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章
孟尝山道,“阴兄有所不知,宁夏昔年曾在此处死中得活,而此地也曾孕育出地火明龙,乃是一处真正的福地。
若不是靠着前线太近,我还真想过将此处辟成一处炼场,供族中子弟们冲击筑基境用。
且这宁夏素来大胆,此地虽险,却有着灯下黑的效果。因此,宁夏选择此处藏身,我丝毫不觉意外。
只是此处的灵力漾动,却不知因何而起。”
“长老,不如末将带兄弟们下去探一波,看看怎么回事,若是宁夏在,末将顺手将人擒回便是。”
躬身发话的是勇毅营营将赵铁方,筑基七重修为,带兵有方,颇得孟尝山信重。
“我梅花卫先前在此獠身上吃了大亏,这个仇不能不报,卫长,梅花卫请求出战。”
说话之妖立在孟尝山左侧,一个硕大虎头,突兀狰狞,此君正是梅花卫千长夏忠吉。
梅花卫用十百千万,来给队伍分明级别。
万长已是梅花卫中枢级别的大佬,夏忠吉领着千长的位份,自然有着不俗的实力。
筑基八重的他,一身横炼本领,非同小可。
他不像其他妖族,以神魔族相貌为美,在他看来神魔族除了格外俊逸之外,和低贱的人族根本没有区别。
他瞧不起人族,连带着也看不上神魔族。
所以,他刻意用本体面貌示人。
若不是四蹄走路实在太不雅,他不介意化出本体,一头缺月苍山虎。
孟尝山挥手,“行了,一点小麻烦,何劳你们二位大将同时出动,铁方,你先去探探虚实。”
“诺。”
赵铁方领命。
“铁方兄,宁夏奸狡,切不可盲目行动,勿要给他可趁之机。若有意动,当即刻回来禀报。”
阴无忌叮嘱道。
赵铁方眉头一皱,他是半点也看不上阴无忌这个人奸,“嗡”了一声,率领三百兵将,急速朝地下深渊所在方向扎去。
抵达渊口,赵铁方没有急着着人下探,而是放出了信蜂,群蜂嗡嗡扑入渊底,顷刻就带回了消息。
赵铁方眉心一喜,“人就在下面,孔启,刘震,你二人各带小队,一左一右合围,其余人等,随我在渊口结阵,决不能让宁夏走脱。”
赵铁方令下,两名精壮大汉轰然领命,各带三十余人,扑下渊口。
众人才下探,一道奇光闪光,灵气冲霄。
“不好,是高阶禁制符。”
赵铁方大惊,推翻先前的安排,率领队伍全部扑入渊口。
整个地下空间极为广大,三百人投下,仿佛石子投入湖面。
霎时,赵铁方见到了一堵蒙蒙光墙,光墙中三个金晃晃的太阳,散发着可怖的灵力。
光墙横堵住了整个通道,光墙之内是什么景象,一点也看不到。
“三金卫吾阵!看这成色,是三品奇符激发的。”
赵铁方暗暗叫苦。
一旁的副营将丁华沉声道,“还是禀报大人吧,三品奇符衍出的禁阵,恐怕我们很难破开。”
赵铁方眉毛一竖,“纵是破不开,这破阵又能维持多久,先攻击,至少得闹出点动静来。”
难得争来的一次立功的机会,赵铁方不愿放弃。
那边夏忠吉还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当下,在赵铁方的严令下,三百妖族兵将对着禁阵发动了攻击。
禁阵之内,地火明龙已经好几次怒目了,若不是宁夏凌厉的眼神压制,地火明龙早就爆发了。
地火明龙好容易接受一次天地意志洗礼,没来由冲出这么一帮人打扰。
这就好比,六七十年代的毛孩子,好不容易盼着过年,生产队分了两斤猪肉,家里包一回猪肉大葱馅的饺子。
好几年的期盼都在这上面了,忽然,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这心情是何等的稀碎。
和地火明龙相比,宁夏的心情要好得多。
金刚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白色,这便意味着这枚金刚纹终于达成了四品。
宁夏用金刚纹加持肉身,霎时,只觉举手投足之际,有开天辟地的力量。
双足踏在地上,仿佛稍稍借力,就能腾空而起。
金刚纹大成的同时,他身体内的除杂也近乎完成。
此时,他周身遍布污泥,腥臭逼人,他赶忙取出识海空间中存储的浴桶和大量清水。
连续在浴桶中清洗好几遍,才将周身厚实的污泥、杂质祛除。
一番清洗后,映在清水里的五官轮廓分明,唇红齿白,丰神如玉。
容貌上的胜人一筹,从不是宁夏关注的点。
天生丽质难自弃,有时也会让他苦恼。
皮囊的越发丰美,宁夏无感。
他最满意的点,在于内脏、骨骼、筋络的变化。
达成筑基境后,他的身高,比原来矮了足有五公分。
原本一米八五的身高,现在只剩了一米八零。
这是骨骼大幅度压缩,厚密后的结果。
与此同时,他的内脏变得更紧实,筋络变得更粗壮,这些看不见的变化,会极大的有益于他将来的修行和对敌。
换上一套崭新的绿袍,宁夏收了傀儡纹。
虽然长时间沉浸在天地意志,这枚傀儡纹并没有显著变化。
与此同时,经受天地意志洗礼,被先天真火祭炼的宁小骨,有了显著变化。
变化不在于宁小骨的一身白骨。
毕竟,宁小骨这一身白骨,可是经过了千万年岁月磋磨不灭,岂是宁夏几把火就能煅烧的。
变化的地方,还在于宁小骨的死灵意志海。
当初宁夏强行借助地火龙珠煅烧,将自己的神识灌入了宁小骨的死灵意志海,由此得以将宁小骨祭炼成自己的傀儡。
但宁小骨的死灵意志海,仍旧淤积了大量的死灵意志碎片。
有这些碎片在,宁夏虽能用神识控制宁小骨,但总是难得灵透。
此刻,他用先天真火祭炼宁小骨,借助天地意志洗礼。
宁小骨的死灵意志海中的杂质,碎片,一股脑儿地被煅烧一空。
如今,宁夏可以很如意地输入神识,灵活的操控宁小骨。
但是,煅烧掉死灵意志海的碎片,带来的直接恶果便是,宁小骨强大的感知能力,不复存在。
好在死灵意志碎片消失,整片死灵意志海还在。
有这个坚实的底子在,宁夏相信迟早有一天,他能将自己的神识布满整片死灵意志海。
然而,此番冲击筑基境,筑基达成,肉身变化,金刚纹进阶,宁小骨灵透,这些变化,都是可喜的,令宁夏愉悦的。
但要说最让宁夏开怀的,还是地火龙珠的变化。
地火龙珠在提供了大量的先天真火,供宁夏炼出两道蕴含大量先天真火的虹桥后,已经衰弱了不小,只剩了铜钱大小。
而宁夏在炼出了浑厚的先天真火后,由于体内的先天真火来源,就是地火龙珠。
往昔,他要催动这地火龙珠,只能借助龙鳞的包裹,靠灵力打在龙鳞上,进而移动地火龙珠。
如今,他能以火御火,通过先天真火自如地操控地火龙珠。
对宁夏而言,地火龙珠缩不缩小,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而地火龙珠能被自如操控,他等于多了件无上利器。
终于,在宁夏沐浴更衣完毕,最后一抹天地意志消退完毕。
欲求不满的地火明龙可怜兮兮地瞧了宁夏一眼,宁夏抛给他两枚引灵丹,冲他指了指渊底的岩浆。
然后,宁夏躲到了一处石壁后,紧接着,他再打出一枚引灵丹,刷地一下,他从石壁后跳了出来。
地火明龙巨大的脑袋连连点动,狡黠的眼神放出兴奋的光芒,嗖地一下,他巨大的身体朝渊底腾去。
快要扑入岩浆层时,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缓缓没入炽热的岩浆,不忘得意地冲宁夏甩动尾巴。
宁夏盘膝坐了下来,一道傀儡纹打向宁小骨,帮宁小骨穿戴上皮肤,紧接着,那根乌沉铁棒凭空现出。
“小骨兄,请。”
“宁兄请。”
宁小骨展颜一笑,目光温润,神色自然,比之往昔多了几分人味儿。
“还是小骨兄请。”
“什么毛病。”
宁小骨说着,将乌沉铁棒抓入手来。
自己和自己说话,终究是没多少意思。
眼见着外面轰隆如雷,三品禁制符激发的护阵,还是安稳如山。
看着时间还早,宁夏干脆坐了下来,取出糖酥,熟肉,清水,自顾自享受起食物的美好来。
最后一块糖酥塞进嘴巴的时候,大阵终于烟消。
赵铁方一抹额头汗液,才要喝声,宁夏一跃而起,和宁小骨并排杀入敌群。
赵铁方麾下兵将也根本不等赵铁方下令,都把宁夏挡了功劳簿上的肥肉,哪里还有不上抢的。
双方才一接触,赵铁方就懵了。
消息完全不对,宁夏哪里是练气境修士,已经筑基,一身横炼神通,无比霸烈。
大量攻击打在他身上,根本不起反应。
相反的是,宁夏的攻击能力十分惊人,激荡的指剑又迅又猛,诸多炼气期的兵卒没有修出防御护罩,在如此犀利的指剑面前,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比宁夏更为恐怖的,就是宁夏身边的那个白面书生。
情报上根本没有显示此人的存在。
165章 连杀
如果说宁夏的横炼神通令人震惊,那么宁小骨这白面书生横得根本就不像人。
手里提着个乌沉铁棒,就是一阵猛扫,迅捷的身法,恐怖的力道,这些极为原始的攻击手段,把璀璨的灵力轰击波都比成了无用的妖娆贱货。
只一个照面,宁夏和白面书生就杀透重围,计有六十余条性命消失。
赵铁方也挨了宁小骨的一棍,虽说勉强靠着长刀架住,可以棍下来,他长刀崩碎不说,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退,速退……”
赵铁方轰然下令。
众兵将蜂拥而出,宁夏也不追击,直直隐匿入渊底,在靠近岩浆的平台处停下。
他炼化了大量的先天真火,有先天真火护体,已不惧炽热。
忽地,岩浆一阵细微的翻腾,地火明龙探出一只龙目,用探询的目光盯着宁夏。
宁夏冲地火明龙压了压手,要他稍安勿躁。
地火明龙攸地将头颅收回。
这时,赵铁方已赶回到孟尝山处,灰头土脸地拜伏于地,向孟尝山告罪道,“贼子奸猾,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孟尝山难以置信地望着回来的队伍,厉声道,“其他的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下子少了六十多人,这是在和一支军队冲杀么?
赵铁方道,“贼子已修成筑基境,身边还有一人相伴,那人一身横炼本事出神入化,才一个照面,大阵就被杀透。”
孟尝山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这才多久……”
他分明想起当初带领君象羽等入神一学宫下战书,那时,君象羽和宁夏还有过一战。
当时,宁夏都没跨入练气境。
这才多久,宁夏便已冲入了筑基境。
宁夏越是精进,孟尝山便越是确信自己在宁夏身上下的这许多工夫,都是值得的。
这样的一个妖孽,若是放任野蛮生长,孟尝山不敢想象宁夏最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还好,在这里堵住了,你便再是天才,也就到此为止了。”
孟尝山眼神陡然凌厉。
“金波兄,法采兄,二兄走上一遭如何?”
孟尝山含笑盯着吴金波,赵法采道。
吴金波一头金发,极为雄壮。
赵法采枯瘦如柴,一身灰袍,弱不胜衣。
这二位都是结丹境修为,并不在折梅卫任职,只因和孟尝山相善,才跟来此处。
“大人,何必劳动两位前辈,属下出手,若不能建功,属下愿以人头相抵。”
夏忠吉狰狞的虎头怒目欲裂,巨口开合,满是腥风。
孟尝山摆手,“有一不可有二,忠吉,你是猛虎,但宁夏是狡兔,在他身上吃得亏够多了。还是让金波兄和法采兄出手,快速了结此獠。”
忽地,夏忠吉拜倒,“大人若不用我等,还请大人免去忠吉千长之职。先前,我部和赵铁方部相争,大人点了赵铁方。
如今,大人还不用我等,忠吉无法向部下交待。即便对方是结丹强者,忠吉自问和部下结阵,也有一抗之力。
何况,对面只是个才筑基的贼子。试想,我堂堂折梅卫,连一个筑基贼子都不敢正面对垒,这折梅卫设来,还有何用?”
孟尝山皱眉,阴无忌道,“夏千长所言有理,宁夏纵是狡诈,折梅卫所设,正是为对付此辈。
士气可鼓不可泄,便有伤亡,也并非不能接受。”
孟尝山伸出五个指头,“你只有五个伤亡指标,一旦伤亡超过五个,你部必须马上撤回,不准打任何折扣。
我率众在渊口处,为你掠阵。忠吉,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全看你自己。”
“诺。”
当下,夏忠吉点兵马,共计一百二十余人,风风火火朝渊口赶去。
这回,孟尝山也不再矗立原地,率众朝渊口赶去。
他赶到时,夏忠吉正在训话,“诸君,宁夏的资料,诸位都有。其人狡诈如狐,凶险狠辣。
此獠新近提升为筑基境,还有帮手。但勇毅营的教训,诸位都见到了,若是轻敌,代价就是死亡。
夏某拼命从大人处讨来任务,大人说了,只有五个伤亡指标。这分明是把宁夏当成结丹强者来对待。
所以,夏某要求大家收起全部的傲慢,把宁夏当成结丹强者来攻打。此战若败,夏某绝不活着出渊口。”
折梅卫众妖齐声怒吼。
气势被调动起来,夏忠吉忽地取出一根竹哨,轻轻吹起。
莎莎,莎莎,远处忽然传来声响。
那声响越来越大,最后竟如巨人开山,大片的树木倒折。
又等十余息,忽地,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黑蟒,现在众妖面前。
水缸一样的头颅高高扬起,俯视着众妖,头顶上生着一支鬼面独角,泛着寒光。
“鬼面蟒,想不到竟有人能将此等庞然巨物化作御兽,有此物相助,此战成了九成。”
阴无忌微微颔首道。
夏忠吉继续吹动竹哨,鬼面蟒庞然身躯径直朝渊底游去,夏忠吉一挥手,百二十人同时跃上鬼面蟒背脊,风风火火杀向渊底。
鬼面蟒身量恐怖,动作极快,不多时,就探到了深渊中段,夏忠吉等人早就神识放开探查。
一时间,却根本探查不到宁夏的踪迹。
半柱香后,众妖已将除却渊底的位置,反复探查,却始终不见宁夏的踪迹。
夏忠吉也觉奇怪,虽然还有临近渊底的一层没有探查,但那处温度奇高。
他们探到临近渊底的位置,便已觉酷热难耐,再往下去,便是修士也难以忍耐。
“诸君,结阵,继续下探。”
夏忠吉下令。
筑基强者纷纷祭出防御护罩,防御护罩成阵,将半数的练气强者集中笼罩在防御护罩之中。
霎时,众妖聚成一个巨大的防御护罩,直朝最底层落去。
众妖才落下,忽地,鬼面蟒发出一道凄厉的嚎叫,便见一根乌沉铁棒,从天而降,钉穿了鬼面蟒的巨大头颅。
嗖地一下,夏忠吉等人齐齐腾身。
才腾出渊底,便见鬼面蟒凄厉的嚎叫,巨大的尾巴死命摇摆,打得渊壁崩塌。
白衣翩翩的宁小骨便立在鬼面蟒的头颅上,哪里有宁夏的踪影儿。
夏忠吉又惊又怒,这条鬼面蟒是他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驯服的,用来冲阵,素来奇效。
今日毁在此处,他心在滴血。
夏忠吉一马当先,扑向宁小骨,其余妖族也不甘落后,狂扑而来。
滔天灵力率先袭来,宁小骨纹丝不动,直到灵力加身刹那,夏忠吉等妖已扑到十丈开外,忽地,一道火光扑向鬼面蟒张开的血盆大口。
“宁夏!”
夏忠吉朝着火光袭来的方向望去。
“先天真火,班门弄斧。”
有妖厉声啸道。
说时迟,那时快。
看着并不凌厉的先天真火,内中却藏了一枚地火龙珠。
地火龙珠何等霸烈,巨蟒庞然的身躯,和一个巨大的汽油桶没什么区别。
那团真火,才扑入巨蟒口中,瞬间将鬼面蟒引燃。
滔天火焰暴起,宛若引爆了火焰弹。
夏忠吉等妖惊呆了,仓促祭出防御护罩,哪里还来得及。
汹汹火焰足足吞噬了五十余妖,余者也尽数被火焰引着。
“宁夏,宁夏……”
夏忠吉一边调动灵力拼命灭着身上的火焰,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
宁夏看也不看他,和从火焰中扑出来的宁小骨,向被火焰引燃的折梅卫众妖展开了残酷的打击。
对孟尝山,宁夏是恨到骨头里了,连带着对折梅卫也是恨屋及乌。
宁小骨和宁夏的组合本就得心应手,群妖遇火,本就痛苦不堪,哪里能组织起有效防御。
顷刻间,被宁夏和宁小骨扑杀近半。
忽地,渊口处一道冲击波袭来,宁小骨瞬间扑到宁夏后背。
轰的一声,宁小骨被那恐怖的冲击波冲飞出去,连带着宁夏也被冲飞。
“结丹强者。”
宁夏心中凛然,头也不回地朝渊底投去。
“鼠辈休走!”
吴金波脚踏虚空,飞身直进。
赵法采与他并驾齐驱。
适才,渊底凄厉的惨叫声,到底惊动了孟尝山。
他万分后悔给了夏忠吉机会。
孟尝山不再犹豫,急令吴金波,赵法采出手。
两人才腾出,便击中了宁小骨,此番追逐,两人一左一右封死了所有出路。
炽热的渊底,夏忠吉等人难耐,但对吴金波和赵法采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即便宁夏几乎是朝渊底急速下坠的,但吴金波和赵法采照样后发先至。
半空中,宁小骨扫出一棍,吴金波冷笑一声,伸手抓来。
大手才触碰到乌沉铁棒,他身子被砸得一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殊不知,宁夏心头掀起万千巨浪。
宁小骨全力一击,何止三万斤,吴金波竟然空手硬接了一记。
“鼠子,还不束手就擒!”
