。
他们看不到,也不知晓先生所见的一切。
“没什么。”
陈九看向了那江边的船只,回头对萧无双说道:“去江上一趟,你便在这岸边等着吧。”
“不是吧,陈先生要丢下小子?”萧无双眨眼道。
“很快就回来。”
陈九道了一声,迈步往那江边走去。
萧无双挠了挠头,有些不解,这不是才上来吗,又要下去,而且还不让他一同去。
先生肩头的红狐看着那江面砸了砸嘴,在先生耳畔唤道:“呜嘤…呜嘤。”
说到底,它还是有些怕这江水。
“不然你也在这等着?”陈九问道。
狐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跟着先生。
尽管它怕水,但更想跟着先生。
陈九来到了江岸边上,这里停着不少船只,有些是在这江上打鱼,有些则是在等着载客。
“老丈,可否借你的船?”
“借?”船夫疑惑一声,有些犹豫。
陈九从钱袋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入了那老丈手中。
船夫见了银子便没再迟疑,将船交给了眼前的人,二两银子都能买下的他的船了。
陈九带着红狐上了船。
乘船往那江中间去。
小船在江水中摇晃,儒衣先生站在船尾,一边撑船,一边望着那江面。
在长杆的撑动下,小船越行越快。
狐九抓着先生衣衫,往后躲了躲,看着江水,有些胆怯道:“先生,慢些,慢些。”
陈九叹了一声道:“待在岸边你又不愿意,上了船又怕成这样。”
狐九眨了眨眼,它就是单纯的有些怕水,自打那次在重生里被淹之后,它便有了心理阴影。
逐渐行至江面中间,周围的船只也越来越少。
明显的感觉到江水愈发湍急了起来,再加上江上风大,小船晃的也愈发剧烈起来。
江风吹动儒衣先生的衣袍,他低头看向了江中。
躲在先生身后的狐九探出一双耳朵,它的耳朵动了动,也不明白先生来这江上是要做什么。
陈九探出手来,引一缕陈江水入手,饮了一小口。
江水解愁,确实不假。
迎着大风,他也分不清这是江水,还是酒。
他走上了船头。
望着眼下江水沉思了起来。
片刻后,他伸手在那发梢玉簪上一抹,引出清风。
“去。”
清风落入江水之中,船边卷起旋涡。
“哗啦……”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船上,狐九尾巴上被沾上了些许,它哀嚎一声,连忙爬上了先生的肩头,离那江水远远的。
陈九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那旋涡。
片刻后。
旋涡之中似乎有了动静,陈九伸手拂过,将那坛中污秽清理干净。
狐九好奇的望着那坛子,伸出爪子摸了摸。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清风从旋涡中窜出,回到了先的玉簪之中,那旋涡也在眼前逐渐消失。
只见那儒衣先生抬起一指,点在了江面之上。
“呼。”
刹那之间,江水涌动,江上荡起了大风。
大风吹动了先生发丝,狐九被吹的睁不开眼睛,直到躲在了先生的身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先生,好大的风。”狐九唤道。
江上行船的渔民还有船夫全都抬起头来,面对这忽如其来的大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来的这么快?”
“风太大了,得赶紧回岸上。”
“起风了!回船咯!!”
江上的船只见状全都往岸边赶去,江上行舟最忌讳的便是大风天,只好往回赶。
片刻之后,江面之上也只余下了几艘大船。
众人朝那江上望去,见那江中还有一艘小船,不由得惊呼道:“怎么还有船在那?”
第六十章:烛江【求订阅、求打赏】
岸边不少人朝着江中望去,可是隔的太远,也只能瞧见那船上有人。
“这么大风,还回的来吗?”
“怕是死定了吧。”
众人望着那江中间的一叶扁舟,不由得摇头轻叹。
萧无双撇了撇嘴,对这些看戏的人说道:“没见识,那是位高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就是了。”
众人闻言皆是看向了那坐着的乞丐小子,问道:“你怎么晓得?”
萧无双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解释。
陈先生当初以长竹一根过鬼峡,这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在想,先生去江上是干什么去。
还有这风……
实在是有些古怪,他都有些怀疑是陈先生引来的。
江风呼啸,浪花卷起,而那江中一叶扁舟却是纹丝不动。
酒坛立在船头,一指点水,便搅动整个江水。
江面之下暗流涌动,四处江水朝着那一叶扁舟聚集而去。
一坛江尽愁,早在几十年前就顺着白袍愁思不知去往了何处,就算陈九搅动了这陈江底的江水,也只找出这么仅剩的一滴来。
“一滴足矣。”
陈九欣慰点头,将那沾在指尖的一滴江尽愁送入了那酒坛之中。
有这一滴,已然足够了。
“旧坛装老酒?”
