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章 唱名
没了宁夏这个累赘,宁小骨火力全开。
那根乌沉铁棒在他手中迸发出的威力,甚至还超过了先前的那头三品山魈。
因为山魈纯粹只是力大,而宁小骨则不然,他有战技加持。
这根不知什么材质锻成的乌沉铁棒,宁夏持拿过,至少有万斤的重量,拿在宁小骨手中宛若灯草。
比之庚铁锤的笨重,铁棒虽重而灵巧,能演化的招式极多。
两头四品山魃,一味狂攻,阻挡宁小骨前进的去路。
本来无往不利的黑气,根本奈何不得宁小骨。
两只山魃被宁小骨连续击中,撑了半柱香,便双双倒毙。
宁小骨剜出两枚四品异核,塞入腰囊,扛着铁棒继续前行。
行到峡谷深入,忽见高高的山腹中,现出一个巨大洞窟。
宁小骨没急着探入洞窟,而是在峡谷四周游走一番,绕行了半个小时,探明地势。
忽地,宁小骨斩断树枝,采了松油,制作了十几根火把,大力投掷,十几根火把精准地被投入洞窟中。
忽地,八头小山一般的山魃冲了出来。
每一头的身量都超过了先前被宁夏灭掉的两头四品山魃。
宁小骨拔腿就走。
洞窟中的景象,宁小骨早就靠着神妙的神识探查到了。
那八头三品山魃隐在洞窟不发,明显就是等他入洞。
宁小骨干脆制作几个火把,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宁小骨才要遁走,众山魃急了,皆张口喷出滔滔黑气,那黑气粗壮宛若活物,不停地扑击宁小骨。
宁小骨只发足狂奔,展开身法,扭动身体,躲避着黑气,仿佛真的对那黑气畏惧到了极点。
八头山魃穷追不舍,他们体型巨大,但行动起来,速度丝毫不慢,快速逼近着宁小骨。
宁小骨带着众山魃在密林中转了一圈,忽地,攀上了一处赤红的崖壁。
众山魃终于发现不对,原来,他们的老巢就在那崖壁下方,宁小骨绕了一圈,竟带着他们转了回来。
众山魃仰天怒吼,发疯一般追了过去。
宁小骨从崖壁上飞身而下,径直灌入洞窟中,一股腥风扑面,满地残骸,黄水。
很快,宁小骨奔奔出近百丈,到了山腹尽头,一抬头便看到山洞顶上,嵌着一个透明护罩。
宁夏料定,此必为维系众山魃存在的冤源。
刷地一下,宁小骨手中的凤凰胆滚落在地,宁夏长了出来,他大手一挥,将宁小骨收入识海空间。
众山魃扑了一空,接着调头又朝他扑来。
宁夏攸地挥手,地火龙珠钻了出来,龙鳞才剥开,惊人地热量爆开,扑到近前的那只山魃,正被地火龙珠击中,当场化作一滩黄水,连黑气都没冒出。
剩下七头山魃都惊呆了,转身便逃。
忽地,宁夏催动地火龙珠朝冤源靠近,剩下的七头山魃发出绝望地吼声,调头拼死朝宁夏扑去。
刷刷刷,如滚汤泼雪一般,地火龙珠瞬间将剩下七头山魃烤化。
宁夏收了满地的异核,大步流星行出洞窟。
他并不打算烤化那里的冤源。
此间不比南崖岛,神一学宫全部的试炼学员皆在。
一旦他烤化了冤源,满岛的山魃同时消失,正在试炼的学员们,可就没了考试工具。
或许,他宁夏能得到一颗冤珠,但这样引人瞩目的方式,弄不好会带来无妄之灾。
再往深处想一层,弄不好这次考试会被判无效,重新再择项目开考。
无疑,这对他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此,收了八枚三品异核,宁夏已经心满意足。
出了洞窟,他往西北方向扎去,一路撞上两只山魃,皆被他用灵虚指戳死,无风无浪地抵达了海边。
不出预料,属于他的试炼已经结束了。
他在海边找了块大石头,躺下睡了一觉,放出宁小骨在一旁警戒。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海滩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却没看到苏冰云等人。
宁夏正想着是不是去找一圈,忽地,试炼符传来消息:恭喜诸位同学,试炼到此结束。
刷的一下,众人试炼符同时破碎,一道清光将众人笼罩,眼前一片白茫茫之际,宁夏将宁小骨挪入了识海空间。
嗖地一下,宁夏视线再度白茫茫之际,他唤出了宁小骨,紧接着脚下踏实,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嘿,宁兄。”
“巧了,哥几个都在。”
“不是巧了,是一支战队的被传送到了一切。”
宁夏战队众人重逢,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送目四望,宁夏发现所立之地,仿佛在半空中,四周都是厚厚的云层。
“老张,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何处。”
姚山问道。
张风府得意一笑,“若我所料不错,此间必是虚天顶,中等学宫联委会的大型传送法阵正建于此。
现在说咱们现在立在云层之上,也合适。
诸君不见其他八个学宫的人都在么?”
宁夏打望一圈,确实见到不少生面孔,送目远望,一眼望不到边。
苏冰云道,“既然大家都在,咱们现在就把所得分一下,说不得待会儿储物戒便要上缴,我这儿也存不下这许多异核。”
苏冰云倒不是真存不下这么多异核,只是知道试炼结束,大家最心心念念的点在何处。
宁夏道,“记得把诸位的开销也核算一下,当初……”
李方打断道,“宁兄说这话,就是在骂人,论功劳大,谁能比得过宁兄。
若要算开销,根本没法算,像我和某人,也就出了点资源,基本等于白得这些好处。
如果出的资源也要折算报销,那我和某人岂不是一点贡献也没了。”
张风府冷道,“李兄何必指桑骂槐,张某人还不至于有李兄说的那么不堪,宁兄看着分吧,张某绝无二话。”
因为头次合作,张风府在李方面前一直有包袱,他不主动招惹李方,偏偏李方总要寻他过不去。
一路试炼,两人也是这么一路别扭着过来了。
当下,几人找了僻静的角落,苏冰云依次将各人所得分发,按事先约定的,所得均分。
最后,宁夏得了五品异核十六颗,无色异核一百四十三颗。
这还只是他的那一份,还不算宁小骨的,也不算他和宁小骨灭杀怨源,得的那枚三品异核,和三枚四品异核。
更不算个战时的缴获。
一起汇总,宁夏共计得了三品异核九枚,四品异核五枚,五品三十二枚,无色异核近三百枚,堪称满载而归。
李方等人也喜笑颜开,这的确是一笔庞大的财富,换算下来,每人都得了近千的引灵丹。
“啧啧,发了,发了,姐……宁老大,下次再有试炼,我是死活也要跟你混啊,我这心脏啊……”
苏冰河乐得见牙不见眼,就差抱住宁夏大腿大笑了。
张风府也呵呵直笑,“这还不算功点,这次咱们取得的成绩不错,学宫应该会有功点发下。
尤其是两位宁兄和苏仙子,三位的成绩,肯定极端优异,弄不好,能冲进前二十。
我有确切的消息,凡冲到前二十的,都会有额外的功点发下,弄不好就是传说中的奇功点。”
“什么是奇功点?”
姚山莫名其妙。
张风府昂然道,“诸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学宫的功点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功点,就是咱们平素做任务得到的功点。
除此外,还有一种就是奇功点,只有立下奇功才会发放。
学宫内的资源极多,其实有很多是不对外开放的。
也就是说,用普通功点无法换得。
若是得了奇功点,那就意味着有获得这些不对外开放的资源的机会。”
张风府说完,众人眼中皆流露出艳羡之色。
忽地,一道清澈的磬声响起,嘈杂的平台上顿时为之肃静。
紧接着,便听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联考到此结束,现在特为优异者唱名。
取前二十名,听到唱名声的学员,请到高台上来,明智学宫,孟星河……”
宁夏伸长了脖子望了望,高台实在和他隔得太远,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影子。
“……神一学宫,苏冰云。”
才听见唱名声,众人皆向苏冰云表示恭喜。
苏冰云拱手回礼,瞥了宁夏一眼,从他身边钻了过去。
“……神一学宫,宁夏。”
“哈哈,我说的吧,苏仙子都去了,岂能没有宁兄。”
张风府大笑,引来不少人眼红。
他们所立之处,正是神一学宫阵营。
整个神一学宫,除了苏冰云和宁夏被唱名外,再无其他人被唱名。
而宁夏和苏冰云偏偏出自一个战队,还是曾经的笑话战队,今夜注定无数人失眠。
“……咦,怎么没有晓古兄,这没道理啊……”
姚山低声语道。
宁小骨淡然道,“最后一考,宁某尽看风景来了,没有也正常。”
张风府比出大拇指,“淡泊名利,超然外物,这境界了不起啊。
晓古兄,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有我在,显得你了。”
李方不满,正要吵起来。
忽地,宁小骨目光转冷,李方和张风府尽皆骇然,不再说话。
150章 安贞
殊不知这是宁夏去得远了,脱离了神识极限,已经被迫和宁小骨切断了联系。
宁小骨彻底恢复了高冷状态。
很快,宁夏登上了高台,放眼望去,一片中老年,他很容易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程老头。
程老头坐在主席台靠中间的位置,再往后排,看见了黄有涯和颜副教务长,又看到了岑友倩岑夫子。
除此外,其他六七十号人,宁夏就没有眼熟的了。
宁夏才登台,程老头就冲他放着电眼,一张老脸快要笑成桃花。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程老头正在吹嘘他当年是如何慧眼识珠,从微末之地捡拔了自己。
宁夏不觉得程老头是在胡说,他是切切实实地领情、感恩。
忽地,一个金袍中年上前,朗声道,“诸位都是此次联考的优胜者,现为诸位裁定名次,颁发奖品。
第二十名,龙苑学宫,萧有涯……”
金袍中年每叫上一人,便有一名学员上前,领取一块奖牌,和一枚一尺见方的方盒。
每唱名一次,台下就是一阵欢呼。
“第十名,神一学宫,苏冰云……”
苏冰云才上前,台下欢呼声尤大,还伴随着尖利的口哨声,和“苏仙”的呐喊声。
主席台前的诸位大佬也含笑看着苏冰云,并不制止台下的欢呼。
“老祝,恭喜啊,这次你们神一算是大出风头了,前十你们神一居然占了两个。”
一名长胡子老者对着神一学宫宫长祝束流含笑说道。
祝束流左边的麻衣中年道,“我觉得最值得恭喜的不是神一有两名学员冲到了前十,而是这两名学员竟然都不是高等学班的学员。
试想,再给两年,这两位学员会冲到何等显赫的位置,届时大考,老方,我等的压力何其大啊。”
祝束流哂道,“老蒋,旁人说这话,我当奉承听,你说这话,我听着像是骂人。
你们天元学宫得了天大的彩头,还要祝某点明吗,真当我不知道那位安贞是何出身?这次的第一名,非他莫属了……”
长胡子老者点头附和,麻衣中年连连拱手,“二位,二位,知道就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别外泄了,弄不好就是天大麻烦……”
麻衣中年话至此处,忽听高台上唱名道,“第二名,天元学宫,安贞。”
“嗯?”
麻衣中年拉长了声音。
这回,台下没起呐喊声,反倒是一片哗然,尤其是天元学宫所在阵营,议论纷起。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胜得过安贞。”
“一定要内幕,我可是亲眼见过安贞战败两名筑基强者,如此天才,怎么可能被人超越。”
“还有一个没唱名,那家伙是谁,好像是神一学宫的。”
“神一学宫的天才,我都知道,那人面生,没看出有什么了不起的。”
“黑幕,黑幕……”
台下哗声四起。
高台上,麻衣中年也变了脸,“老祝,这不可能,你们到底在弄什么,这次安贞的成绩,我早就掌握了。
团体成绩,他是优秀,个人成绩,他灭杀四品山魃三个,三品山魃一个,这样的实力,就是普通筑基强者也做不到。
你们神一的那个,那个宁夏是吧,他又是什么成绩?”
祝束流面现潮红,激动地道,“这你得问联委会的汪委员,没准是他跟我老祝联合起来作弊。”
麻衣中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唱名的锦袍中年道,“安贞,还不上前?”
和宁夏并肩而立的高大青年冷声道,“学生想请联委会公布宁夏成绩,一释众疑。”
他正是天元学宫的顶级天才,当今吴国的十七皇子,安贞。
自幼出类拔萃,为打好根基,从不进服补剂,一步步稳扎稳打。
现年十七岁的安贞,一年前,便冲到了练气大圆满。
此次试炼,他更是在天元学宫内一枝独秀,力挽狂澜,安贞自问便是筑基修士来参加此次联考,成绩也绝不会比他更好。
突然冲出个宁夏,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他的第一名,安贞心中怒火狂烧。
虽贵为皇子,他的生活远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鲜。
身在皇家,他也承受着非同寻常的压力。
对中央九大学宫的其他学子而言,取得联考第二名的成绩,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而对安贞而言,没能拿到联考第一名的成绩,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几乎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那几位一直嘲笑他母妃出身的卑贱皇兄,下次见他,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必然会将此事拿出来,狠狠嘲笑他。
“宁夏啊宁夏,你该死啊……”
安贞紧紧握拳,指甲已经戳进了肉里,再次高声道,“敢请联委会公布宁夏成绩,一释众疑。”
一众天元学宫的学员皆跟着高呼,“敢请联委会公布宁夏成绩,一释众疑。”
金袍中年回看主席台中央就座的黄袍老者。
黄袍老者微微点头,金袍中年道,“宁夏团体成绩如下:以八人小队,渡海,团灭白海妖,团灭山魈,烧荒,建渠,改造荒岛,为民造福,本录成绩为优。
但念及八人之力,接连创造奇功,且心怀黎庶,特超拔成绩为极优。
宁夏个人成绩如下:灭普通山魃七头,五品山魃三头,四品山魃两头,三品山魃两头,亦为极优。
此双极优成绩,名列第一,实至名归。”
宁夏最后团灭八头三品山魃,但未免成绩太过惊悚,他只往试炼符存了两枚三品异核。
他深知三品山魃的恐怖,自信便是两枚三品异核,也足以保证他获得极好的成绩。
却没想到,这两枚三品异核,竟直接助推他成了九宫联考的魁首。
当“三品山魃两头”的消息才传出,安贞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也不过灭了一头三品山魃,实在太清楚要灭一头三品山魃,何其不易。
“安贞,你可还有异议?”
金袍中年高声道。
安贞高声道,“宁夏有此成绩,固然是我等全体试炼学员的荣耀。
但安某实在难以置信有人可以凭一己之力,灭杀两头三品山魃。
安贞斗胆,想和宁夏公平一战。”
宁夏微微皱眉,暗道,“这小崽子还没完没了了。”
忽地,他察觉到一道神识打在他眉心,忽地,瞥见程老头在冲他微微颔首。
当下,宁夏放开识海大门,紧接着,程老头的神识便传了进来,“不要理会他,随他狂犬吠日。
此人乃是当今吴国十七皇子,自幼性情奇妒。
他约你比斗,你败了,落个名不符实的下场,你胜了,此人只会越发衔恨于你,得不偿失。”
金袍中年面色也冷了下来,“安贞,今日盛典,岂能由你胡闹。”
“老汪,既然他愿意比,何妨让第一名和第二名斗上一斗,也算是为盛典增光添彩,不信我替你问问学员们,大家想不想看宁夏和安贞同台较技?”
却是先前的麻衣中年站起身来高声喝道,此人正是天元学宫宫长蒋万山。
他深知安贞性情,若不让他顺遂,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蒋万山这一发问,台下应和声如雷。
一众学员干看着前二十名在高台上风光,自己在台下落寞,心气都不顺。
如今好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要打起来,那还不巴不得他们打得越狠越好,看一场大戏,怎么着也比干等着强。
“宁夏,可敢与安某一战?”
安贞高声喝道。
宁夏朗声道,“宁某甘拜下风。”
满场大哗。
宁夏才不管这许多,程执教的分析,宁夏听到心里来了。
真和安贞打起来,不管胜败,都没个好结果,既如此还打什么?
干脆认输得了。
此一时,避一时,他现在的名气已经够大了,便是认输,也不影响他在神一的光彩。
至于联考名次,既然已经定了,也不是一场战斗的胜败就可以更改的。
“你!”
安贞大怒,在他看来,宁夏这么轻易地认输,摆明了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我之间,必须一战。”
安贞冷喝一声,一拳直冲宁夏胸口。
宁夏不闪不避,打算硬受他一拳,喷一口血而已,能有多大点事儿。
岂料,苏冰云早防着安贞,挥掌一掌,朝安贞迎来。
安贞狂暴的气劲一吐,苏冰云连退三步,面色一片惨白。
宁夏眉头立时沉了下来,“姓安的,你要找死,宁某奉陪。”
金袍中年再度回看主席台中央的黄袍老者,黄袍老者微微点头。
金袍中年掌中现出一块阵盘,灵气飚射,阵盘中央清光大放,顿时,高台中央结出一道灵力护罩。
安贞当先驰入阵中,宁夏腾身而上。
金袍中年面无表情地宣布开始,安贞便率先发动了。
便见他双掌挥动,一道金光从掌心流溢而出,金光瞬间显化成一道七彩凤凰,场中便有人惊声呼道,“凤凰三点头,不到筑基,竟修成此等神通。”
惊呼声未落,宁夏也发动了,他运指如飞,狂暴的指剑飚射,安贞才祭出的金色凤凰,竟然来不及攻出,便横在了安贞身前。
“好快,真的太快了。”
“灵虚指竟有如斯威力?”
“不成金色丹宫,绝无法如此迅捷地抽调灵力。”
“丹宫成色越高,果然对攻击力的加成就越大,可惜,我此生再无可能修成金色丹宫。”
151章 满归
场外议论声如麻,安贞心旌摇撼,他很清楚宁夏的丹宫绝不止是金色,因为他自己就是金色。
他满以为使出秘传绝学,一招就足以让宁夏完蛋,却没想到战斗一开打,自己竟被宁夏狂暴的灵虚指完全压制住了。
才幻化出的七彩凤凰眨眼被射了个千疮百孔,安贞清啸一声,掌中多了一柄七色宝剑,那宝剑才腾出,七彩凤凰便整个儿没入其中,连带着宁夏的灵虚指激发的指剑也变得缥缈起来,仿佛那七色宝剑拥有吸收灵力的异能。
“觐天剑!”
祝束流脸色沉了下来,“老蒋,这是同学之间较技,难道真的不需要下限么?”