赵法采冷喝一声。
手掌一挥,一道七彩金丝网便朝宁夏兜头罩落。
就在这时,宁下已坠到渊底,一颗引灵丹被他弹射而出。
吴金波轻“咦”一声,就在这时,一颗巨大龙头轰然冲出。
正是蓄势许久的地火明龙,悍然发动。
不到五丈的距离,冲在最前的吴金波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嗖地一下,地火明龙血盆大口张开,瞬间咬中吴金波,将他一口吞了。
1章 祈祷
就在地火明龙吞掉吴金波的同时,巨大的尾巴抽中了赵法采。
赵法采半空中直接喷出大片血雾,砸在墙壁上,弹在地上,晕头转向,根本反应不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宁小骨踩在宁夏肩头猛地一个借力,飞身到了近前,乌沉铁棒一扫,正中赵法采头颅。
便是结丹境炼成了铜头铁骨,也挨不住这暴虐一击。
赵法采的头颅如西瓜一般破开,一颗白色的结丹滚了出来。
宁小骨一把摄入手中,地火明龙仰天吼啸。
宁小骨不理会他,地火明龙赶忙扑前,将赵法采的肉身吞噬了。
结丹境的尸体,堪比灵药。
地火明龙才出,吓坏了的夏忠吉急速遁走。
然而,地火明龙蓄势那么久,才吞两妖,如何肯够,竟然扶摇直上,一路追出了渊口。
便在孟尝山眼前,生生将夏忠吉吞噬。
听见地火明龙怒吼时,孟尝山便知不好,不待他反应过来,场面就已失控。
地火明龙扑出渊口,孟尝山集结的大军猝不及防,地火明龙肆虐一圈,竟带走上百条性命。
孟尝山大怒,厉啸一声,结丹浮出头顶,丹火汹汹。
霎时,一枚金色符箓现在他手中。
那金色符箓才现,地火明龙便嗅到了危险,发疯一般朝深渊遁去。
孟尝山喷出一口心头血,洒在那张金色符箓上。
嗖地一下,金色符箓被投入了渊底。
狂暴的力量爆开,覆盖了整个深渊。
恐怖气息袭来刹那,宁夏勉强用神识扫中宁小骨。
才将宁小骨收入识海空间,宁夏便失去了意识。
地火明龙发疯一般,朝岩浆底部探去。
霎时,整个渊口垮塌,渊口之上覆压三百里的桃花山,垮塌了一百多里。
滚滚烟尘之上,孟尝山痴痴立在虚空,眼神无比涣散。
怔怔良久,他愤然骂道,“狗?的安冉,老子定不与你干休。”
他做梦也没想到,安冉踢回了宁夏这个皮球,会造成这样灾难性的后果。
折梅卫那么多精锐损失了不说,两名结丹强者也折损了。
即便是在整个赤焰妖域,结丹强者也就那么七八百个,一下子就损失了两个,孟尝山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向中枢交待。
还有那张珍贵的金色奇符,那是属于他的真正的杀手锏,数十年修行,穷尽机缘,也不过得了这么一张一品奇符。
竟然就这么消耗掉了,现在想想孟尝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冲动了。
“总归是了结了。旁人不知宁夏的诡异,我等知晓大人到底做出了怎样的付出,大人不必自责。”
阴无忌低声劝慰道。
孟尝山沉沉一叹,一挥衣袖,遁走不见。
孟尝山遁走,宁夏沉在凤凰胆中,地火明龙左爪牢牢抓住凤凰胆,在深不见底的岩浆中,急速游动着。
适才的巨爆,实在太令地火明龙恐惧了。
他天性胆小,难得雄起一位,就遇到了这么恐怖的力量。
他虽不能理解那道金色奇符是什么,却知道那恐怖的力量,足以让自己灰飞烟灭。
这一害怕,地火明龙只想离那恐怖的地方越远越好,他开始亡命奔逃。
这一奔走,便是好几个月。
宁夏从没想过地下会有如此如汪洋一般的岩浆层,更想不到这地底的岩浆层,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地火精灵。
有两个头的火焰狗,有八条尾巴的火象,还有身材庞然到地火明龙飞了好几分钟,才看到头尾的无名火灵。
那无名火灵曾翻动了一下身躯,整个岩浆层仿佛如开了锅。
凤凰胆竟被地火明龙弄得脱了爪,宁夏漂了好几天,才又被地火明龙找回。
他困在凤凰胆中,意识无法沉寂,只能不停地用意念回忆自己读过的文章和学习过的大量神魔文。
直到这天,地火明龙忽然游出了岩浆层,憋了好几个月的宁夏赶忙显化肉身。
才来得及穿好衣服,脚下忽然崩裂,却是火山爆发了。
他赶忙祭出先天真火护住自己,滚滚岩浆一下将他冲出老远。
凤凰胆内的紫纹早在他冲击筑基境时,就只剩了两道。
他此番死而复生又用去一道,现在整个凤凰胆内就剩下一道紫纹。
宁夏不敢再用,只能靠自己硬撑,只撑到意识模糊,昏死过去。
………………
莽莽抱母山下,幽幽浑水河畔,晚风吹得枯黄的芦苇,飒飒生寒。
萧有信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面容愁苦地跪坐在寒风中。
天上的太阳并不刺目,但终年不见阳光的他,还是显得很是不适。
黑沉沉的衣袍罩身不算,还用灰麻线坊的长巾在脸上缠了厚厚一圈。
在他身前,摆着七枚血色的石块,皆是品相上佳的阵石。
萧有信对天祝祷,“信男萧有信,竭诚向祖神祈祷,恳求祖神指引迷津,再续绝途。信男萧有信愿损寿元十载,顿首再拜……”
大篇的祝祷词后,萧有信头顶冒出一颗结丹。
那颗结丹已经虚化,正是结丹大圆满的征兆。
刷地一下,结丹被引燃,萧有信弯曲的身子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不停地颤栗着。
随即,七颗阵石被丹火引燃,嗖,嗖……
七道毫光直冲天际,射破斗牛。
半柱香后,毫光燃尽,一道缥缈的气息,在萧有信周身旋绕。
萧有信激动地浑身颤抖,他的结丹没入体内,那道缥缈的气息,忽然朝东方遁去。
萧有信急忙跟上,一路奔出三百余里。
那缥缈的气息,忽然在一处水潭边消失不见。
萧有信定睛看去,那水潭边正漂着一个身影。
萧有信大手一挥,潭中的身影晃了晃,竟然没被摄取。
他哀叹一声,只能自己快步行过去,从水中将人拖了起来。
才定睛看去,萧有信满眼俱是绝望,并引动剧烈的咳嗽,不多时,咳得吐了好几口血。
血液滴入水潭,引来成群游鱼争食。
“人族,怎么是人族,这里怎么可能有人族,如此衰弱的修为,祖神啊祖神,您的惩罚应该有尽头啊……”
萧有信欲哭无泪。
他将那人丢回水潭,踉跄着脚步去了。
半个时辰后,绝望的萧有信又折返回来,艰难地将那人背上背来,拖着离开。
…………
宁夏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睁开眼来,入眼的是一间把酒平的木屋,木屋内堆满了农具。
他努力地回想,终于记起昏迷前的事来。
那时他真元耗竭,顺着岩浆流溢,到了一处巨瀑,他被卷进巨瀑,巨大的水流彻底将他震得昏死过去。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周身无力,赶忙检视身体,惊讶地发现,体内九窍上架起的两道虹桥纠合到了一处,锁死了九窍,他竟抽调不出灵力。
连带着,他身体也无比地虚弱。
瞥了一眼破旧木箱上的粗陶碗,碗口还余留着干硬的菜糊糊。
可以想见,这两日他就是靠着这些菜糊糊续命。
宁夏正想挪移出识海空间的肉干,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斗笠客行了进来。
那斗笠客身材纤细,身量不高,一身粗布麻衣和硕大斗笠,遮蔽了面目,叫人看不出底细。
但纤细如玉的手指关节,还是显露的斗笠客的年纪和性别,应该是个半大的女孩。
斗笠客捧着一个粗瓷碗,里面装着满满的菜糊糊。
瞧见宁夏苏醒,斗笠客吃了一吓,如受惊的小鹿朝后跳开。
“姑娘,我这是在那里?是你救了我?”
宁夏吃力地问道。
斗笠客一手端着菜糊糊,一手摇晃,“不,不,是阿爷救的你,这里是息霜部。”
斗笠客声音清澈,难掩怯懦,显然很少和人说话。
“息霜部?是哪一国?”
“没有国,是玄霆妖域。”
宁夏眼神呆滞了。
地火明龙在岩浆层游了几个月,竟然游出了神州万国,游过了赤焰妖域,跑到了这从未听说过的玄霆妖域。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地图的更换,而在于他是人族,人族在妖域待着,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宁夏只能寄望于“阿爷”和这戴斗笠的小姑娘暂时没查出他的底细。
宁夏魂不守舍地捧着一碗菜糊糊喝着,嘴里寡淡得很。
小姑娘似乎很少和人说话,腼腆劲儿过了,倒是颇为健谈,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通过沟通,宁夏大致弄清楚了,这里是玄霆妖域的最底层的一个部族。
小姑娘和“阿爷”相依为命,靠种地为生。
小姑娘姓“萧”,自称阿免。
阿爷似乎身体不佳,一直闷在西屋,极少出门,每日都是阿免端去食物。
宁夏又躺了两日,身子终于有些气力,便下地了。
一家三口,两个男的各躺一屋,让一个小姑娘天天往屋里端食,实在不像话。
宁夏出门,没看见小姑娘,走到西屋,听见那边剧烈的咳嗽声,宁夏朗声道,“君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虽到了玄霆妖域,远离了吴国,但他不敢大意。
谁知道玄霆妖域和赤焰妖域的联系深不深,倘使宁夏之名传到孟尝山耳朵里,少不了给自己招祸。
索性,他化名君象先。
这名字是跟着君象羽的名字来的。
2章 日子
“谢就不必了,出门戴上斗笠。”
屋内传来沙哑的回话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宁夏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阿爷”看出自己的底细了?
难道这是一个对人族抱有好感的妖?
怀着杂七杂八的乱想,宁夏出了大门。
走出大门,回望整个萧家,宁夏才意识到这个家是何等的简陋。
总共三间房,加上一面篱笆墙,组成了一个两百来平的院落。
院子左边开辟了菜畦,人族有的红椒、青韭,一样不少,涨势喜人。
宁夏纳闷了,明明有这么多蔬菜,怎的顿顿都是菜糊糊。
宁夏踏上家门口的大石头望了望,西边开辟了大片的稻田,已是初冬时节,稻田一片金光灿灿,涨势极好。
隐隐绰绰,能看到不少身影忙碌在田间地头。
忽地,一人牵着个体型巨大的黑牛,从他身前走过。
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头颅和身子极不协调,粗布裤子后面鼓鼓囊囊,有半截干枯的尾巴,从裤沿透了出来。
宁夏心下凛然,忍不住压了压斗笠边缘。
这是妖族的世界,作为人族,他露出一点破绽,都有性命之忧。
目送着白发老头远去,宁夏心中着实好奇。
他看得出来,白发老头几乎没有任何修为,偏偏就化形了。
疑惑无人解答,脚下道路湿滑。
半柱香后,宁夏找到了阿免。
小姑娘正麻利地挥舞着镰刀,身后倒伏着大量的稻子。
望着有半人高的稻子,宁夏由衷地感叹,还是灵气充溢的世界,物产丰富啊。
禾下乘凉,在此间,真不是愿景。
“君大哥,你来作什么?”
阿免远远冲宁夏招手,白生生的指头在阳光下,好似一截玉雕。
“阿免,你歇会儿,我来帮你。”
宁夏接过阿免手里的镰刀,似模似样地弯腰挥镰,没蹚出几步,脚下已经虚浮。
阿免抢过镰刀,“还是我来吧,君大哥,你身子没好,歇着就是。”
宁夏脸上无光,他体内两道虹桥纠缠,弄得他现在不断没有法力,身子还虚得厉害。
不得已,宁夏只好尝试着捆稻,动作慢是慢点,但终归能帮上一些。
小丫头干活麻利地惊人,体力也极好,一口气隔了近两亩地,根本不见停下。
眼见着日落西山,小丫头终于收镰,胯上一个硕大的木制水壶,冲宁夏招手,“君大哥,回吧。”
宁夏指着满地的稻子,小丫头道,“没事的,村子里的阿伯阿姆阿哥阿弟都很好,不会有人拿的,明天来收就好。”
一地有一地风俗,轮不着宁夏指手画脚,他跟着小丫头行在走田间地头,夕阳洒满前路,晚风吹来阵阵稻香,宁夏心中浮起一种久违的安宁。
这安宁才起,便被一股刺痛淹没。
他想到了秦可清,现在正紧闭孤地,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
“不管了,先想办法摸清情况,赶紧找到回乡之路。”
宁夏驱散杂念,坚定信心。
很快,才坚定的信心,便被阵阵油脂的香气冲击。
前方三十丈外,是个三岔路口,支了个肉摊,一个浑身油渍的胖大汉子,正在收摊。
远远瞧见阿免,胖大汉子招呼道,“小阿免,新猎的一头野猪,还剩最后一刀梅条肉,拿回去给阿爷打打牙祭。”
小阿免远远挥手,“多谢牛大哥,我和阿爷都不爱吃荤腥。”
招呼完,小阿免正要离开,却发现宁夏双脚仿佛钉在地上。
“这位是?”
胖大汉子盯着宁夏端详。
小阿免道,“这是阿爷老友的孙子,来拜访阿爷的。”
这是萧有信嘱咐阿免的,她记得很牢。
胖大汉子笑道,“既然有客,这刀梅条肉还是拿回去吧。”
小阿免摇摇头,悄声对宁夏道,“君大哥,阿爷说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我攒的钱不够买肉。”
宁夏指着肉案边上的污桶里的板油道,“牛兄,这桶中之物怎么卖?”
他并不知道此间的交易货币是什么,故意发问,乃是见这厚厚的板油随意扔进污桶,瞧着胖大汉子便是将之当了弃物。
胖大汉子道,“这些油泡子哪有什么用,用来喂些牲口,怎的,君兄弟要?”
宁夏道,“若是牛兄无用,我就厚脸要了。”
胖大汉子赶紧将污桶提溜出来,阿免悄声道,“君大哥,你要这做什么,咱家没喂牲口。”
“我自有用处。”
宁夏低声回一句,冲胖大汉子抱拳道,“那就多谢牛兄了。”
他提了污桶要走,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小阿免一把提过污桶,在肉案上排了五个铜板,“牛大哥,我只有这么多了。”
胖大汉子蒲扇大的手摆得和摇扇一样,“拿回去,拿回去……”
小阿免提着污桶快步离开,宁夏冲胖大汉子一拱手,快步跟上。
回到家,宁夏将污桶里的两大块板油,倒进盆中,提到溪流边,好生涮洗一番。
随即,捅开了灶火。
小阿免一直围前围后,不知他要干什么。
宁夏让她负责给灶膛看火,麻利地挥刀将板油切成小块,投入烧得冒起青烟的铁锅中。
不多时,锅中的板油蒸发尽水分,开始冒出诱人的油脂香味。
号称不吃油腻之物的小阿免,再也忍不住了,蹭地立起,盯着锅里已渐变焦黄的油渣,一双眼睛看得呆滞了。
嘴角的口水不知觉淌了出来,打湿了前大襟。
“小馋猫,要吃美味,且得等上一等。”
宁夏轻轻在她斗笠上敲了一记,“拿盆,赶紧拿盆。”
小阿免胀红了脸,找了一圈,压根没找到盆,只找来几个粗陶碗。
宁夏用铲子将锅里的油脂控干,沥出油渣,捻起一块,朝小阿免递来。
小阿免伸手接过,顾不得烫手,便放进嘴巴。
宁夏颇觉怪异,这小丫头吃饭,也不肯接下斗笠,面部全部被黑布遮挡,捂得比他还严实。
制作好猪油和油渣后,宁夏在小阿免的指引下,找到了米缸。
他满以为米缸内存货有限,毕竟小阿免一日三餐弄菜糊糊。
岂料,揭开米缸,里面满满一缸晶莹剔透的大米。
3章 闻锁
宁夏问阿免,明明有米,怎么不做饭?
阿免怯声道,“以前都是阿爷做饭,后来阿爷生病了,我只会做糊糊。”
宁夏心生怜惜,“以后我做吧。”
他麻利地取米,淘洗,静置。
又转去菜畦,摘了青红椒,韭菜。
眼见陶罐里的猪油已经凝固,他洗净铁锅,将米饭闷上。
不多时,香喷喷米饭出锅,阿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宁夏盛了三大碗,各取一大勺猪油,混着盐巴搬开。
油脂和着米饭的滋味才飘出来,阿免已经站不稳了,素狠了的宁夏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给阿爷端一碗,君大哥等我啊。”
小阿免端着一碗饭,火速冲到西厢房,从窗户边递了进去。
小阿免才到,窗户边边伸出一只枯瘦的大手,将碗夺了过去。
阿免奔回,宁夏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猪油拌饭,不用谁下令,小阿免转过头去,把脸扎进了碗里。
一大碗米饭,不到二十息便下了肚。
西厢房那边的动静更快,传来铎铎的敲窗声。
小阿免赶紧奔过去,又快速奔回,“阿爷还……还要……”
宁夏麻利地又拌了三碗……
半个小时不到,一大锅米饭被三人瓜分干净,就剩了底下一层厚厚的锅巴饭。
宁夏将锅巴饭铲出,洗净大锅,烧干,杳入荤油,大火爆炒了两大盘油渣韭菜、油渣青椒。
三人就着两盘喷香的油渣菜,把最后的锅巴饭也一扫而空。
小阿免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小小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走路都费劲。
想要帮宁夏收拾锅碗,却连腰也弯不下来。
宁夏挥开她,看着仅剩的一陶碗猪油,暗暗叹息,这苦日子啥时是个头。
他不是没想过逃离,但人生地不熟,自己又是人族,贸然逃出,是下下策。
他现在亟需的是解开纠缠的两道虹桥,恢复实力。
第二天上午,趁着和小阿免下地的时候,他悄悄遁到远处,自刎而亡。
他希望凤凰胆可以解决这个困扰,然而,重生之后,他体内的两道虹桥仍旧是相互缠绕。
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宁夏只能暂时在萧家住了下来。
转瞬,三个月过去了,农家小院的日子,宁夏意外住得很是惬意。
每日早起下田劳作,晚归收拾菜园,烹饪晚餐。
闲暇,陪着小阿免说几个故事,下几盘五子棋,天高云淡相思远,月白风清忘流年。
如果心无旁骛,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但宁夏终究不能忘记还锁在大皇元寺白鸟塔内的秦可清。
“哈哈,左右皆三,大哥,你挡不住啦,我又赢了……”
阿免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上一颗三角形的木纹棋子后,雀跃起来。
宁夏莞尔一笑,投子认负。
他惊叹于小阿免的性子纯良,几乎毫无杂质,更怜惜她堪称贫瘠的日子。
这种贫瘠不止是生活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听阿免说,在宁夏没来前,她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阿公身体不好,很少出屋,也很少和她说话。
她大多数时间,要么是在田间劳作,上缴供给衙门的田赋,要么就是独自坐在家门口,望着远方发呆。
宁夏的到来,给她空白的日子增添了太多的色彩。
她跟着宁夏学会了做饭、炒菜,也学会了下棋,偶尔,宁夏也会教她认字。
小阿免天资之高,宁夏闻所未闻,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教授的人族文字,小阿免根本不需要第二遍,便能牢牢记下。
终日教学相长,宁夏也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纠缠的两座虹桥,迟迟没有解开的迹象,让宁夏日渐焦躁。
但日子还得过下去。
玄霆妖域的灵力很充足,没有寒冬,光照充足。
两个月前插下的秧苗,如今已经抽穗,根本没有施加任何肥料,涨势好得惊人。
闲来无事,宁夏挺喜欢躺在田埂上,闻着芬芳的稻香,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烦扰。
这日午间,宁夏睡不着,跑到一处田埂边躺了,暖风悠悠,吹掉万缕闲愁。
宁夏很快睡意朦胧,忽地,耳畔传来,微弱的诵读声,声才入耳,宁夏眼睛霍地张开,他分明听到了神魔音。
声音是小阿免的。
一个最底层的妖族小姑娘,怎么会神魔音。
宁夏心中惊讶到了极点,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将小丫头诵读的神魔音翻译成神魔文,用神识刻在识海中。
但小丫头的语速太快,渐渐宁夏跟不上速度,便放弃了刻录。
他开始将识海中的神魔文,翻译成汉字,译出了断断续续的几行文字。
才捋顺这些文字,宁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诵读的竟然是“并关八锁”法诀中的文字。
并关八锁在妖族中也是无上秘法,小阿免这个农村户口的妖族小丫头怎么会背诵?