陈九微微摇头,忽的笑道:“该是新酒才是。”
悠悠江水入我心,世间万般愁思尽。
江水是酒,酒亦是江水。
“来。”
话音一落,那颤动的江面升起一道水柱,往哪一叶扁舟上的酒坛而去。
“哗啦~”
顷刻之间,便是数丈江水落入酒坛之中,酒坛像是装不满一般将那江水收入。
陈江水落入那酒坛之中,在那刹那之间,江水化为了酒。
酒坛之中却是忽然溢出些许酒香,惹人沉醉。
“就让陈某试试,这酒到底是何滋味。”
陈九提起酒坛,酒未入喉,已醇香四溢,犹未品,已流露不凡。
酒水入喉,带着些许江水味道,似是酒水,又似江水。
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沾染了衣襟。
柔烈相交,带着些许温灼,咽入腹中余味不断,又有神来之笔,酒中江水似是化为细流。
甘甜清冽之味萦绕唇齿间,酒香徘徊不断。
转眼之间,先生的面庞泛起微红,江尽愁江尽愁,饮的是江水作酒,解的是万般愁思。
儒衣先生放下酒坛,闭眸回味。
说是天上酒,但却又有凡尘韵味,不似天上,不似地下,当真是世间少有。
转眼之间,那心中愁思抛之脑后,似是随着江水流淌而去,再不复归来,似有豁然开朗之意。
“诚不欺我!”陈九大笑一声,果真是凡世之最。
泛舟行江,点化江水为酒。
仰头痛饮,只叹凡间少有,当世之最,亦是不假。
江面大风不止。
“哈哈哈……”舟上先生放声大笑。
衣袍随着江风颤动,他提起酒坛,仰头喝酒。
咽喉滚动,酒水沾染衣袍,落入了江水之中。
是那般风流。
红狐抬眼望着先生,它有些呆住了。
它想,或许先生也有愁吧。
就是不知,这酒有没有解去先生心中的愁。
悠悠江水入我心,万般愁思尽,在这凡世之中,此酒可当世间之最。
江水随着大风荡漾,那小船却是毫无晃动。
不远处有黑鱼探出头来,它望着那船上痛饮的先生,不由地愣了一下。
它心想,红尘仙人,或许便是说的这位先生。
儒衣先生放下酒坛,他盘坐在船头,望着那涛涛江水。
“如此美酒,若是陈某一人独饮,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得美酒一坛,算得上是一大幸事,但若是,少了位对饮之人,差了些许意思。
“哗啦……”
却见那江水涌动,一道青影从江底游动而来,化作一道水柱,落在了小船之上。
来者身着一袭青金锦衣长袍,眉梢之间有一对龙角矗立,青光鳞甲覆在鬓角。
只见他拱手道:“烛江愿与先生痛饮。”
陈九倒没想到竟能在此时遇到归来的青龙,当初的青蛟如今已化龙归来,接管陈江水运,成了这江水龙王。
“来得正是时候。”陈九微微一笑,伸手道:“坐。”
烛江盘坐而下,袖间一挥,酒盏浮现于小船之上。
引坛中酒水入酒盏之中。
“先生请。”
“满饮此杯!”
在那一叶扁舟之上,觥筹交错之间,二者都未有过多言语,杯酒下肚,相视一笑。
“酒如何?”陈九问道。
烛江笑道:“可称凡世之最。”
“哈哈哈……”陈九大笑一声,说道:“陈某亦是这般觉得。”
二者不分尊卑,不过第二次见,便犹老友一般,凭江对饮。
陈九心中酣畅,再未有半点分寸可言。
狐九迈步走向了那酒坛子,探出脑袋往里面瞧了瞧。
见先生没有注意,便偷偷尝了一小口,许是喝的太快,没尝出什么味来。
“唔……”
转眼之间,狐九便感觉有些醉醺醺的,它晃悠着走到了先生的身边,倒在了先生的身旁。
只是一口它就醉了。
江面之上,举杯对饮。
不是老友,甚似老友。
岸边的萧无双望着那江中扁舟。
隐约之间,他是看见了先生仰头灌酒,是那般风流倜傥,连他也晃了神,口中呢喃道:“先生当真是风流倜傥啊。”
他忽地愣了一下,又仔细望了过去。
哪来的酒?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却是忽然看见那船上忽地多了一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他揉了揉眼眸,再次望了过去。
“嗯?”萧无双疑惑了一声,虚起了眼眸。
这一次,他倒是瞧清楚了。
他又是一愣,嘀咕道:“怎么还多了一人?这人哪来的?”
萧无双更是想不明白了,不是只有先生吗,那这人又是从哪来的?
陈先生如今可是在江面之上,又从哪来的人。
萧无双顿了一下,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转瞬之间,他全都明白了过来。
或许,先生当初并没有骗他,先生是真的不会武艺,他那日也并没有听错,小狐狸的确开口说了人话。
“难怪。”
萧无双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江中小船,念叨道:“原来,陈先生不是凡人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全都明白了
第六十一章:当真如此?【求订阅、求打赏】
时候已经不早,夕阳浮现眼前,倒映在那江水之中。
岸边等候的少年坐在柳树下,打起了瞌睡,先前看热闹的人也早已离去。
只见一位消瘦儒生走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江中,眼眸微动。
那一叶扁舟在江风中纹丝不动,这可不是凡人本事。
刘锦川愣了半晌,同时他也瞧见了小船那位先生。
“难怪。”
他说白日里自己摔了一下竟有些怪异,原来那位儒衣先生不是凡人。
他回过神来,却是忽地见到了柳树下熟睡的少年。
顿了一下,他心中暗了一声……
真是巧了。
江面的风从未停止,一叶扁舟也从未挪移半分。
直至那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天色也完全昏暗了下来,明月高挂,星光满布,想来是遇上了个好天色。
儒衣先生终是醉了,躺在了那一叶扁舟上,半杯酒摆在船上,而那先生却已睡了过去。
天上酒不醉人,江中水却将他醉得不省人事。
烛江将那酒杯放下,口中叹道:“这半杯酒,看来只有等到下次再喝了。”
他站起身来,本是想将陈先生送回岸边。
却见一朵海棠花飘落,化作一袭红衣,玉足落在船上,温婉之声从那女子口中传出,“让妾身来吧。”
烛江看了此女一眼,想来是先生身旁之人,便点了点头。
“待先生醒来,还望转告一声。”烛江说道。
海棠点头答应下来,便听烛江道了一句多谢,借着夜色掩盖,化作青龙没入了陈江之中。
她回过头来,看向了醉的不省人事的先生。
海棠轻叹一声,走上前去,轻声道:“先生怎么又醉了……”
望着先生的面容,海棠有些出神,想要伸出玉手抚上先生的面庞。
却在此时,先生发梢间的玉簪颤动。
竹玉显化真身,忽的开口说道:“姑娘,先生醉了,这样不好吧。”
海棠收回了手来,抬头看向了竹玉,笑问道:“当初在重山时,先生也是醉了,你未曾拦我,如今又是为何?”