蒋万山老脸一红,“安贞心里知晓轻重,再说既然是较技,自然是全力施为,大家能发挥几成功力,全凭自己本事。
试炼之时,也没限定动用宝物,宁夏如此强悍,逼得安贞动用四品神兵,也是宁夏实力的证明。”
祝束流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台下一片哗然,姚山等人已经叫骂出声。
而高台之上,宁夏已经险象环生,觐天剑的威力之大,超乎想象。
剑气纵横,宁夏灵虚指的指剑很难有效防御,若不是他遁速极快加之金刚纹傍身,早就重伤当场了。
即便如此,宁夏也多处中招,衣衫凌乱。
安贞大占上风,丝毫没有留手之意,摆明了要让宁夏颜面扫地,最好是用激荡的剑气,将宁夏周身衣衫剥光。
宁夏心中恼火,却乐意配合,眼见他上身已经赤果,露出洁白如玉的精干身躯,晃得不少女学员暗暗脸红。
眼见就要被剑气剥光,忽地宁夏大手一挥,又一套衣衫加身,台下竟然起了不小的叹息声。
苏冰云轻“啐”一声,暗骂“不要脸”,一边脸红红地盯着宁夏还没遮住的腹肌。
“识海空间,神识二重!”
安贞霍然变色。
他没想到宁夏竟然修出了识海空间,若是如此,他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因为任凭他怎样剥离宁夏的衣衫,宁夏从识海空间补充就是了。
平白浪费了大量的灵力。
安贞念头一转,觐天剑陡然凌厉起来,直指宁夏要害。
岂料,遁逃许久的宁夏又重新祭出了灵虚指,和安贞展开了对攻,不求建功,只求消耗安贞的灵力。
适才安贞动用觐天剑要剥离他的衣衫,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灵力。
此刻,宁夏用灵虚指袭扰,目的就是让安贞继续消耗灵力。
等安贞灵力见底的时候,就到了他的表演时间。
这会儿宁夏的火气已经被安贞撩拨起来了,什么利益之辨,他已经顾不上了。
两人翻翻滚滚又战了上百招,宁夏又换了两套衣衫,周身染血,但死战不退。
好几次,安贞逼着宁夏认输,宁夏睬也不睬,他已动真火。
全场的气氛也从漫天惊呼,化作此刻的死寂无声,暗里的风向已经转变,几乎绝大多数都盼着宁夏获胜。
一者,安贞动用神兵欺人。
二者,宁夏周身浴血,却死挺着不退。
这份坚韧和执着令所有人动容。
终于,安贞渐感灵力不支,一咬牙,一张白色奇符现在他手中。
“住手!”
蒋万山厉声喝道。
这回连他也不能再维护安贞了,同学较技,竟然动用四品奇符。
霎时,数道身影奔向场中,正是程老头,黄有涯等人,奈何大阵禁阵未开,几人被死死堵在禁制外。
嗖地一下,白色奇符爆开,整个高台之上,万道冰箭齐发。
安贞性妒而狭,战到这一步还不能拿下宁夏,他心态已经崩了,要他接受平局或者失败,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他又何惜让宁夏一死。
冰箭爆发之际,宁夏掌中多了一个圆球,龙鳞剥开,千万道冰箭瞬间融化,最近的那道已经刺到宁夏眉心的冰箭,直接化作一汪清水浇在宁夏脸上。
刷地一下,他收了地火龙珠。
适才万箭齐发,整个高台都被冰箭覆盖了,宁夏的地火龙珠出得快守得也快,根本没人看清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冰箭才消,宁夏冲天而起,安贞怔怔愣神。
瞬息宁夏攻到近前,半空中,他掌中忽地多出一根乌沉铁棒。
铁棒轰然砸下,安贞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只能挥剑来挡。
宁夏含恨而发,乌沉铁棒扫出大片罡风,咔嚓一声,七色宝剑从中断折,安贞的双足硬生生灌进地板中,发出咔嚓脆响。
若不是危急关头,宁夏将棒头错开一分,安贞难逃脑浆迸裂之祸。
刷地一下,金袍中年挥开了禁制,蒋万山疾风一般抢上近前,抱走了安贞。
安贞死死盯着宁夏,宁夏冲他拱手,“安兄,承让。”
安贞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死寂的台下忽然沸腾了。
“卧槽,太猛了。”
“神一学宫出了天才,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
“没听过正常,因为他根本不是高等学班的。
其他学宫,除了高等学班的学员,谁会关注中等学班的学员。”
“太猛了,这家伙虽只是中等学班,两年后进阶圆满,谁又能敌。
我看大考第一名,也可以提前颁发给他了。”
“…………”
满场嘈切中,宁夏从金袍中年手中领取了属于他的奖牌,和一枚金色方盒。
他掂了掂手中的方盒,凭感觉知道里面躺着的是个方块状的物品。
领奖完毕,程老头赶上前来,和他说了会儿话,交待他近一段时间千万要低调,最好闭关,等过了风头再说。
还嘱咐他若是遇到风波,可去联委会总部找他。
程老头应下,宁夏取出两枚三品异核,拍到程老头手中。
程老头诧异地盯着宁夏,“你这是干什么?”
宁夏道,“承蒙前辈和岑前辈教导,无以为报,区区异核,还请前辈收下。
”程老头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还没忘了老夫,不就是三品异核么,在老夫眼里,还算不得什么宝贝,拿回去,拿回去……”
宁夏一拱手,转身去了。
不远处,各家的队伍已经聚齐,准备启动传送大阵了。
清光一闪,虚天顶上两千多学员消失不见。
程老头的眼睛放出精光,盯着两枚三品异核,越看越欢喜。
嗖,岑夫子蹿了出来,冲程老头伸出了手。
程老头瞪眼,“做什么”
岑夫子道,“休想密下我的这枚,宁夏给你异核时,我可是盯着呢,听他提到了我。
师兄,你还真好意思拿,一枚三品异核,顶的上一枚筑基丹的价值了。
宁夏还未筑基,你拿他这么重的礼物,还配当人家老师……”
岑夫子痛心疾首,程老头被他叱得面红耳赤,嘟囔道,“又不是老子要的。
你这么能哔哔,你别要就是,我一个人没品就够了,你不用上赶着吧。”
岑夫子劈手夺过一枚三品异核,“我徒弟孝敬我的,要你多事。”
说完,扬长而去。
…………
宁夏从神一学宫的中央广场离开后,婉拒了无数约饭的请求,急着要赶回宿舍闭关。
却不料,宫长办公室的人来请,说是宫长大人找他。
无奈,宁夏只好跟着来人,来到祝束流办公室。
出乎意料,不仅祝束流在,黄有涯也在。
两人看向宁夏宛若看一只会下金蛋的鸡,眼神里充满着内容。
半个小时后,宁夏顶着一脑门汗液,离开了祝束流办公室。
他没想到根本没见过几面的祝宫长竟然是个话痨,聊起来没完没了,而且对自己的过往掌握得很是详细。
谈完了修行规划,又聊了人生哲理,若不是祝束流临时有事,宁夏甚至怀疑自己压根没办法脱身。
末了,黄有涯送他出来时,又冲他一阵飞眼,说奇功点的事儿,要上会讨论,让他等着好消息就是。
返回宿舍后,宁夏倒下就睡,试炼这几天他虽然也没少睡,但试炼场中,便是睡觉,也得睁一只眼,哪有在自己宿舍睡得踏实。
一觉醒来,已是两天后,宁夏才打开门,一只小青蛙从不远处的花坛中跳了过来,口吐人言,“速去傀儡堂。”
说着,又钻进花坛消失不见。
宁夏本就准备去面见莫文卫的,他今次拼着劲儿地要取得好成绩,八成都是因为答应了莫文卫,要助傀儡系争一口气。
宁夏到时,莫文卫已经在院内等着了,见得宁夏,老头儿笑如春花。
他拉着宁夏,在院中就摆下筵席,非要给宁夏喝庆功酒。
两人一番痛饮,兴尽而散。
宁夏返回宿舍时,已是傍晚,苏冰云正立在门口。
“宁夏,我加入梅花卫了。”
苏冰云脸如花,人如画。
宁夏拱手,“恭喜恭喜。”
苏冰云撇嘴,“你就会说这个。对了,以后有人再跟你不对付,和我招呼一声,我把人抓梅花卫的大牢去。”
宁夏一阵无语。
苏冰云怔怔盯着他,“还挺能装。”
“我装什么了?”
“你知道的。”
“我又知道什么了?”
“没劲。”
苏冰云将手里的食盒抛了过来,脚步蹬蹬地去了。
宁夏暗骂自己虚伪,他岂能不知苏冰所指。
还不是当初他和安贞干架,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安贞对苏冰云出手,他心火被拱起来。
“按道理,当时我不应该发火的呀。”
宁夏自语一句。
152章 兑换
目送苏冰云远去,宁夏揭开粉色食盒,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糖酥。
这玩意儿,他在两王山前线高英明举办的酒会上吃过一次后,就馋上了。
买来一些存在储物空间,时不时会掏出一些来解馋,却不知苏冰云怎么就知道了,给他送了满满一盒。
宁夏捻起一颗尝了,满嘴芳香,和平时买的还真不一样,暗道,莫非是这小妮子自己做的?
他没心情纠结糖酥,尚有大事,当下径直出了神一学宫大门,往多宝堂去了。
他才抵达多宝堂,苏少友便迎了出来,“就等宁兄呢。”
说话儿,他将宁夏迎进了密室,魏先生已经在了。
“宁兄真信人也。”
魏先生拱手一礼。
宁夏道,“答应好的事,自当践诺。”
魏先生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当时苏老板和宁兄谈的价钱是,无色异核五枚引灵丹,五品异核二十枚引灵丹,四品异核百枚引灵丹。
宁兄此次取得联考第一名的成绩,所得异核必定极多。
魏某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断不会让宁兄失望而归。”
宁夏微微一笑,一伸手,面前多出一个方匣,他打开方匣,内中装了满满登登的异核。
魏先生凝眸,“宁兄这是何意?如何不见三品异核。
当时,虚天顶唱名,宁兄至少是得了有两枚三品异核的。”
宁夏道,“魏先生好灵的耳目。”
魏先生微微一笑,“像我们这样的买卖人,若是连消息灵通都做不到,这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宁夏点点头,“魏先生想要我的三品异核,我先听听魏先生的条件。”
魏先生道,“每枚三品异核,我出五百引灵丹如何?”
宁夏摇头,“魏先生欺我,宁某了解过三品异核的功效,乃是堪比金丹的重要动力源,若魏先生只有这点诚意的话,那这两枚三品异核,恕我不能转让。”
魏先生皱眉道,“宁兄别忘了,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宁兄此番试炼所得的异核,都归魏某所有。
为此,魏某可是提前支付了一百引灵丹。
现在看来,那一百引灵丹当然不算什么,可在当时,那一百引灵丹充分证明了魏某的诚意。”
宁夏道,“魏先生说的一点不错,但魏先生也别忘了,当初苏老板和我谈价的时候,可是亲口说的,三品异核任由宁某开价。
现在魏先生想要用原来谈好的价钱收购我手中三品以下的异核,宁某一点意见也无。
可若想要宁某手里的三品异核,魏先生得拿出诚意来。”
魏先生眉头结起个疙瘩,当初他和苏少友都没想过宁夏此去试炼,会斩获三品异核。
为显示魏先生的豪气,苏少友说了任由宁夏开价的场面话,现在宁夏抓着这一点,让魏先生很是难受。
魏先生深吸一口气道,“也罢,便由宁兄报价,若是合适,魏某绝无二话。”
宁夏道,“我若报价,怕魏先生接不住。
我的意思是,我说出我的所求,由魏先生来整体报价如何?”
魏先生皱眉,“宁兄的意思是不想要引灵丹,替换别的?”
宁夏道,“魏先生可以这样理解。”
和莫文卫一顿酒喝下来,宁夏已经意识到引灵丹非他此时急需。
因为莫文卫说的很清楚,到了练气后期,越往后走,对灵力的纯度要求就越高。
固然普通的引灵丹还有不小的作用,但要想快速突破,便需要更高等级的引灵丹。
宁夏急着提升实力,目的在于,他想快速突破近筑基期。
在他看来,他的战斗值,在炼气期已经满格了。
不突入筑基期,神识无法提高,金刚纹不能达到二重,傀儡纹也迟迟难以进步。
修为境界现在成了他的硬伤,将他武力值进步的道路牢牢锁死。
这是宁夏不愿意看到的。
恰好,这一波收割,他得到了大量的资源,他希望借着这一波资源,硬生生把修为往上拔一截。
彼时,宁夏并没想到普通引灵丹可能不够敷用。
他只把引灵丹当了一种货币,现在听了莫文卫的言论,宁夏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条件可能谈差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不好更改的。
魏先生咬死这一点,宁夏也不打算自毁诺言,同意按原来议论好的价钱交易。
他唯一的腾挪余地,就在三品异核上。
当初,苏少友说的豪迈,三品异核,任由宁夏开价。
这就成了宁夏此刻唯一的突破口。
显然,相比其他异核,魏先生最在意的还是三品异核。
此刻,宁夏咬死了要在三品异核上大做文章,魏先生很神伤。
“罢了,我听听宁兄的办法。”
魏先生后撤一步。
宁夏道,“我要中品以上的引灵丹和筑基丹,按市价互换即可。
有苏老板相助,魏先生当不会为难。”
修炼界,从来都是越高端的资源,越是有价无市,往往只能以物易物。
宁夏便是换得大量引灵丹,也很难入手中品引灵丹。
因此,他要趁自己现在还持有异核,还拥有议价权的时候,一步置换到位。
魏先生冷笑,“宁兄不去当商人,真是可惜了。
那一堆资源中,最珍贵的就是三品异核,四品异核,但是数目太少。
宁兄若是要用三品异核,单换筑基丹,没有问题。
可要想将五色异核,都通兑成中品引灵丹,这笔买卖做不成。”
魏先生话音方落,宁夏大手一摊,掌中多出七枚三品异核。
霎时,魏先生的眼睛直了,来自虚天顶的消息也可以虚成这样么?
“魏先生,现在觉得值么?”
宁夏总共有九枚三品异核,分出两枚赠予了程老头和岑夫子。
对这二位他亏欠最多,占了不少便宜,却不能有所报答。
宁夏一直挺过意不去。
魏先生默然不语。
宁夏道,“如果魏先生还是觉得为难,还按先前说的。
三品以下的异核,我按原来议定好的价钱转让给魏先生。
这几枚三品异核,魏先生既然接不起我出的价,宁某拿去别处发卖。”
若只是两枚三品异核,魏先生说不得就答应了,可那是七枚,聚合起来,是能办大事的。
便是集中拍卖,也能得出高价。
毕竟三品异核,已经很难得了,何况是成组成套的。
两人又商议了半柱香,终于议定下了价格,宁夏共计换得中品引灵丹二十七枚,筑基丹七枚。
本来宁夏是想要两枚上品引灵丹的,因为莫文卫特别强调,从练气后期到练气圆满的屏障,若有上品引灵丹助力,当能轻易跨越。
奈何,上品引灵丹难求,不管他怎么分说,魏先生只说没有。
最后宁夏恼了,不得已,魏先生在中品引灵丹的数量上有所让步。
至于那七枚三品异核,便按一枚三品异核,兑一枚筑基丹的交换比率,共计换得了七枚筑基丹。
交割完毕,宁夏谢绝了苏少友的款待,身怀重宝,他不得不谨慎。
苏少友再次将他送出门去,目送他远去,直到宁夏消失在熙攘的街市上,又忍不住沉沉一叹。
返回神一学宫后,宁夏径自去到赏功处,本想找蒋干、曹冲叙旧,却不料两人给他带来了好消息,说学宫高层联席会已经有了议定结果。
此次宁夏斩获九宫联考第一名的成绩,大大鼓舞了神一学宫的士气,大大给神一学宫增光添彩,学宫特此给予五个奇功点的奖励。
宁夏怔了怔,“就这?”
蒋干笑道,“宁兄怕是对奇功点有误解,不可用寻常功点和奇功点相类比。
可以说,每一个奇功点,都能兑换出一件异宝,并且不需要任何的额外支付。”
当下,二人便引着宁夏到了兑换大厅,挥开目录晶屏,一一为宁夏指点。
蒋干没有大言,兑换目录上,很多五品神兵,也只需要一个奇功点就能兑换。
但有的重宝,还是需要多枚奇功点置换。
宁夏反复权衡后,很快,兑掉了五枚奇功点。
他兑换的是两枚上品引灵丹,和一张五品疾风符。
每枚上品引灵丹,竟需要两个奇功点。
对于宁夏的选择,蒋干和曹冲不予置评,毕竟每个人的需求不同,选择自然不同。
宁夏婉拒了二人饮宴的要求,说改日由他做东,便先离开。
蒋干道,“哎,宁夏也太不好亲近,估计现在知道他身份的人应该不少了。”
曹冲道,“你这是何意?”
蒋干道,“这不明摆着么,他在虚天顶,直接把安贞打得吐了血。
据我分析,安贞如此骄横,估计也是皇族。
敢把一个皇族打成那样,宁夏的身份还用猜么?