宁夏正纳罕着,小丫头还在继续诵读。
后面诵读的内容,宁夏听也没听过。
他掌握的只是并关八锁的一锁,其他法诀,他根本没有。
他好恨曾经备下的那枚留声珠为了做局坑掉陈坤,给寄送了出去。
现在他识海空间,没有留声珠,只能靠他自己用笨办法刻录下小丫头诵读的神魔文。
他虽修炼神魔文有成,但也不能做到精准的凭音而译。
只能在识海中刻录下他能听懂的文字,不明白的只能用空格代替。
小丫头诵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告停歇。
诵读完毕,小丫头蹦跳着离开了。
好几次宁夏都想出声,毕竟这样偷听小丫头诵读秘法,不是什么光彩之举。
但又怕惊动“阿爷”。
可以想见,这篇并关八锁的秘法,必定是阿爷传授给小丫头的。
阿爷既然懂得此等秘法,就绝不是简单人物。
此外,宁夏料定阿爷知道自己人族身份,若再知道自己盗走并关八锁秘法,说不得要搞杀人灭口那一套。
因此,宁夏只能熄了从小阿免处获得并关八锁秘法的心思。
岂料,三天后,他又在稻下乘凉,小丫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宁夏忍不住翻身坐起,出现在小丫头面前。
小丫头斗笠罩头,他瞧不见小丫头的表情,却从她攥紧衣角的小手,看出小丫头的局促。
“小阿免,那天你发现我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小丫头点点头,“我听到大哥的呼吸声了,听到大哥好像很激动,所以我知道我背得东西,对大哥很有用。
但是阿爷不让我把这些背给第三个人听,所以……”
“所以你就假装不知道我在偷听,故意背给我听?”
宁夏鼻头微酸,走到近前,轻轻拍着小丫头瘦削的肩膀,“听阿爷的话,大哥不听。你知道你背的是什么吗?”
小丫头摇摇头,“我背了好几年才全部背会,阿爷让我尝尝复习,不要忘记。”
宁夏暗暗称奇,小丫头完全是凭着超绝的记忆力,在记忆一个个毫无规律的古怪音调。
宁夏无法想象,要记下长达半个小时的毫无规律的古怪音调,到底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天赋。
“大哥,我可以和阿爷……”
“听阿爷的话,没坏处。”
修为难复,纵然多修出两道锁,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额外的意义。
他能明白小丫头的拳拳之心,却不愿让她心生困扰。
“走吧,回去下棋。”
宁夏笑道。
“好耶!”
小阿免雀跃不已。
两人才行到大门口,便见一个富态中年领着两个身着衙服的税吏等在门口。
三个月前,禾稻丰收时,这三人到过萧家。
宁夏亲眼见到,小丫头辛苦耕种、收来的七十几袋稻子,被征走五十几袋。
还不到收割季,这三人又来了。
“小阿免,上次收的是田赋,这次收的是役差税,你家就你们爷俩,就不用应役了,缴些役差税就行了。”
富态中年是此地的里长,姓王。
“缴多少?能不能剩下一些,让我们撑到下次收割?”
阿免怯懦地问道。
“一个役夫十公袋,你们家两个役夫,不对,这家伙是哪里来的?”
税吏赵甲抽出腰刀,直指宁夏。
王里长急声道,“此是萧家新来的客人,已经有些时日了,没有为非作歹的迹象。”
赵甲收刀,“既然老王你作保,我就不走程序了。她家得按三个人收,共计三十袋,稍后,让你们里的夫子搬去衙中。”
阿免急了,“我们家就剩十五袋了,缴不起那么多,等下一季收割了,再补缴可好。”
税吏的钱乙哈哈大笑,“小姑娘,都像你这么说,我们的税就不要收了。老王,你能处理好吧?”
说话间,一阵风吹来,小阿免脖颈处的纽扣脱落,露出一小片莹莹如雪的肌肤。
钱乙眼中精光暴涨,“这样吧,十五袋就十五袋,小阿免既然发话了,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说话之际,钱乙悄无声息走到阿免身边,猛地挥动腰刀,刀鞘正打在阿免斗笠上,刷的一下,斗笠被磕飞。
“啊呀。”
钱乙惨叫一声,向后摔倒。
4章 哄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宁夏,只见阿免露出一张狰狞到极点的面孔。
那是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蓝墨色的皮肤,歪嘴,龅牙,塌鼻,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皮朝外翻着。
说这是世上最丑陋的面孔也绝无夸张之处。
斗笠掀开的刹那,阿免如遭雷击,怔怔许久,忽地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嚎,疾步奔回房间,嘭的一下将门关死。
隔着老远便听见阿免剧烈的喘息声。
宁夏猛地醒过神来,奔到门边轻轻地敲门,才要说话,门内传来尖利的叫声。
“不怕,阿免,不怕,有君大哥在……”
宁夏轻声安慰,心里很是惭愧。
阿免斗笠被揭开的瞬间,宁夏也震惊得失了神。
他有想过小阿免可能有什么缺陷,却没想到是如此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当时他也被吓到。
“哪里来的妖怪,吓死老子了,长成这样,怎么不去死?”
钱乙怒声咒骂。
他觉得自己先前的惊呼,实在太过丢脸,此刻便将所有的火气发到阿免头上。
“闭嘴!”
宁夏大怒。
他深深知道阿免这如水一般清澈的小丫头,此刻的内心是何等的惊惶。
“你踏马的找死!”
钱乙怒眼圆睁,话才出口,他忽然发现问题不对。
眼前这个斗笠客身上忽然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从衙中刽子手赵三春的身上感受到过。
只要赵三春所过之处,整条街的猫狗都得夹着尾巴逃走。
这是杀人杀多聚集起的煞气。
此刻,眼前这个斗笠客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比他从赵三春身上感受到的还要强烈十倍不止。
“滚!”
宁夏断喝。
钱乙心神为之夺,赵甲和王里长更是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三人同时发一声喊,屁滚尿流地奔走。
宁夏捡起地上的斗笠,来到门前,在破旧的门槛上坐了下来,不再劝慰阿免。
屋内的哭声让他肝肠寸断,忽地,他从识海空间取出一根细长的笛子,吹奏起来。
这是他前世学得的本事,也就会吹一曲梅花三弄。
悠扬缠绵的笛声一起,门内阿免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尖利的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也不见了。
宁夏反复吹奏,并不高明的技法,配合着独特的环境,盈出一种空灵的意境。
这一吹足有小半柱香,宁夏放下笛子,腮帮子隐隐发疼,轻轻敲门,“小阿免,容貌是父母生的,自己不能做主,纵有遗憾,也当坦然接受。
何况,这世上有的是皮囊光鲜的俊男美女,但艳若桃花,心如蛇蝎之辈从来也不曾少了。
君大哥便见过很多很多的恶人,他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生着俊俏的脸蛋,口上说着最动听的甜言蜜语,干的却是丧尽天良的丑事。
而我们的小阿免呢,有着一颗金子一般的心,这样一颗心岂不胜过天下最美的脸蛋……
快开门,再不开门,今晚的回锅肉,我可要和阿爷扫光了。说好的三局棋,咱也下不了了,就当你输噢。”
“不行,人家没输。”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小阿免俏生生立在门边,指甲上全是鲜血,不少蚂蚁,昆虫聚在他脚下吮吸着从她指间流下的血液。
她头上缠着一块黑布,裹得紧紧的,只露出怯懦而哀怨的眼睛。
宁夏轻轻抓过她的小手,小丫头疼得直颤,却没哼出一声。
宁夏故意假装在怀里摸一把,实际是从识海空间调出一瓶真元膏。
苏冰云赠的那瓶真元膏早就消耗一空了,这是宁夏后采购的。
他亲身试用过,真元膏的疗伤能力的确出众。
他从瓶中挤出指甲盖大小的药膏,在小丫头手上均匀地涂抹。
不消片刻,小丫头受伤的指甲便开始结痂了。
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被真元膏神异的药效惊到了。
“揭下来吧,小模小样的,还能吓到大哥么?”
宁夏伸手,小丫头往后缩,小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听话,乖……”
宁夏抓住小丫头的肩膀,平静地盯着他,“相信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他不是一定要看小丫头的狰狞鬼面,而是知道小丫头受到了多深的伤害,若不及时开解,将成为一个大大的心结。
小丫头不再躲闪,宁夏轻轻将她脸上黑布解开,面上带着微笑,目光透着柔光。
即便眼前这张狰狞鬼面,丑陋到了极点,宁夏心里想的都是小丫头金子一般的心,并不用刻意伪装,也能平静地直视。
小丫头呆住了,她从宁夏眼睛里找不到一点点厌恶和嫌弃,只有无限的怜惜。
“哇”的一声,小丫头哭出声来,扑进宁夏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哭声越来越大,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夏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给她理顺气息。
不多时,小丫头竟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日出东山坳,晨光惊飞鸟。
见小丫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宁夏将她抱回房间,折身来到灶台,一通忙碌后,不多时,便有米香裹着袅袅炊烟腾起。
一边做着饭,宁夏也在想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困局。
他识海空间内,没存金银,其他物资不便露白,念头转了转,宁夏决定等吃罢早饭,从识海空间拎出两条熟肉,去走走王里长的门路。
不管怎样,王里长和几个税吏是说得上话的。
只要王里长肯下力,应该会有腾挪的空间。
宁夏一锅米饭才焖熟,正要去叫小丫头,忽然一张大网兜头罩来,瞬间收紧,将他拖倒在地。
便听钱乙喝道,“好个兔崽子,叫你张狂,终是落到爷爷手里了吧。”
朦朦胧胧,便见十余道身影围拢过来,不远处王里长也率领二三十妖族青壮,手里持拿农具,立在不远处。
宁夏才被扯直,钱乙刀鞘就抽了过来,再看清宁夏面目后,钱乙长大了嘴巴,正要惊呼,赵家一帮人先惊呼出口。
“啊,啊啊,人族,人族……”
“天呐,这,这怎么可能……”
“老王,老王,你,你们要干什么……”
场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混乱。
一边是赵甲,钱乙等税吏惊得大呼起来,一边王里长等青壮脸上充满了恐惧,持拿着农具将赵甲、钱乙等一干税吏牢牢围在中央。
“老王,你,你他们要做什么?作妖奸么?知道和人族来往,罪过有多大?”
赵甲厉声喝道。
钱乙也怒道,“老王,我知道你老小子在想什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和赵兄等为你们作证,证明你们是冤枉的,被蒙在鼓里,浑然无知。”
“里长,不要信他们的鬼话,杀了他们,事泄,最多咱们被判死,家人们一定没事。若是放走了这些人,他们肯定要把事情闹大。”
“是啊,里长,三十年前,有熊部,因为窝藏人族,杀了三千多人啊,咱们决不能犯傻。”
“…………”
赵甲、钱乙心凉如水,知道王里长是死活也不可能回头了。
二人其实能理解,换作是他们也会如王里长一般选择。
勾连人族,那是族诛的罪名,相比这个,其他的罪过又算什么?
而一旦事涉人族,上面从来是宁严勿宽,宁枉勿纵。
即便王里长等人有一百张口,说不知情,被蒙蔽,最后的结果都是注定的。
霎时,赵甲、钱乙等税吏各自拔刀在手,王里长等人皆怒目相视,死死握住农具。
更有两人还显露了本体,一头花斑蛇尾豹,一头巨目獐狼。
眼见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便听一声道,“都吵吵什么,一群蠢货,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把本大人绑起来的。”
说话的正是宁夏。
状态突发,宁夏开始没回过味儿来,现在已经完全弄明白因果缘由了。
赵家、钱乙等税吏和王里长等乡妖对峙之际,宁夏反复盘算过局面。
唤出宁小骨,自然可以瞬间控制局面,可后面的事儿就麻烦了。
这里肯定待不了不说,还得给小丫头爷俩带来天大麻烦,这条路宁夏不取。
既不能一走了之,就得解决问题。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
“你还敢嚷嚷,都是你作的大死,该死可鄙卑劣的人族,竟敢混到我息霜部来,知不知道因为你,息霜部要死多少人?”
钱乙怒骂。
宁夏冷声道,“无知愚夫,浅见之辈,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人族?”
“什么,你不是人族,当真?”
王里长差点跪下,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只要宁夏不是人族,眼前的危机就全解开了。
赵甲、钱乙等人尽皆生出希冀来。
若真动手,王里长等一干乡妖肯定要动用全力。
虽说,王里长等人不精于修行,但个个拼命,一场血战,赵甲、钱乙等人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存活下来。
此时,听宁夏自承不是人族,众妖心里同时揪紧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是人族,休要以为我等好欺!”
赵甲怒喝,心里发寒。
不管正看,反看,宁夏都只能是人族。
场间众妖,和宁夏放在一起,任谁一眼都能看出宁夏和众妖的差异。
众妖虽然状如人族,但要么毛发粗重,要么尾巴难收,要么披鳞盖羽,要么比例失调。
唯有宁夏,和所见的人族,没有任何差异,哪儿哪都一样。
宁夏冷笑,“以尔等浅薄之见,如何能明天外有天,妖外有妖。”
“等等。”
钱乙惊呼一声,“我知道了,莫非,莫非你是神魔族?”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神魔族是妖族中的显贵,声名播于天下,纵是穷乡僻壤,众妖也是久闻其名。
宁夏傲然不语,赵甲疾呼,“快,快,快去通报给县君,让县君来接贵人……”
赵甲发一声喊,踢了一脚左侧的矮胖税吏。
那税吏怔了怔,瞧见赵甲眼光发寒,顿时醒悟,才要遁走,却被几名乡妖死死拦住去路。
王里长冷声道,“是不是妖族,用得着县君来评判么?我斜阳村再是破落,一枚测妖石还拿不出么?”
事关阖族生死,王里长小心到了极点。
只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他绝不会放任赵甲等人离开。
说着,王里长一挥手,一名瘦削的妖族青年火速跑开,不多时,引着族中男男女女来了上百号人。
赵甲、钱乙对视一眼,皆是绝望。
众妖抬着一块磨盘大的青色巨石,远远走来。
王里长冷声道,“这是我族祖上从抱母山中猜出来的奇石,有测试血脉之奇效,是不是人族,只要手掌往奇石上一放,稍稍催吐气血,一查便知。”
宁夏面沉如水,心中打鼓。
他壮着胆子自称妖族,不过是因为学会了神魔文,外加有君象羽的音书玉佩,又起了个君象先的名字。
他见过君象羽,这家伙就长得和人族一模一样。
在此基础上,他觉得自己冒充一把神魔族,应该能蒙混过关。
哪知道,这穷乡僻壤,竟然还有什么测妖石,简直是天要亡他。
轰的一下,青色巨石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鄙视着宁夏,宁夏已是赶鸭子上架,面如平湖,心怀激雷,已随时准备唤出宁小骨。
在这斜阳村住了好几个月,虽说和乡妖们接触不多,但总归有几分香火情。
宁夏也没想着痛下杀手,只打算打昏众人,带了小丫头和阿爷远走他乡。
待安顿了小丫头和阿爷,他再亡命天涯。
大手才放上青色巨石,宁夏的意念已经挪移到了识海空间。
刷地一下,一道夺目的光芒从青色巨石上迸发而出,直射苍穹。
“啊呀!”