竹玉沉默着,不想回答她。
海棠轻声说道:“你我皆是草木成精,何其不易,妾身比你生的早,这世间的模样也曾见过不少,先生让你多顾凡事,是让你知晓这世间的道理,而不是让你陷进其中。”
“竹玉未曾陷入凡尘。”竹玉平静说道。
海棠望向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当真如此?”
竹玉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等竹玉回答,便站起身来,说道:“有你在,想来先生也不会出什么事,妾身也就不多留了。”
“倒是忘了这小狐狸。”
海棠微微一笑,俯身将那醉过去的狐九抱了起来。
她的玉足轻点船头,化作多多海棠,消失在了江面之上。
竹玉站在这一叶扁舟之上,回想起方才海棠所问,神色恍然起来。
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向了身旁的先生,下意识的想询问先生。
先生醉的不省人事,不知为何,每有不解的时候总会想找找先生。
他无奈叹了一声,坐在了先生的身旁。
望着江水,望着水中晃动的明月,他伸手取出一片竹叶,持于手中,放在了嘴边。
江面上响起淡淡的曲调,带着些许悲凉。
他望着远方,想到了某处河畔,想到了某处高楼。
如今……她也不在那楼中了吧。
晚间江面的风有些冷了,连那吹出来的曲子也是冷的。
江岸边上,萧无双听到那曲调之声,恍然间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眼便见一片漆黑,他愣了一下,猛地清醒了过来。
“怎么天黑了?”
萧无双站起身来,抬起头看向了江中。
借着月光,他瞧见了那江中小船,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陈先生给他忘了呢。
“不过,这都天黑了,陈先生怎么还不上来?”
萧无双挑了挑眉,思索片刻,他打算不再等下去了,估摸着等到天亮都不一定能等到陈先生回来了。
他叹了一声,看向了身后的街道。
江宁府虽说不宵禁,但白日里江边大风,如今到了晚上这江风吹着甚是刺骨,也没有愿意来这江边的,故而街道上是空荡荡的,瞧不见个人影子。
萧无双往身后街道走去,打算逛上一逛,却是忽然愣了一下。
嗯?
他感觉怀中空荡荡的,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伸手往衣襟中摸了摸,愣道:“我玉佩呢?”
他在这江边愣了半晌,接着又低头找了起来,也不见玉佩的踪影。
萧无双骂了自己一声。
也就只有他,这么大风,都能在江边睡着。
不出意外,自己的玉佩该是被人偷了去。
恍然间,他想起了白日里偷他玉佩的儒生,顿时间回过神来,口中嘀咕到:“对了,那个儒生……”
萧无双一拍脑门,说道:“姥姥的,贼心不死!”
他迈开步子就要往里面走,却是忽然停下了步子,不知该往哪走,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知那儒生在哪,更不知道从哪寻起。
片刻后他有些主意,转头看向了街道两边。
虽说今天江边人少,迎江楼虽说门是关着的,但里面却是亮烛火。
萧无双走了过去,推开了酒楼的门,找上迎江楼的掌柜,问道:“掌柜的,小子没带银子,不知否请教一件事。”
掌柜抬眼看向了来人,说道:“你是白日里跟在那位先生的人?”
萧无双有些意外道:“啊,正是小子。”
这掌柜的居然记性这么好。
“问吧。”掌柜的说道。
萧无双道了声谢,说道:“掌柜可知,这附近最近的当铺是在哪里?”
掌柜的答道:“顺着这条街往左走,遇到第二个路口,往里走二百步,便有个当铺,你……”
“多谢掌柜!”
掌柜的话未问完,便见那乞丐少年道了声谢,然后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边走去。
掌柜的摇头笑了一声,低头接着算账。
今夜风大,酒楼客少,难得清净这么片刻。
忽然间,他有些想喝酒了。
他咂了咂嘴,低声轻叹道:“……还是算账吧。”
破碗~
第六十二章:不哭【求订阅、求月票】
虽是入夜,但还不算太晚,街边许多铺子都还亮着烛火,已经在收拾准备打烊了。
当铺的位置不算显眼,萧无双找了半晌才找到了那当铺,来到当铺的时候,门是紧闭的,但铺子里却还没灭烛火。
萧无双走上前去,就要敲门,抬手至一半便顿住了。
他听见门后传来说话声。
“你平时来当些小东西也就算了,不过这个玉佩做工精致、用料极好,怕不是寻常人家拿的出来的,你老实告诉我,这玉佩是从哪偷来的?”
“从个小乞丐身上得来的。”
“你不说实话,我可不敢收你的。”
“张大哥有生意也不做?”