早些时候,这消息就咱两知道,勉强还能捂得住。
看接下来的发展,这消息够呛能捂得住了。
惜哉,惜哉……”
曹冲一听,也是忧心忡忡。
就在蒋干、曹冲忧虑之际,他们眼中的皇室中人宁夏,却毫无形象地在食堂大肆采购,包子,熟肉。
为避风头,宁夏打算闭关个几个月,不把修为抬升到一定境界,就不出关了。
153章 乱起
宁夏大鱼大肉买了一堆,几乎填满了半个识海空间,也亏得识海空间真空隔绝,自带保鲜功能,否则也存不了这许多熟食。
对别人而言,闭关的日子是枯燥的,但宁夏很享受这种稳定而又有规律的生活。
他的日程排得很满,每三天他会炼化掉一枚中品引灵丹,剩余的时间,要么学习音书,要么领悟傀儡纹,要么用来祭炼宁小骨,间或翻阅一些修炼相关的典籍。
每隔七天,他会泡一泡药浴,用来祛除体内的杂质。
中品引灵丹的效果比低等引灵丹要强了太多,宁夏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在稳步提高,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他冲破了练气八重。
又十五天后,他冲破了练气九重。
尚存两枚中品引灵丹,宁夏便已到达练气九重圆满。
至此,他按下了修行的暂停键,开始进入休眠状态。
一连睡了三天三夜,宁夏才苏醒过来,接着他又泡了好几天的药浴,再从浴桶出来,周身无处不舒坦。
此刻,他从天元窍到地枢窍,九窍之中,灵气满溢,他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射出澎湃的灵气。
灵虚指的威力比之从前,大了十倍不止。
宁夏深深地感谢自己体内的金色丹宫,此丹宫简直有无比之神效,九窍中的灵力蜂拥灌入的丹宫,也能一撒而出。
可以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将灵虚指修到了极致。
即便是到达筑基境,灵虚指的威力再强,也就是这样了。
显然,目前的状态,还不能让宁夏满足,他想更进一步,突破至练气大圆满,让九窍贯通。
传闻,这个过程只需一枚上品引灵丹就够了,为策万全,宁夏备下两枚。
然而,他才连续破进,即便有充足的药材,来满足药浴除杂,但他的肉体并未到达一个和谐的过程,这种状态下,冲击练气大圆满显然是不合适的。
宁夏花了足足两个月,通过和宁小骨近身肉搏,肉身都被打毁了两次,才终于达到了他想要的状态。
这天夜里,明月悬于西天之上,透过宿舍的气窗洒落进来,泄在宁夏身上。
宁夏盘膝坐定,取出一枚金色丹丸,还不曾服用,便又扑鼻异香传来。
宁夏连运九变冰清诀,将思绪调至无比空调的状态,才吞下那枚上品引灵丹。
引灵丹才入体,周身的穴窍都张开了,天元至地枢,九大穴窍内的灵海瞬间沸腾,大量的灵液外泄,忽地,一道气旋如真龙一般从灵台处腾出,一气贯穿天元、天关、天权、天枢、中玄、地元、地关、地权、地枢九大穴窍,在九大玄窍之间,架起一座灵桥。
灵桥从剧烈震动,到渐次稳固。
宁夏长舒一口气,灵桥一成,他便成功达成练气大圆满,这是他念兹在兹,想要达成的境界,再往前一步,就是筑基。
他现在虽手握七枚筑基丹,但还是不敢奢望筑基之事,若论筑基,乃是铸道之根基,乃是横亘在漫漫修途上,阻挡了无数修士前进路上的一大屏障。
常言道,筑基之难,难于上天,非天时、地利、人和缺一而不能成。
关于筑基的过程和经验,宁夏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
所谓筑基,其实就是压缩真气,化为真元。
所谓真气,就是九窍内的灵力,以气态存在。
相比真气,真元强了十倍不止,用来对敌,不仅威力奇大,还可用真元结成防御护罩,比练气修士要多了太多的优势。
除此外,达成练气境,九窍虹桥能容纳先天真火,有此真火,用来炼器,炼丹,比练气境强出太多。
所以中等学宫设置的丹砂系,兵系,药系,到了高等学宫,全部进阶为符系、器系、丹系。
正因为在练气境,根本没办法动用先天真火,练不出什么高等玩意儿,只能算是打个基础。
达成练气大圆满,宁夏行功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收工起身,钻进浴桶,将沾满全身的污杂,好好冲洗一番。
这才换上一身绿袍,行出门去。
宁夏现在俨然神一学宫的明星学员,他才出关,各路邀请函如雪片一般飞来,有不少宁夏根本没办法拒绝。
出关的十来天,他几乎都在各路酒宴上渡过。
直到这天傍晚,神一学宫的德阳钟忽然鸣响十三声,宁夏和参加宴会的李方等人赶忙从鸣翠楼奔向神一学宫。
德阳钟响十三下,其意乃是征招所有听见钟声的神一学宫学员。
宁夏赶到时,整个北广场已经按班级阵列了。
很快,班长左季返回,带回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消息,“诸君,得报,名列我吴国刑部必杀榜的大人奸蒋梦楚,在汝南现身,现在城防军在全力搜捕中。
此人堪称罪大恶极,十年前的云中之战,若不是此人泄露机密,夜火计划就成功了,整个妖族大军会被全灭。
我吴国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被动防御的地位。
此獠现身汝南,张副城主下了死命令,必要将此獠擒拿,若有可能,务必要捉活的。
若能得获蒋梦楚,保送高等学宫,另外奖一百功点。”
左季才宣布完情况,场中只剩了剧烈地呼吸声。
高等学宫的录取比率很低,高等学班能考上的都不多,更遑论中等学班。
此刻,一听说有保送的可能,立时被所有人视作登天之梯。
“那蒋梦楚长什么样,没有图像怎么捉拿。”
有人发问。
左季道,“上面没有下发蒋梦楚的图像,原因是得到的画像都是十多年前的。
准确度极低,一旦下发,极有可能误导大家。
况且,眼下是全城搜捕,地毯式锁拿,只要有形迹可疑,不能出示身份证明,看着极为凶悍之辈,都可拿问。
此外,还有城防军参加搜捕,相信用不了多久,关于蒋梦楚的详细信息就会源源不断汇总。
好了,诸君,现在出发吧,咱们班分在东南方向,负责检索泰和巷,永昌巷和前门大街。
时间不多了,大家随我出发。”
就在左季通报情况之际,已经连续有多支队伍出发了。
神一学宫大门方向,滚滚洪流在涌动。
宁夏兴致不高,他不觉得他的运气会那么好,数千人马搜检,恰好那蒋梦楚就撞到自己手里。
半个小时后,宁夏亲手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在搜检永昌巷,检查一家名叫咸亨的酒馆时,竟然撞见了魏先生。
他打开酒馆一间包厢大门的时候,魏先生正坐在里面喝酒,瞧见宁夏竟一点也不意外,还冲宁夏招了招手,“宁兄,这回你得帮我?”
宁夏怔了怔,“魏先生这是何意?”
魏先生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宁兄要找的蒋梦楚。”
宁夏脑子嗡地一下,忽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魏先生跃出窗外。
不多时,左季带人闯了进来,“宁夏,愣什么,赶紧行动,听说姓蒋的正往咱们这边来了,赶紧着追啊。”
“才有个刀疤脸跳窗出去,我没看清,但此人行迹可疑。”
宁夏高声道,他脑子很乱。
左季惊了,取出讯珏,开始扩散。
当下,宁夏先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隐隐觉出问题不对,不应该这么巧,他认识的魏先生,就是蒋梦楚。
不应该蒋梦楚会在这么危险的关头,恰好在这座小酒馆内,和自己碰面。
“对了,苏少友,我和魏先生之间,是他牵的线,姓苏的未必不知道魏先生就是蒋梦楚。不管怎样,只要找到姓苏的,一切都能弄清楚。即便弄不清楚,至至少可以还自己清白。”
念头既定,宁夏顾不得追捕蒋梦楚,赶忙朝多宝堂赶去。
他到时,多宝堂正在营业,车水马龙,一如往昔热闹。
他心中稍安,大堂的锦袍管事见得他来,笑得也很是热情,“东家在怀柔堂,尊客可自去。”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为策万全,宁夏执意让锦袍管事领他前去,不管届时是何场面,也好有个人证。
锦袍管事乐呵呵应下,引着宁夏朝后堂行去,穿过两进院子,来到一座正堂,锦袍管事轻轻叩门,苏少友的声音传来,“进。”
锦袍管事推开门,请宁夏入内。
宁夏才跨入大门,便瞧见苏少友背对着自己,立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窗外秋意正浓。
“敢问苏兄,魏先生的身份,苏兄到底知不知道。”
宁夏厉声喝问。
苏少友没有反应,宁夏又问了两声,苏少友还是没有反应。
忽地,不远处的茶几上,一个木雕,嗖地一下,化作一股轻烟。
“消息傀儡。适才说话的是它。”
宁夏心里咯噔一下,忽地,苏少友软软倒地,胸前塌陷下一大块。
“东家,杀人啦,杀人啦……”
锦袍管家惊呼一声,掉头就跑。
宁夏虽惊不乱,身形展动,朝锦袍管家抓去。
迷雾重重,宁夏感觉有一张无形大网,正朝自己笼罩而来,自己越是挣扎,这张无形大网,便越是紧绷。
苏少友既死,锦袍管家已是唯一的目击者。
宁夏绝不允许这个活口有失,他全力施展,所过之处,宛若挨了炮弹,大量的石块碎裂,泥土翻起。
几个跳跃,宁夏便拦住了锦袍管事,高声道,“此事蹊跷,不要乱走。”
岂料他话音方落,一道无形气旋斩出,正中锦袍管事脖颈。
嘶,锦袍管事的脖子顿时拉出一条血线,一道血箭飚出数尺。
不少听见动静的护院从各处跳了出来,将宁夏团团围住,宁夏一颗心跌入谷底。
他取出讯珏,连续给黄有涯,莫文卫发去了信息。
这个档口,他只剩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逃走,这是他一闪念的选择,也是最合逻辑的选择。
宁夏有预感,这张大网编织已经很久了。
至少从魏先生和自己碰面开始,这张大网已经开始了。
而魏先生和自己见面,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了。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人家将这张网编织得无比细密了。
所以,他留下来,很可能就是自投死路。
然而,他到底没选这条路,乃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走,这案子就彻底坐实了。
他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尽毁也就罢了,但还有一系列和他相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毕竟人家给他栽的是“人奸”这顶沉重的帽子。
一旦罪名坐实,必定上查三代,下查亲朋。
所以,宁夏不能走,他留下来,只是能为和他相关的人一证清白。
既然不能走,宁夏只能迅速将情况,告知黄有涯、莫文卫,不求他们帮忙运作,只希望他们早做准备。
黄有涯来得很快,几乎和巡检司司判刘铭赶了个前后脚。
黄有涯想将宁夏带走,遭到了刘铭的强烈反对。
紧接着,学宫和汝南城的高层纷至杳来。
在祝束流发了狠话后,主事的副城主张谦最终同意,宁夏由巡检司和神一学宫风纪处的人共同看守。
汝南城怀南堂,汝南的最高权力机关,夜色已深,整个怀南堂灯火通明。
汝南自副城主张谦以下,共计十余高官在座。
神一学宫的阵容就强大多了,祝束流,黄有涯,颜副教务长,莫文卫,几大主任执教,各堂负责人都到了。
张谦道,“案情很复杂,宁夏坚持说他没杀苏少友和多宝堂的管事宋涛。可问题是,据向多宝堂的人多番求证,就在宁夏到来前半个时辰内,他们还见过苏少友。
短短半个时辰,只有宁夏见过苏少友,目击证人宋涛也死在他怀里。
虽然没有人亲眼见到宁夏杀人,但这样的证据,对他是很不利的。
老祝,还有诸位我知道神一培养一名天才学员不容易,但现在的现实情况就是如此,宁夏暂时无法脱罪。”
莫文卫尖声道,“杀人总要有理由,若是宁夏杀苏少友,他到底出于什么动机?我看是有人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苏少友身死,宁夏立时给我来了消息,详细说了经过。此次要抓的蒋梦楚就是苏少友介绍宁夏认识的。”
154章 天理难容
“莫兄说的固然是实情,但谁能证明,宁夏、蒋梦楚、苏少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会不会存在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宁夏在知道蒋梦楚暴露后,为避免自己和蒋梦楚勾连之事,被苏少友公之于众。
因此,在这个紧要关头,赶到多宝堂来,不惜杀人灭口。
可惜,力有不逮,反倒欲盖弥彰了。”
发言的正是提督汝南军事的夏火松。
他和宁夏的矛盾由来已久。
当初宁夏力擒陈山河,被巡城司大军围捕,夏火松便率队赶到,秦可清杀来,当着夏火松的面直接灭掉了他手下大将,领着宁夏扬长而去。
夏火松闹了个老大没脸。
如今,宁夏遭难,夏火松心情大好,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莫文卫大怒,“一切都要讲证据,宁夏根本不识得蒋梦楚,完全是苏少友从中牵线。
他在弄清蒋梦楚就是他所认识的魏先生后,第一时间赶去找苏少友。
既为锁定认证,又想保护苏少友不被灭口。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宁夏的罪过了。
说宁夏是人奸,简直荒谬。
宁夏尚在东华学宫时,便勇挑重担,担任卧底,多次重创人奸。
两王山之战,宁夏又是屡立奇功。
这样的一个功勋学员,现在竟然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人奸照了几面,就被认定为人奸,岂不荒天下之大谬,岂不让天下有志之士寒心。”
黄有涯道,“黄某愿用项上人头担保,宁夏绝不是人奸,此乃构陷。”
张谦摆手,“黄兄言重了,事情总会弄明白的,咱们不要急着下结论。
”夏火松道,“我也愿意相信宁夏是被冤枉的,但现在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调查还是应该深入下去。
至于莫兄举出的宁夏曾多次立功,其实我以为这才是最让人忧心的地方。
倘若宁夏没有和人奸、妖族接触的经历,历史清白,事情要弄明白还不难。
现在的问题是,他和人奸、妖族牵扯颇深,谁也不敢保证,他是在哪次行动中被妖族擒拿,被抓住把柄,最终沦为人奸的。
毕竟,这样的例子很多。
远的不说,就是蒋梦楚,在没沦为人奸前,不也是功勋之臣么?”
“狗贼,为一己旧怨,构陷忠良,无耻之尤。”
莫文卫大怒。
张谦沉下脸来,“老祝,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光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祝束流挥手,两名主任执教起身,将莫文卫请了出去。
祝束流道,“老张,事情其实很明朗。
你我心里都知道,宁夏必定是被人做局害了,我们培养一个超级天才不容易。
宁夏的成绩不止是我神一学宫的荣耀,也是汝南城的荣光。
现在有坏人要打掉这个荣光,我希望你不要袖手旁观。”
张谦拧眉,“还是看调查结果吧,咱们也议不出个什么,我也相信宁夏是无辜的。
但该走的流程,必须要走,你们风纪处的人可以旁观。”
这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会议,开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结束了。
祝束流等人没有返回神一学宫,而是就在城中住了下来,想第一时间弄到问案经过。
累了一天了,祝束流才要躺下,门被敲响,祝束流摇头叹息一声,将门扯开,“老黄,我知道你急,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急也无用。”
黄有涯瞪眼道,“老祝,此事不急不行。
当时,宁夏被捕前,同时给我和老莫都去了消息。
他若不是顾虑我们会受牵连,当时早就跑了。
说宁夏是人奸,这不是胡扯么?”
祝束流冷了脸,“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么?还要你再重复一遍?”
黄有涯摆手,“我想强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事背后透着蹊跷。
试想,如果是妖族的手段,那这次他们花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苏少友肯定是有问题的,也就是说多宝堂其实是妖族一个重要的据点!
他们肯消耗掉这么大的一个据点,布置此局,目的就是要将宁夏钉死。
我觉得他们一定还有后手,这次宁夏想要翻身,只怕没那么容易。
夜长梦多,我以为咱们是不是用些盘外招,先把人弄走。”
祝束流叹息一声,“我也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老张的态度不对。
若是往昔,这件事未尝不能内部消化,他若是肯压下来,咱们再使使力气。
此事很容易就平息下来。”
黄有涯眉梢吊起,“你的意思是老张也有问题?”
祝束流摇头,“你想左了,我的意思是,这次那人对宁夏的出手很有针对性。
或者说,人家是全方位研究过宁夏的。
这次妖族的布局不能不说,很是巧妙。
只埋下一个引子,让宁夏入坑,剩下的,人家不干预,全由局势自然演绎。”
黄有涯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暗算宁夏之人料定陈家会出手?
陈山河被杀,陈家虽然没闹,少不得要把账算在宁夏头上。
还有夏火松的态度,分明还是嫉恨上次秦可清让他丢了面子。
妖族设计宁夏,竟然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这也太可怕了,不对,我想起来了,孟尝山,一定是他。
此人新晋掌管了折梅卫一部,威权大涨。
他对宁夏一直念念不忘,我说怎么这次妖族宁肯舍去多宝堂这个据点,也要弄掉宁夏,感情是这老妖的首尾。”
祝束流道,“若真是孟尝山,此事当真麻烦了,孟老妖行事向来奇诡,布局深远,宁夏被他盯上,此关难过了。”
黄有涯道,“一个陈家还不至于撼动我神一学宫吧,只要咱们力保,此事不至于不能挽回。”
祝束流目光忽然坚毅,“老黄,你放心,我就是拼着这个宫长不做了,也不能看着我神一百年来最优秀的学员,毁在妖族的奸计和人族内部的倾轧上。”
黄有涯重重和祝束流一握手,“当初选宫长时,不枉我替你拉了好几票。”
…………
次日,怀南堂,张谦领衔的汝南官方力量,和祝束流领衔的神一学宫领导层再度聚齐。
张谦介绍完案情,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全是宁夏自证。
反过来,苏少友、宋涛之死,有不少认证,证明系宁夏所为。
如果这条线索成立的话,那宁夏的问题就严重了。
事情恐怕就未必向他说的那样是苏少友介绍他和化名魏先生的蒋梦楚认识的。
极有可能他们三个就是一条线上的。”
祝束流道,“张兄,你这也只是猜测。
没有任何证据。
至于苏少友、宋涛之死,所谓的人证,没有一个亲眼见到宁夏下杀手,不能因为宋涛死在宁夏怀里,就认定系宁夏所为。
更不能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推导出更多的似是而非的结论。”
张谦微微一笑,“老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若是按流程,咱们处置不了的案子,只能上报刑部。”
“不用上报刑部,还是交给我梅花卫吧。”
伴着一道沉郁的声音,一个高大中年阔步行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四名悍勇的甲士。
此人才现身,祝束流等人的脸色全沉了下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梅花卫驻汝南分卫的副卫长陈波涛。
陈波涛正是出自遂宁陈家,和陈山河乃是本家。
这个档口,陈家在汝南的头面人物搅合进来,一场风波在所难免。
双方见礼罢,黄有涯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用不着惊动梅花卫吧。”
陈波涛道,“小案子?涉及大奸蒋梦楚的何曾有小案子?黄教务长,此案已上达天听,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得太过。”
黄有涯勃然变色,祝束流摆手,“不知陈副卫长如此笃定地将宁夏纳入蒋梦楚案中,究竟有何凭据?”
陈波涛道,“我既然来拿人,自然有所依凭。
若是旁人问,陈某还真没向他出示证据的义务,但既然是祝宫长问起了,这个面子我必须要给。
不管怎么说,当初,陈某也在神一学宫求学,还曾听过祝执教的课。”
说完,陈波涛取出一枚留影珠,催开禁制,光影浮现,很快盈出画面。
画面里,宁夏和蒋梦楚相对坐于密室,双方在诉说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轻松。
很快,画面一转,又是一次会面,宁夏当着蒋梦楚的面,取出一匣异核,双方在谈论着什么。
最后,宁夏从蒋梦楚手中,接过不少中品引灵丹,和七枚筑基丹。
半盏茶后,陈波涛切断了画面,收起留影珠,“留影珠从何处来,我不能说与诸位听。
但留影珠中显露出的画面,诉说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宁夏和蒋梦楚多次秘会,双方过从甚密。
这恐怕不是一个不知蒋梦楚身份,就能解释得清的吧。”
满场一片死寂,祝束流喉咙发干,咽了口口水道,“既然是秘会,为何还会没人用留影珠悄悄影印下画面,这不就更证明了宁夏是被构陷的么?