王里长一声怪叫,“这,这真是神魔族啊,我们谁碰这测妖石,都只能发出微弱光芒,这,这神魔族果真厉害啊。”
宁夏懵了,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异状。
就在他大手靠上青色巨石的刹那,体内纠缠的虹桥开始剧烈扭曲,汩汩的力量,朝青色巨石投来。
刷的一下,宁夏瞪圆了眼睛,“莫非,莫非是那条妖血虹桥?一定是,一定是这样?好险,好险……”
宁夏暗道侥幸,大手依依不舍地松开。
“原来真的是贵人,冒犯了,冒犯了。”
王里长连连向宁夏躬身行。
神魔族能出现在他掌管的斜阳村,王里长实在与有荣焉。
5章 缘由
“行了,没有旁的事儿,诸位就退吧。这一大早的,吵吵闹闹,叫人没个清净。”
宁夏不耐烦地挥手。
王里长赶忙躬身一礼,率领乡妖们急急而去。
噗通一声,钱乙跪倒在宁夏身前,“贵人,小人万死,万死啊……小人早就看出贵人不是凡品,争奈利欲熏心,还请贵人千万原谅……”
神魔族,对钱乙来说,那是传说中的种族。
他不过是最底层的一个税吏,在神魔族眼中,连蝼蚁都不如。
倘若眼前的这位神魔族贵人非要计较,赵甲回去多一句嘴,他就得完蛋。
所以,他必须得到宁夏的谅解。
宁夏摆手,“滚,以后不准再出现在本座面前。”
钱乙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去了。
“不好,我的饭。”
宁夏赶忙窜回灶台,一通手忙脚乱,还好,只是锅巴结得硬了些。
小丫头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和宁夏说话了。
只是仍旧不肯以本来面目示人。
宁夏知道小丫头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他能理解,这需要时间。
他陪着小丫头下地忙了一天,晚归的时候,王里长和两个妖族大汉来访。
其中,便有宁夏识得的那个卖肉的牛屠。
这回,牛屠和另一个大汉,扛着半扇肥实的野猪肉。
王里长小心翼翼地过话,说宁夏能来此,是他们全体斜阳村的光荣。
他身为里长无以为敬,送上一点点心意,希望宁夏不要嫌弃。
在王里长看来,宁夏就是那种当贵人当得不耐烦了,要窝到这荒野之地来找新鲜的无聊公子。
宁夏索性满足王里长给自己立的人设,淡然地应着。
王里长越发敬畏,送完肉,赶紧带着牛屠两人离开,生怕待得久了,惹宁夏不快。
王里长才去,宁夏忍不住喜动颜色。
这一阵,他着实素得狠了。
猪油拌饭奢侈了一顿就吃不起了,得留着猪油炒菜。
就是这样,上次炼制的猪油也没管了七天,便被打扫一空。
这段时间,他都是用识海空间的一些熟肉,兑进菜里炖的。
上个月的时候,也用光了。
后来没办法,就靠着糖酥调剂这贫乏的日子。
小丫头吃得比他凶,后来,他也吃不起了,全留了给小丫头。
现在这半扇猪来得太是时候了。
宁夏麻利地腌制了一部分,当晚便炖了喷香一大锅。
肉好,宁夏招呼小丫头给阿爷盛上一盆,小丫头坐在灶前没有反应。
“怎么了,小阿免,想什么呢?”
宁夏早就发现小丫头不对劲儿了,老是走神。
小丫头垂头良久,忽地,抬起头道,“大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宁夏怔了怔,忽然知道小丫头在担心什么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放心,大哥只是有事要办,等办完了,肯定还回来看小阿免。
和小阿免在一起过的这几天,是大哥最快乐的日子,大哥怎么舍得不回来了?”
“真的?”
小阿免声音发颤。
宁夏指了指锅边盛满肉骨头的大碗,“当然是真的,你这小脑袋瓜,一天想什么呢。都快凉了,还不赶紧着给阿爷端去。”
“好嘞。”
小阿免雀跃不已。
人活着总是要有些希望的。
宁夏没来前,小阿免的希望就是侍弄好田里的稻子,多收上一些,能不饿肚子。
还有,就是阿爷的身体能好上一些。
宁夏来后,小丫头的生活有了颜色,她便盼着这样有颜色的日子,能过得久一些就好。
她不敢奢望君大哥一直待在这里,只要君大哥还会回来就好。
用罢晚饭,宁夏陪着小阿免连下十盘五子棋,宁夏败多胜少。
小丫头开开心回房睡觉去了。
宁夏再次感叹小丫头过人的智慧,简直是天生的智者。
一开始为了诱使小丫头学棋,宁夏佯装失败过。
到了今天,他使出浑然解数,才能偶尔从小丫头手下偷来一场胜利。
小丫头入睡后,宁夏却还精神,他取出那本“百无一用剑”的剑谱,细细阅读起来。
整本百无一用剑,无一字提及剑术,无一字和剑相关。
更诡异的是,册子里的文字,他根本记不住。
不管怎么用心,当天记的再熟,到了第二天一准会忘记。
他只能一遍遍苦读,苦读那些玄而又玄,却晦涩难懂的句子。
他对炼成百无一用剑,至此,已不报多少希望。
但他深信开卷有益,哪怕是读不下去的书,也必有他存在的价值。
比方说,催眠的价值。
不管再是精神,只要读上两遍,立时神魂俱疲,睡意朦胧。
当夜,正睡得朦朦胧胧间,宁夏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
宁夏吃了一惊,才要翻身坐起,身子忽地不受控制,凌空抬升,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忽地,窗户无风自开,他的身子就在漆黑的夜里穿行,直穿到西厢房。
刷地一下,窗户打开,宁夏的身子飞了进去。
紧接着,宁夏看到了萧有信,一个缩在套子里的人,灯火幽暗,他看不清萧有信的眉眼,却能感受到萧有信眸光里的冰凉。
“前辈,找我何事?”
宁夏丝毫不惊讶萧有信的实力。
萧有信没有说话,轻轻挥手,宁夏指尖便破出一缕血珠,朝萧有信飞去。
萧有信摄住血珠,掌间法纹飞动,组成一道禁网,那一缕缕血珠,在禁网内,被一点点炼成轻烟。
直到最后一滴血珠也化作轻烟,空气中的轻烟忽然聚成一条纯金色的光带。
嗖地一下,纯金色的光带消失无踪。
萧有信连退两步,失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还有纯系血脉,怎么可能……”
原来,外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曾瞒过萧有信。
彼时,他燃烧结丹,动用禁法,求得祖神指引,找到了宁夏。
他把宁夏当作全部的希望,没想到宁夏竟然是人族,还是实力低微的人族。
那一刹那,萧有信最后的希冀也崩溃了,若不是心有不甘,他绝不会将宁夏带回。
一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了,宁夏没有展现出任何的神异,简直就是个麻木不仁的愚夫。
若不是看着阿免高兴,做饭的手艺尚可,萧有信早就解决了宁夏。
直到今日一早,赵甲等税吏和王里长等人闹出好大风波,竟证明了宁夏是妖族,还是妖族中的神魔族。
萧有信才重新燃起希望。
但他并不相信王里长的测妖石,而用独门秘法,祭炼宁夏血液,最后测得宁夏真就是妖族,而且拥有至纯血脉。
这种至纯血脉,几乎可以媲美黄金家族的纯血。
“多谢祖神,多谢祖神。”
萧有信连连向天叩首。
忽地,他直起身来,宁夏手指再度破出血珠,飞到萧有信身前,紧接着,窗外也飞来一缕血珠。
便见萧有信掌中放出玄光,两份血珠同时在他掌中化作烟气,彼此缠绕,最后两缕烟气缠绕在一起,再分不出彼此,最后化作一条纯色光带,
嗖地一下,那条光带飞出窗外。
忽地,宁夏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冥冥中生出一缕牵绕,将他拉扯住了一般。
转瞬,这种牵绕的感觉便消失无踪。
“前辈,你这是?”
宁夏隐隐觉出萧有信不怀好意。
萧有信道,“老夫救你一命,你为老夫办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宁夏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自当报答,前辈希望做什么,直言便是。”
萧有信道,“帮我照顾阿免,让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宁夏怔了怔,“前辈的意思,我不明白。前辈有如此神通,此间又极为太平,阿免在此间安安乐乐,有何不妥之处?”
萧有信道,“你是三爻山君家的人吧,六品妖族,即使在神魔族里也算是贵族。但这要看和谁比,你可听过黄金海萧家?”
宁夏摇头,“晚辈自幼漂白在外,于神魔族中事,几乎很少听闻。”
他只能实话实说,不然一个谎还得用一百个谎来圆,谎撒多了,迟早露馅。
萧有信道,“不知也有不知的好,你只需知道萧家是黄金家族就行了。老夫只是萧家的仆人。昔年大变,主上和夫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小姐托付于老夫。
老夫带着小姐流落在这荒僻之地,偷生至今。如今,老夫气力渐衰,寿元将竭。小姐无人托付,是老夫之心病。”
宁夏道,“前辈放心,我待阿免如妹,若前辈真有不测,晚辈一定替阿免找个繁华安乐之地,让她享一世安泰。”
萧有信摆手,“若是这么简单,老夫岂会拼着燃烧结丹,用禁法求得祖神指引,找到了你。”
宁夏怔住了,没想到不是偶遇。
萧有信道,“小姐身怀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昔年,萧家剧变,家主用无上秘法,虚空开阵,才将小姐和老奴传送而出。
小姐今年十二,十四岁时,血脉会勃发一次。届时,元元阵锁不住小姐的血脉,小姐就会暴露。
昔年的逆贼,如今已成了黄金家族的正统,他们是绝不会放过小姐的。所以,老夫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小姐。”
宁夏暗暗咋舌,他哪里想到,自己被萧有信搭救,背后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他更想不到,小丫头竟有如此离奇的身世。
宁夏道,“前辈也知我实力低微,怎么才能保护小阿免呢?”
要他照顾小阿免没问题,可保护,尤其是对面是什么黄金家族,宁夏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萧有信道,“你问老夫,老夫又该问谁呢?既是祖神的旨意,你就一定有办法。老夫必须提醒你,我已用禁法,将你的血脉和小姐的血脉捆绑了。
小姐若有三长两短,你的下场,可以想象。你要恨就恨老夫吧。”
宁夏早就猜到萧有信适才的举动何意了?
他有凤凰胆在,这样的禁法对他毫无意义。
若是旁人威胁,他早就闪人了。
但小阿免击中了他心里的柔软,他不必看萧有信的面子,但总要替小阿免考虑。
他故作惶恐,“前辈,现在不是恨谁不恨谁,关键是如何躲避灾劫。
实不相瞒,我现在气血沉凝,虹桥纠缠,修为全无,前辈可有办法助我?”
萧有信大惊,探手捉过宁夏大手。
霎时,宁夏便感受到了灼灼的热力灌入体内。
刷地一下,萧有信松开大手,“果然气血驳杂,虹桥混沌。”
说完,萧有信凝眸沉思片刻,“你之虹桥混杂,此乃虚器,要解开唯有用破虚之法。你现在神识几重?可修有神识秘法?”
宁夏道,“晚辈神识二重,修有并关八锁中的一锁。”
如今,他要借助萧有信的见识,替他解决困境,他犯不着说谎。
岂料,他话音方落,萧有信面色剧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并关八锁,你怎会并关八锁?此乃我黄金家族秘法。”
宁夏道,“晚辈也是机缘巧合所得,至于说黄金家族秘法,晚辈并不知晓。
据我所知,修得此秘法的妖族为数不少。”
“狗贼,萧千山,你该死。竟然拿黄金家族无上秘法,去笼络那群叛贼,该死,该死啊……”
萧有信痛心疾首。
宁夏道,“前辈可习得此等秘法?”
萧有信怒道,“我一介家仆,怎能习得如此神通。好在,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凡血杂类,便是习得,又如何能得精华。”
宁夏皱眉,“事已至此,前辈何苦瞒我。小阿免所背诵的,不正是并关八锁秘法么?不是前辈传授?”
萧有信震惊了,“你,你说小姐背的并关八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意不绝,可是,可是……”
萧有信跟发了神经病一般,宁夏也看蒙了,静静等待萧有信情绪平静下来。
萧有信道,“的确。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你。当年,家族剧变,家主和夫人都殁在战阵之中。
最后关头,家主用无上妙法,打破虚空大阵,将老奴和小姐传导而出。并塞给老奴一块并关锁……”
话至此处,萧有信取出一枚金色的大锁。
宁夏呆住了,这和他平时结出的并关锁,一模一样。
他能看出来,那枚金色的大锁,非金非铁,透着玄奥的味道。
难道说……
6章 三把锁
“看来你果然修过并关八锁。不错,这就是神识显化的一把锁。”
萧有信沉声说道。
宁夏听傻了。
萧有信将那块并关锁,送到宁夏身前。
宁夏伸手接住,触手间,温润如玉,再想细细感知,又仿佛触摸的是虚空。
这是一件由虚化实的宝物,打破了虚实之间的界限。
现在,他终于相信萧有信所言,并关八锁乃是无上妙法,是黄金家族压箱底的绝技。
萧有信道,“老夫是萧家的仆人,并没有修炼并关八锁的资格。临别之际,主上给了这枚锁,夫人给了一枚留声珠。”
留声珠里记录的是夫人给小姐的话,是用神魔语说的。老夫并未学习过神魔语,并不知晓里面的内容。
只是夫人交代过,里面的内容很重要,让小姐如实记录,不要忘记。
在小姐确定记熟后,我毁了那枚留声珠。
我原以为夫人是想我带着小姐远走高飞,过最简单的日子。
如今才知道夫人在留声珠里留下了并关八锁的秘法,主上给了这枚并关锁。
大概是想让小姐代他们复仇……”
话至此处,萧有信沉沉一叹,“可惜了,老奴怕要辜负主上深意了。”
说完,他冲宁夏道,“这把锁,送给你,将来能解开,若有助于小姐,你便给小姐。当然,若遇危急,你能自用,自用也可。
黄金家族又如何?小姐能平安一世,比什么都强。”
宁夏道,“既然阿免之物,晚辈不要。对了,前辈,您还没说,我如何解开我虹桥内的混沌。”
他对黄金家族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他只想感觉解决虹桥缠绕的问题,恢复实力先。
萧有信道,“你既然修得并关八锁,可以借此奇术。若是修炼八锁的层级太低,你可以从小姐那里获取秘法,再转授给小姐。
此外,你可以向小姐教授神魔文。不管怎样,黄金家族的传人不能不会本族的语言。
你若修得并关八锁后续神通,只需借助那方青石就是了。那不是什么测妖石,而是一块万星石。
万星石可以沟通虚实,借助此物,你的神识可以进入身体,直达九窍,以虚解虚,应当不难。
放心,萧某人不会白用你历险,会给你报酬的。距离小姐十四岁,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希望你好生努力,创造奇迹。
老夫也争取活到那个时候。
行了,你走吧。
对了,明天早晨,别蛋炒饭了,我想吃葱花饼。”
宁夏几乎是懵着走出西厢房的。
他在空阔的院落,抬头仰望天空许久,回看一眼掌中的并关锁,终于确信适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梦。
次日一早,宁夏正坐在一把新打的椅子上,吃着刚出锅的葱花饼,配着新酱的黄瓜菜,大米粥,一条金纹独角蟒从远方狂冲而来,荡起滚滚烟尘。
宁夏唬了一跳,正要发动,那金纹独角蟒化成王里长,慌里慌张地穿着衣服,远远冲宁夏拜倒,“贵人救命,贵人救命啊……”
小阿免先跳了过去,扶起王里长,“阿伯,别急,慢慢说。”
王里长赶忙慌里慌张,说了经过。
却是他幼子随牛屠等人进山打猎,被一直银背豪猪顶穿了胸膛。
宁夏不再多言,急忙赶了过去,到头近前,发现一个满脸鳞纹的少年,胸口破了个大洞,早已进气多,出气少了。
来这里有些时日了,宁夏已经很清楚,这些底层妖族是怎么化形的了。
这里有一种叫作化形草的植物,长期服用,就有化形之效。
毕竟直立行走,解放双手,对这个已经全面农业化的底层妖族民众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快速检查了少年的伤势,暗暗惊诧,这也就是妖族了,生命力强大,换作人族,早就凉了。
宁夏取出真元膏,取出蚕豆粒大小,涂在少年受创的胸口,又取出一点,化水喂少年服下。
真元膏才涂抹上,少年就停止了哼哼,血液停止了流淌。
等了半柱香,少年忽然不哼哼了,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竟然睡了过去。
众妖民哪里见过这个,都激动地叫了起来。
王里长又冲宁夏拜倒,感激涕零。
宁夏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行了,你们忙。”
宁夏带着小阿免离开。
才干了两斤葱花饼,王里长又来了。
这回不仅送来整扇的野猪肉,还有大量的粮食。
宁夏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不光是他的饭量不小,小阿免也很是能吃。
家里的存货早不够了。
他甚至怀疑,以前这丫头靠菜糊糊过活时,有没有吃饱过。
宁夏冲王里长招了招手,王里长火速上前,宁夏道,“令郎的伤势,可是缓解了?”
王里长又要拜倒,被宁夏扶住。
王里长道,“多亏了贵人的神药,那小子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我膝下只有此子,若非贵人,小人就绝后了。”
听了王里长的话,宁夏很感慨文明传播的力量。
即便是在这穷乡僻壤,一个妖族也口口声声自称“小人”,丝毫不觉意外。(实际上,是作者君觉得这样写,比较顺手。真有妖族,当不会自甘堕落)
“好了就好,对了,王里长,你上次弄的那块大青石,我觉得挺有意思,可否借给我赏玩几日?”
宁夏含笑道。
王里长怔了怔,“那块测妖石?您要那玩意儿作甚,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马上让人抬来,一块破石头,放那儿多少年都没用了。
您要是看得上眼,送您可好?”