“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不是我说你,你之前多好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学会偷盗了,若非那些个落魄孩子……”
刘锦川开口打断道:“不当就不当吧。”
说罢,他拿起玉佩,低着头往店铺外走去。
当铺掌柜无奈一叹,说道:“回来。”
“东西拿来吧。”
张掌柜将银子放进了刘锦川的手中,叹道:“有这点银子,你还不如去买件衣裳,听大哥一句劝,别总顾着别人,先把自个活好了再说,还有,往后少去偷东西了。”
刘锦川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张大哥。”
张掌柜见他这般模样,便知晓他又没听进去,便摆手赶人道:“赶紧走,赶紧走。”
刘锦川连连点头,往当铺外走去。
他手中攥着银子,打算找处铺子买些吃的回去,破屋里的孩子们肯定都饿坏了。
待刘锦川走出这条街道后,柳树阴影下靠着的乞丐少年起身走进了当铺里。
张掌柜手中拿着那块精致的玉佩,嘴角止不住地笑意。
“这点银子,就得了这么块好看的玉佩,转手一卖,少说也得三百两,这小子还真是好骗。”张掌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神色得意。
这小子也真是蠢,说什么信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人。
才走进当铺的萧无双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下来,接着往里走去。
张掌柜听到外面的动静,抬起头来。
只见一记手刀斩来。
“你……”张掌柜反应不过来。
“嘭。”
手刀落在了他的脖颈间,只听闷哼一声,张掌柜眼前一黑,眼皮搭拢下来,晕了过去,手中的玉佩也往地上落去。
萧无双接住了玉佩,放在眼前瞧了瞧,确实是他那块玉佩。
“居然三两银子就把他打发了,做当铺买卖的心都黑,果真是没说错,那般虚情假意的话是怎么能说出口的…”
“人心隔肚皮啊。”萧无双砸了咂嘴。
他将那玉佩收进了怀里,也不理会那昏过去的掌柜,便朝着外面走去。
他跃上房顶,朝着之前儒生消失的方向追去。
朝着远处望去,萧无双瞧见那街边走动的儒生,便跟了上去,见儒生走进了一家客栈里。
萧无双并未急着进去,只是在这客栈门口不远处等着。
说实在的,他也有些好奇这儒生偷东西是为了什么,之前在当铺听的模棱两可的,似乎是另有隐情。
片刻后,便见那儒生提着半只烧鹅走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后便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萧无双迈步跟进了巷子里。
见那儒生向左进了下一个巷子,他连忙跟了过去,却在转身之间,与那儒生撞了个满怀。
萧无双往后退了两步,与那儒生相视。
巷子里沉寂了下来,四目相对,二者都警惕的望着对方。
刘锦川顿了一下,说道:“玉佩我已经当了。”
“我拿回来了。”萧无双并未急着动手,反而是说道:“你被那当铺掌柜骗了。”
刘锦川明显的怔了一下。
萧无双平静说道:“玉佩少说也得百两银子,但他只给了你三两银子,你是偷东西的,难道就不明白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吗。”
刘锦川张了张口,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他只当张大哥是朋友,也从未怀疑过什么,如今听这乞丐少年一说,心中难免沉闷。
“跟我来。”
萧无双跟着他的步伐,往那巷子里走去。
江宁府的巷子四通八达,若非是刘锦川带着他,说不准会被绕进这巷子里。
转了七八个巷子,前期出现了一处院子,借着月光,可见院子里破烂不堪,像是荒废了许久。
刘锦川走进了院子里,唤道:“我带吃的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数个孩童走了出来。
“阿川哥哥……”
这些个孩童有男有女,年纪都不算大,但个个都消瘦无比,肉眼看去,像是人干一般。
萧无双站在院子口,见到这一幕也明白了过来,他只是没想到富庶的江宁也会有这般惨状。
“慢些吃。”
“三哥你要多吃点。”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扯了两块肉往屋子里走去,说道:“七哥,五哥,阿川哥哥带了烧鹅回来,你们快吃。”
屋子光着的两个孩童接过烧鹅,狼吞虎咽起来。
萧无双刚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出来?”
刘锦川站在他身旁,说道:“不够穿,衣裳让给姑娘家了。”
萧无双手臂一颤,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出去说。”
他与刘锦川走出了院子。
萧无双开口问道:“你偷东西就是为了他们?”
“嗯。”刘锦川点头道。
萧无双挑眉到:“可为什么非要去偷?你武艺该是不低,又不是赚不到银子。”
“不够……”刘锦川摇头叹道。
那是七八个孩子,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养活这么多孩子,无可奈何之下,才选择去偷东西。
萧无双摇头道:“不该是这样才对,你一个四品武者,再这么说都能赚到不少银子,足够养活他们。”
刘锦川否认道:“我不是武者。”
“说到底你就是个贼。”萧无双可怜那些孩童,但却不理解刘锦川。
在他看来,赚银子的方法有许多种,不一定非要去偷。
刘锦川也看出他的疑惑,却只是说到:“我没得选。”
萧无双转头看向他,说到:“我不管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偷了我东西,便挨我三脚,念在你心中有善,减一脚,挨小爷两脚就是了,可有意见?”
刘锦川点头道:“没意见。”
“有种。”
萧无双往后退了半步,做好了起势。
“来了。”
萧无双抬起脚来,往儒生身上踹了过去,四品武者的一脚,可不是寻常人能禁得住的。
“嘭。”的一声。
刘锦川被踹倒在了地上,他紧咬着牙冠,面目痛苦至极,但却没有半点哀嚎传出,至始至终,他都在忍着。
这一脚下去,他的右腿已经有些失去了知觉,他并非武者,没有那般体魄,也无罡气护体。
萧无双并不知晓这些,看向那倒地的刘锦川说道:“还有一脚。”
刘锦川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扶住了墙,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请。”
萧无双顿了一下,抬起了脚来。
“你别打阿川哥哥。”
却在此时,那巷口传来一道声音。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将刘锦川抱住,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姑娘口中说道:“你别打,别打阿川哥哥。”
她的眼角泛着泪光,死死的抱着刘锦川。
有那小姑娘在,萧无双也没法下脚。
刘锦川抓着姑娘的肩部,说道:“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去。”
“我不。”
小姑娘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护在他的身前,她转头看向萧无双,带着哭腔道:“阿川哥哥是不是偷了你的东西,多少钱,我还你,你不要打阿川哥哥。”
“胡闹。”刘锦川伸手抓住了小姑娘的肩膀,冷声道:“快回去!”