设想,如果宁夏是人奸,他和蒋梦楚秘会,应当是最最忌讳,也必须小心之事。
二人私会于密室,怎么可能不小心查验四周,反而被人悄悄用留影珠影印下画面来。”
陈波涛道,“这当然是一种解释,但宁夏已处于嫌疑之地,我们梅花卫肩负外抗妖族,内惩人奸的重任,既拿到这样的佐证,自不能置身事外,还请祝宫长谅解。”
祝束流默然。
当陈波涛弄出留影珠,搬出画面之际,祝束流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心知布局之人已补好了最后一块短板,就算他聚整个神一学宫之力,也决无法阻止梅花卫将人带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白衣卫安冉指挥使到。”
声音未落,全场色变。
黄有涯低声道,“怎么惊动皇家了。”
白衣卫是拱卫皇城的内卫,隶属于大内,是天子亲军,其指挥使非皇家子弟不用。
祝束流道,“事急矣,安冉和熹贵人,相交于微时,虚天顶上,安贞大败于宁夏,熹贵人乃是安贞的母妃,这个时候,安冉到来,其意不言自明。”
黄有涯面色惨白,陈波涛忽然掺和进来,已经让局面变得不可控了。
这档口,又扎进来个安冉,局势一下变得越发纷扰。
不多时,一个蟒袍中年阔步行了进来,面容俊美,眉宇飞扬,众人皆向他行礼,敬问皇帝陛下安。
安冉矜持一抱拳,“圣躬安。
此次本官到此,正为宁夏沦为人奸之案。
夫宁夏者,乃神一天才学员,九宫联考,其名动于天下,这样一个青年天才,沐浴皇恩,不思报效,反倒自甘堕落,沦为人奸,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内廷的意思是此案不仅要细查,落实,还要挖深挖透,凡是和宁夏来往密切的,都要接受质询。”
安冉一番话罢,祝束流脸色沉了下来,朗声道,“祝某身为神一学宫宫长,和宁夏关系最是亲密,既然安指挥要和宁夏关系密切之人接受质询,就从祝某开始吧。”
安冉摆手,“祝宫长不必动怒,你领袖神一,连圣上都是嘉许的,要质询怎么也质询不到你身上。
此事容后再议,但宁夏必须押入钎狱,现在汝南受审,再论其他。”
岂料,安冉话音方落,便有急报传来,“有大股力量攻击禁房,想要营救宁夏,被我方守卫杀散,经点验尸体,发现都是五福教人马。”
陈波涛冷笑,“五福教一个人奸组织,隐在暗处多年,已很难找到他们踪迹了,没想到这个关头,他们却跳了出来。
看来,宁夏对他们很重要呀。
给我追,一定要拿住活口。”
来人得令,退下,满场无声。
祝束流向诸位神一学宫高层传神识道,“事已至此,无能为也。
诸位不要妄动,我来想办法。”
黄有涯传神识道,“这是恨宁夏不死,摆明了恨不能给他头上的屎盆子,再扣得紧些。”
…………
赤焰妖域,孟尝山洞府,虽是深夜,洞府内,灯火通明。
孟尝山手持一枚催开禁制的留影珠,光影聚成画面,却是一堆蒙面人和一堆甲士交战的画面,蒙面人明显不敌,纷纷中招惨死当场。
看了片刻,孟尝山挥手收了留影珠,坐在他身边的八字须中年道,“可惜了,鲁明培养这些死士,也不容易,这一波搭进去三十多,说不得鲁明要心疼得龇牙咧嘴了。”
说话之人名唤阴无忌,乃是孟尝山麾下新招揽的谋主阴无忌,足智多谋,极得信用。
今番孟尝山出手对付宁夏,让宁夏深陷迷局,全是阴无忌的首尾。
孟尝山道,“没什么可惜的,相比两王山因宁夏而死的我族精英,死点……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
阴无忌是人族,孟尝山总要照顾他的情绪。
阴无忌微微一笑,假作不知,“有时,我真忍不住想要亲眼见见宁夏。
我实在想不明白,以孟兄的手腕和能力,会忌惮一个炼气期的人族小辈到这种程度,不惜动用这么大的力量和心力,去收拾他。
这该是个怎样的家伙。”
孟尝山道,“我劝阴兄还是不要见此人好,这人是个灾星,所到之处,带来死亡和绝望。
若非我此次下重手来日此獠必是我心腹大患。不过也多亏阴兄谋划,没想到只是稍稍拨动局势就起到扭转乾坤的妙用。
若非阴兄,谁能对人族内部之倾轧洞若观火。”
阴无忌恨声道,“人族已危若累卵彼此间仍然倾轧不休,如此卑微之种族,不灭简直天理难容。”
155章 各方盘算
阴无忌的感叹直指人心。
孟尝山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
在他看来,妖族内部同样是问题多多,矛盾重重。
若是各个种族,派系之间,没有争斗,以群妖万族的绝对实力,人族根本不足平。
远的不说,就说前次的两王山之战,临阵对敌,赤焰妖域的群妖各族该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吧。
结果,就在大战最激烈之际,绝岭区域的妖族发生了被其他妖族屠村事件。
当时,前线出自绝领区域的妖族就乱了,甚至引发了营啸,自己内部乱了好大一场。
终于,再也没了突破人族防线的力量,一场入侵战、歼灭战,最终打成了破防战,胶着战。
最后,反而让人族稳固了防线,赤炎妖域组织的三十万大军,最后就留了三万,堵在两王山前线,充当桥头堡。
近期,再无余力组织大型战役。
孟尝山挥去心头的阴霾,沉声道,“阴兄好像很笃定,宁夏一定完蛋,却不知阴兄可想到宁夏的背景?”
阴无忌道,“有赖于孟兄情报的准确和全面,这次设局才会如此顺遂。
作为宁夏身后最大的背景板,真墟宗的存在,我当然不能不考虑。
若不是真墟宗内的那位青华帝君出了问题,任凭咱们再如何设局,这场好戏也看不成。
现在好了,宁夏正好可以成为一条导火索,让真墟宗崩塌得更厉害些。”
孟尝山眉头扬起,“青华帝君出问题了?这个情况我怎么没有掌握,阴兄可否细说说。”
阴无忌道,“我也只是推测,但端倪已现。
据收到的情报,二十三日,白衣卫左卫换防,二十四日,白衣卫左卫卫将朱光世迁千牛卫卫长,二十五日,太子太师刘兴太,太子少师邢于岩告老致仕,二十七日,吴国国主安平泰入大皇元寺敬香,斋戒三日……”
孟尝山眉头越皱越紧,“你的意思是,吴国太子大位有变?所以支持吴国太子的青华帝君,会被吴国冷落,而皇元寺一直和真墟宗不睦,吴国国主安平泰入皇元寺斋戒,就是吴国皇室彻底站位的征兆?”
阴无忌道,“孟兄说反了,应当是是青华帝君遭遇不测,才导致吴国太子大位不稳。
昔年,这位吴国太子可是因为青华帝君一句话,而登上的太子之位。
吴国国主安平泰心里到底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而安平泰要动太子之位,一定是笃定青华帝君做不了什么,否则安平泰绝不敢如此妄为。”
孟尝山轻轻击掌,眼含喜色,“还真有这个可能,前一段时间,我妖族有多位大圣,进入洪荒战场,说不定就是为了对付青华帝君,弄不好青华帝君已经殁在洪荒战场。
若青华帝君身死,真乃我群妖万族万千之喜。
辛酉剧变后,青华帝君迅速成长成了我妖族心腹大患,他若身死,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阴无忌道,“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青华帝君有没有死,宁夏的下场可以说明一切。
大皇元寺被真墟宗压了那么多年,那群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生意经的贼秃,是绝不会不清算的。”
孟尝山哈哈大笑,“还得是阴兄啊,成,接下来,咱们静观好戏就是了。”
…………
傍晚,微风吹过秋千架下的蔷薇花,送来满室清香,陈波涛枕着一只无暇玉臂,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家主承诺的事成之后,一定全力辅佐他坐稳梅花卫驻汝南分卫的卫长之位。
事成?
在陈波涛看来,白衣卫指挥使安冉掺和进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
绝不会再有任何变故,甚至可以提前宣布宁夏已经是死人了。
但弄死一个宁夏,陈波涛并不怎么介怀,也不怎么将此事看在眼中,不过一个练气境的小角色。
即便在神一学宫有天才学员的名声,这都不算什么。
问题是宁夏身上挂着真墟宗的招牌,让他颇为心惊,毕竟真墟宗门下就没一个好惹的。
若是真惹恼了真墟宗,他担心自己承担不起。
尽管家主再三承诺,真墟宗以后别想翻出什么风浪,但陈波涛悬着的一颗心,怎么也不安稳。
“铎铎”,门外传来敲门声,陈波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才要喝叱,便听贴身的小厮禀报,“安指挥使有请。”
陈波涛从软红帐中一跃而起,火速穿好衣服,赶到了安冉所在的清风居。
他和安冉都宿在怀南堂,相隔不远。
相比陈波涛一身公服,安冉一袭白衣,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彰显出不凡的皇家风范。
双方见礼罢,安冉挥退左右,取出个禁制珠在桌上放了,一道清辉闪过,一个坚实的结界便即布好。
安冉伸手替陈波涛分一杯茶,陈波涛赶忙起身,“岂敢劳郡公赐茶?”
安冉除了官身,还有勋爵,为安陆郡公。
后者更为尊贵,陈波涛自然称呼贵职。
安然挥手,“陈卫长不必拘礼。”
陈波涛拱手,“郡公太客气了,唤职下名讳就是。”
安冉道,“也罢,波涛,说来你我也不是外人。
栽松公昔年和家父共事多年,算来也是家父的旧将。
今日,你我又在一道公事,我真诚地希望咱们能再续父辈的佳话。”
梅花卫权柄极重,外除妖族,内惩人奸。
近来又在疯狂扩权,从某种意义上说,已握有监察天下的重权。
而白衣卫只是拱卫皇家的内卫,作为钦差出外,还算荣耀,若归于内,不过是一方护卫。
若不是安然身份贵重,根本压不住陈波涛。
故此,尽管职级、身份差距巨大,安冉还是示好、怀柔。
陈波涛向有大志,只恨自己是陈家旁支,亏得他自己上进,展露才华,陈家嫡脉见他有可用之处,才会在他身上投注资源。
陈波涛一直都想发展属于自己的天梯,安冉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如今,安冉递出橄榄枝来,陈波涛连矜持也不要了,伸手就接了过来,“郡公太客气了,郡公代天巡狩,职下自然任郡公驱驰。
族叔昔年在时,也没少提老公爷威名。
今日能在郡公麾下听令,是波涛的荣幸。”
安冉笑道,“你我是亲切的世交,就不必这些繁文缛节了。
波涛,人奸宁夏的案子审得怎样了?他可招了?”
陈波涛道,“郡公放心,我派出了麾下最精干的人马,他就是块顽石,我也保准能让他说话。
属下以为眼下的麻烦不是宁夏肯不肯招供的事,而是祝束流等人肯不肯死心的事儿。
祝束流担任神一宫长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若全力发动,弄不好此案就要有反复。”
安冉轻轻扣着茶盏道,“你大可把心放肚里,今时不同往日,波涛当真一点也没听到京城里的消息?”
陈波涛眼皮轻跳,“若是旁人问,波涛定不敢表态。
毕竟波涛领着梅花卫的差事,自处嫌疑之地。
可既是郡公问及,波涛不敢不实话实说。
波涛的确听到些风声,说储宫不安。
莫非此事当真?”
安然微微一笑,“自然当真。
储君失位,帝权越发稳固,天下不会乱。
前些日子,陛下入大皇元寺斋戒,其意如何,波涛应该明白。”
陈波涛眼睛一亮,“陛下若能借的皇元寺之力,天下自然稳如泰山,区区一个中等学宫,当然掀不起多大风浪。
只是真墟宗出来的那位帝……武夫之极。
可会俯首听命?”
安冉道,“他现在自顾不暇,还活不活着都两说。
说来,也是巧了,恰在这时,宁夏出了问题。
说没人构陷宁夏,我都不信。”
陈波涛怔住了,不知道安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到底是何用意?
“波涛,以你的敏锐,不会看不出这是妖族要借京中动荡之机,借我等之手剪除宁夏?”
安冉开诚布公。
陈波涛深吸一口气道,“郡公目光如炬,波涛佩服。
妖族用心歹毒,借刀杀人,实在可恨。”
他不敢表态,干脆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
安冉道,“借刀杀人,固然歹毒,但能助我大吴国去腐生肌,咱们又何妨顺水推舟。
波涛,我今天已经和你交底了,事情能不能办妥,会立下怎样的功劳,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陈波涛离座拜倒,“愿为郡公效犬马之劳。”
他手上的权柄再重,可上面无人,也难言未来。
朝中更是波诡云谲,他完全看不明白风向,若无安冉解说,他根本不知道风平浪静的京城,暗里早已波涛汹涌。
裹挟在这浑浊的激流中,若没个风向标,弄不好随便一个大浪翻来,他便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冉道,“时间差不多了,审讯应该已有突破了,咱们过去瞧瞧。”
“诺。”
陈波涛干脆利落地应承,浑然不顾钎狱乃是梅花卫禁地,王公贵族无诏不得踏入。
半个小时后,陈波涛和安冉的车驾抵达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拐进巷内一善灰扑扑的大门,进入一个宽敞的院子。
随即,陈波涛引着安冉进了一间窄门,才入门来,地板裂开一个洞口,洞口下延着一级一级的阶梯。
三十米的阶梯下,就是梅花卫在汝南的秘密监狱——钎狱了。
156章 枯荣道
陈波涛的到来,让钎狱内一阵鸡飞狗跳。
不多时,负责审讯的黄队长光着个粗壮的膀子拜倒在陈波涛脚下。
尽管他接到陈波涛要召见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从头到脚冲了三桶水,却仍旧盖不住他满身的血腥气。
“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可是还未拿到口供?”
黄队长粗大的脑袋扎在地上,紧紧贴着地砖,“职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安冉罩着一身斗篷在侧,陈波涛只能强忍着怒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黄队长道,“真是邪门了,什么办法都用了,可是都无效。
那小子仿佛天生就不怕痛。
这回大人催的急,老黄我也不怕丢脸。
一套程序走完,这小子始终死硬,我只好厚着脸皮去请了黄四指。
他有祖传的针术,几针下去,传说,便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扛不住那行将爆体而亡的痛苦和恐惧。
结果,平四指来了,下了十好几针,那小子身体如要吹爆的气球,双目暴凸,再多一口气就得爆炸,却还是死咬了牙齿,不肯吐口。
遇上这么个死硬份子,我们刑讯队全部都上了,累了个半死,也实在拿不下来。”
陈波涛恨不能一把抽死黄队长,他适才在安冉面前,话说得极满。
临到头,出了这种状况,弄了他个老大没脸。
安冉道,“预料之中的,能入得真墟宗的,岂有凡品。
我去会会宁夏。”
黄队长盯着一身斗篷的安冉,满目惊疑。
陈波涛道,“带上你的人,赶紧滚,滚之前,把刑讯室收拾一遍,别弄得血呼啦的。”
黄队长应了,慌忙撤退。
半盏茶后,安冉和陈波涛踏进了刑讯室。
这是一间只有七八平的房子。
除了中央一个满是法纹的刑讯架,就几张椅子,再无多余陈设。
至于凡间刑讯室的各种刑具,这里是一件也没有,若不是室内即便多遍冲洗也难遮掩的浓郁血腥气,怎么也看不出此间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钎狱刑讯室。
陈波涛和安冉立在宁夏身前打望良久,已经面目全非,浑身没一块好肉的宁夏,低着脑袋,仿佛睡死过去。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就是一块顽铁,也该炼化了,想不到这小子能撑这么久。”
陈波涛喃喃语道,阵阵胆寒。
“有趣极了。
波涛,你先退下,我得从他身上取些物件。”
安冉揪起宁夏头发,仔细端详。
陈波涛一惊,“郡公,这家伙是重犯,肯定是要上断头台受那一刀的。
现在就让他缺斤少两,让祝束流那帮愚夫抓住把柄,又要大兴风波了。”
安冉道,“你多虑了,我从他识海空间取点物件儿。
当初,他和十七皇子大战,偷走了十七皇子一件重宝。
十七皇子再三嘱咐,要我将此件重宝取回。
波涛,你的人没有捷足先登吧。”
陈波涛连连摆手,“郡公玩笑了。
按例,宁夏打入钎狱之前,就得在梅花卫和巡检司的共同见证下,破开此獠的识海空间,取出一应物资,从中搜检证据。
奈何此獠识海空间极为邪门,用尽办法,也破不开他的识海大门。”
安冉奇道,“还有这事?区区一个练气修士,能有这等实力?安某倒来了兴致。”
陈波涛道,“皇室中人皆以神识见长,都修得神识秘法。
若我没看错,郡公有筑基后期修为,神识恐怕修到四重。”
安冉指着陈波涛笑道,“还真瞒不过你一双慧眼,这样吧,波涛,你且退出门外,为我护法,我来试试这小子的深浅。”
陈波涛应诺,退出刑讯室,心如明镜,知道安冉必是惦记宁夏识海空间内的资源。
平心而论,他也眼馋得紧,毕竟宁夏可是真墟宗传人,有一两件真墟宗传出的异宝,再正常不过。
如今,他是惦记不上了,只能眼热安冉的行动。
忽地,室内一道清光闪过,陈波涛知道安冉这是用结界球布下结界。
十余息后,陈波涛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赶忙扑入刑讯室。
只见安冉满面鲜血的倒在地上,七窍都在滋滋冒血,整个人气若游丝,气息衰弱到了极点,一块禁制玉珏躺在地上,裂成两瓣。
再看刑架上的宁夏依旧吊着头,处于昏死状态。
陈波涛赶忙取出一枚丹丸塞进安冉口中,不多时,安冉的呼吸匀称了一些,缓缓睁开眼来,指着宁夏,恨声道,“妖孽,他身体里藏着一头妖孽,痛煞我也……”
才说话,他也疼得惨嚎起来。
原来,适才安冉动用秘法,强行破开了宁夏的识海大门,神识送入,便要抽出宁夏识海空间的存货。
岂料,他神识才强行进入宁夏的识海,那道恐怖杀意袭来。
安冉扑入宁夏体内的神识立时崩碎,连带着安冉的护体玉珏,也激发出了护体光罩。
光罩隐没,玉珏便告碎裂。
一枚护体玉珏虽然珍贵。
安冉并不痛惜,他痛惜的是他损耗的神识,没有十年之功,也休想补回。
陈波涛赶忙护送安冉出了刑讯室,上了马车,安冉挣起身子吩咐道,“不管他再是死硬,先把证据做实,口供什么的,你们先做,画押就行。”
陈波涛应下,安冉疼得又忍不住捂住脑袋咒骂,“该死的混账,且等上了断头台,挨那一刀,我倒要看看,你的识海空间爆不爆开。”
转眼,七天过去了。
这天傍晚,一道秀丽的身影闯入了刑讯室,才见到宁夏,那人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想要抱住宁夏,却被宁夏周身密密麻麻的伤口惊呆。
她取出早准备好的纱布,药瓶,一点点替宁夏包扎起来,又往宁夏口中喂入药丸,宁夏根本不能吞咽,勉强灌了些粉剂下去。
宁夏被裹成了粽子,服下了粉剂,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大胆,黄麻子疯了,敢放外人进来。”
得报的陈波涛赶来,身后两队甲士杀气腾腾。
陈波涛才闯入刑讯室,眼睛一亮,心里不自觉生出感叹来,“这女子美绝了。”
念头才闪过,他便喝叱左右将那女子拿下。
忽地,空气中闪过一道烟波,烟波爆开,一个矮小的影子从烟波中走了出来。
那人弓腰驼背,只有正常人一半的身高,手里持拿一根乌黑的鸠杖,身子隐在一个褐色的斗篷中,看不出她的面容。
抓住鸠杖的手布满深刻的皱纹,凭此便足以让人联想她那隐在斗篷里容颜又该是何等的苍老。
毫无征兆,刑讯室撞出一个怪异老婆子,所有甲士都惊了,各个持拿兵刃皆要朝老婆子攻去。
陈波涛眼神忽然定住,及时喝住众人,冲老婆子躬身一礼,“孤婆婆,您老缘何至此?”