宁夏道,“如此甚好,也罢,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着,宁夏取出真元膏,挤出蚕豆大小,让王里长用手接了,“这点药膏,给你了,若不是重伤,取微尘大小,用水化开涂抹就行。”
王里长兴奋得浑身直抖,真元膏的药效,他是亲眼所见。
整个斜阳村最缺什么,缺的就是起死回生的灵药。
他已经忘了向宁夏道谢,激动地大喊,“快,快,都别啥愣着,赶紧着,赶紧着,叫人出来,保护,保护我的手啊,贵人又赐神药了哇……”
一干送货的也激动了,分出一人回去报信。
不多时,整个斜阳村的人扶老携幼来了一堆,像簇拥英雄一般,簇拥着王里长折返。
大青石送来的很快,上面还被扎了红色的丝带。
到了晚间,夜深人静,宁夏立在院落前,伸手抚上了大青石。
他没想瞒过萧有信,萧有信愿意隐在暗处护法,也是他乐见的。
手才放上大青石,一股冰凉的感觉,游遍全身,甚至蔓延到大青石上。
是的,仿佛这大青石成了他的一个外接器官。
宁夏按萧有信所言,放出神识,神识竟能钻入大青石,便顺着大青石,灌入体内,直达丹宫,顺着丹宫又达到了九窍之上纠缠在一处的虹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宁夏还是惊到了。
神识不似血液,是识海这个虚器的衍生。
同样,虹桥也是九窍这个虚器的衍生。
两个虚器之间,并无沟通,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
今朝,借助这块万星石,竟将神识导入了虹桥,完成了对接,不能不说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神识成功抵达虹桥后,实验便算成功,宁夏开始催动并关八锁,神通成功导入虹桥,纠缠的虹桥,竟然在解锁模式下,发出缓缓震颤。
宁夏大喜,继续催动神通,然而,不管他怎么催动,一锁加持,只能引发虹桥震颤,不足以解开纠缠的虹桥。
试过几次后,宁夏放弃了,他想到了阿免。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宁夏向阿免说起了希望她可以继续背诵那奇怪发音的事,并告知阿免,这是阿爷允许的,她不需要担心。
阿免开心不已,她早就想要帮助宁夏,只是担心阿爷责罚。
当下,阿免便按照宁夏要求的语速,开始背诵。
花了三天时间,宁夏记下了近三千言,并通过音书,将所有的发音,翻译成人族文字。
阿免诵出的并关八锁,总共有六层,一层对应一把锁。
第一锁的法诀,和宁夏掌握的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庞杂的释义。
这些释义的存在让宁夏欣喜若狂。
学习并关八锁这样的神识功法,最难的就在于对功法的解读。
非有名师,不足以出高徒。
宁夏勉强能修习第一层,完全是仗着有凤凰胆,可以不停地试错和极限修炼。
正常人若得并关八锁功法,倘无释义或者名师指点,是决计不能修成的。
神功既得,宁夏便开始专心致志地修炼。
现在的宁夏很庆幸自己在修习并关八锁第一层时,采取了野蛮式的无限试错的方法。
这些错路都走过一遍,对他现在修行实在太有好处了。
是以,并关八锁释义里的解释,宁夏几乎一看既明。
各种禁忌解析,因为走过错路,知晓苦楚,宁夏的理解甚至比释义本身还要深刻。
修炼的第三天上午,宁夏修成了第二层,第二把锁跳了出来。
紧接着,宁夏取出了一块神魔骨片。
这块神魔骨片,是当初他参加九宫联考,斩获第一名时,所得的奖品。
是一块珍贵的二品神魔骨片,凝聚了海量的神魔意志。
当初的宁夏单靠一把锁,根本解析不了这块神魔骨片。
而用笨办法吸收这块神魔骨片中的神魔意志,非要经年累月的时间不可。
是以,宁夏一直压着这块神魔骨片,不曾动用。
直到今天,宁夏觉得可以一试了。
因为,他的二重神识,已不足以修炼出第三把锁了。
果然,两把锁扑入,根本无法撼动的二品神魔骨片,析出了一缕神魔意志。
那一缕神魔意志才灌入识海,宁夏便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一只手已经扣上了凤凰胆。
才支撑了半柱香,宁夏便已神魂皆疲,忍不住昏死过去。
直到两个小时后,他才缓缓苏醒。
随即展开了第二轮提取,如此循环往复,宁夏硬撑着没有动用凤凰胆。
便靠着强大的毅力,用了七天时间,终于将那块神魔骨片里的神魔意志,吸收一空。
而他的神识早在第四天时,便成就了三重境界。
此刻,他识海内的神识,终于不再是一点,而是化作一缕丝线。
神识撒开,感知半径已能覆盖百丈。
虽远不及当初的宁小骨,但有如此广大的神识覆盖,不管是作战,还是逃命,都将取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又七天后,宁夏炼出了第三把锁。
借助万星石,三把锁几乎才扑入虹桥,轰地一声,宁夏身子一个剧震,呕出一口血来。
霎时,眼前一黑,接着天清地明,两根纠缠在一处的虹桥,终于弹开。
宁夏调度气血,顿时滚滚气血奔流,四肢百骸同时涌入狂暴的力道。
天元窍内,几滴真元,也剧烈漾动开来。
“重获力量的感觉,真好。”
宁夏紧紧握了握拳头。
忽地,念头一转,他尝试用三把锁,同时锁住人桥。
几乎三把锁才控住人桥,他周身的气血开始狂燥,周身筋络开始一点点被撕裂,皮肤奇痒无比,似乎有刺针要从毛孔中戳出。
“果然如此。”
宁夏一边点头,一边苦笑,随即收了三把锁。
吱呀一声,宁夏推开房门,小丫头诶呦一声,差点跌坐进来。
宁夏一把将她扶起,在她斗笠上敲了一记,“越来越冒失。”
“君大哥,你终于练完啦,再不练完,我都无聊啦。”
小丫头身前,摆着个棋盘,上面落满棋子,显然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果真是无聊极了。
宁夏闭关的这半个多月,都是小丫头从窗户往内送饭。
小丫头牢记宁夏的嘱托,不敢和宁夏说话,只等着收碗,送碗。
这日,宁夏终于出关,小丫头雀跃非常,围着宁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问宁夏她炒的蛋炒饭会不会更好,一会儿又问辣椒炒肉怎么做才会和大哥一样好吃……
忽地,宁夏瞧见远处有人朝这边打望。
小阿免惊呼一声,“哎呀,都快忘了,七八天前,那人来过,说有人想要拜访大哥。我说大哥在闭……闭门修炼,那人就走了。
过不多久又来了,说,等大哥出门,就通知他一声。不知怎的,他每天都来,早出晚归的。”
隔着数百丈,宁夏就认出那人,正是头前来收税的赵甲。
7章 碎丹
赵甲远远冲宁夏鞠了一躬,竟然逃开。
宁夏一锅红烧肉才焖熟,一个白衣中年阔步行来,望之三十四五年纪,皮肤白皙,气质冲淡。
诡异的是,容貌和身形比例极好,瞧不出丝毫妖族迹象。
来人远远冲正在盛饭的宁夏一个抱拳,“远山含翠微,浑河接白羽,夕阳缓缓而下,晚风徐徐吹来,有袅袅炊烟,幽幽饭香,纵是人间仙境也不换。
君兄好雅兴。噢,对了,在下房中达,忝为东阳县县君。久闻君兄大名,数日前便想造访,奈何君兄闭关。
今日得报,便赶到候教,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房中达在半个月前从安阳府回归,便听说辖区内来了一位神魔族。
当时就按捺不住,想来造访,派人来探访,听说君象先在闭关,房中达只能按下此事。
今日闻听奏报,就赶了过来。
说话之际,房中达也在悄悄打量宁夏,心中暗暗称奇,“也就神魔族能生出这么好的模样。
不像自己,服用了那么多化形丹,卖相方面永远不能和这天然的神魔族相较。”
“原来是父母官到了,幸会幸会。”
宁夏拱手一礼。
自上次放赵甲、钱乙等税吏离开,宁夏就知道有人找来是迟早的事。
房中达拱手回礼,“惭愧惭愧,君兄请便,请便。”
宁夏笑道,“腹中生饥,我就不和房兄客气了。”
房中达瞧了瞧宁夏碗里的饭菜,道,“君兄贵为神魔族,钟鸣鼎食亦不过分,想不到所食竟如此简朴。”
宁夏暗道不好,万不能在细节上露馅,念头一转道,“君某自幼漂泊江海,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
何况家父生前,也曾有教诲:唯大英雄能本色,是名士自风流。
君某引为平生格言,故而行止放浪,见笑,房兄且坐,宁某先填饱肚子。”
说着,宁夏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连干了三大碗饭,把最后的汤汁也拌饭吃了。
房中达啧啧称奇。
他平日就好舞文弄墨,今日从宁夏口中听到了如此佳句,对宁夏立时高看三分。
又见他这般从容自若,在自己这个县君面前,也是洒脱自然,更觉宁夏是个人物。
宁夏才放碗,房中达忽然发出神魔音,“好大的饭量。”
宁夏亦用神魔音作答,“才混个半饱。对了,房兄此来,有何见教?”
房中达哈哈一笑,改作人言,“见笑,见笑,适才房某技痒,想卖弄一下新学的几句神魔文。
君兄用神魔文问我,房某虽勉强能听懂,却答不出来。哎,不得不说,还是我神魔族的文字,高贵而神秘啊。”
宁夏微微摇头,“君某不这么认为,语言和文字,不过是文明的载体,能精准而高效的表意,易为交流、沟通,就是合用的。
哪种文字使用范围更广,便意味着哪种文明占据了优势地位。人族文字能在我妖族中大行其道,不得不说人族的文明自有过人之处。
但,这并不证明我妖族文明就落于下风。神魔文不行于世,连神魔族中都有人不会使用。
并非是神魔文的错误,而是我神魔族中有人自命不凡,固步自封,沉迷于血统论,将神魔文视作高等血统的象征,而严禁传播。
殊不知此真乃鼠目寸光之举,贻害无穷,自绝神魔文的生机。
所以,神魔文没有什么高贵和神秘,只有我神魔族高层的浅见和短视。”
宁夏一番话罢,房中达听呆了。
半晌,才醒过神来,忍不住击掌道,“今日闻听此言,简直振聋发聩。若使我神魔族顶级家族中,皆是君兄这样的远见之士,人族不足平也。”
宁夏拱手,“一点浅见,见笑见笑。”
房中达摆手,“君兄太过谦了,不过,我神魔族中,有的是有识之士。如今,各大妖庭中,正在推进改制。
大范围学习人族的条例,体制,我这个县君也是两年前刚上任的。不得不说,这样的改制,大大加速了妖族力量的统合。
这也证明了我神魔族高层有的是有识之士。对了,不知宁兄郡望是?”
“三爻山。”
君家出自三爻山,宁夏还是听萧有信说的。
他忽然意识到,既然顶着君象先的名字,在这里混迹,相关的知识,必须要掌握。不然一个谈吐,对答,便极易露馅。
房中达惊呼一声,站起身来,“三爻山君家,这是神魔族中的贵族啊,六品君家,如天之名。失敬,失敬……”
房中达连连拱手。
宁夏摆手,“房兄言重了,君某不过是君家的旁支,自幼便不受族中重视。这些年,和家父的日子也不好过。
家父仙游后,君某便到了这神州万国世界,来奔个前程。前程没找到,沦落此地,萧萧对孤山冷水,勉强度日吧。”
房中达叹声道,“贵族子弟就是不凡,和君兄交流,房某简直如沐春风。君兄若是不弃,房某想高攀君兄这个朋友。”
神魔族已经是妖族中的贵种,而神魔族中又分贵族和杂姓。
贵族又以九品定族姓高低,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说法。
在房中达眼中,君象先既然出自六品的三爻山君家,就是通天的人物。
宁夏正混得潦倒,对整个玄霆妖域两眼一抹黑,房中达愿意交朋友再好不过。
“君某如此潦倒,房兄居然不弃,自今日始,便是君某的朋友了。”
“既如此,君兄随我回公衙如何,此地偏僻,如何能容英雄。”
“房兄好意,君某心领,君某性命是这小丫头所救,大恩未报,不便离开。况且,此地也是房兄治下,若要相见,非是难事。”
“有恩必报,性情中人,佩服……”
房中达和宁夏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性好文墨,衙中尽是些粗鄙之辈,根本就没有聊得来的。
而宁夏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谕加三年高中,若参加高考,多半一个211的存在。
兼之这些年,在学宫求学,此界的儒学经典,诵读极多,和房中达应和起来,游刃有余。
偶尔来两句前世的见识,文辞,房中达便要激赏好一阵。
房中达去后,宁夏去见了萧有信,直言,希望从房中达处打开缺口,弄到关系网,也好为将来谋一个出路。
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关于三爻山那边的真实情况。
按他的说法,他一直在神州万国世界游荡(诸大妖域也是侵夺的神州万国的疆界,此界一直叫神州万国界)。
萧有信认可宁夏的方案,他最担忧的便是来日剧变。
宁夏恢复了实力,他知道。
但筑基一层的实力,萧有信根本看不上眼。?
但既然是祖神指引,他不信宁夏,但信祖神。
两日后,萧有信交给宁夏大量新录的稿件,上面记载着大量关于神魔族盘踞的一个叫真空世界的资料。
有诸大家族的介绍,创始人,惊才绝艳的人物,家族徽记,郡望所在。
有真空世界的大概山川地理,名胜古迹,乃至著名小吃……
宁夏甚至怀疑萧有信是搜刮了记忆的最深处,将他能弄到的全部关于真空世界的资料,都复录了出来。
宁夏花了几天时间,用心记下了。
这日上午,他正在教授小阿免神魔文,一个管家模样的妖族带着四个家丁,赶了过来。
奉上大量礼物和一封请柬。
宁夏打开请柬,却是房中达邀请他七日后,参加一场宴会。
并在请柬中直言,这场宴会相当重要,希望宁夏一定要参加,是扩大交友圈的极好机会。
宁夏看完请柬,管家躬身道,“老爷说了,若是大人同意了,就告知我,七日后,老爷会驾车来请。”
“回复你家老爷,届时一定赴宴。”
人不能脱离社会而独立存活,修士也一样。
要资源,要进步,要往上爬,哪一样也离不了圈子,离不了体系。
宁夏和房中达交往,假扮三爻山君家子弟,为的就是尽可能快的达到一定的层次。
至少,要获得身份,恢复自由身。
玄霆妖域,实行的是重八先生的管理模式,底层妖族没有路引、官凭,就不能离开驻地,随意流动。
他窝在萧家过活,当然可以。
可没有身份,日后,他便想带着小丫头躲避追杀。
没有官凭、路引,将会是个巨大麻烦。
房管家离开后,宁夏又去找了萧有信,说了宴会之事,并表明态度,觉得这次的宴会,是个沟通上层,扩大交游圈子的机会。
萧有信直抵根本,“你有何事?”
宁夏道,“晚辈有一枚结丹,想要炼化,提升修为,为来日宴会做准备。但不知祭炼结丹之法,还请前辈助我。”
结丹,乃修士修炼之精华。
宁夏也曾吃过兽肉,那不过是筑基妖族之人,便有极大的滋补作用。
遑论结丹修士毕生修炼之核心——结丹。
他阅读典籍,早就知道了吞噬结丹,足以提升修为,但不得其法。
萧有信道,“炼化结丹,确是速成良法,但你恐怕用不得。一者,结丹虽是精纯的力量源,但毕竟熔炼了修士的本命之源。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这些本命之源,对炼化结丹之人而言,有极大的毒害。
二者,结丹的力量强大,筑基境的肉身,筋络,想要抗住结丹的力量,太难,太难。
三者,炼化结丹,先得破开结丹。结丹境的丹火,要破开结丹问题不大,但指望筑基境那微弱的先天真火,破开结丹,根本不可能。
我倒是足以破开结丹,但之丹火若是掺和过来,力量体系会越发混杂,届时,就不是助你,而是害你了。”
宁夏道,“多谢前辈见告,我还是想试一试,敢请前辈赐我真法。”
萧有信微怒,深觉宁夏太过固执,这不像是成大事能有的品质。
他心中又腾起一阵遗憾,深觉祖神的指引,也未必有用。
但他还是将炼化结丹的法门,传授给了宁夏。
宁夏返回房间时,瞥见小丫头的被子踢掉了,进门给小丫头盖上。
他才返回,小丫头睁开眼来,心满意足地一笑,终于安心睡去。
宁夏没急着闭关炼化,次日一早吃过饭,他才将闭关的消息通告给了小丫头。
小丫头窃喜,“大哥放心,菜谱早就理好了,只要大哥闭关,我保证一天三顿不重样。”
她小人儿可盼着独掌灶台,一显身手。
宁夏不愿落下个使用童工的罪名,往日小丫头只是在锅边掺和,很少有机会独立掌灶。
如今宁夏闭关,她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小家伙忙着准备食材的档口,宁夏取出了宁小骨从地火明龙口边抢来的结丹。
刷的一下,三把锁飞出,化作金光,散开在房屋四周。
这回,他必须先布置好防御结界。
不然先天真火扑出,非把房子点了不可。
下一瞬,宁夏催动先天真火扑出,包围了结丹。
他这边先天真火才扑出来,西厢房传来哐当一声。
宁夏清空杂念,专心致志催动法诀,用先天真火煅烧结丹。
足足煅烧了半柱香,结丹还没有破开的迹象。
包围结丹的先天真火才有衰弱的迹象,又一条先天真火从宁夏掌中扑出。
“这,这,这不可能……筑基境怎么可能有如此猛恶的先天真火,这比寻常的丹火还要霸烈,妖孽,妖孽……祖神在上,祖神在上啊……”
西厢房内,萧有信激动了。
对宁夏,他始终不看好,平平无奇,除了做饭的本事过人,也就哄女娃的本事可观。
而有这两样本事的男人,多半也就没其他本事了。
直到此刻,宁夏忽然显露出狂暴的丹火,老头子终于看到了希望。
第二条先天真火才扑出,结丹终于现出道道裂纹。
灼灼精纯的能量,从裂纹中导出。
宁夏赶忙降低丹火的烈度,深恐丹火的烈度太过,将结丹彻底破碎,狂暴的能量一股脑儿扑出,他根本无法接住。
宁夏用丹火继续包裹溢出的力量,煅烧其中属于原主人的本命之源。
煅烧了将近十余息,他散开真火,一股灵力扑出,摄住这股如清泉一般的力量,导入体内。
8章 意志金海
那股清澈的力量才被引入体内,宁夏的身体就开始撕裂,皮肤上现出大量的龟裂,骨骼濒临破碎,筋络拉扯,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
宁夏一手扣住凤凰胆,按捺不用。
与此同时,定心导引着那股力量进入丹宫。
那股力量才进入丹宫,霎时化作滔天巨浪,震动得丹宫似乎随时都要崩塌。
宁夏七窍已经溢出血液,终于,那滔天巨浪被化出一滴真元,引入了天元窍。
走到这一步后,狂暴的力量终于停止了肆虐,开始变得平顺而温和。
整个祭炼过程,走到这一步,已走完了最凶险的关卡。
一颗结丹,宁夏整整祭炼了两天两夜,才告完结。
汹涌的力量,竟助推他体内的真元,一股脑儿充满了天元窍,天关窍,半满了天权窍。
换言之,宁夏一股脑儿冲到了筑基三重。
这个进步堪称惊人,远远超出了宁夏的预料。
才出关,小阿免便捧着一个新烙得金黄酥脆的大饼,要宁夏品尝。
西厢房忽然传来了声音,“小君子,你来一下。”
这是萧有信第一次主动招呼,宁夏深觉意外。
他还不知道因为他的神勇表现,让萧有信对他燃起了希望之火。
入得西厢房,萧有信依旧是开门见山,“小君子,关于修行,你可有什么困扰之处,老夫修为一般,好歹也到了结丹圆满,应该能指点到你。”
宁夏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好事怎么就悄无声息地上门了,他摄住心神道,“前辈若肯赐教,再好不过。关于修行,我还真有一事不明。
是这么回事,我得到一篇功法,这篇功法不管我怎么记忆,都无法记住。
任我再是用心,只要一觉过后,第二天一准忘记。
敢问前辈,可曾见过这样的功法?”
萧有信没有立时回答,仿佛陷入沉思,良久,深呼吸一口,才道,“你的机缘不错,那应该是传说中的意志金海。”
萧有信强压着心里的激动,他现在彻底信了祖神的指引。
宁夏奇道,“何为意志金海?”
萧有信道,“那是一种我也不能理解的存在,你得到的意志金海,应该是个物体吧。如果说他是某个人的意志所化,你能理解么?”
宁夏瞪圆了眼睛,“前辈的意思是,这是和那把并关锁一样的东西,以虚化实的存在?”