“我不走。”小姑娘哭着摇头。
刘锦川抬起头看向萧无双。
萧无双平静地开口说道:“让开。”
不是他无情,只是任何事都要分得了轻重,纵使刘锦川救活了这些孩子是大善,但偷盗就没有错了?一次两次,更别说玉佩对他来说极为重要,没要刘锦川的命已经是他心善了。
刘锦川轻抚小姑娘的发丝,说道:“哥哥一会就回来,你先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摇头,仍旧不松手。
萧无双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麻烦。”
尽管他已经压抑着心头的同情心许久了,但见到这一幕,仍旧有些下不去手。
说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转过身去,往巷子里走去,口中一边说道:“剩下一脚,就下次吧。”
刘锦川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那少年离去的身影,拱手道了一句:“多谢。”
萧无双摆了摆手,脚尖一点,跃上了房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巷子中只留下了儒生与那消瘦的小姑娘。
小姑娘抬起头来,眼眸微红,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她望着刘锦川,抽泣着说道:“阿川哥哥以后不要去偷东西了,不要再去了……”
刘锦川抿了抿唇,他沉默良久。
“……好。”
他俯身抱住了小姑娘,终是没能忍住,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落在了小姑娘的脖颈上。
小姑娘抬起头来,伸出小手,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说道:“阿川哥哥不哭。”
“嗯,哥哥不哭。”
第六十三章:陈江水【求订阅、求月票】
黎明升起,江面上下起了小雨,淡淡的烟幕从江上升起,那一叶扁舟随风摆荡,儒衣先生倒在船上,像是倒在了这世间中央。
雨水落在先生的眉间,他的眼眸微颤,睁开了双眸。
天穹上落下的雨水打在他的瞳孔上,陈九眨了眨眼,直起身来。
他抹去眉间的雨水,抬头看向周围。
竹玉坐在船头,周围是大雾,看不清楚如今是在何处,只知是在江上。
竹玉回过头道:“先生醒了?”
陈九将那坛子收了起来,问道:“狐九呢?”
“被海棠带去了。”竹玉答道。
“嗯?”陈九顿了一下,问道:“她昨晚来过?”
“来过,不过被竹玉拦下了。”
“那便好。”
陈九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周围,昨夜倒下后的事他全都忘了。
他倒是有些担心狐九,海棠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就怕是给那小狐狸教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靠岸吧。”
竹玉抬起手来,招来清风。
清风吹开,荡开江上的大雾,一叶扁舟往着岸边靠去。
先生独立船头,如今这江面上覆上了一层大雾,倒是清净了不少,却是恍惚间让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梦。
在岸边停了穿,竹玉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玉簪中。
陈九回到岸上,迈上阶梯瞧见了那在柳树下睡着的萧无双,站在了他面前。
萧无双有所察觉,睁开眼眸,见了陈九便道:“陈先生你回来了?”
“怎么睡在这?”陈九问道。
萧无双摊了摊手,说道:“身无分文,没地方去。”
“先吃饭。”
说罢,陈九便迈步朝着迎江楼走去。
萧无双站起身来,紧跟其后,却是忽然发问道:“先生,小狐狸呢?”
陈九随意答道:“出去玩了。”
“哦哦。”
萧无双点了点头,也没过问,他也知晓这是他不该问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如今看着陈先生,心中却总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仙人该是不沾世俗,而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敢跟在先生身后,昨夜他也想了许久,却依旧没能想清楚,心中甚至萌生了退意。
如今的陈先生,于他这乞丐少年而言,就像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一般。
他跟着陈九走进了迎江楼。
掌柜的看向来人,哟了一声,说道:“先生您又来了,早间没什么人,快请。”
早间酒楼里的人不多,又因江上起了大雾,来江边的人便更少了,整个酒楼里也只坐了三两桌人。
陈九与萧无双坐下后,酒楼的小二走了过来。
“客官吃些什么?”
“上一条青鱼,再来……”
小二记下了菜,接着便直奔后厨而去。
萧无双坐在位置上,却是只语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极为不自在的模样。
没过一会,伙计便将饭菜端了上来。
“吃菜。”
陈九抽了双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萧无双见先生抽了筷子,才有了动作,见先生夹菜,他才敢夹菜。
这顿早饭吃的极为沉默。
往日里话痨的萧无双却是片语不发,行事也规矩了许多。
陈九咽下口中的饭菜,问道:“今日怎么这么规矩了?”
萧无双摇头说道:“没,陈先生。”
说罢,他往嘴里刨了一口饭菜,他望着桌上的饭菜,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陈先生。
陈九忽然地说道:“我吃的与你吃的可有什么不同吗?”
萧无双摇头道:“并无不同。”
陈九微微点头,只道了一句:“陈某亦食五谷杂粮。”
萧无双刨饭的筷子顿了一下,他不笨,自然知晓陈先生是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一时心中难以接受,许是觉得那仙人本就该高高在上,可陈先生一句亦食五谷,却让他回过了神来。
从五川坊到此,陈先生何不是与他一同行路,一同食杂粮饭菜,与这世间凡人又有何区别。
萧无双回过神来,抬头笑道:“小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陈九低头接着吃起了饭菜。
“陈先生,昨夜我又遇到了那个小贼了。”萧无双说道。
“抓到了吗?”
“应该也算抓到了吧,踹了他一脚。”
陈九抬起头看向他,有些意外道:“你会这么心善?”
“额。”萧无双尴尬了一声,说道:“是这么回事……”
接着,他便将所见全都道了出来。
萧无双叹了口气,说道:“小子做错了吗?”