孤婆婆沙哑着嗓子道,“带上你的人去外面侯着,半盏茶后,我就离开。”
陈波涛咽了咽口水,“孤婆婆,您也是梅花卫的老前辈了,梅花卫的制度……”
“去是不去?”
孤婆婆依旧是先前有气无力的声音,鸠杖顿在地上,仿佛顿在众人心头。
陈波涛率众仓皇而退,一口气退出钎狱,那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的感觉,才从众人心头挪去。
“副卫长,那老婆子是谁,好强的威势,咱们这钎狱,她也敢硬闯?”
陈波涛麾下的甲士低声问道。
陈波涛回看众甲士道,“你们不知道她也不奇怪,她纵横梅花卫的时候,我还没进梅花卫的大门呢。
漫说是我,今天就是梅花卫总部的郭卫长来了,说不得也得退。
行了,你们在外面把守好大门,多用留影珠布控,只要她不将人带走就行。”
却说,陈波涛等人退散后,那绝美女子又要冲孤婆婆拜倒,孤婆婆轻轻挥手,一道气旋托住,那绝美女子再拜不下去。
孤婆婆道,“一人有一人的命,一人有一人的运,你何必如此。
斩立决的判决明天就会下来,你求我也无用。
这乱世,死人比活人轻松。
你又何必舍不下。”
“婆婆若能救他,冰云愿修枯荣道。”
那绝美女子沉声道。
来的正是苏冰云,早在宁夏闭关冲击练气圆满境时,苏冰云便加入了梅花卫。
还来不及进入梅花卫中训练,便偶遇了孤婆婆。
孤婆婆看中了她天品根骨,收作记名弟子栽培,这一段,她都跟在这位孤婆婆修行,进步飞速。
直到这天,宁夏被当作人奸抓起来的消息传来,苏冰云再也坐不住了。
她曾悄悄离开,想孤身一人来劫钎狱,被孤婆婆捉了回去。
孤婆婆重重训斥了她,并将她囚禁密室,岂料,密室禁制忽然报警,被囚禁的苏冰云割开了手腕。
孤婆婆万没想到苏冰云如此烈性,不得已只能随她来见宁夏一面,也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将她看中的身负慧根的女子给迷成这样。
却说,苏冰云话落,孤婆婆眼睛亮了。
她一直建议苏冰云绝情绝爱,参修枯荣道,必能在修炼之路上走出一条金光大道来。
苏冰云在听说修炼枯荣道,会三枯三荣,大半的美好年华,都会鹤发鸡皮,身如枯树,天性爱美的她,哪里肯学。
每次孤婆婆一提,她的头便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157章 不可医 (三十而立1984 萌2)
此刻,苏冰云忽然吐口,让孤婆婆大感意外,忍不住叹道,“年轻人总爱将一时之迷恋,认作刻骨铭心之情感。
妮子,你可想好了,老婆子不想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你仔细想想,这小子除了这一张划花了还不丑的脸,还有什么值得你用一生作注。”
苏冰云思绪飘远。
她记得最深刻的便是那天苏冰河来找她要钱,宁夏替她出头,掌落苏冰河满嘴牙齿。
她生长在苏家,那么多年,从不曾有人替她出头。
她也从不知道她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对别人说不。
有了第一次说不后,她处事风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除了苏冰河,没有人发现苏冰云的变化。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心房住进了一个家伙,再也请不出去了。
和他的过往种种,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不见得美好,但都深刻。
“婆婆,我不后悔。”
苏冰云目光勇敢得让人心碎。
孤婆婆轻轻转动鸠杖,“好,我答应你。
在他生死刹那,我可用秘法在他身死之际,勾来他一缕残魂,为他留一线生机。”
说完,鸠杖发出一团清光,没入宁夏体内。
“婆婆,你做什么?”
“妮子,你既以一生做注,他岂能茫然无知。我让他即刻醒来。”
“婆婆,不要。我希望他将来若能想起我,会笑,而不是总蹙着眉毛。”
孤婆婆怔怔许久,沉沉一叹,“人有生死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痴儿,痴儿。”
说罢,鸠杖放出一团黑光,卷中苏冰云,二人消失不见。
…………
秋高气爽,观海云远。
秦可清已经快两年没有出洞府了,这次的观海会,她本是不想来的。
可二师兄余万秋非要炼九转玉龙丹,说她的存在会扰乱气机,甩给她一张观海会的入场券,便把她赶了出来。
静极思动,秦可清便来到这灵霄山参加观海会,一路骑乘白鹤上青天,游海观云,原以为能一解心中烦闷。
岂料,一路行来,思绪乱飞,天上白云变幻,海上波涛生灭,看什么都像火龙吞人。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可清仙子么,怎么一人躲在此处。”
秦可清好容易找了个清净所在,一人独观松涛云海,一道讨厌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她便知道来的是白广寒。
一个美则美矣,处处爱出风头的女子。
秦可清自问从不曾和她争过什么,却不料此女处处争锋相对。
若不是白广寒的师尊和二师兄余万秋相交莫逆,秦可清是半点也不愿搭理此人。
见秦可清不理睬自己,白广寒凌空踏出几步,借助法力,踩着虚空,到了秦可清正面。
秦可清揉揉眉头,“广寒师侄,不要搅扰师叔雅兴,速速退去。”
白广寒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变色,柳眉倒竖,死死瞪着秦可清,仿佛要活吞了她。
她自问美过秦可清,可在云海仙域,她却处处被秦可清胜过。
最最可气的是,秦可清明明是余万秋的徒弟,偏偏要搞什么代师收徒,平白让秦可清辈分大出一大截。
每次白广寒想要挑衅,自以为大占上风,秦可清只须一句“广寒师侄”,白广寒立时便被撩拨得火气冲霄。
“白仙子也真是,这个档口,秦仙子正愁绪满腹,你又何必来惹她。”
说话之人名唤祁玉民,三十四五年纪,他和白广寒等人一路观海赏景,同行至此。
“她有何愁?”
白广寒冷声道,“她新成就了结丹境,听说结出的还是真正的金丹,羡煞多少人。
祈大哥,你喜欢秦仙子就直说,何必找这借口帮她。”
祁玉民摆手,“看来白仙子当真有所不知,秦仙子在神一学宫认下的学生宁夏,沦为人奸,被判斩立决,明日午时,便要开刀问斩……”
祁玉民话音方落,一道银光朝他射来,祁玉民双掌一挥,金光灿然,挡住银光。
哗的一下,金光忽然溃散,银光化作大手,直直将他脖颈拿住。
“秦可清,你干什么!”
白广寒厉声喝道,心中实在骇然,祁玉民可是早就跨进了结丹境,竟然在秦可清面前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真墟宗的门徒,真就这么非同凡响?白广寒不服。
秦可清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猛地撤手,冲祁玉民拱手道,“得罪了,祁兄。”
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平常,可她心里实已怒涛卷霜雪。
她简直不敢相信宁夏竟还活着。
自那日宁夏拼死救她后,她虽借此契机,突破屏障,成就结丹境,还结成了金丹。
可宁夏之死,简直如梦魇一般,时时袭扰着她。
并非她对宁夏有什么莫名感情,实则是因为她此生除了几位师兄,从不亏欠任何人的人情。
何况她收宁夏为徒,实则没有传授他半点本领。
空有师徒之名,宁夏竟以生死相报,她心中极为震动,时时念起,仿若心魔。
今日,忽然闻听宁夏竟还活着,她简直如遭雷击。
祁玉民眼皮轻跳,“难道秦仙子还不知道?我就说秦仙子是性情中人,若知此事,绝不会置若罔闻。
这已经是十来天前的事儿了,真墟宗门下,皆为英俊,今日出了这样的案子,我至今难以置信。
这其中怕有什么……”
祁玉民话音未落,秦可清打一声口哨,白云之上,一只巨大白鹤飞下,那白鹤身量极大,一对巨翅展开,足有四五丈长。
秦可清连踏虚空,攀上鹤背,撮唇轻啸,白鹤展翅飞翔,瞬息十余丈,遁速竟是快得惊人。
秦可清越想,思维越是清晰,她终于明白,为何二师兄要在今日将她赶来参加观海会,根本不是炼制什么九转玉龙丹,而是要让她远远避开宁夏。
宁夏明明尚存于世,自己闭关不知,二师兄绝不会不知,为何二师兄不将实情告诉自己呢?
秦可清苦思良久,也没有答案。
“不管师兄们怎么想,宁夏既拜在我门下,我总要管他。
倘若他真是人奸,也只能由我来打杀。
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开。”
秦可清念头既定,催动着白鹤昼夜兼程。
次日一早,秦可清终于赶到墨水城,这是方圆千里之内,唯一有传送阵的大城。
她连续乘坐传送阵,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久违的汝南城。
才入得城中,秦可清便发现整个汝南城的气氛,极为沉郁,连街市上的行人,也各自默默行走。
抬头望天,便见时不时有飞马游骑来回游荡,巡视各方。
秦可清身如轻烟,在一座座屋檐之间跳跃,好几拨空中游骑从她身前飞过,也没办法发现高速移动的她。
当她踏上取水楼时,忍不住回望一眼昏黄暖阳下的神一学宫。
整个学宫一片肃穆,毫无生气。
半柱香后,她立上了鸣翠楼的楼顶,见到了法场,也见到了被反绑在法场上的宁夏。
浑身浴血,勉强还能辨出三分旧貌的宁夏才映入眼帘,秦可清的心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
伸手,一枚黑中带赤的剑丸现在掌中,丸破,剑现,上百道长剑气贯长虹,如密集地剑雨一般,斩向高台。
噼里啪啦,全场仿佛拉响了剧烈音爆,满城皆闻。
“有刺客!”
“劫法场了!”
一时间,无数游骑,和大量甲士朝法场围拢。
高台上,居中就座的安冉冷笑,“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跳出来了,传令下去,不必惊慌,此防御护阵,便是十名结丹修士同时攻击,也休想破开。
给我聚阵,决不能放走刺……”
岂料,安冉话音未落,整个护罩竟如烟花一般爆开。
一道清影如流光一般闪上高台,轻挥素手,揽住了宁夏。
安冉心头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然是“世上竟有这么清丽脱俗的美人。”
“捉刺客啊!”
一旁的陈波涛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声。
霎时,早就拱卫在侧的梅花卫和白衣卫,共聚上千人马,同时剧震。
大量灵力扑簌而出,天空之上,顿时聚成一道坚实屏障。
秦可清冷哼一声,揽住宁夏腾空而起,素手一指,上百道剑气忽然爆燃,只一击天空聚成的护阵,应声而碎,聚拢成阵的白衣卫和梅花卫倒了一地。
“这,这……”
陈波涛震惊得失声。
安冉道,“这是百无一用剑,传说中的百无一用剑,归墟宗的不传之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呃,大师,大师买还不出手,人就要逃远了……”
安冉呼声未落,半天里,数道佛号声响起,八个光头和尚,盘膝而坐,**着身体,披着金色袈裟,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虽是盘膝而坐,身子也无力自动,腾空而起。
“秦施主,贫僧等候你多时了。”
居中的一个白眉和尚忽地睁开眼道,他虽生白眉,面如青年,生得颇为俊秀。
一声喝罢,白眉和尚手掌挥出,其他几名僧人同时挥掌,霎时,各有一道金光从诸僧掌心冒出。
“不动金刚印,来的是八傩佛士。”
陈波涛惊声道。
158 猪手
安冉喜动颜色,“八傩佛士,是皇元寺年轻一代顶尖强者,个个都有筑基圆满修为。
一身佛法神通极为广大,合练的不动金刚大阵,不知降伏多少结丹老魔。
他们到来,看这妖女嚣张到何时。”
半空之上,八傩佛士在白眉和尚的领衔下,八道金刚印在击出,整个汝南城仿佛发了地动,大量百姓涌出家门,一时间整个城池人满为患。
八道金刚印在半空中聚合成一个立方体,将秦可清和宁夏团团罩在其中。
八位和尚怒目圆睁,不停地打出一道道佛法印记,八道金刚印每增加一道印记,整个金刚罩便会强盛一分。
秦可清却没有任何还击,上百道剑气护在他周身,她运指如飞,虚点在宁夏周身要穴上。
从一个透明瓷瓶中取出一坨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膏剂涂抹在宁夏脸上,脖颈处,再想往下,又觉不合适,便停了下来。
那膏剂才抹到宁夏脸上,宁夏布满刀口的伤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紧接着,秦可清又往宁夏体内投入一抹丹丸。
很快,宁夏微弱的鼻息变得匀称,宁夏的意识仿佛被人从沉沉的黑水潭中拉了出来。
“大胆妖女,八傩佛士当面,还不束手就擒。”
白眉和尚厉声喝道,此时整个不动金刚印大阵已经聚成最强形态。
只要秦可清再敢反抗,白眉和尚便要毫不犹豫地金刚怒目,降妖除魔。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秦可清扬眉剑出,上百剑在空中炸开,灿烂的剑芒汇聚一处,只一击便将足以阻挡千万大军的不动金刚印轰开。
漫天里,仿佛炸开了璀璨的烟花,白眉和尚八人纷纷后退,半空中喷出鲜血。
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怎么能强成这样?”
漫天剑芒依旧在不停闪烁,照彻虚空。
宁夏还没睁开眼,鼻间传来如兰似麝的幽香,皮肤上传来惊人的触感,宁夏降伏许久的心猿意马在刹那间造了反,跳腾起来。
他身子一边扭动,一双无处安放的双手竟忍不住乱抓乱摸起来。
忽地,左手触到一物,似桃似瓜,中分两瓣,丰满弹腻,才忍不住抓捏,脸上一阵剧痛,宁夏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火红的俏脸,秀气的剑眉仿佛要化作两道怒剑脱眶而出,将宁夏射成蜂窝。
“秦老师,你好。”
宁夏赶紧招呼,心虚如狗。
“我……”
秦可清一把将宁夏推开,怒叱道,“我只开一剑,你顺着剑路走,能不能活命,看你的造化。”
若不是隐身漫天焰火,便被人看去那可耻一幕。
若真叫人看去,她只有挥剑自刎了。
宁夏故作镇定,心中也慌得不行,他便是半梦半醒,也知道自己适才抓到的是什么。
他一张帅脸不红不黑,赶忙唤出停云毯坐了。
半空之上,又有二十余光头和尚赶来。
陈波涛惊声道,“志海,志明,志清三位结丹法师,率领战堂的法师们来了。
只要大皇元寺肯出全力,区区一个秦可清算得了什么。”
安冉终于松一口气,“早该如此了,让一妇人猖狂这许久,朝廷颜面何存。”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秦施主何不放下……”
志海法师话音未落,掌中金色禅杖已经挥出。
同来的众和尚,还有先前被打得吐血的白眉和尚等人同时出手,霎时,漫天佛光,排山倒海般朝秦可清压来。
整个天空被狂暴的灵力充满,一道道佛光并非孤立的存在,而是在虚空相互缠绕、勾连,同源的法力最易成阵。
漫天的攻击才扑出,宁夏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停云毯开始不停摇晃,刹那间已控不稳了。
“坐好!”