萧有信道,“可以这样这样理解,但又不能简单的类比。那把并关锁,只是并关八锁修炼到极致,截取的一段神识所化。
而意志金海,是某个存在炼化的意志集合。意志可是比神识更高一个档次的存在。
你见过的那上面的文字,应该不成篇章,各现逻辑,可是如此?”
宁夏点头,“正是如此。”
宁夏一直就觉得那本书,根本读不通,也读不懂,都是些形而上的话,偏偏不能互相联系。
如今,萧有信这么一指点,他才闹明白。
原来书上的文字,本来就是互相无逻辑的,硬是读出逻辑来,那才真有问题。
萧有信道,“意志金海传承神通,非有大法力,大智慧者不能为之。
此法若传,只悟一念,胜过万千!”
宁夏凝神道,“前辈此话何解?”
萧有信此言和贾肪所说,几乎完全一致,但宁夏完全没有摸着门道。
萧有信道,“你若得意志金海,一旦念头通达,感悟自生,激活了意志金海,只需捕捉意志金海中的一念,便足以炼出神通。
此类神通,炼气化神,威力极大,炼制绝颠,可纵横天下。
嗯,你君家应该不会有此类神通吧?”
宁夏怔了怔,“前辈目光如炬,晚辈佩服,此套秘法乃是晚辈机缘巧合所得。
若非前辈指点,晚辈现在还如坠云雾,不得其门而入。”
半柱香后,宁夏离开了西厢房。
按萧有信的意思,要想堪破意志金海,既要机缘,又要自悟,情绪到了,意志金海便会显化,这是最关键一步。
至于细节,萧有信也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让宁夏自悟。
宁夏闷在房中,抱着那本破册子,足足用功三天,还是什么也没悟出什么。
不得已,他只能暂时放下。
昔年阳明格竹,七天七夜,无功而返,进而推断朱熹可能是错的。
现如今他抱着册子苦看三天一无所获,宁夏却不能说册子有问题。
功夫不到,机缘不到,他唯有等待。
接下来几天,他要么教导小阿免学习神魔文,要么自己研究傀儡纹。
突破进了神识三重,炼出了三把锁,傀儡纹虽未进阶,但新的核心知识点已经打开了。
傀儡纹和金刚纹不同,若要类比,后者是一种神通,金刚纹每进步一层,神通就精进一层。
而傀儡纹则是一个图书馆,每精进一层,便会多出一层的东西。
以前,宁夏修成傀儡纹一重,再往上修炼,资质不够,便卡在那里了。
如今神识大进,还弄出了三把锁,傀儡纹第二重的书打开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第二重的知识吃透,将傀儡纹推进到第二重。
修行无日月,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
这天一早,宁夏便开始洗头刮脸,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
背完一个神魔文短篇的小阿免从房间跳了出来,“大哥,你要出去?”
“是的。”
“去多久?”
小阿免情绪明显低沉。
宁夏比出一根手指。
“一年?”
小丫头的情绪更低落了。
宁夏摇了摇手指。
“一个月?”
小阿免精神稍振。
宁夏哈哈一笑,“一天。不是我去,而是你和我一起去。”
阿免如一头清澈的小鹿跳起身来,“大哥,我还没出过斜阳村呢,听说集上有好多的新鲜的我都没见过的东西。”
宁夏敲了敲她头上的斗笠,“这次不去集上,但也有很多好吃的新鲜的玩意儿,就是人多,不准戴斗笠。”
今天是和房中达约定的参加一场宴会的日子。
宁夏决定带阿免去,绝不是心血来潮。
小丫头资质极好,但却是白纸一张。
宁夏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
还是寄望于等躲过了黄金家族的追杀,小丫头能有所成长,独立翱翔。
小丫头本雀跃不已,再听说不让戴斗笠后,连退好几步,定在原地。
“傻丫头,试试这个。”
忽地,宁夏伸手送出一团团薄薄的透明雾气。
小丫头伸手接过,怔怔盯着宁夏。
宁夏含笑,“拿去房间,解下斗笠,覆在脸上。”
小丫头依言照做,不多时,房间内发出尖利叫声。
啥时,一个鹅蛋脸的小丫头从房间冲了出来,扎着一个马尾,鼻尖生着几粒芝麻点,俏皮可爱。
“大哥,我太开心了,啊,啊……”
小丫头拉着宁夏的大手,绕着原地不停地转圈。
自晓事以来,小丫头一直被自己恐怖的容颜而困扰。
若不是一直隐居,远离尘嚣,小丫头恐怕早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彻底消沉、抑郁。
今天是她第一次不用带着斗笠见人,她心里的欢呼和雀跃任何人都不能体会。
笑着叫着,小丫头忽然掉下泪来,宁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并不劝她。
看着她如此释放,宁夏觉得这一段的辛苦没有白费。
这件珍贵的傀儡面具是他拆掉宁小骨的一张面具而改制,悄悄施工,耗费小半月才成。
小家伙哭了好一阵,终于停歇,开始在田野里像风一样奔跑,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太阳爬上东山头时,西边的天际驰来一辆黑色的马车,两匹神骏的龙驹像是在天际烧出两团焰火。
“君兄,久等了。”
房中达现出身来,远远抱拳。
宁夏摄过小丫头,真元放出,身形拔起,直上云霄。
成就筑基境,他还是头一次体验这种冯虚御风的感觉。
小丫头紧紧扒住宁夏手臂,紧咬嘴唇,一双灵动地眸子写满了兴奋。
宁夏踏上车驾,向房中达拱手一礼道,“带着我家小妹,不会给方兄添麻烦吧?”
房中达挥手,“哪里的话,君兄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再说,只是一场酒会,吃吃喝喝,人多还热闹。”
房中达暗中收集过君象先的资料,所得寥寥。
倒是弄到了小丫头的资料,知道他和一个年老体衰的妖族,一直生活于此。
听说君象先是被爷孙俩所救,暂居于此,也为报恩。
交朋友,谁不愿意交重情重义的?
龙驹驰出近一个小时,在一座城门前降下。
隔得老远,就瞧见了巍峨的城楼,待车驾落定,便越发惊叹于此城的雄伟。
足有二十余丈高的城墙,仿佛修到了云霄中。
房中达出示了令牌,立时有城门官迎了出来,恭请房中达的车驾入内。
宁夏透过车窗打量车外,不禁暗暗感叹,族群真成不了文明传递的障碍。
这里的城池,和人族的城池相比,除了粗犷一些,几乎看不出多少差距。
沿街叫卖的各色百货,少了很多,但热闹程度丝毫不差。
宁夏觉得这里的百货少,可落在小阿免眼中,仿佛来的异世界。
小丫头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了,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奇。
沿街各式的小吃,最是吸引她,宁夏甚至听到小丫头吞咽口水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马车在一个唤作“光明苑”的地方停了下来。
跟着房中达一路穿行在光明苑的热闹景致中,小丫头看得直迷眼,房中达却在悄悄打量宁夏,想从他眼中读到些特殊的内容。
奈何,宁夏眼神平静,丝毫没有惊讶。
房中达忍不住道,“君兄,此间景致,当是安阳府第一,莫非还不能入君兄法眼?”
宁夏道,“还行吧,只是照猫画虎,难免落了下乘。”
“君兄,此话何意?”
“这里的景致,单个看,的确都有可观之处。但凑到一起,难免闹哄哄,好像完全是堆砌在一起的。莫非房兄不觉得,太热闹了么?”
“听君兄这么一说,还真是太热闹了,让人目不暇接,全是重点,便毫无重点了。”
房中达大赞,“若非君兄见识,谁能堪破其中谜题。”
宁夏摆手,“房兄谬赞,若我所料不差,这里的景致应该是工匠们仿人族园林而建,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硬生生凑在一起,实在可笑。”
便在这时,一道爽朗威严的声音传来,“卢某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品评光明苑的胜景,言语虽然刺耳,确令卢某无可辩驳。”
话音未落,一个绯衣中年踏上了左侧游廊,他身后跟着十余人,皆面带官气,一看便知是久居人上之辈。
“见过府君,大参,资政,还有诸君。”
房中达躬身一礼,很是郑重。
宁夏素手而立,并不见礼。
这几人的到来,他的神识早就感知到了。
并关八锁的妙处之一,便在于一锁加持,神识外放,不为人察。
当初宁夏感知半径太低,神识太弱,也不足以长时间,神识外放。
如今,他已修到神识三重,三锁在身,感知外放已是他出外的标配。
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网络小说的主角模板,好似有个无量作者,总要编排出大量的事故,演绎一出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不得不时时小心,处处在意。
“这位一定是三爻山的君道友吧,在下卢秉义,忝为安阳府府君,郡望北辰海。”
卢秉义先拱手一礼。
君象羽的情报,房中达早就报给他了,是卢秉义主动提议,房中达才敢做主将宁夏请来。
因为今日的宴会并不像房中达所说,只是个酒会,吃吃喝喝就完事,而是有着重要的内容。
房中达才进门,卢秉义就收到消息了。
对三爻山君家的人,卢秉义还是很看重的。
毕竟各大妖庭再怎么折腾,真空世界才是妖族的主世界。
那个世界,最盛行的却是血统论。
当然,卢秉义不会听风就是雨,对宁夏的身份,他在脑海里也是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本想着安排试探一下,却没想到宁夏进门就来了这么一手,让他大感意外。
9章 改制
“北辰海聂家,我有一位故友,名唤聂素清,其太叔祖摩崖上人,是北辰海鼎鼎有名的大修士。不知卢兄可曾听过?”
宁夏熟记资料,立时就在记忆里搜到了和北辰海相关的资讯。
他哪有什么叫聂素清的故友,这个人都是他胡编的,关键是为了牵扯出摩崖上人。
摩崖上人是北辰聂家有名的人物,而聂家也不过北辰海的九品门第。
卢秉义拱手道,“不意在此遇到故人,拙荆亦要叫摩崖上人一声太叔祖,想来那位素清兄必是拙荆同辈兄弟。”
卢秉义确实是借着聂家的势,有如今的发展。
宁夏暗暗咋舌,没想到随便记一段资料,就记出一个“故人”。
宁夏拱手,“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双方见礼后,卢秉义替宁夏引荐了安阳府的诸位要员,众人都对宁夏很是客气。
三爻山君家,六品贵族,即便来的只是个旁系子弟,也值得被高看十分了。
卢秉义引着宁夏进了此次饮宴的主厅后,便接连有贵客到场,卢秉义只能告罪,率安阳府的几位要员先去会客。
房中达和宁夏闲聊几句,也不得不暂时告辞,加入到交际圈子去了。
宁夏本想领着小丫头去大快朵颐一番,不断有人来向他见礼问好。
原来,他三爻山君家子弟的身份已经传出去了。
当今妖族,神魔族高妖一等的观念深入人心。
而神魔族中入品贵族的身份,则是一块金字招牌。
宁夏良好的谈吐,英俊的容貌,腰间悬挂着的带有君家徽记的音书,无一不彰显了他良好贵族风范。
卢秉义没有公开地将他引荐给众人,但宁夏还是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大厅二楼,一个暗窗,卢秉义在接待了几个颇有份量的大员后,便到了此处,始终隐在暗处,观察着宁夏。
“伯阳兄,如何?这个三爻山君家子弟,可还能入你的法眼。”
卢秉义沉声说道。
他身边立着一个黑衣青年,目光犀利,正死死凝视着宁夏。
此君是他的心腹直角,唤作李伯阳,卢秉义和北辰海聂家结亲,赶上改制剧变,登上府君之位,李伯阳出谋极多。
“看不透彻,若真是君家子弟,按理说,没道理来这穷乡僻壤。可若说是假的,嘿嘿,当今天下,没谁敢不要命去冒充一个入品的贵族。”
李伯阳道,“静观其变吧,交好总是不错的。”
卢秉义道,“投注如何?”
李伯阳摇头,“牌是好牌,但谁知道君家内部是怎么回事,此人若是因竞争失败,沦落于此,咱们结好他,不啻于自树强敌。冒进不得。”
卢秉义深以为然。
李伯阳叹息一声,道,“我群妖万族若肯早些抛弃门户之见,行革新之举,人族早就覆灭了。
偏偏总要以血统为尊,以至于上行下效,英俊不得未用,内外俱腐。不过,此次施行的改制,足见真空世界亦有开明力量,意识到了妖族症结所在,未来可期。”
卢秉义点点头,“的确是未来可期。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这次闹的动静不小,这个头咱们得开好。”
五分钟后,卢秉义重新回到场中已换上一套赤色公服,胸前挂着一枚黑色五角星造型的徽章。
他才换上公服,场间陡然一静。
宁夏忽然察觉到他身边的房中达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房兄,可是有大事要发生?”
房中达低声道,“不瞒宁兄,各大妖域正在改制,理清权责,整顿体制,别上下,明尊卑,一事权,定法条。
体制定下多年,但官制还嫌混乱。同一统属的还好说,非同一统属的,动辄指挥不动,法令不行。
看到府君胸前的徽章了吗,那个应该就是官级凭证,至于等级如何,我也只听到些许风声,且看府君如何通报吧。”
房中达话音方落,卢秉义便开腔了,“诸君,今日之盛会,所为何故,想必有的同僚已经有所耳闻了。
卢某就不兜圈子了。今日到场的,不仅有州里的上官,还有邻府的同僚。州里的意思是,这次就拿我安阳府做个模板,先推行等级制。
以此来明尊卑,别上下,一统属。具体的等级制,以胸前佩戴的徽章为根本。此徽章分作日,月,星三等,每等五级,共计三等十五级。
级别越大,官阶越高,各级以金紫黑白青五色,从高到低分别上下……”
话至此处,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卢秉义胸口看去,他胸口别着的是个黑色星纹。
按等级论,显然这是一个三级徽章。
堂堂府君,也不过得一个三级徽章,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若按如此严苛的等级制度划分,很多人将不会有资格佩戴徽章。
霎时,不少自问有资格得一枚徽章的妖族,心里也打起了鼓。
卢秉义顿了顿,朗声道,“瞧着不少人都往卢某胸口瞄,卢某就直说了,不错,这正是一枚官徽。卢某不才,被明定为三级。
能有这个级别,卢某已经很荣幸了……”
“敢问府君,州牧是几级?”
有按捺不住的,直接发问。
卢秉义道,“州牧大人是六级。”
“三等十五级,到了州牧才六级,再上面就是妖庭了,诸位大君又是什么级别?这套体系有问题吧……”
“正是,有问题,真个有问题,完全不能体现官阶。”
“照我说,改什么改,人族那一套邪门歪道若是有用,也不会被咱们妖族打得屁滚尿流了。”
“就是,上面不知道怎么想的,好的不学,尽学这些花里胡哨,用不着的……”
如此定级,意味着很多人都得不到官徽,自然惹起众怒。
房中达悄声道,“让君兄见笑了,这就是下面的这些妖族。一遇到事,就没个体统,一拥而上,纷纷乱言。
这还是府君讲话,就敢如此打断,非议,可想而知,以前他们又是什么德行。所以,这次改制,房某举双手赞成,即便不得官徽,也绝无怨言。”
卢秉义眼皮急跳,强压着不快,挥手压下了议论,朗声道,“诸君要知道一点,此次等级制,不仅通行五大妖域,而且在真空世界也会推行。
诸位,若谁还有议论,可以大声说出来,我让录事参军一一记下,一定将诸位的议论,呈报上去。
相信上峰也一定会将诸位的议论,当作制定决策的重要参考。来啊,谁有议论,现在就可以发言……”
卢秉义连呼三声,无一妖开言。
“现在开始颁发徽章,叫着名字的上前,由州里来的徐从事,为诸位颁发徽章。”
卢秉义镇住全场后,朗声宣布。
当下,一个绯衣中年踏前一步,手中捧着个金册,朗声道,“安阳府大参匡广义,授二级官徽,资政刘啸答,授二级官徽……”
绯衣中年一口气宣读完毕,也就发下了九枚官徽。
除了安阳府中枢任职的六人领到了官徽,整个安阳府下五县,只有三名县君领到了最低的一级官徽。
其中并无房中达。
房中达口上说着不在意,当徐从事合上册封金册的,宁夏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落寞。
名与利,最乱人心,不是圣人,谁又能轻易释怀。
徐从事给上前的九人颁发了官徽后,率先鼓掌,全场响起有气无力的掌声。
宁夏道,“这样分发官徽,未免太不公平,中枢莫不是想故意用此术,激励后进?”
宁夏虽混在妖族,虽被安冉等小人设局,但他作为人族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
尤其是在见识了妖族围城,动辄大片人族绝迹的场面,他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乐得在求生之余,给妖族制造一些混乱。
此刻,他说的这番话,看似在宽慰房中达,其实是在拱火。
房中达轻轻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上面这样安排,肯定有这样安排的道理。仔细想来,房某还是资历浅了些,功劳薄了些……”
话说得好听,宁夏却能一眼望见房中达心里浓浓的不甘。
同样是县君,有的有级,有的无级,心里能平衡,那才有鬼。
下眼药的事儿,一次一点就够了,下太多了,难免落了窠臼。
房中达显然不愿深谈,宁夏也就点到为止。
宴会接着举行,那些获得了官徽的家伙,自然成了此番交际的中心。
宁夏乐得清净,便想去找了小丫头,准备告辞。
一抬眼,却发现小丫头正跟一个白衣少年起了争执。
因着宁夏炼制的面具,极为高级,连气血都能精准反映。
隔着老远,他便瞧见小丫头已急得面红耳赤。
宁夏本乐得看小丫头自己处理危机,忽然发现那白衣少年伸手朝小丫头脸上抓去。
宁夏顿时沉下脸,一道真元扫出,灵虚指飚射,正刺在白衣少年手背上。
白衣少年惨呼一声,飞了出去,砸翻一张条案。
条案上的酒水、瓜果、点心散落一地,引得众人侧目。
“大胆,何人敢在此间动手。”
一个金甲将冲了过来,正是此间维持秩序的骁将马奇。
宁夏阔步上前,白衣少年弹身跃起,愤怒地盯着宁夏,吼道,“你敢偷袭我?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老马,抓起来,抓起来。
他和女贼娃子是一伙儿的,这女贼娃子,鬼鬼祟祟,还带着面具……”
“我,我不是贼……”
阿免脸上写满了怯懦。
“不是贼,你袖子里藏得什么?”
白衣少年怒喝。
阿免捂住袖子,低头不语,强忍着泪水没有掉下。
马奇皱眉,“抬起你的袖子,让我检查。”
“你脑子没坏掉吧?”
宁夏盯着马奇,冷声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一偷?”
马奇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有发话,“阁下未免太傲气了?”