他昨夜回来之后也在想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不知为何,每每想起那些瘦如干柴的孩童,他的心中总是会有些许愧疚,又觉得不该踹那一脚。
“你做得不错。”
陈九说道:“他虽是心是善的,只可惜用错了方法,偷盗总归不是不好的。”
萧无双闻言松了口气,说道:“没错就好。”
陈九看向他道:“少年人当心有正气,你虽顽劣,但却不缺这一点,你也不必询问他人意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便是了。”
萧无双点头,低头吃起了饭菜,心中则是在思索先生的话。
他也没把自己当什么大善人,所谓正气,在他看来,最不应该出现的便是在他身上。
可陈先生这话,却是让他沉思了起来。
自己也算是个好人?
不知为何,他又有些想要发笑。
吃的也差不多了,陈九唤来了小二,让他拿了个酒壶来。
萧无双不解地问道:“陈先生要个空酒壶作甚?”
“自然是有用处。”陈九说道。
说罢他揭开了那酒壶的盖子,抬起袖来,在萧无双的注视下,那袖中流出一道水柱,落入了酒壶之中。
萧无双张了张嘴,看着陈先生。
好家伙,先生这是不装了啊。
片刻后,那酒壶便被装满了。
萧无双嗅了嗅,闻道了一股酒味,便问道:“陈先生,这是什么酒?”
陈九笑而不答,只是端着酒壶起身说道:“走吧。”
萧无双站起身来,跟在了先生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酒楼的柜台前。
掌柜的也认得陈九,拱手笑道:“先生今日吃的可好?”
“自然是极好。”陈九顿了一下,看向他问道:“掌柜的如今六十多了?”
“是嘞,一把老骨头了。”掌柜笑道。
如今这世道能活到六十多岁已经能算是长寿了。
陈九点头说道:“掌柜告诉我说,江尽愁便是那一碗陈江水,昨夜陈某行江取了一壶来,便想着带来与掌柜的尝尝。”
掌柜的哎呦一声,说道:“先生竟还真去取了。”
“陈江水味道确实不错。”陈九说道。
“先生还喝了!?”掌柜的瞪大了眸子。
他昨日那些话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却也不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先生竟真的喝了陈江水,他以为陈九能明白的。
掌柜的连忙抱歉道:“老朽昨日也是一时有感而发,才道说出那翻话,不成想先生当了真,闹了这么个误会,该打,该打。”
说着,他伸手往脸上拍了拍。
陈九伸手阻拦,摇头笑道:“陈某并非是来找事的,这‘陈江水’便留于掌柜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又道了两声抱歉,接过酒壶,谢道:“那便多谢先生了。”
陈九点头,看向身后的萧无双感到:“走吧。”
一大一小相继走出了酒楼。
掌柜的望着那先生离去的背影,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分不出这位先生是着了魔还是如何,竟真的尝了陈江水。
他抬眼看去,却见那先生身后的乞丐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指着他手中拿着酒壶。
萧无双回过头,与先生一同离开了此地。
迎江楼中的掌柜的顿了一下,看向手中的酒壶。
他无奈笑了笑,嘀咕道:“陈江水又有什么喝不得的。”
掌柜将那酒壶抬起,却是闻到了一股酒味。
“嗯?”
解开了那酒壶的盖子,细细闻了闻,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酒香入鼻。
“这是酒?”
这酒香,他只要闻上一次便不会忘。
“这是…这是……”
掌柜的身形忽地一颤,低了头来看着手中酒壶,他的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他提起酒壶,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酒水入喉,酣畅淋漓,千般万般愁思尽在脑后。
他愣在原地,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几十年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当初的江悠酒楼,当初的掌柜,当初那流落街边的小乞丐,还有当初那江宁第一的江尽愁……
就算是过去几年几十年,他都忘不了这酒的味道,悠悠江水入我心,世间万般愁思尽,便是那江尽愁。
当他再次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眼婆娑,那双浑浊了数十年的眼眸,也有了些许亮光。
掌柜顿了一下,急忙跑出了柜台。
小二见掌柜慌张的往外面跑去,便喊到:“掌柜的去哪,慢些!”
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连忙跑上前去扶住了掌柜。
“掌柜的慢些,小子扶您。”
掌柜年纪大了,走起路来也有些踉跄了,往那酒楼往走去。
他站在这迎江楼的门口,望着那街道上,薄雾从江面飘来,遮蔽了他的视线。
那位先生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小二不知掌柜在看些什么,也没有过问。
掌柜的提着酒壶,口中念叨到:“怎就忘了问他的名字了。”
他望着那街道,深深叹息一声。
小二搀扶住着他,劝慰道:“掌柜的,外面风大,回去坐着吧。”
掌柜的顿了片刻,叹道:“回去吧……”
在酒楼小二的搀扶下,掌柜的踉跄的走回了客栈里。
他终究,还是老了,不过好在,如今有人能扶着他,还有这一壶江水。
“虎子。”
“诶,小子在呢。”
“这壶酒,赏你了。”
小二接过酒壶,他不明白,为什么掌柜的要赏给他酒。
他望着掌柜的身影。
好像……
掌柜心里,放下了一些东西。
这该是件好事。
破碗~
第六十四章:告示【求订阅、求打赏】
狐九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了眼眸,它就不该尝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怪先生不让它喝呢。
“呜嘤?”
狐九感觉身下软绵绵的,与往日比起来大为不同,便抬起头看去。
只见一袭红衣,眉间朱砂一点,淡淡的海棠花香入鼻。
狐九愣了一下,张口就来:“处处留情?”
海棠捂嘴轻笑,问道:“什么叫处处留情?”
狐九没有回答,从她怀中站了起来,望向了四周,不见先生,也不见萧无双,不由得急了起来。
“先生呢?”