秦可清清啸一声,上百道剑气忽地在空中接龙,瞬间聚成一把百丈巨剑,洌冽剑芒映彻苍穹。
轰地一声巨响,半空中灵力波排山倒海般卷出,漫天佛光瞬间烟消云散。
哇的一声,志海法师喷出一口鲜血,掌中金色禅杖瞬间黯淡无光,。
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喃喃道,“真墟宗的人,果然……”
志明、志清两位法师也同时喷血,但还能控稳身形。
白眉和尚等人直如空中衰草,被卷飞出去,在法场上摔了一地。
法场上的安冉和陈波涛,先是躲在众甲士之中,剑威爆开之际,二人干脆钻进屋去。
望着窗外,漫天的和尚如下饺子一般落下。
上千甲士到处找着掩体,恍若末世降临。
两人怔怔互以目视,已经说不出话来。
恐怖的巨剑扫出,漫天的灵力压制消逝一空,宁夏驾着停云毯一路狂飙,瞬间冲出百丈,脱离了战场。
遁出十余里后,宁夏迅速收了停云毯,翻身落入一个窄巷中,他伤势极重,虽被秦可清喂食了灵药,依旧处在重伤状态。
在巷子里飞跃片刻,他找到一处枯井,二话不说跳了进去,紧接着,取出一把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十余息后,他的尸身化作一道烟气,在井中消散。
几乎就在他尸身化作烟气的同时,多宝堂后院的荷花池中,一个精壮的身子毫无征兆地显现,正是宁夏。
当初,他就是在这个院子被捕的。
巡城司的人赶到前,他就悄无声息地将凤凰胆扔进了远处的荷花池中。
那时,他已经对自己的处境,做了最坏的考虑。
果然,局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有凤凰胆,即便入了钎狱,他心里也不慌。
陈波涛施加在他身上的刑讯,和他过往修炼,所经历的无数次肉身崩溃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心态很稳,大不了一个斩立决。
“砍头只当风吹帽”这句话,再没有谁能比他说得更轻松了。
想透了结果,他在钎狱待得很安稳。
与此同时,他也想清楚了很多问题。
首先,苏少友是人奸,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顺着苏少友这条线,宁夏很容易就想到孟尝山。
他敢确定,就是孟尝山布的这个局,将他网罗其中的。
这个局高明么?未必。
要说破绽,实在太多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么多的破绽,偏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
这股强大力量还迅速地顺着孟尝山做的这个局,顺水推舟,要致自己于死地。
而宁夏以前得罪的陈家和后招惹的安贞,都掺和在这股强大力量中。
但宁夏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毕竟他不是没有根脚的。
即便不提青华帝君和真墟宗,单是他现在在神一学宫受到的看重,若只是陈波涛和安冉,神一学宫不至于保不下自己。
“必定还有更深的暗流,奶奶的,神一学宫肯定是回不去了,学生生涯彻底完结。”
宁夏暗暗咬牙,“这世道,还真是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
陈波涛,安冉,安贞,孟尝山,且等着吧。老子有九条命,就问你们怕不怕。”
趁着杂役们都隐入房中,躲避西面天空传来的震颤,宁夏快速翻身上岸,披上衣衫,蒸干周身水汽。
随后,他快速翻上屋顶,几个起落,跃出了多宝堂。
翻出多宝堂之际,他顺着在一根晾衣绳上摘走一个斗笠,顺手戴了。
整个街市上,人潮呈现诡异的分流状,要么是空无一人,要么是熙熙攘攘。
汝南城的居民们也被这场大战折腾得够呛,有的是生怕天上降下危害,避入房屋躲避。
有的是被惊天动地的动静儿吓住了,生怕引发地震,一个个冲出家来。
两种不同的防御思路,就形成了此类奇观。
路上没办法走人,宁夏只能在屋顶上跳跃,快速朝鸣翠楼方向逼近。
岂料,他正跳跃着,四面八方,数百游骑兵分八路朝他围捕而来。
远远便看见安冉跨乘一匹白龙驹,冲在最前,掌中一柄银亮长枪,隔着上百丈就扫出一道凌厉的枪气,直射宁夏。
宁夏根本不接招,径直跳下房顶,几个起落后,不见了踪影。
安冉朗声道,“都给我围死了,就在这一片,有搜血盘在,他飞不到天上去。”
众骑士轰然应诺,后面赶来的陈波涛心有余悸,“真没想到一个真墟宗的女流,竟然宛若天人,大皇元寺是什么存在,出动了那么多结丹法师,都奈何不得她。
这还是那姓秦的没有下杀手的结果,若是她真下了杀手,早就血流漂橹,尸横遍野了。”
安冉早不复先前的震惊,昂然道,“你也说了,她再是厉害,也不敢下杀手,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真墟宗的人到底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这吴国还是我安家说了算。
更说明了真墟宗已经尾大不掉了,这次必须借着宁夏这颗钉子,一把钉死真墟宗的七寸。”
陈波涛比出大拇指,“郡公高见。”
“报,东厢没发现宁夏。”
“西厢没发现宁夏。”
“北街没发现,”
“南街也没有。”
霎时,安冉的眉毛塌了下来,伸手取出一个圆盘,惊讶地发现上面的一个红点,竟然消失无踪了。
“这还真是神了。
搜血盘存的血,至少有三年的活性,准确度极高。
除非宁夏已遁出三千里外,没道理突然无影无踪。”
安冉用力晃了晃搜血盘,搜血盘上没有任何异样。
“再搜一遍。”
安冉下令。
众游骑领命,又一遍搜寻后,还是没有宁夏踪影。
安冉气得发根都在颤抖,“都给我散开,分开来探。”
众游骑散开之际,宁夏已经攀上鸣翠楼的顶楼。
只不过,此时的他藏在凤凰胆中,跟着戴了斗笠的宁小骨,上的鸣翠楼。
往日的鸣翠楼,宾客云集,但今日的鸣翠楼人去楼空。
因为距离法场,也就是现在的战场,只有不到百丈,空中交战的余波,随时可能波及此处,即便是城防大阵开启,整个大楼还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哪个敢到此处站立。
望着三百丈外的战场,宁夏忍不住心中感动。
他是真没想到,秦可清会在这个关头出现,来救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徒弟。
当初,他在地火明龙口下救秦可清,和此刻秦可清来救他,心情和意义完全不一样。
彼时,他有凤凰胆托底,看着危险的活计,实则能确保安全。
而此刻,秦可清为他冲杀出来,干预的可是吴国的司法,打脸了整个吴国朝廷。
宁夏深知吴国朝廷的实力是何等强大,千年皇朝,底蕴深厚,岂是秦可清一人之力可以硬抗的。
他心里感动之余,又很担心。
虽然秦可清实力强大,但此刻到场的和尚已多达百余,还有城防军也在积极调动,大片的法弓已在布置。
宁夏越来越担心,他甚至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现身,当真众人的面,一刎解千愁。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道高昂的佛号。
随即,一个胖大和尚御空而来,便听他朗声道,“万行不如修白业,一心何苦恋红尘。
眼前色相皆成幻,静里乾坤不计春。
秦施主,你何必以一己之力,干预天道轮回,何不速速醒悟。”
“参加法空大士。”
众僧侣纷纷向胖大和尚行礼。
远处正满世界找宁夏的安冉也震动了,喃喃道,“真想不到,一个秦可清竟然连发空大士都惊动了。”
陈波涛也瞪圆了眼睛道,“传言法空大士已迈入结丹圆满之境,再向前一步,就能达成元婴境,跨过这一关就是帝君级别的存在。
更何况,结丹四境,一境一重天,法空大士既然来了。
秦可清便能飞天遁地,也得老老实实伏法。”
就在这时,众和尚的攻击,都停了下来,秦可清已汗湿罗衫,秀眉飞扬,其气势如霜,心情更是罕见地不错。
只是总时不时想到那恼人的画面,臀后发麻,俏脸发烧。
她服下一颗灵药,好整以暇地盯着法空大士,高声道,“我听二师兄说过法空大士,整个大皇元寺,称得上绝顶高手的,只有一掌之数,法空大士便居其一。
今日能和法空大士一战,秦某幸如何之。”
159章 万秋
法空大士微微一叹,“秦施主既参不透色相,看来只有老衲来助施主一臂之力了。”
话音方落,法空大士周身冒出五色祥光,他仿佛化作了太阳,温暖祥和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因为连番大战,而城市摇撼,引得无数百姓不安,小儿惊惧。
在佛光挥散的瞬间,所有人心灵都充满了平静和安宁,整个惊惧不安的城市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好一个诡异的安神术,若不是我躲在凤凰胆里,说不得也要为这安神术所惑。”
宁夏博览群书,早不复当年的浅短见识,一眼就看出这所谓的佛光不过是安神术的变种。
只是法空大士使出此术,大气恢宏,仿佛真佛降世。
“佛光普照,这才是真正的佛光普照啊,我等使出的佛光普照,和大士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志海法师喃喃语道,志明、志清皆正色点头。
佛光才射出,秦可清横列在空中的剑阵,便剧烈摇晃起来。
她微微皱眉,暗暗惊诧法空大士的神通。
她能清晰的察辨到,空中的灵力迅速地被佛光抽调。
“用来是精血炼成,炼精化神,一步登天,不愧是真墟宗千年不传秘法。”
法空大士面现嘉许之色。
他使出的佛光普照,乃是绝妙神通,佛光一出,灵力自附。
而对手的攻击、法宝,都要以灵力为支撑。
失去了灵力,自然难以为继。
所以,他的佛光普照神通实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神效。
法空大士早就听闻真墟宗的百无一用剑是不传之秘,今日一试,立窥其妙。
“秦施主,接老衲一指。”
话落,法空大士在虚空中轻轻一戳。
他身前的无形虚空竟被戳出一个巨大的弯弧。
那道弯弧瞬间压到秦可清身前,隔着数百丈的宁夏,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房也在刹那,被那道弯弧压弯。
霎时,秦可清周身的上百气剑不停压缩,每一道气剑,就出现一段弯弧,秦可清秀眉微蹙,左手小指破开一道口子,大量血气没入气剑中。
本来已被压得黯淡无光的气剑瞬间光华百丈。
咔,咔,咔,上百道气剑同时冒出剑芒,一剑接一剑的重叠。
和秦可清大战志海法师等人时长剑接龙不同,此时的气剑是一剑接一剑的重叠。
忽地,天空之上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却是一把三尺长剑,凌空激射,瞬间射爆弯曲的弧度,直扑法空大士。
法空大士轻“咦”一声,左手伸出两指,虚空一夹,空中现出两个弧线。
两个弧线贴合,便将那把三尺长剑夹住。
剑身轻震,两道弧线顿时崩碎。
长剑继续前插,空中又有弧线生出。
三尺长剑一连刺破多道弧线,终于,在接近法空大士眉心一寸处,牢牢被弧线夹住,再不得寸进。
法空大士长声叹道,“真墟宗不愧是三千年宗门中的翘楚,代代弟子惊才绝艳。
一连破防三十六道,若是为恶,足有倾覆天下之险。
秦施主,让老衲度你一度。”
话落,法空大士伸手抓住长剑,咔嚓一声,长剑崩碎,秦可清连喷鲜血。
就在这时,法空大士掌中现出一个金钵,金光氤氲,嗖地一下,金钵飞起,滚滚光华直射秦可清。
“无量金钵!”
志清法师微微皱眉,“想不到度一个女流,师叔连无量金钵这等奇宝也动用了。”
光华才射出,秦可清喷出的气血迅速化丸,刷地一下,百道气剑衍出,震动山河。
气剑才现,便在她周身团团围住。
无量金钵射出的光华才将他笼罩,气剑剧烈摇撼,纷纷现出裂纹。
宁夏看得心急如焚,然则这个级别的战斗,他根本插不上手。
纵有地火龙珠算一个强力宝物,可在法空大士这等存在面前,他根本连使用地火龙珠的余地都没有。
“马德,不管了,老子当场自刎就是,看这帮和尚还有何话说。”
宁夏一咬牙,正要显化而出。
便听一道悠扬的歌声,“湖上老人坐矶头,湖里桃花水却流。
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
歌声未落,一个暗黄鱼钩从天尽头甩了出头,鱼钩轻轻在无量金钵上一撞,无量金钵剧烈震动,射出的光华顿散。
紧接着,一个白发老翁手持一根钓竿现出身来,其形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叫人捉摸不透。
白发老翁才现,众和尚人人变色,慌忙聚阵。
法空大士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愁容。
“师兄。
”秦可清拱手一礼,玉颜现出几分惭愧。
来者正是秦可清的授业师兄余万秋。
余万秋微微一笑,朗声道,“不错,才结丹一两年,能和法空老和尚打成这样,没坠了咱们真墟宗的名头。
大师兄若是知道了,也只有夸赞的份。”
“阿弥陀佛。
余施主,可知令师妹犯下何等罪孽?余施主插手进来,是意味着整个真墟宗,要与整个人族为敌么?”
余万秋道,“法空,你们大皇元寺的秃驴是越来越虚伪了。
你这些屁话,糊弄糊弄我那脑子不好的师兄,或许好使。
余某和你们这些秃驴一样,四大皆空,不对,余某是真空,你们这些秃驴是假空。
不然,法空你这秃驴挨骂,何必皱眉?至于你说的人族,要灭就灭,关老子屁事。
余某今日前来,就是心气不顺,打几个秃驴调整一下心情。”
话落,余万秋掌中钓竿挥散,鱼钩飘荡,扶摇直上天际,天边一个云朵竟被勾勒下来。
刷地一下,化作无数丝线,鱼钩游走,一条条丝线全场纵横。
几乎眨眼工夫,全场众和尚全被丝线锁住,越是挣扎,丝线越勒越紧。
明明是云气聚成的丝线,竟比金刚,不管怎么加持法力,哪怕祭出先天真火,也奈何不得。
“是炼云术,都不要挣扎,越挣越紧。”
法空大士朗声喝道,身形如烟气一般,在空中飘来荡去,竟被那只暗黄色的鱼钩,逼得上天无路人,入地无门。
几次朝无量金钵中注入加倍的法力,总是金钵才祭出,便被击得歪歪斜斜。
法空大士想要远远遁走,可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以他的身份,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留在此处,他却处处受制,他怎么也想不到以他如今的修为,竟然在一个多年隐名的余万秋手下,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力。
宁夏看得心摇神驰,他第一次亲眼睹见如此高层次的战斗,虽然看得如坠云雾,却难免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余施主,既然你步步紧逼,休怪老衲降妖伏魔。”
法空长声喝骂,庞大手臂连续挥动,天际现出数个阵盘。
阵盘顿时衍出神光,霎时,便在天际交织出了一片灿烂光门。
便在这时,一道虚影投下,却是一只金色佛掌,那金色佛掌缓缓落下,瞬间遮天蔽日。
“参见真空佛主。”
众和尚虽被云气丝线牢牢锁死,却齐齐口诵佛号。
“真空秃驴还没死呢?”
余万秋微微皱眉,钓竿连续挥动,无数丝线,迎着金色佛手射去。
霎时,整个压下的佛手竟被绵密的丝线扯住,再也落不下来。
便在这时,那佛手中指微屈,大拇指、小指相扣,结出一个法印。
嗖地一下,缠绕在佛手处的丝线尽数崩碎。
佛手轰然压下,余万秋掌中钓竿忽地显化,瞬间金光万道,化作一根擎天青玉柱,死死顶住那金色佛手,金色佛手竟再也压不下来。
余万秋长啸一声,轻轻一掌拍在竹竿显化的擎天青玉柱上,竹竿的尖头陡然锐利,嗖地一下,竟然将佛掌刺穿。
“这不可能!”
法空大士惊声喝道。
就在这时,灿烂光门中穿出一道雷音法声,“了不起,段施主了不起,余施主同样了不起。”
法音方落,破碎佛掌忽然华作万道金莲,朝余万秋涌去。
余万秋轻轻拍动青玉柱,刷地一下,玉柱重新显化为竹竿,竹竿波动,大片金莲散去。
忽地,一朵金莲击中法空大士掌中的金钵,金钵大放光明,华光洒出,瞬间笼罩住秦可清。
刷的一下,秦可清连人带剑阵,一股脑儿被华光笼住,收入金钵中去了。
法空大士忽地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不见。
余万秋眉峰骤冷,“真空秃驴,你拿住我真墟宗一个,我可拿着你大皇元寺百个。”
说着,他大手轻挥,众和尚周身的丝线骤然收紧。
众和尚皆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周身鲜血狂飙。
“余万秋!”
雷音法声再度传来,顿时,半空之上,电闪雷鸣。
先前还晴耿耿的天空,布满乌云。
“真空秃驴,不是声音大就有理,我没有我那脑子不好的师兄那么多条条框框,谁让老子连钓个鱼都不能安生,那谁都不要想安生,惹得老子兴起,就是屠了京都,又能怎的?”
余万秋高声啸道。
宁夏都看傻了,这个二师伯看着一脸的慈眉善目,满头银发,宛若邻家大伯,谁能想到这么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孔,说出的话,竟是这么的狂放霸气。
高空之上,足足十息,才再有雷音法声传来,“不管怎样,秦可清劫法场,乱朝纲,不可不惩。
白鸟佛塔,幽禁十八年。”
雷音法声才落,余万秋就骤紧眉头,“才十八年,压得住躁动的红鸾星么?真空秃驴好歹也炼出元婴来,就这点魄力?”
原来,秦可清被无量金钵收走。
本就在余万秋计划之内。
他早看出这个小师妹红鸾星妄动,一个不好,来日便有大祸。
是以,他将秦可清赶出洞府安排祁玉民告知宁夏消息,就是故意让秦可清来劫法场。
不然,他要隐瞒消息让秦可清继续闭关不就得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很如他心意。
唯一不满的就是真空秃驴的的魄力。
他本指望真空报个二十三年,他象征性砍砍价,顺带着挽尊。
现在真空报十八年,他真的很难办,若再发狠话讨价,真空再减年限,实在不好。
“若我师妹掉一根发丝,余某一定常驻大皇元寺。
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余万秋憋了好久,才整出这么一句还算提气的话,勉强挽尊。
“三年后,老衲出关,余施主若有兴致,可以亲登大皇元寺。”
雷音法声落定,虚空之上的金色光门消失无踪。
余万秋轻轻一挥鱼竿,身如烟波般消失。
宁夏看懵了,只觉这位二师伯太不靠谱了,怎么能容一帮和尚把秦老师抓走,一关还是十八年。
关键是,他还没逃出汝南城啊,他不信二师伯不知道他还陷在重重围困之中。
以二师伯余万秋展现出的神通,只要轻轻抬手,就能把他给救了。
现在倒好,跟没他这个门徒一般。
宁夏哪里知道,他高山仰止的二师伯,若不是念着引宁夏入门的青华帝君,早就先出手灭他了。
在余万秋看来,秦可清红鸾星被引动,必定是因为宁夏的缘故。
秦可清虽名为余万秋师妹,实则是视若己出的爱徒。
余万秋的心情,和得知女儿恋爱心情的普通父亲没什么两样,都恨不能亲手送拐走女儿的可恶家伙上西天。
一场大战,随着余万秋遁走,秦可清被擒,落下帷幕。
宁夏惊讶地发现,属于他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两名游骑发现了他,大声呵斥他解下斗笠。
他才解下斗笠,左边的游骑边吹响了尖锐的鸣哨,“发现通缉犯宁小骨,发现通缉犯宁小骨……”
宁夏懵了,太出乎预料了,弄了半天宁小骨也成通缉犯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他沦为人奸,引发好大一场风暴。
虽说有祝束流强硬顶着,神一学宫和宁夏走得近的学员,并没遭受什么迫害。
但宁小骨突然失踪,祝束流也没办法交待。
安冉顺水推舟,便把宁小骨也做成了在逃犯,发布了海捕文书通缉。
宁夏原以为,他可以用宁小骨的身份从容出城,现在看来,一场亡命天涯,在所难免。
160章 送别
宁小骨没有直奔下楼,而是一脚把鸣翠楼顶楼的楼板踏出个大洞,身子射了出去,撞飞一个游骑,夺得一匹天马,打马便走。
周遭的十余游骑,才要追上,宁小骨挥手一撒,一把竹筷闪电一般戳中十余记天马,天马遭受重创,悲鸣着朝地面落去。
宁小骨胯下天马受惊,遁速陡然拉起,急向西南。
安冉很快收到了消息,当即点出人马追击。
便在这时,陈波涛急匆匆奔回,“持了郡公的令牌,无往不利,张谦已决定启动禁阵,高空禁飞。”
陈波涛话音方落,天空中,几道光柱射出,其中一道,正中宁小骨。
很快,消息传回,安冉大喜,再看搜血盘时,红点复现。
“追,给我追……”
他话音未落,一道清光拂来,刷的一下,搜血盘凌空飞起,安冉身后的绿袍老者冷喝一声,大掌一挥,一道法力打出,飚飞的搜血盘顿时停住。
安冉疾呼,“务必夺回搜血盘。”
呼声方落,砰的一声,搜血盘凌空炸开。
“大胆!”