他知道宁夏的身份,并不以为然,神魔族的贵族有如何,还不是没有官徽。
他可是听说了,今次改制是自上而下,贯穿了整个真空世界。
其根本目的,就是要用正式的官阶,打破世家门阀。
上面的立场已经这么明确了,他不觉得一个破落贵族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藏,就是两块枣花糕,老马,这样的人也配到这里么?扯下她面具,看她面具后面藏得什……”
白衣少年话音未落,宁夏已晃身近前,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白衣少年仿佛被高速行进地火车头撞到了。
整个人横飞出去,半空喷血。
“大胆!”
马奇出离愤怒了,双手暴涨,直取宁夏眉心。
掌中真元喷出,毫不留情。
一道蓝光正中宁夏眉心,宁夏身子晃了晃,马奇正瞪圆了眼睛,宁夏一拳砸在马奇肩头。
马奇半边身子都裂开了,随后一记窝心脚,踢得马奇直接飞出了大厅。
谁也没有料到一场酒宴,毫无征兆,上演了全武行。
“反了,反了,反了……”
徐从事大怒,上前扶起人事不省的白衣少年,仔细探查一番,惊讶地发现白衣少年满嘴白牙一口不剩。
他指着宁夏厉声道,“你,你可知他是谁,王参政的公子,你也敢如此。卢府君,卢府君,还不将此獠拿……”
徐从事话音未落,宁夏霍地又冲他出手了,七步之内,已经很少有人能防得住他了。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徐从事脸上。
徐从事根本无法避开,当场喷血,整个人都恍惚了。
哗啦啦,十数甲士围拢上来,将宁夏围在当心。
卢秉义沉着脸上前,冷冷盯着宁夏,“君兄,此非为客之道吧?”
他是真没想到看着温文尔雅的君象先,会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宁夏负手而立,盯着卢秉义道,“卢大人不妨先反思自己的待客之道,我送卢大人,还有场中诸位一句话……”
说完,卢秉义忍不住退后一步,愣在当场。
宁夏揽着阿免,温声道,“没事了,随大哥回家,这破地方,当真无趣的紧。”
十数甲士见卢秉义都不发话,只能让出放出一条道。
宁夏牵着小阿免,阔步前行,不疾不徐。
10章 君威
“卢府君,卢府君,你还管不管?此獠如此叫嚣,你就这样算了?此事若是没个说法,本官定当奏明州牧……”
徐从事要气疯了。
他当众被打,卢秉义竟然屁也不敢放一个,往轻了说,是没把他徐某人当一回事。
往重了说,是没把州牧当一回事。
“徐大人,误会了,误会了,此事定会给徐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卢秉义阴着脸,一言不发,李伯阳急忙出了打个圆场,使动眼色,几名安阳府的高官齐齐上前,半劝半拉地将徐大人带出场去。
房中达如坠冰窖,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将君象先带来了,平白给自己惹下如此大的麻烦。
不少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谁都猜到府君要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了。
房中达坐立不安,急急离场而去。
卢秉义连场面也不维护了,也阴着脸离开,李伯阳早在密室等候了,“府君,那小子最后说的什么,让府君如此忌惮?”
李伯阳不会神魔文,并不知晓宁夏临走时放的话。
卢秉义道,“此獠说,要我休要忘了沧海君的名言。”
“沧海君,姜沧海?”
李伯阳瞪圆了眼睛。
卢秉义点点头。
李伯阳道,“这还真是奇了,姜沧海固然有大名,可他有什么名言,能让府君连徐从事的面子都不维护了?窃以为府君此举不智。”
卢秉义微微摇头,“伯阳兄有所不知,姜沧海在真空世界的名头,远远大过神州万国世界。姜沧海曾有言:贵种杀平民,偿金纹驴三头。”
李伯阳听得血脉喷张,怒叱道,“如此嚣张,如此嚣张,我群妖万族万年不振,此等所谓贵种,还不该死绝呼?”
李伯阳当然听过这句话,只是不知是姜沧海所言。
其实这句话,和他不相干。
话里的平民,指的是非贵族的神魔族。
似他这样的种族,在神魔族的贵族眼中,根本不够平民的资格,只能是贱民和奴隶。
杀之,连金纹驴都不必赔。
因此,李伯阳才会越发愤怒。
卢秉义道,“正是中枢知晓此弊,才推行此次改制啊。”
李伯阳怒道,“既如此,府君正该顺水推舟,拿下君象先,以正视听。难道中枢会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
卢秉义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伯阳兄没到过真空世界,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神魔族中的贵族之骄傲,非同寻常。
这次的改制,看着轰轰烈烈,其实也不过是神魔族贵族们对群妖万族的一次妥协,宣泄一下群妖万族的厌恨。
当然,也是指望能通过改制,彻底调度群妖万族的力量,为覆灭人族,进行最后一次蓄势。
不可能因为这次改制,就真的让神魔族废除施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九品议贵制度。
君象先今日当众搬出了姜沧海的名言,我若还要硬顶,此事必定闹大。
须知,这句名言,向来为不少神魔贵族所激赏。
我若逆势而来,甚至不用神魔贵族中的哪个大人物发话,只怕聂家就得先和我划清界限。
伯阳兄,我知你不痛快,我又何尝能痛快。
但你我必须承认,这是个神魔贵族掌控一切的世界,要想改变,只能从点滴做起。
既然这次的改制已经推行,不管神魔贵族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目的施行的。
但如此搅动大势的政策推出,其结果就一定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将来。”
李伯阳虽万分不痛快,却也只能颓然点头。
卢秉义道,“我现在忧虑的是君象羽,此人如此骄傲,真是神魔贵族的臭毛病一点不少。
今日他敢悍然出手,说不定是恨上我了。”
“恨上又如何?他还能兴风作浪不成?再说,府君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还要搅风搅雨不成……”
李伯阳话音未落,便有卢秉义的心腹管家敲响了密室大门,“府君,房县君有急事求见。”
卢秉义立时冷了脸,“他还敢来,叫他滚……”
“传他进来。”
李伯阳截断卢秉义的话,“府君,且听此獠说什么。”
他最了解卢秉义,知道这个府君极有城府,若只是忧虑,未必会显露出来。
今日如此忧心忡忡,显然是将君象先当了个极大的隐患。
口上说着不想见房中达,不过是气话。
果然,李伯阳递了梯子后,卢秉义就顺着下来了,下令传召房中达。
房中达赶到,一脸的惨白,气息混乱,不复平日的冲淡,草草一拱手道,“府君,十万火急,我是找借口离开,才赶过来报信的。
适才会场出乱子后,我生怕君象先会记恨府君,便急着赶过去找他,想找机会解释。
好在他没走远,正哄着萧家那小丫头,在街市上游荡。
我找上他后,约他同返,有那小丫头在,他没有座驾,回程确实不便。
君象先就答应了,我才找到话茬宽慰他两句,要他不要把今日之事太放在心上,岂料君象先当时就拍了桌子,说,说……”
“他到底说什么?”
卢秉义和李伯阳同时喝问。
“他,他说,此事不算完,这次的面子丢大了,他定要向族中行文,将今日发生之事上报。还说,还说,房某实在不敢说了……”
房中达脸色发白。
卢秉义心里七上八下,抓着房中达手臂道,“敢有半句虚言,本官活剐了你。”
说话之际,卢秉义脸上现出大量细密的黑色鳞纹,显然是动了真怒。
房中达道,“他,他竟然说,哪怕用些不实之词,也要将大人拉下马。这人城府太深,毫无底线,远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温文尔雅。”
“温文尔雅,嘿,你还真是高看那帮自命不凡的家伙了。”
李伯阳怒叱。
卢秉义面白如雪,“他有没有说他要胡编乱造什么?此獠,此獠……”
卢秉义心烦意乱,早知是这个结果,他何必开这个酒会。
房中达吞了吞唾沫,“当时我也知道我若直接问他,他肯定不会说。但一想到府君待我恩重如山,拼着得罪他,也只好壮着胆子问了。”
那君象先倒也张狂,并不避讳,“指了指茶楼外,正在骂街的两个泼妇,便没再说话了。
依我看,他多半是要在信中编造府君曾辱骂君家之事,若真如此……”
卢秉义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李伯阳面黑如炭,呼吸都粗重了,想要咒骂,却发不出声了。
尽管他对神魔贵族是半点好感也欠奉,但李伯阳心里是认可神魔贵族的强大的。
这就好比,升斗小民终日在键盘上,指摘县处级,贬斥厅局级,蔑视高官。
现实中,遇到一个乡镇级,就会进退失据,被逼得破家灭门。
当权力高高在上时,照不到升斗小民时,升斗小民想拿皇上开玩笑都行。
然而,权力的光芒一旦撒过来,升斗小民转瞬就是青烟。
卢秉义现在面临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
他和李伯阳没少私下里直言神魔贵族的不是,仿佛一点也没将此类当回事。
可此刻,一听说君象先要向族中行文,还要编排自己曾辱骂过君家的事儿。
在卢秉义看来,若君象先这封信真的发出去,自己的灭顶之灾就来了。
君家绝不会取证调查,就像人踩死一只蚂蚁,绝不会去问蚂蚁疼不疼,死的时候是何心情。
而他卢某人在君家眼里,未必就强过了蚂蚁。
“府君,消息我冒死送到了,我现在得赶紧赶回去,我是借着给他采买安阳的著名糕点,才匆匆赶来的,时间久了,恐怕君象先会生疑。”
房中达一抱拳,便要离开。
卢秉义死死抓住房中达手臂,“中达,今日之深恩,卢某没齿难忘。你的那个官徽,包在我身上。
君象先那头,你帮我传个话,说我肯定会给他一个说法。”
房中达心中一喜,这正是他要的,也是他预料之中的结局。
只要卢秉义没疯,就绝不敢站到君家的对立面。
即便连君象自承是君家的旁系,多年没有返回真空家乡。
可只要他顶着君家的名头,就和君家有切不开的联系。
谁又敢赌君象先的私信,传不到君家嫡系成员的案头?
房中达早料到卢秉义必定是这个反应,他才匆匆赶来报信。
而他要的也正是送卢秉义个天大人情,换回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官徽。
…………
“大哥,对不起。”
小阿免低着头,声音很小。
房中达才走,她终于鼓足勇气向宁夏道歉。
宁夏捏捏她的小脸,“对不起什么呀?你这丫头不要胡思乱想。
大哥就是手痒了,那几个家伙正好看着不顺眼,闲着也是闲着,打打就是了。”
小阿免摇摇头,“我不该偷东西的,只是,我看他们都拿了吃了。我没有吃,就拿了两个,便想着就当这两个是自己吃了,没想到……对不……起……”
小丫头眼泪吧嗒地落着。
宁夏轻声道,“别傻了,是那小子故意找事。
桌上的食物本来就是给客人们享用的,就是全拿走,也是咱家阿免给他们脸。
好了,别想了,我瞧瞧,你都拿了什么。”
小阿免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探出袖子,张开手掌,露出两块小猪造型的绿豆糕。
因为绿豆糕本就松散,小丫头再是小心,两只绿豆糕小猪还是不可避免地局部受了重伤。
“阿爷没吃过,我看大哥一直在说话,也没吃……”
小丫头声音越发地小了。
宁夏悄悄转过头去,在脸上抹了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绿豆糕,张口吞了,“这是大哥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待会儿那块儿留给阿爷,阿爷也一定会高兴。”
小丫头抬起头,眼神晶亮,“真的吗大哥?”
宁夏在她小脑袋上敲了一记,“当然。”
转头冲看茶的小二招了招手,要他取一个点心盒来。
这家档次极高的茶舍,是房中达亲自点的,掌柜的似乎认识房中达。
听了宁夏的吩咐,立时吩咐小二赶紧去买点心盒。
不多时,身后没藏住猪尾巴的小二,端着个半尺见方的点心盒回来了。
房中达也到了,他双手提着两个近一米高的多层食盒,远远冲宁夏抬了抬手,“幸不辱命,五方家和佰草铺的全品种,都买齐了。
想来够阿免小姐吃上好一阵了。”
宁夏闪过神识,两个食盒消失无踪。
他轻轻在房中达肩上拍了两记,“房兄适才应该不止是去买点心吧。这个人情,我给房兄,就抵这两盒点心了。”
说着,宁夏牵着小丫头起身,径直上了不远处的华丽车驾。
房中达怔怔坐在原地,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就听见宁夏远远道,“先送我们,你们房县君正在反思为友之道。”
“为友之道,为友之道……”
房中达霍地起身,高声道,“朱老四,速速送君兄去,你就不用回了,这一段,你就在君兄帐下效力,若敢偷懒,小心你的狗头。”
说完,又冲宁夏传过一道音去。
车驾上的锦衣车夫怔了怔,赶忙应承一声,轻扬地一挥鞭,马蹄嘚嘚而去。
是日深夜,萧家院落前,悄无声息地跪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前,放着一个半尺宽一尺长的方盒。
那身影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屋内忽然一道声音直射他耳膜,“也罢,卢兄也有卢兄的为难,某就不为难卢兄了。
姓徐的那边,这事不能算完,没有哪个贱民可以这样和贵族说话。
卢兄,你好歹你也是聂家之婿。
是自进一步,成为我们自己人,还是要后退一步,永坠贱民之列,这个选择应该不难吧。
那身影拜倒在地,“卢某真是一叶障目,猪油蒙心,今日得公子点化,宛若醍醐灌顶。公子放心,卢某知道怎么做。
只是当下大势如此,卢某不得不与贱民们虚与委蛇,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屋内传声道,“我担待什么的,犯不上。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且退吧,上次的酒会,你张罗的厨子还算凑合。
让他们料理些食物,送过来。”
那道身影闻言大喜,“公子放心,卢某一定办得明明白白。”
11章 谱系
安阳府,府衙,深夜。
卢秉义的身影才出现在一间密室,李伯阳随后出现。
“府君,可平息?”
李伯阳不复从前的傲气。
他第一次发现,他所有的骄傲,在面对一个真正入品贵族面前,根本就是玩笑。
进不能护住,退不足自保,实在惭愧。
卢秉义颓然点头,“算是平息了,但卢某今日之辱,来日必将百倍报之。”
卢秉义很清楚自己这句话纯是嘴炮发泄,也只能是发泄。
绝大多数妖的一生一眼就望到头了。
而神魔贵族已经显赫了无数岁月。
凭他自己,根本动不了君家。
李伯阳道,“府君息怒,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报不得大仇不说,恐怕惹火上身。要想复仇,只能是因势利导,假他人之手……”
卢秉义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痛快痛快嘴,李伯阳还真有了计划。
他也不打断李伯阳,静待他的下文。
“……依我之见,这件事别人不好办,就交给徐从事办。”
“徐从事,伯阳兄这是何意?”
“府君,论对君象先的愤恨,徐从事是远超过府君的,他心里正窝火,咱们顺带着加点干柴,他就着了。接下来,就看徐从事和君象先撕扯了,谁胜谁败,和咱无关。”
…………
就在卢秉义和李伯阳议论之际,宁夏也被萧有信传音叫去了西厢房。
宁夏和萧有信说了卢秉义造访的前因后果后,萧有信道,“神魔贵族之沉疴,想不到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放心吧,神魔贵族的老毛病已经浸入血髓了,除了推倒重来,改制不会有任何效果。
这些也不是你我要关心的。最多还有两年,小姐到十四岁,她体内的气血会勃发一次,当年夫人种下的禁制,未必还压得住。
一旦小姐的气血勃发,一定会再度引来追兵。届时,于你亦是灭顶之灾,你现在和卢秉义等人打交道,可是想好了助小姐渡劫的应对之策?”
宁夏道,“我并没什么成熟的应对之策,但获取资源,提升实力,尽可能地让自己在体制中获得有利位置,一定是应对来日大变的不二法门。
再者,来日不管黄金家族派谁来抓阿免,少不得要找下面的人,如果这个下面之人是我,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
萧有信是个裹在套子里的人,宁夏看不到他的面目,但萧有信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还是让宁夏知道了萧有信的激动。
“你果然是祖神选中之人,你还要我帮你什么,若能做到,老夫万死不辞。”
萧有信郑重表态。
“我需要君家人的家族徽章,让我的身份不受质疑。”
宁夏表情淡定。
萧有信冷声道,“你不是三爻山君家的人?”
宁夏道,“我当然是君家的人,只是家父自幼流落在外,我知自己是君家的人,但君家的人未必知我。”
其实他没必要和萧有信扯谎,两人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他依旧对萧有信扯谎,不过是她作为一个谎话精应有的素质。
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咬死了自己就是君家人。
再说,谎话说得多了,弄不好自己都信了。
连自己都深信不疑,旁人又去哪里找破绽。
萧有信听不出宁夏华话里的破绽,却料定宁夏不是君家的人。
仔细想宁夏在萧家苏醒后,对阿免的种种态度,温和谦让,心存怜悯,这可没一处像是一个神魔贵族该有的品质。
确信宁夏不是君家人。
他是既少了担心,又多了担心。
少的担心是,宁夏不是君家人,他就不担心宁夏会拿阿免去黄金家族邀功请赏。
他虽给宁夏和阿免冲下了禁制,但真到了黄金家族那里,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禁制。
既然宁夏不是君家的人,向黄金家族媾和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而多了担心,则因为宁夏不是君家人,宁夏身上的贵族光环迟早消失,不利于宁夏聚集实力。
“莫非你想制作君家的家族徽章,以此来冒充君家人?”
萧有信干脆挑破这层遮羞布。
宁夏道,“我就是君家人,前辈无须多虑。只是家父没有告知我的谱系传承,又无家族徽章,若真到关键时候,难免说不通。
即便我真找回三爻山,也没谁肯为我证明。”
萧有信暗道,“这小子死不吐口,倒是个人物。”
沉吟片刻道,“你的问题,我大概明白了。细说起来,眼下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既然真空世界在改制,在广发官徽,就是个认证身份的绝佳良机。
事实上,各大神魔家族虽有家族徽记,但并没有家族徽章,即便少数家族有,也不可能给每个子弟发布徽章来证明身份。
同样,各大神魔家族也少不得浪荡子,在外开枝散叶。这部分人的后代,只要能说清传承谱系,也会被认作是各家子弟。
只是各大家族内部并不会承认这种野生子,除非他们能立下功劳,得到家族认可,被录入族谱。
所以,获得官徽,是个极好的机会。既然这次的改制给下面的官徽如此之少,证明真空世界上层是真当一个改变群妖万族命运的大事在处理。
你现在若是掺和进去了,没准真能获得一个完美的身份。”
宁夏道,“前辈的意思是,我获得官徽,让官方为我的身份背书。以此,向君家证明我的实力,得以录入君家家谱,正式认祖归宗?”