“先生把你卖给我了。”
“呜嘤!”
狐九一跃而起,跳到了一旁桌上。
它与海棠拉开了距离,正色道:“你完了,竟敢绑架狐九,等先生来了,看先生敲不敲你的头!”
“你笑什么?”
“不准笑!”
“……”
海棠轻咳两声收敛了笑意,说道:“好,姐姐不笑就是了,让姐姐抱抱。”
“你才不是我姐姐!诶诶诶……”
说到底,狐九也没能逃离魔抓,惨遭蹂躏。
海棠轻抚它的毛发,小狐狸怪可爱的,也不知道先生是从哪捡来的。
“……”狐九一脸无奈,但又敌不过海棠,只能任由她蹂躏,它愤愤说道:“你完了,等先生来了,狐九一定让先生敲你脑袋。”
“先生敲脑袋很痛的!”
“是吗?”
“等着吧你就!”
“好啊。”
“……”
狐九沉默下来,不解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可是先生敲脑袋真的很痛啊。
果然,长的漂亮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爱穿红衣的……
狐九被海棠挠着,它感觉自己都要秃了,顿时心中欲哭无泪。
先生快来救我!!
而那位先生,则是在某个茶铺里淡定的喝茶。
江宁府中某处湖边的茶铺里,儒衣先生轻抿了一口茶水,心情舒畅无比,耳边少了狐九的唠叨,是要清净的多。
反正就这么一会的事,到时候再去救它也不急。
萧无双则是抱着手坐在一旁,困的都快睡着了,陈先生有时候真的很无趣啊,喝茶、喝茶……整日都是喝茶。
不由得让他心中沉思起来:神仙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
萧无双叹了口气,看着那微红的柱子,忽然想起了那小狐狸,想小狐狸了……
“让让,让让。”
街边忽然走来一众官差,来到市口,路道上的人群纷纷让出道来。
官差走上前去,张贴告示,之后便看向围过来的百姓,开口道出了告示上的内容。
茶铺里坐着的陈九被这一阵声音吸引了目光。
陈九放下茶杯,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萧无双醒了神,看向了张贴告示的方向,围满了人,他也有些好奇,便站起身来,道了一句:“小子去瞧瞧。”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告示处。
只见一位威武的官差润了润嗓,开口说道:“陈江泛水,真龙现世,此乃大乾之幸,天佑大乾,吾皇感念天恩,于江宁府设陈江祠祭拜龙君镇陈江水运,广招能人异士开坛设法,于……”
官差念完,接着便带着一众衙役回了官府。
百姓们围在那告示前,谈论了起来。
“前些日子涨水原来是有真龙现世啊!?”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忽然涨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佑大乾!”
萧无双心中沉思着,他忽的想起了当初自己淹入陈江中所见的青龙。
他醒来后还以为当时是自己眼花了,也没信过这世间有真龙存在,当初在五川坊时听闻了那《龙斩剑仙》的故事,他也只当是个故事再听。
莫非,这并非是假的?
萧无双退了出去,回到了茶铺里。
他抬起头看向陈先生,问道:“陈先生,前些日子陈江涨水真是因为真龙现世?”
“你不是见过吗。”陈九笑问道。
萧无双愣了一下,说道:“小子…还以为是眼花了,竟是真的……”
原来,那日自己并非是眼花,他真的是被真龙所救。
他又追问道:“五川坊的传闻《龙斩剑仙》……”
“半真半假。”陈九答道。
故事是人写出来的,总归是有所添笔减笔,再说真龙乃是代表的天子,要是写差了可是得杀头的,故而只能说是半真半假。
萧无双张大了嘴,心中满是震骇,一介凡人真正接触到这般神仙之事的时候难免会感到震惊,这比知晓陈先生是神仙都来得震惊。
那可是真龙啊!
“就算是真的,那个剑仙呢?又是谁?”
“你也见过。”
“小子见过?”
萧无双回忆了起来,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剑仙。
他忽地一愣,想起了当初在清河边上陈先生说的那位剑仙,“不会是那个乞丐吧!”
陈九轻抿茶水,并未解释。
萧无双一拍脑门,忽然间有些后悔了,居然真是剑仙啊。
血亏啊!
“后悔了?”陈九笑问道。
“有点。”萧无双轻叹一声,摆手说道:“大概小子跟剑没什么缘分,实属正常。”
但就算不学剑,总归也能捞到些好处不是,他也算是看的开,大概是他没这命吧,如今他跟着陈先生不也挺好的吗。
“告示上说了什么?”陈九问道。
“差点忘了。”
萧无双回过神来,说道:“说是真龙现世,陈江涨水,江宁府要在江口设陈江祠祭拜龙君镇压水运,届时要开坛作法,广招能人异士。”
“陈先生,开祠祭拜真能有用?”
“也不一定有用。”
“那就是有用。”
萧无双本是不信这些的,如今见识了,也不得不信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说起来,官府不是要招能人异士吗,陈先生不如去试试?”
“嗯……”陈九沉吟片刻,放下茶杯。
他想起了香火成神道。
当初在五川坊时得了香火功德真经,这法门只对鬼神之道,他前些日子也在研究这东西,按理他前世所闻来说,香火与功德不该只针对与鬼神才是。
如今他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就差一个实施的对象。
陈九回过身来,说道:“倒是可以试试。”
只能说,来的正是时候。
第六十五章:杨知府【求订阅、求月票】
萧无双望着眼前的城隍庙,疑惑道:“陈先生,我们不该去官府吗?怎么来了城隍庙了?”