绿袍老者怒喝一声,一掌掀翻一堵高墙,滚滚烟尘中,一个斗笠客现身。
“该死,该死,给我拿下。”
安冉怒吼。
绿袍老者扑出,轰然一拳,迸出八道强大气旋。
斗笠客竟不避不让,硬受一击,与此同时,大手结印,一道金色法印扑出,绿袍老者被扫飞出去。
半空中,绿袍老者喷一口血,厉声道,“四重金刚纹,你,你是郭伯约。”
“郭伯约是谁?”
安冉怒道。
陈波涛道,“郭伯约乃是神一学宫的执教,想不到神一学宫竟然如此大胆,姓郭的,可敢解下斗笠。”
斗笠客哈哈大笑,“脑子有病吧,就这么着打吧。本座是谁不是谁,你们说了可不算。”
说完,斗笠客双掌击出,气劲勃发,法力鼓荡,半空之上的安冉等人全被扫得东倒西歪。
待狂风落定,哪里还有斗笠客的身影。
安冉怒极,“好一个神一学宫,好一个郭伯约,速招龙山十老,青峰八客,给我颁下悬赏令,再给张谦传命,绝不准放开禁阵,不可使宁夏走脱,现在所有人赶去南街……”
就在安冉连续下令之际,宁夏正在汝南的巷口内急速穿行。
适才一击,宁小骨伤得不重,但宁夏意识到再用宁小骨代替自己,意义不大。
相比宁小骨,自己的机动性会更强。
且宁小骨已经暴露了,相比搜血盘的威胁,其实没多大区别。
彼时,宁夏从一片瓦砾中腾起后,显出真身,将宁小骨收入识海空间。
紧接着,宁夏开始在巷道中急速奔行,半空上的游骑一直尾随。
不多时,他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装束的斗笠客,往北边巷子遁去。
天上的游骑分出一部,朝那个斗笠客追去。
后来,他遇到的斗笠客越来越多,追逐他的游骑也越分越散。
穿过一道巷口时,他听到了苏冰河的吵吵声,“还真就奇了怪了,我怎么就不能戴个斗笠在城中穿行,这是犯了谁家的律法?
你们城防军要抓我,先得把罪名给小爷坐实了。不然,小爷绝不与你们干休……走?往哪儿走?事情没弄清楚,谁也不能走……城防军打人啦,打的是神一超级天才苏冰河啦……”
宁夏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祝束流,黄有涯等虽没能助己脱罪,那等情况下,宁夏能够理解。
这个档口,苏冰河等人的出现,若说没有祝束流等人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半盏茶后,宁夏看到了南段城墙。
霎时,一个巴掌大的银梭飞上半空,银光一撒,清光大振,城墙的防御护罩显露出来。
紧接着,银光嵌入清光中,硬生生撑出一个直径不到两尺的浑圆。
一道熟悉声音传来,“赏景呢,还不走?”
紧接着,宁夏看到了一个斗笠客,一身黄袍,看身形、听声音,必是颜副教务长。
宁夏一拱手,唤出停云毯,腾空而上,火速赶到浑圆洞窟的位置。
刹他在停云毯上一踩,一个鱼跃龙门,从洞窟口蹿了出去。
神识扫出,笼罩停云毯,随即,停云毯被收入识海空间。
跃过洞窟,身子才要坠落,停云毯被唤出,托住下坠的宁夏。
“颜野王,你是疯了么?”
安冉骑乘一架机关鸟,率领黑压压的队伍,忽然赶到,指着颜副教务长咆哮道。
颜副教务长挥手收了银梭,朗声道,“你是何人?怎的凭空污人清白,颜野王是何方神圣?”
陈波涛怒道,“还装!谁不知颜野王的得意法宝,一气飞云梭。”
颜副教务长道,“笑话,老夫的白羽飞梭,天下无双,哪里来的什么一气飞云梭。”
安冉气得眼皮直跳,这次神一学宫的人跟疯了一样,老的小的,全都不要脸了。
这颜野王他打过交道,这混账不仅堂而皇之亮出一气飞云梭,连声音都不肯变一下,摆明了无所顾忌。
“哪里来的竖子,好大胆子。”
安冉身后一个长发老者怒喝,当先冲颜副教务长发动了攻击,他正是龙山十老中的七老谢岩客。
紧接着,龙山十老又有两人冲了出来。
陈波涛道,“不要中了颜野王的缓兵之计,留这三老应付姓颜的,只要打落这家伙的斗笠,回头有的是账算。”
安冉冷笑,反手现出一个红色圆盘,正是仅存的一件备用的搜血盘,他瞥了一搜血盘上的圆点,冷笑道,“龙山十老,青峰八客全倒了,不信一个姓宁的能跑出天上去。”
当下,陈波涛取出阵盘,放开城池禁制,重要才要退散。
颜副教务长忽然弃了龙山三老,迎着安冉攻杀过来,掌中飞梭,放出灼灼光华,攻得安冉手忙脚乱。
龙山十老,青峰八客只能慌忙出手,团团护住安冉。
一阵强攻过后,颜野王身形烟化,消失不见,只留一件飞梭,到处乱飞。
足足耗了十余息,飞梭忽然射出虚空,消失不见。
“好一个颜野王,好一个颜野王……”
安冉尖声怒喝。
龙山十老、青峰八客各自面沉如水,老脸无光。
谁也没想到神一学宫的一个副教务长,竟然能闹到这等地步,出众的实力,让人心惊。
“这笔账容后再算,都给我追。”
安冉大发雷霆。
众人紧紧团结在安冉周围,一道追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三百甲士,是安冉用手令从城防军调来的玄铁卫,人数不多,但都是练气高重修士。
岂料,大军才追出十余丈,天际忽然凭空长出一个个灰色飞鸟。
那些飞鸟成群结队,疯狂扑击,喷着腥臭且腐蚀力惊人的黄色液体。
“不好,是化尸液,千万别沾身。”
龙山六老厉声喝道。
“什么鸟能喷化尸液?”
“这根本不是鸟,傀儡,是傀儡……”
“这是傀儡群,不是单个傀儡,整个汝南,除了神一的莫文卫,没有人有如此恐怖的操控傀儡的实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反了反了,都不要命了,敢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本座要你们一个个没有好下场……”
安冉声嘶力竭地吼着,一边祭出护体光罩,死死挡住那些飞扑的机关鸟。
这些机关鸟似乎是用不俗材质做成,一个个防御能力极高,即便被灵力击中,也只是身子摇晃,根本不能造成有效杀伤。
就在安冉狂怒之际,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一个一个斗笠客正往口中灌酒,微微叹息,“毁我傀儡堂的未来希望,谁特么都不要想好过……”
话音方落,斗笠客一挥手,泥土里,忽然迸出成群结队的蛤蟆,一个个弹跳力惊人的,射向半空,如飚射的子弹一样,只要撞上,一准将人撞得飞开。
斗笠客不是别人,正是莫文卫。
宁夏被冤入狱,他心里最是惆怅,觉得傀儡堂不振,简直就是天命。
然即便是天命,也不能压住他的怒火。
他此番赶来,和祝束流承诺的是迟滞安冉等人,但在和宁夏短暂的会面后,心里头的火就压不住了。
他哪里是迟滞,而是动用了这些年压箱底的傀儡,要闹个天翻地覆。
宁夏乘坐停云毯,一路飚飞,心潮起伏。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莫文卫的殷殷嘱托,莫文卫没有多说什么,只交待他,不管到了何时,不要忘了自己是神一学宫傀儡堂的人。
不管到了何时,也不要泯灭心中的天良,恶人作恶,和善人无关,不要走极端,嫉恨整个人族。
宁夏正觉对不住莫文卫,一道声音传来,“这样飞,却不知要飞到猴年马月,才能抵达两王山。”
却见正前方三百丈外,神一学宫宫长祝束流停在虚空中。
宁夏远远拱手,“学生见过宫长。”
祝束流摆手,“你叫我一声宫长,我这个宫长很是汗颜。连你这个最优秀的血压高都护不住。
想你几句嘱托,老莫想必已经说了一车,我就不啰嗦了。只送你一句前些日子不知在何处看的话:生命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
听着有些矫情,但细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当然,相比这句话,我觉得你更需要这个。”
说着,祝束流扔过一枚须弥戒。
161章 赠书
宁夏接过戒指,神识扫入,竟是一枚储物戒。
储物戒内空间极大,足有一间屋子大小,里面堆满了典籍。
祝束流道,“学宫办学,不在于让学员们掌握多少杀人技,修得多么了不起的实力,重在教化。在学宫,尚有学员、执教,有教化的氛围。
于今,你要离开,氛围不在,身负奇冤,若不得排遣,难免聚成怨气。
储物戒内的典籍,是学宫复刻的存档备份,在我看来,这才是学宫最精华的珍宝。
送你,希望你时时翻阅,充实自己。记住,修行修到最后修的是底蕴和知识,一定是博览群书的人会占据上风。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追兵将近,我替你拦一程。你这毯子走得太慢,送你几张奇符。”
说着,祝束流一挥手,五张奇符落在宁夏手中。
其中,三张是疾风符,两张是禁制符,疾风符呈现白色,禁制符却是黑色。
根据金紫黑白青颜色分级,意味着三张疾风符是四品符,两张禁制符是三品符。
放在外面,这些奇符都是无价的宝物。
“行了,赶紧走吧,追兵已近,老夫多年不曾动手了,若是被闹个灰头土脸,岂不让你小子看了笑话。”
祝束流摆手,“记着,不管到了何处,别忘了自己是神一的人,是神一的人,就要守神一的规矩。”
宁夏郑重点头,当即激发一张疾风符。
霎时,他感觉自己被一道流光击中,眼前的景物开始虚化……
“该死的,没完没了了……”
再看到祝束流的那一刻,安冉气得想吐。
这一路行来,他仿佛是去西天取经的唐长老,步步该灾,处处遇难。
好容易冲莫文卫的破傀儡大阵,人困马乏,损兵折将,又撞上了蒙面客黄有涯。
黄有涯有着如同谢广坤一样的发型,蒙不蒙面,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在安冉看来,老黄不带斗笠,选择蒙面,根本就是做给自己看的。
和一路上遇到的郭伯约,颜野王、莫文卫一样,黄有涯就是再露形迹,也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充傻装楞。
任凭安冉着陈波涛等人备下再多的留影珠,可影印这么个画面,拿到公堂上也只能打打口水官司,招一肚子闷气。
黄有涯发型谢广坤,但实力王大拿。
一人挡了大军半柱香,若不是黄有涯不愿意造杀伤,安冉都不敢想在冲出黄有涯的拦截后,自己的队伍还能剩下几人。
至此,安冉对神一的这些主任级别的执教彻底改观。
这些平时声名不彰的家伙,隐匿于各大学宫之中,埋首案牍,耽于教学,其实各有惊人艺业。
无怪国主常喟叹,不能尽收天下士心为己用。
何为士心?
就是各大学宫的执教、学员之心。
这些人眼中,人族的观念大于吴国皇统。
这是最让国主和皇室忧心和神伤的地方。
此刻,当一身青袍的祝束流,戴着一张面具,阻住安冉大军去路之际。
安冉没有咆哮,竟然冲祝束流拱手一礼,“祝宫长,不动手行么?你要阻我多久,划个道。”
祝束流道,“祝宫长是谁?老夫在此处作画,一炷香后才能完成,诸君要过,就等一炷香吧。”
说着,祝束流掌中忽地多出一支狼毫笔,他缓缓挥笔。
笔尖刺破空气,四面八方的气流被震动,狼毫笔端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深渊,大量的气息朝那无底深渊汇聚而去。
“天机笔。”
谢岩客低声道。
霎时,全场的气机都被锁住,安冉鼻翼生汗,连呼吸也不敢出。
那道狼毫笔的笔端不停蓄势,整个状态就像微信跳一跳按着跳跃键不松手,小人便一直下蹲蓄势。
整个过程无比地凝重,谁都知道一旦狼毫笔挥动,必定气贯山河。
安冉默念数字计时,刚好一炷香,狼毫笔挥洒,霎时间,天地变色,大量色彩,在半空流动。
满目苍青色中,一条五爪苍龙才苍青色中破出,恐怖的龙头,庞然的龙身,飞扬的龙爪,蓄满整个天空。
没有人敢妄动,似乎一动,气机就被牵引,那苍青色的巨龙便会扑面而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啪的一下,苍青色的巨龙化作流光散开,全场锁死的气机才终于活开。
安冉浑身汗液涔涔,陈博泰怒声道,“装神弄鬼,装神弄鬼,该死,真是该死……”
安冉面色铁青,紧紧盯着陈波涛。
陈波涛如坠冰窖,立时住口。
“郡公,追是不追?”
谢岩客忍不住发问。
安冉冷脸道,“追什么?”恨恨将掌中搜血盘抛飞。
原来,不知何时搜血盘中,已经失去了那枚红点。
这说明,宁夏已遁出三千里外。
祝束流说作画要一炷香,一炷香后,他弄出了苍青巨龙。
这条巨龙足足挡了安冉等人近半个时辰。
在这期间,宁夏连续用掉三张疾风符。
每张疾风符能遁出一千里,三张用完,便遁出三千里外。
“不妨通知雪樱寺。”
陈波涛小声谏言。
安冉眸光终于活泛,“你的意思是他会去两王山?”
陈波道,“这是显而易见的,其他方向,距离国境线都很漫长,他不可能舍近求远。
唯有两王山就在五千里外。而且那处是前线,我等力量最薄弱,两族大军又在对峙。
从那处突围,风险最小,可行性最高。何况,姓宁的曾在两王山活动过,对那边的情况也算熟悉。”
安冉道,“也罢,我现在就去通知志海法师,让他即刻给雪樱寺去信。”
当下,安冉急速返回汝南,动用大阵,传出了消息,完成了和志海法师的沟通。
沟通完成,安冉稍稍松一口气,忽地发现立在自己身后的陈波涛,眼含忧色。
安冉道,“怎么,你觉得凭雪樱寺,还不能拿下宁夏?
别忘了雪樱寺号称小皇元寺,威震南国。一个宁夏而已,若没了神一的这些老怪们护持,他连汝南城都出不去,还能逃出雪樱寺的法网?”
陈波涛道,“郡公所言有理,但宁夏牵扯甚大,谁也不知还有什么力量立在他身后。
何况,雪樱寺和宁夏没什么关联,即便志海法师将消息透过去,那边也只会当送大皇元寺一个人情。
有十分力能用到三五分就不错了,怎么也不会当自己事上心。”
安冉凝眸,“你牵牵绕绕,到底要说什么?”
“郡公放开识海大门。”
安冉怔了怔,打开识海大门。
不多时,陈波涛的神识传了进来。
安冉瞪圆了眼睛。
…………
“疾风符是真好用啊。”
宁夏坐在停云毯上,感慨了快五分钟。
三千里路,只用了半盏茶左右的工夫。
如此急速,实在是逃命的无上利器。
才用完疾风符,此时再乘停云毯,宁夏觉得是开完宝马760,再开宝骏310。
他催动着停云毯,昼夜兼程,每当灵力枯竭后,便动用凤凰胆,重新激活。
这日上午,他赶到距离两王山还有百里左右之地,收了停云毯,在一汪碧水湖边歇了下来。
稍事补充了食物和清水,宁夏准备朝南方的密林扎去。
距离前线已经很近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再高来高去,那是寻刺激。
岂料,他才起身,便听一道禅唱,“万事无如退步人,孤云野鹤自由身。松风十里时来往,笑揖峰头月一轮。宁施主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来去匆匆。”
一个白衣和尚忽从水中坐了起来,三十五六年纪,肤色白皙,面有愁苦,左胸处绣着一道雪色樱花。
“雪樱寺?”
宁夏忽然想到南国的一大势力,再联想到大皇元寺,顿时了然。
白衣和尚才现身,宁夏心里就是一咯噔,看这出场方式,他就觉得自己要遭。
念头转了转,便听他道,“大师如此修为,欺负一个练气境的晚辈,说不过去吧。”
白衣和尚微敛双目,“和尚眼中没有练气,筑基,众生平,施主所犯罪孽不小,随贫僧走上一遭吧。”
说着,白衣和尚轻轻挥手,水波上荡漾,两条水线便朝宁夏缠来。
一看这架势,宁夏就知道这不是筑基境的本事,才要打出一张禁制符。
两道激射的水线忽然凌空不动,忽地,水线崩碎,聚成大掌,反朝白衣和尚拍去。
白衣和尚双掌一盒,一道水幕横空,那水色巨掌轰然拍落,在水幕中炸出一个手掌虚印,一掌正中白衣和尚。
白衣和尚被拍飞出去,半空中吐血不止。
“谁?”
白衣和尚沉声喝道,不复先前的宝相庄严。
没有第三人现身,倒是他先前所坐的湖水,再度卷起,分出一道道水掌,连续排向白衣和尚。
任凭白衣和尚闪避也好,阻挡也好,却怎么也拦不住。
他一连中了十几掌,血都要吐干,面如金纸,冷声道,“前辈既有如此手段,自管取了贫僧性命便是,何必如此折辱。”
他话音落定,没人应声,刷刷刷,二十余大和尚忽地在他周身落定。
白衣和尚急声道,“明衍,带着你的师弟们先退。志善,志恩二位师弟,随我结阵,妖孽强横,不可轻敌?”