“是这个意思。”
“那中间还差一道传承谱系,前辈可知我君家的传承谱系?”
“不是君家的亲近之人,又怎会知晓这个?”
“如此说来,这就是个死结。”
宁夏眉头紧皱,“前辈不妨仔细想想,有关君家前辈的消息,为了不负前辈,我就是拼着认个死人当先人,也是无妨的。”
萧有信微微叹息,“祖神啊祖神,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当真是您指引的么?”
忽地,萧有信灵光一闪,“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两百年前,君家曾有人驻守北灵州。具体是谁,我忘了,北灵州建州的时间,远比中祥州要早。
当今之世,妖族学了太多人族无用之物,其中地方志就是之一。你若是能找到北灵州的地方志,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些有用消息。”
宁夏大喜,赶紧奔出门去,打个呼哨,正在马车上困觉的朱老四全无反应。
宁夏想起卢秉义。
猜到朱老四的昏睡,多半是卢秉义所为。
卢秉义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瞧见他堂堂安阳府君跪倒的模样的。
宁夏赶到近前,扫出一道真元,激醒了朱老四。
宁夏道,“朱兄,闲来无事,我需要一些书籍,不要别的,只要附近几个州,州志,各地的地方志,山川地理图,民间的画本传奇。若是搜罗的够齐备,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仅如此,我还让房县君给你重赏。”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
搜罗书籍,宁夏肯定比不上朱老四这个地头蛇。
他明明要的是北灵州的州志,却要那么多地方志,目的无外乎是使个障眼法,不让人瞧出破绽。
朱老四是房中达严令赶来伺候宁夏的。
这个没有油水,没有希望的差事,朱老四内心深处是极为排斥的。
奈何房县君下了严令,他再是不喜,也只能忍着。
此刻,听了这个消息,他真是再欢喜不过。
重赏不重赏的,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求快些完成任务,能脱离苦海就好。
朱老四火急火燎地离开后,宁夏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卢秉义拿来的方盒,心中顿时一颤,足足三十枚中品引灵丹。
这是多么丰厚的一笔资财,显然卢秉义为了让他消气,是下了血本了。
卢秉义越是如此,宁夏越意识到头顶的君家弟子这个金字招牌的重要性。
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样,先把君家子弟的招牌坐实了再说。
两天后,朱老四返回,带回了上千册书本,几乎将整个车驾塞满。
宁夏将整车的书籍,尽数挪到了识海空间,便让朱老四给房中达捎回一壶酒。
朱老四瞬间领会,千恩万谢地去了。
宁夏阔步回房,想和围在灶台边的小丫头招呼一声,却发现小丫头正和谈大厨和闫大厨聊得热闹。
这二位是昨日到的。
卢秉义言而有信,不仅送来了点心,连做点心的厨子也一并派来了。
小丫头大饱口福之余,便向两位大厨咨询起了烹饪秘诀。
她小小年纪,对做饭一道,最是感兴趣。
谈大厨和闫大厨来时,被卢秉义亲自接见过,要他二人一切听命行事。
谈大厨和闫大厨也就是个普通的厨子,饭做出花来,也是社会底层,何存享受过这样的礼遇。
府君亲自接见,现在想来,他们还觉不真切。
是以,对小丫头的各种打听,是有问必答,丝毫不觉麻烦。
这两日小丫头钻进厨道出不来了,顾不得打理宁夏。
宁夏这才得了清净,抓紧时间攻书。
很快,他便找到了北灵州的州志,一番查验后,大失所望,根本没有一字提到君家。
颓然片刻后,宁夏又想到北灵州辖下的地方志,他先找地理图,弄清了北灵州辖下各府。
很快,便搜罗到了北灵州十三府的地方志,一番翻阅后,只在《安陆府志》中,找到了这么一句话,“越明年,君浅墨驻马铁骊山……”
宁夏又赶忙找到铁骊山,却不在北灵州,而在相邻的南金州。
宁夏又翻阅南金州的州志,没多大工夫,就找到关于君浅墨的记载,一番通读下来,暗暗惊叹,神魔贵族实有不世出的人才。
君浅墨驻马铁骊山,单枪匹马挡住了人族大军的进攻,迟滞了人族进攻,足有三年。
三年后,人族大军退走,君浅墨放马铁骊山,在那处隐居了。
君浅墨再出场就是六十年后了,和君浅墨一道出场的还有一个叫做君朝天的人。
绥阳山一战,君浅墨和君朝天皆阵亡在秦国的无双龙骑的冲锋中。
宁夏开始找关于绥阳山的记载,翻了百十本书,终于找到一篇游记,却是一个妖族骚客游览点将台时,大发兴亡之叹,做下的游记。
点将台正是君浅墨点将之地。
游记吟咏的也正是君浅墨,详细记述了君浅墨的生平。
从游记中,宁夏知道了君浅墨是君朝天的父亲,君浅墨有两子,一子君朝天,实力强悍,为冲锋之将。
一子君朝歌,只在游记中提了一嘴,说此人不类其父,**荡,二十而夭。
默默合上书本,宁夏赶去西厢房,向萧有信禀告道,“为了前辈所托,晚辈决定忍辱负重,重认祖宗。
我祖君浅墨,我父君朝歌,却不知前辈开还有和君家有关的重要消息。”
萧有信似在回忆,良久才道,“君浅墨,是了,就是君浅墨,当年就是他反家而出,在君家闹出好大一场风波。
传言君浅墨此举触怒了当年君家家主君乾盛,以至于君浅墨的父亲君明开因此失掉了家主继承人之位。
以至于君明开一系传至今日,沦为旁系。你选的君朝歌又是什么人,胡编乱造可要不得,太过显赫也要不得。”
宁夏说了君朝歌的情况,萧有信沉声道,“高祖君乾盛,曾祖君明开,祖父君浅墨,父君朝歌,不错,这个谱系还算完整。”
宁夏道,“可还需要君家其他成员的信息?”
萧有信道,“大家族无不枝繁叶茂,收集不过来的,只要自己的谱系完整可询,问题不大。
因为绝大多数野生子,都不可能认祖归宗,身份有没有水分,大家族并不会太过详察。
你现在的关键是要获取到官徽,弄到身份。”
话至此处,萧有信厉喝一声,“不好,敌袭。”
宁夏大惊,蹭地窜出门去,却见门外,一片平宁,不远处的灶台上,正炖着酱大骨,汩汩香气袭来,哪里来的敌袭。
不过,萧有信既放出话来,宁夏不敢怠慢,急忙将两名大厨和帮闲,并小丫头一起转到了东厢房。
紧接着,他打出了最后一三阶禁制符。
12章 杀机
宁夏才奔出大院,便乘坐停云毯,驰上半空,立时窥见,西北方,三十余道身影直冲此间而来。
他暗暗惊叹萧有信的实力,正想着是不是请萧有信出把子力气,却听萧有信传音来,“莫指望老夫,老夫寿元将竭,丹元微弱,帮不了你。你既布阵,缘何不将老夫也挪入阵中,留老夫在此间顶雷?”
感情这位还想让宁夏保护。
眼见谁也靠不上,宁夏只能催动停云毯朝远方的大山突进。
他这边的动向很快惊动了追兵,一身斗篷的徐从事厉声道,“余者不论,只灭此獠,决不能让他走脱。否则我等都难逃奇祸。”
此番,徐从事是动了血本,才请动琅琊群盗的。
他也是太生气了。
当日,他奉命入安阳府,宣布安阳府的改制方案,并颁布了官徽。
原以为会是一次完美的公差之旅,临去时,卢秉义少不得奉上些好处。
哪知道冲出个君象先,当众打了他的脸。
卢秉义还置若罔闻,他徐某人何曾受过这个。
当即徐从事就返回了州衙,面见了州牧边章,大肆将君象先的嚣张告知了。
他原以为边章会大怒,对君象先动手,却没想到边章要他暂时先停止公职,休假一段。
徐从事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州衙出来的。
后来,他花重金走通了边章心腹曹英的门路,才知边章的苦衷。
徐从事可不管这些苦衷,在他看来,边章就是无胆之辈,不足成事。
他边章畏惧神魔贵族,他徐某人却不怕,不就是个君象先么?
他就要灭了君象先,提了君象先的人头,扔到边章面前。
届时,让边章黄泥巴落进裤裆里,想不保他徐某人都不行。
说干就干,徐从事散尽多年聚敛所得,买通了久负盛名的琅琊盗,才有了此行。
其中,琅琊盗盗首容世立乃是结丹前期强者,一身实力,超凡脱俗。
此次兰世立率众前来的,也都是琅琊盗里的顶尖强者,至少都在筑基期。
一者是徐从事出了大价钱,二者,此番要灭的是神魔贵族,谁也不敢保证神魔贵族会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
三者,此行但求万全,若有丁点闪失,都是灭顶之灾。
却说,徐从事喝声方落,容世立也下了死命令,要求众人全力追击。
为此,他麾下的得力干将刘铭,放出了一只身量巨大的金青雕。
金青雕巨翅一展,穿云而去。
“姓君的虽然只有筑基前期修为,但到底是神魔贵族,血脉尊贵,必有秘法,这次的行动,不仅要干净利落,还要不能有任何伤亡。”
容世立高声喝道。
众妖推进极快,遥挂苍穹的金青雕就是众人最佳的指路灯塔。
推进二十余里后,众人惊讶发现金青雕悬浮高空不动。
众人追到近前,发现一个巨大的洞窟。
“这是要诱使我们进去,好放高阶奇符,狭窄洞窟内,高阶奇符的威力,可发挥到最大。”
容世立冷声喝道。
徐从事冷笑,“真是猪油蒙了心,当谁是傻的,还请容老送出神识,一窥洞窟究竟。”
神识一旦放入,洞窟内的景象立时分明。
徐从事不是没修出神识,只是担心君象先有秘法。
因为一旦放出神识,识海大门将会打开,遇上有神识秘法的,直接攻入识海,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容世立修成了结丹境,神识至少达到了三重,由他放出神识,要稳妥得多。
容世立微微一笑,神识探出,才及洞窟,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才探出的神识,竟然被搅碎。
“并关八锁,至少修出二锁,麻烦了。”
容世立怒道,“神识探不进去,先放奇符试试。”
容世立说话,束手而立,他麾下众人皆无反应,众人都看向徐从事。
摆明了,奇符是重要资源,大家收钱出力,帮徐从事杀人可以。
可浪费奇符这么重要的资源,那就敬谢不敏了。
徐从事万没想到这帮琅琊盗算计如此之精,他已经散尽所积了,哪里还有资源,双手一摊,“我也无奇符,再说,就算君象先想在洞窟内释放奇符,我们这许多人,还会怕了他不成?
容老,若是奇符就能灭敌,徐某何苦耗费这偌大资源请动诸君。今日若不能成功,徐某认命就是。而容老的高名,怕要受到一些损毁了。”
场面一时凝固,容世立冷声道,“也罢,结阵,我等进去瞧上一瞧,看看姓君的准备了什么手段。”
霎时,众人齐齐激发真元,一个强大的防御护罩,将众人包裹其中。
修为最是强大的容世立充作箭头,顶在最前端。
进得洞窟,四壁都是坚硬的花岗岩,内中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头。
众人小心翼翼,突进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更有两人放两只驯兽,一只三头狼,一只插翅虎,一狼一虎突在最前。
两只驯兽才突进不过十息,洞窟深处传来两记沉闷的响声,便再也了没了虎啸狼吟。
“好胆!”
“该死!”
众人大怒,容世立冷笑,“诸君勿急,缓缓而来就是了,这个洞窟也不可能是没有尽头的。”
徐从事高声道,“正是如此,这就叫翁仲捉鳖。”
几人继续突进,又近前三十余丈,终于瞧见了宁夏,也瞧见了洞窟的尽头。
徐从事厉声道,“姓君的,你也有今天。”
宁夏并不搭话,灵虚指发动。
十道犀利的气剑直希众人,打在众人结成的防御护罩上,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米粒之光,也放光华。”
容世立冷笑一声,双掌挥动,一个虚空抓手直射宁夏。
就在这时,宁夏引燃了一张迅身符。
符力加持,他身形如电,避开那记虚空抓手,直朝容世立射去。
容世立狞笑一声,正要发招,一道身影凌空显现,正是宁小骨。
宁小骨手持乌沉铁棒,狂冲而下。
容世立和徐从事等人几乎同时出手,宁小骨迅捷的身形被多道灵力攻击打中,朝后飞去。
挨了如此狂暴攻击,徐从事等人料定宁小骨必定殒命。
岂料,宁小骨在地上摔了一记,弹身便起,手中的乌沉铁棒奋力挥出,砸在山壁上。
数万斤的力道,打在山壁上,大量的黄岗岩局势滚落,堵死了山腹。
13 金海
“傀儡人!”
徐从事惊呼。
群盗皆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便在这时,容世立已探手抓住了正要冲出的宁夏,朗声笑道,“什么神魔贵种,不过如此。”
岂料,话音未落,宁夏掌中喷出了先天真火。
容世立吹一口罡气,便要熄灭真火,岂料那真火根本无视了他喷出的罡气。
霎时,真火便引燃了容世立,任凭容世立怎么施法,也无法扑灭。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宁夏的先天真火继续挥洒,便在这时宁小骨也发动了。
两人一通冲杀,逼仄的坑道顿时沦为绝地。
转瞬,宁小骨棒下便添十余条亡魂,宁夏裹了地火龙珠的先天真火更是霸烈,直接将七八人烧成白灰。
至于那位结丹境强者容世立,宁夏惦记着他的结丹,只烧死,便即熄火。
至于徐从事,他只取了性命,丢下全尸。
一场血腥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宁夏快速打扫战场,搜集到的资源难以计算,其中便有他十分看重的留声珠和留影珠数枚。
当然,要论珍贵,什么也比不过容世立的那枚结丹。
至于场中众妖的尸身,他也没有放过,这玩意儿在妖族世界并不是什么忌讳。
看着都是无用尸身,实则都是珍贵的资源。
打扫完战场,他返回了萧家,那边的禁制未消,小丫头和众厨子还被封禁其中。
而宁夏也没有解开禁制的能力,只能等时间到了,符力耗尽,禁制自解。
他先赶到了西厢房,向萧有信汇报了结果,至于经过,他不好说,萧有信竟也不问。
“你怎么看这次的袭击?”
萧有信开门见山。
宁夏道,“不过姓徐的恼羞成怒,想干这一锤子买卖,好拉边章下水。边章只要有脑子,就不可能做出这事,更不可能办到这么拙劣。”
这段时间,宁夏没少阅读中祥州的资料,对当今州牧边章有些了解。
萧有信点点头,“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你想怎么办?”
宁夏道,“我想敞开了办,姓徐的顺水推舟,我也不妨有样学样……”
萧有信哈哈大笑,“你这脑筋,老夫是赶不上了,你找我,应该不是来炫耀这些的吧。”
此刻萧有信心中很是痛快。
杀机现时,他没少担心。
尤其是在侦知了有结丹前期的强者出手后,他就更绝望了。
本想拼着残躯再出手一次,助宁夏渡劫,转念一想,若宁夏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证明祖神所指非人,他也就彻底死心了。
没想到,宁夏很快解决了麻烦,还想到了从混乱中获取利益的办法。
这样狡猾多智的家伙,才有资格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活下去。
宁夏道,“前辈目光如炬,今日晚辈来找前辈,就是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激活意志金海。除了感悟和情绪,就再无他法了么?”
经此一战,宁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实力的不足。
若不是处心积虑,将敌人引入了预设战场,这场战斗怕是没这么容易收场。
他不可能在面对强敌时,永远都能成功利用战场,提升自己才是当务之急。
而宁夏能想到的,提升实力的有效方式,除了百无一用剑,再无其他。
萧有信沉吟许久,“或许你可以尝试寻觅到熔炼了强烈情绪的法宝,说不得能激活意志金海。
但是这样激活的意志金海,你恐怕很难擒到其中的意志,毕竟不是通过自己的感悟和情绪激活的。“
萧有信话音未落,宁夏已奔出门去。
他正要出门,传来小丫头的喊声,却是时间到了,禁制破碎。
小丫头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宁夏怀里,“大哥,到底怎么了,我听谈大叔和闫大叔说是有敌人和危险了,从会被圈在光罩内,你还好吗?”
宁夏揉揉他的小脑袋,“好,大哥很呢。你赶紧去做饭吧,大哥饿了。”
小丫头用力地点头,奔向灶台。
宁夏返回房间不久,招来谈大厨,交给他一枚留影珠,让他将此物,交给卢秉义。
谈大厨去后,宁夏陪小丫头吃完晚饭,告诉小丫头,他要出外几天就回,要她在家听话。
小丫头虽然担心,却已懂事,知道宁夏不可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乖巧地点头答应。
随即,宁夏乘坐停云毯,再度赶到了先前灭杀徐从事等人的洞窟。
他在洞窟内外,布下禁制后,清理了洞窟的血迹和污杂,取出三师伯贾肪传给他的破册子。
紧接着,宁夏掌中多出了一枚暗色珠子。
这枚珠子才出现,他掌中的破烂册子就剧烈翻动起来。
原来,这枚珠子,正是他参加九宫联考时,攻破山魈老巢时,斩获的那枚怨源之珠。
山魈因天地怨气所化,这怨源所化的怨珠,自然是怨气滔天。
宁夏在听萧有信说了要找蕴含情绪的法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怨珠。
怨珠蕴含的情绪,简直惊天动地。
此刻,怨珠才现,破册子便产生剧烈震动,宁夏立时便知自己这步走对了。
当下,他放出神识,侵入怨珠中。
滔天怨气袭来,刹那间,宁夏面色惨白,仿佛沦入鬼狱,意识在刹那间瓦解。
大量的怨念瞬间扑入识海空间,嗖嗖,那道可怖杀意袭来,将大量怨念斩落。
宁夏才得解脱。
他怔怔许久,方才醒悟过来,在看破册子,依旧是剧烈晃动。
换作是旁人试验到此等地步后,就该收手了,可宁夏有凤凰胆在,有巨大的试错底气。
这一次,他同时放入两道神识,一道接入破册子,一道接入怨珠。
两道神识,同时接入破册子和怨珠,宁夏又失去了意识。
强烈的怨念,和一道金色的意志扑入了他的识海,那道恐怖杀意再起。
怨念很快被那道恐怖杀意斩杀。
但那道金色意志,竟和那道恐怖杀意战到了一处。
宁夏痛得满地打滚,识海和识海空间,都同时剧烈摇晃起来。
宁夏不知自己滚了多久,再恢复清明时,惊讶地发现那道破册子,放出万道金光。
若非破册子自动盈出一道淡色光罩,这滔天金光便要直冲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