“你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陈九没有解释,迈步走进了城隍庙中。
萧无双站在城隍庙门口,本是想跟上去,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陈先生不让他跟着,想来也有他的道理。
陈九就没打算去官府应招,既是广招异士,那必然会伴着一些考验,倒不如直接来找本地城隍来得方便。
江宁府的城隍管辖着整个江宁,连同着五川坊的城隍也在他的管辖之内。
陈九走进了一处偏殿,待到四下无人,才开口唤道:“此地城隍何在?”
敕令一落,只见眼前升起一缕白眼,化作一位身着黑袍锦衣的老者。
江宁府城隍愣了一下,就在刚才,他还在整理今年收录的亡魂,下一秒便被拉到了这里。
“见过……”城隍拱手,以为是仙人降世。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愣住了。
眼中所见,乃是一只妖物。
可这妖物身上,却无半点妖力波动,反倒是隐约透着一股玄黄法力。
“你……”
城隍心中惊疑不定,随意就能将他呼来的妖物,岂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弄不好他这一身香火也得折在这里。
这般大妖,竟是出现在了江宁府!
陈九见他那模样,说不好一会这位城隍就准备动手喊人了,于是便开口说到:“城隍不必惊慌,陈某乃是有事相求。”
“哦?”城隍顿了一下,打算听他说下去。
“是关于陈江祠……”
陈九道明了来意,也不过是想让城隍帮忙转告一下陈江祠的事,这样一来,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自然也不会让城隍白办事。”
陈九伸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一页纸张,其上记述的乃是凝练香火金身的法门。
城隍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意动,但却并未急着答应,转而问道:“不知,阁下为何关心这陈江祠?”
陈江负手说道:“城隍莫要忘了,龙君亦属妖族。”
城隍摇头道:“龙君并非鬼神。”
若不入鬼神之道,那香火功德,又能有什么用。
陈江解释道:“龙君乃是青蛟走水化龙,本该入荒海修行,感念天恩回到陈江掌管水运,陈江常年水祸不断,龙君如今虽已化龙,但却只掌得七分水运,若陈江祠成,得百姓愿力,则掌九分,余下一分,归于天道。”
“届时,龙君整顿水祸,行云布雨,可保大乾风调雨顺,此乃大势,不容有失。”
城隍闻言一惊。
他为何不知此事?
若真是这般的话,陈江水祸可解,坊间百姓也能过的更好,大乾风调雨顺,也不会再频发水灾旱灾,乃是大幸。
再说那龙君,他也知晓,乃是这陈江中的一条青蛟,修行有得,乃属善类。
城隍沉思良久,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陈九,说道:“可敢立天道誓言?”
“有何不敢。”陈九抬起手来,就要立誓。
城隍见状心中也放下了芥蒂,摆手道:“不必了,我信过你了。”
先前或许有些怀疑,到哪见此妖这般不惧,也信了不少。
若是在大势面前,他这城隍也不能再刻意阻拦,只不过还需再了解一翻才是,也不能随意听信次妖的话。
“如此便好。”陈九微微点头,将那《香火金身法》递给了城隍。
城隍顺势收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拱手道了一句:“多谢。”
“陈某便先告辞了。”
明显着这位城隍没有完全信过他的话,事后肯定还得去调查一翻,陈九便也没打算再留在这里了。
城隍将陈九送出了庙宇,直到陈九离去,接着便差人调查有关龙君的事情。
他乃一府城隍,做事不可有半点差错。
陈九来寻城隍也是为了省去一些麻烦,不管是城隍答不答应这件事,届时立祠动静不好,他也好打声招呼。
立祠之事非同小可,这可是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事,不管是选址还是立祠的日子都得有所讲究,且得符合吉时吉日,不可有半点差错。
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本该是司天监协助来办,但在文书下达之时,监正并不在皇都,故而并不知道此事,而当监正回去时,文书已经下发下去了。
虽说后来监正知晓了此事,却也当没瞧见一般,就闭关了。
知府大人听闻此事后不由得有些头大,他可不懂这些啊,再说开坛设法,府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故而只能张榜招贤纳能,免得出了岔子。
这些日来,也有不少人前来应招,可知府却没见到一个满意的,这可是愁苦了他。
杨知府大人揉了揉眉心,问道:“可还有人前来应招?”
“禀知府大人,这些日来应招的人越来越少了。”
“唉……”
杨知府叹了口气,愁啊。
当晚杨知府回到了家中。
衙门事多再加上陈江祠的事情忙前忙后,早已乏力无比,故而沾了枕后便睡着了。
入睡之中,他却是发觉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在他的身旁,则是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阴司阴差。
“这是哪?你们是何人?!”
阴差道:“我等乃是江宁府阴差,城隍大人有事情相邀,还请杨知府与我等走一趟。”
“阴差……”杨知府愣了一下。
“杨知府请!”
阴差引着杨知府的神魂来到了城隍庙中。
杨知府一见那堂上之人,便知此人正是城隍大人,双膝跪地,拜道:“下官江宁府知县杨忠义,拜见城隍大人。”
“知府请起。”
城隍开门见山的说道:“邀知府来此,乃是陈江祠之事。”
“城隍大人请说。”
经过这些日的调查,城隍勉强是信了当初那妖物的话,确定下来后,才唤来了知府。
……
从入夜开始,杨知府都在城隍庙,与城隍商量着此事。
杨知府听完之后,问道:“此人如今在何处?”
“那位先生,姓陈。”城隍说道。
杨知府也不再过问,心中则是安定了下来,他也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能人异士。
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只是觉得这一夜的经历极为惊骇,他这小小的知府,竟是见了鬼神。
当真大开眼界。
复习,将就看吧。
写不动了,有点小卡文。
推书:《天命编纂师》,朋友写的书,蛮不错的,也是红尘向的书,支持支持。
《情满四合院之食全酒美》这个题材很好看啊,顶一顶顶一顶。
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