白衣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雪樱寺戒律堂首座志远法师。
大皇元寺的消息传来后,志远便带着志善、志恩两位师弟和“明”字辈的二十余师侄,开始搜捕宁夏。
雪樱寺神通广大,耳目众多,没用多久,就搜到了宁夏的下落,及时追赶而来。
162章 得剑
明衍和尚带着一帮明字辈的和尚才要退走,水浪再卷,滔天水掌袭来。
志远、志善、志恩三位结丹境的和尚同时念念有词,各自一挥手,一袭金色袈裟脱出。
三件金色袈裟在空中聚敛成阵,顿时将所有的水掌都接了下来。
“袈裟伏魔功,有点意思。”
一道声音传来,不远不近,飘飘渺渺。
便在这时,更多的湖水被卷了起来,数百水掌朝众和尚攻去。
志远和尚眼角现出一抹讥诮,向志善、志恩传出一道神识,“也不过如此,挡过这一波攻击后,你们掩护,我先将宁夏擒来。
有此子在手,那人也不能不有所避让。”
岂料,神识才传出,攻来的水掌,凌空化作了火掌。
“易水为火?这,这……”
志远惊声未落,嗖地一下,三件金色袈裟同时被引燃。
便在这时,半空中一个足有十亩田大小的水掌,从天际压下。
轰然巨响,水掌砸落,连同志远在内的二十几个和尚,同时被拍中。
宛若种萝卜一样,尽数被拍进泥土里,连头都冒不出来,各自在深达丈许的陷坑中筋骨断裂,昏死过去。
“多谢前辈,前辈走好,前辈不送……”
宁夏冲天上拱手行礼,“前辈”三连后,跳上停云毯就走。
才遁出十余里,青光一闪,一个圆脸胖子坐上了停云毯。
那胖子五十来岁年纪,一身团龙黄袍,极为富态,看着就像一个富家员外。
宁夏后心发凉,“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胖员外道,“老夫姓贾,单名一个肪字。”
“三师伯!”
宁夏一张脸笑成了花,拱手一礼,“多谢三师相救。”
贾肪摆手,“谢什么谢?你能拿什么谢我?口惠而实不至,不是说废话么?”
宁夏无语了,只觉二师伯和三师伯不愧是师兄第。
“我和老二都想不明白,为何老大要接你入门。现在看明白了,老大是嫌真墟宗太素净了,非要弄个爱折腾的进来,不把真墟宗折腾得灭门,老大是誓不罢休。”
贾肪在停云毯上躺了,双手后叠于脑后,翘起二郎腿观天。
贾肪品评青华帝君,宁夏不便接茬,转过话头道,“三师伯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不联合二师伯,四师伯,五师伯,去白鸟塔,将我老师救出?”
贾肪道,“哪里都是修行,白鸟塔也一样。话说回来,小六被抓,是因你之故。你种的因果,当由你来消。”
宁夏起身一礼,“多谢师伯教诲。”
贾肪缓缓点头,“还算是有些天良,坐稳了。”
宁夏怔了怔,他坐下的停云毯忽地遁速飚飞起来。
嗖地一下,直冲天际,比之疾风符也不遑多让。
忽地,贾肪伸指一扫,一道金光演化成金指,金色指头一戳,两王山外的禁制大阵,忽地凹陷下一块。
停云毯如讥讽一般,撞出了凹陷处,刷的一下,当空停了下来。
宁夏看呆了,回望来路,群山莽莽,嘉峪关外,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再扭头打望去路,茫茫山海,不知路在何方?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哦,对了,还有这本破册子。我们真墟宗,什么都不传,就传这本册子,拿去练吧。”
贾肪扔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线装书。
宁夏赶忙接过,定睛看去,扉页霍然写着“百无一用剑”。
刷的一下,他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百无一用剑的威风,他见秦可清使过,当真无比惊艳。
什么百无一用,分明是百灵百用。
“师伯,没有神识功法版本么?”
宁夏厚着脸问。
在经历过神识功法后,他觉得一切不用神识传授的功法,和不花起点币看小说没什么区别。
贾肪瞥了宁夏一眼,“小子,此套神通,重在自身感悟,历练。
你老师尚在筑基境,就一人独身闯荡赤焰妖域,你四师伯,五师伯,就更不提了。
是哪里危险往哪里扎,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和他们比,你小子的历练才刚开始。
我真墟宗不传神通,唯传一念,你若从这本册子中悟出了自己的一念,才算真正入门。
行了,现在你已出了吴国地界,前面的路,你自己走。”
宁夏点头,冲贾肪深深一躬,快步闯入密林。
贾肪仰头望天,微微摇头,自语道,“看着也不像是个能省心的,老大说此子大有机缘,我左看右看没瞧出来。
老二说此子是面犯桃花,命中处处引动红鸾,杀了才干净。
看他这身皮囊,也就仅次于我来,老二说的也不是不对。
不过,我真虚宗素净太多年了,有这么一个能折腾,会惹祸的,我瞧着也挺好。
只是可惜了,老四、老五没了下落,不然就这小子的脾气,和老四老五应该能合得来……”
宁夏撞进密林,一路狂奔,与此同时,唤出宁小骨,让宁小骨在头前开路。
一人一傀儡,动作极快,奔行一阵后,宁夏叫停,忽见一轮红日西坠,漫天云彩向东涯。
“紫气一抹含微蕴,霞光漫漫映乾天,按《青萍术》观气篇的说法,那处分明是一处福地……
突破筑基境,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可待,人和可违,唯地利难寻。
我这点实力一路东奔西突,实在难受,不管了,先赶过去瞧瞧。”
念头既定,宁夏迎着紫气氤氲处扎去。
望山跑死马,一路赶出三十余里,宁夏终于定住脚。
入眼是一片灿烂桃花,宁夏看得一呆,这不是桃花山么?
彼时,他在两王山前线效力时,曾组建小队,赶往桃花山,和孟尝山等妖族闹出好大风波。
“是了,看这山势,此乃三阳开泰之地,还蕴出了地火明龙,焉能不是福地?”
一想到地火明龙,宁夏便来了精神,当即朝当初藏身的地底深渊赶去。
到得深渊,入目是一望无际的赤红,整个深渊已经被灼灼热力,炙烤得变了颜色。
宁夏下到渊底,便见地下岩浆翻滚,热力不减。
他腾上一块平台,盘膝坐了下来,开始补充清水和食物。
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此间必是传说中的福地,火灵之力丰厚,用来筑基,是上佳选择。
宁夏抓紧时间,搬运气血,待运满七七四十九个周天,他便打算服下筑基丹。
有凤凰胆在,他最看中的就是地利,至于天时和人和,有最好,没有不强求。
就在宁夏打坐调息之际,远在八百里外的孟尝山洞府,再度被引动了警戒装置。
不多时,洞府石门开启,阴无忌疾步匆匆跨了进去。
“阴兄,何事慌张?”
安坐在大堂的孟尝山瞧出阴无忌面有忧色,沉声喝道。
阴无忌道,“宁夏遁出吴国了。”
“什么!”
孟尝山拍案而起,“废物,简直是废物……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宁夏已经打入钎狱,判了斩立决了么?这都弄不死?”
宁夏入狱的引子,正是孟尝山埋下的。
他自然会关注事情的进展,直到确定一切基本按照阴无忌的推演来的,宁夏被判了斩立决后,孟尝山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为了宁夏的事儿,他已经很久没有闭关修炼了。
待得了确切消息后,他将署理梅花卫的任务,交给阴无忌后,便闭关了。
这才没几天,闭关的清净,就被打破了。
阴无忌道,“真墟宗的人出手了,神一学宫的人为内应,宁夏一路遁出。
按最新收到的消息,雪樱寺的法空一行被真墟宗的人收拾得不轻,按时间推算,宁夏应该到了两王山一线……”
孟尝山扬起眉毛,“什么时候,咱们的消息都这么精细了,想知道什么,就都有什么?”
阴无忌道,“孟兄明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次的消息来得无比流畅,简直如有神助。有很多本来要费大力气的情报,却得来的很是容易。
显然,这背后是有人在给咱提供方便。”
孟尝山怔了怔,“你的意思是安冉出手了?”
阴无忌点点头,“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很多消息都是通过多宝堂传回来的。
自苏少友身死后,那处应该会被重点盯防。现在好了,那处反倒没被查个底朝天,反倒成了稳定的消息来源点。
摆明了是安冉故意要留这个消息站,这会儿,他将皮球踢回来,分明让咱们来了结宁夏。
嘿嘿,迫在眉睫,人族还不忘内斗,这样的种族不亡,岂有天理呼?”
阴无忌因小人之谗,而被迫逃出,最后投入孟尝山麾下。
助孟尝山算计宁夏,他虽不甘于人后。
与此同时,他对宁夏的遭遇亦感同身受。
孟尝山哈哈大笑,“安冉小儿这是反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还不能不接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练兵。
传令下去,掉折梅卫第二,第六分卫出动,再调八个营,设置禁制封锁岐山一线,这回咱们来个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阴无忌若有所思,“孟兄,高英明那边,不可不虑,一旦咱们这边动作太大,惊动高英明如何是好。”
孟尝山摆手,“放心吧,姓高的知道咱们在干什么,你以为安冉会不给姓高的去信?论关系,安冉还得叫高英明一声姑父。”
阴无忌啐道,“吴国不亡,天理不容。”
就在孟尝山调兵遣将,在莽莽群山搜罗宁夏之际,宁夏三天的调息完毕。
正午时分,乾元真火最炽烈的时候,宁夏吞下一枚筑基丹。
163章 筑基
筑基丹才入体,宁夏的身子就如吹气球一般,鼓胀起来。
他的毛孔大张着,大量的气血顺着毛孔被逼出体外,围绕他周身盘旋着。
虽说是第一次筑基,但宁夏的准确工作做得很早,资料也收集得极为扎实。
气血行空,他并不紧张,他知道这是演化血图的过程,届时体内灵气压缩成真元,血图导引天机、地气入体,引动先天真火入体,搭成虹桥。
整个筑基的过程,至此,才算到达尾声。
体外气血演图之际,宁夏周身的内脏、骨骼,诸窍内的灵气也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
从练气到筑基的过程,就是灵气化作被压缩成真元的过程。
与此同时,筋络、脏器、骨骼、乃至皮肤、毛发,都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随着筑基丹药力的化开,天元、天关、天权、天枢、中玄、地元、地关、地权、地枢九窍内满溢的灵气,一点点被抽入丹宫。
整个过程无比的缓慢,足足用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九窍内全部的灵气才被全部调入丹宫。
紧接着,丹宫在筑基丹药力的作用下,先是缓慢转动,继而加速,最后暴速。
足足半个时辰后,一滴真元,从急速转动的丹宫,投入天元窍。
霎时,宁夏便觉得头顶的这一片天地霍地打开。
他赶忙调整精神,打开识海大门,神识放出,开始勾连天地。
这是筑基最关键的一步。
真元进入天关窍,天地门打开,天机现,地气演。
宁夏要做的,便是用神识勾连天机、地气,打入气血图。
此刻,他前方的一块气血图已绘制完毕,神识才将天机、地气导入气血图中。
刷地一下,一缕缕紫气便从气血图衍出,直没周身毛孔。
紫气才进入体内,九窍同时震动,紫气来回在九窍回旋,缓缓托于九窍之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紫气缓缓导入体内,渐渐地,一个虹桥的雏形便告显现。
半个时辰后,整个气血图全部化作紫气,导入体内,九窍之上,一座紫色桥梁,彻底稳固。
而就在紫桥稳固的刹那,丹宫也停止了溢出真元。
九窍满溢的灵气,最后在丹宫中也不过压缩出了九滴真元,全部灌入了天元窍。
天元窍内,九滴真元连一处浅洼都不曾聚出。
再没有真元溢出后,丹宫的转速降了下来。
宁夏大感一惊,因为流程分明不对。
九窍内的灵气被压缩为真元,归入天元窍后,接下来,丹宫应该继续保持高速转动。
因为接下来需要从天地中抽炼先天真火,攀附紫桥,待先天真火抽炼完毕,紫桥染红,滚滚天地意志袭来,洗练周身,整个筑基的过程,才告结束。
现在好了,先天真火还没开始抽炼,丹宫的转速降下来。
照这样下去,这次筑基非失败不可。
宁夏正摸不着门道,他脐下三寸忽然一阵剧痛,一滴滴的血液如活物一般强行钻了出来,在空中氤氲开来。
“这,这是怎么了……”
宁夏一阵阵发蒙,他努力回忆自己阅览过的关于筑基的资料。
从来没看到说血图会有二次演绎。
他实在弄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却不敢让丹宫停止旋转。
不得已,他只好再服下一枚筑基丹。
第二枚筑基丹才入体,周身开始鼓胀,本就处在剧变过程中的肉身,脏器,筋络,骨骼,开始大面积破碎。
接下来,宁夏只好握住了凤凰胆。
原以为顺风顺水地筑基,没想到还是用到了凤凰胆。
筑基丹之力化开,本来转速已降下的丹宫又急速转动起来。
现在宁夏不想别的,他专心致志地研究第二幅氤氲出的血图。
和适才的那幅血图相比,这副血图明显更为凝稠,也更为宏大,越看宁夏眉头也是紧皱,他忽然觉得第二幅血图有些眼熟。
待得血图彻底成型,宁夏张大了嘴巴。
“妖血图,这,这怎么可能?”
他认出这张血图来,他在典籍中看到过妖族筑基时氤氲出的血图图案,就是如此。
可自己怎么会氤氲出妖血图?
沉思良久,宁夏灵光乍现,他陡然想起自己曾被种下无识妖的妖胎。
一直以来,宁夏都快要忘了无识妖胎的存在了。
因为不管是导引境,还是练气境,无识妖胎的导入,并没有给他的修行带来任何困扰。
相反,因为无识妖胎的注入,他获得了远超往昔的感官能力,嗅觉尤其敏锐,多次建功。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筑基行将达成的刹那,无识妖血迸发出来,也在体外衍出了血图。
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但筑基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宁夏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他只好再度打开识海大门,放出神识,继续勾连天机、地气,导入妖血图中。
团团紫气再度扑入体内,引得九窍再度震动。
三个时辰后,又一座紫桥横跨与九窍之上,和第一道紫桥并排而架。
两道紫桥架好,空中陡然荡起余波,一片赤气演出,散发着灼灼热力。
宁夏知道这必是传说中的先天真火。
他选的筑基之地,乃是诞生过地火明龙所在,火灵之力本就充裕。
正常情况下,先天真火被抽出,只能凭温度感觉,而不可察辨。
到了此处,火灵之力丰沛,先天真火浓郁,不仅温度可感,颜色亦可察。
随着丹宫的转动,先天真火开始缓缓渗入体内,直扑人血紫桥。
整个过程很是缓慢,直到半个时辰后,空中氤氲出的先天真火,已完全扑入人血紫桥,将之彻底染赤。
便在这时,丹宫的转速又降低下来。
不得已,宁夏只好再消耗一道紫纹,再服下一枚筑基丹。
丹宫转速才拉起,空气中再度氤氲出先天真火。
当下,先天真火开始缓缓渗入躯体,这回终于扑向妖血紫桥。
宁夏深觉这个过程太过缓慢,灵机一动,取出了地火龙珠。
他并不知道地火龙珠算不算先天真火,但这玩意儿高热,是极霸道的火灵之力,这一点总是不错的。
岂料,地火龙珠才取出来,打开,大量的先天真火开始扑簌簌朝体内涌动。
连带着那座已经定型的人族虹桥,也开始扑入大量先天真火。
灼热的先天真火,扑腾了足有半柱香。
忽地,丹宫转速又降了下来。
宁夏深知,一旦丹宫停止转动,天机和地气就会衰竭,再有先天真火,也不能导入体内。
而先天真火蕴养极难,整个筑基境都很难壮大。
而先天真火的妙用实在太多,炼器、炼丹,炼制傀儡,炼制奇符,都能用上。
高质量的先天真火,无疑能大大提升炼制诸物的能力。
就这样,宁夏开始和地火龙珠耗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一枚筑基丹入体之际,他体内的人桥和妖桥,都已从紫色转成了赤色。
而源源不绝地提供先天真火的地火龙珠,也缩成了只剩铜钱大小。
终于,最后一枚筑基丹的药力行将化尽,旋转的丹宫缓缓停下,两道虹桥终于定型。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浩渺的意志,刷地一下,宁夏抬起了头。
他知道,这是筑基成功,天地之门开启,天地意志滚滚落下,洗涤灵躯。
滚滚天地意志才袭来,七八丈处的岩浆忽然剧烈翻腾,一个硕大的龙头,小心翼翼探了出来,正是地火明龙。
在宁夏炼化地火龙珠时,生出感应的地火明龙便飞扑至此。
只是宁夏给他留下的恐怖印象太过深刻,地火明龙虽然赶到,但并未露头。
然而此刻这滚滚天地意志袭来,地火明龙实在忍不住诱惑,才壮着胆子探出巨大龙头。
宁夏冲他缓缓点头,抬手甩出一枚引灵丹。
地火明龙接住引灵丹,张口吞了,冲宁夏讨好地点点头,硕大的身躯终于才岩浆深处爬了上来,闭上龙目,开始感悟天地意志。
天地意志的降临极为难得,宁夏不再关注地火明龙,沉凝心神,同时放出金刚纹、傀儡纹,和宁小骨。
与此同时,他开始喷出先天真火,借着天地意志的洗礼,来淬炼宁小骨。
这是他早就渴盼许久的一道程序。
不经先天真火洗礼,傀儡难言灵透。
而且能借助天地意志洗礼,是极为难得的奇迹。
他一边淬炼宁小骨,一边放出神识,扫出金刚纹。
在天地意志的加持下,金刚纹的颜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宁夏丝毫不意外,因为他对金刚纹的感悟和祭炼早就到位了。
一直以来,不过是碍于他的修为被锁死,故而金刚纹迟迟不能进阶。
此刻,他达成了筑基一境,又有天地意志加持,金刚纹的变化想慢都难。
就在宁夏沉下心来,想全方位的借助天地意志提升自己之际,孟尝山终于率领大军赶到了梅花山外。
“孟兄怎么确定人一定就在此处,不过是得报说这里有庞然的火灵之力漾动,现在就把队伍召集回来,若致使宁夏遁走,可就追悔莫及了。”
陈波涛注视着满山灼灼桃花,低声谏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