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请客冲喜
庆王府主厅,摆了六张大圆桌,每桌下面放有一个大火盆。凳子上坐了不少男女老少,桌子上却只有一些茶杯。
吴氏坐在最里面桌,在她这桌除了庆王府几个女主人,还有杨毅夫妇、曲业和秋娘。
秋娘第一次来庆王府,今天她们仍按计划开门。但昨天的事被吵出去,生意受不小影响,和昨天比起来悬殊非常大。刚到下午,庆王府派人来,让她提前关门,和守在那里的侍卫伙计来庆王府赴宴。
“寒冬腊月这天,没几日大晴,还未到午后,看起来天就快黑了。”吴氏看着敞开的大门,发出一些感慨。刘玉芬接道:
“还好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再有十二天就是过年。待年一过,大晴日总会比这阴天多。”
王氏点点头,叹声说:
“快过年了,朝野总算要消停一段时间。忙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大家也可以早些放假,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这里的除庆王府之人,全是些大忙人。在她们旁边桌,有马友才、任宇夫妇、汪鹤年、冯七。其它桌有京城十三义家及其家属,陈峰一家也在。侍卫和那些伙计,在另外的偏厅中聚餐。
今日是吴氏特意安排的,昨天周复生闯的祸太大。虽然周复生说有绝对把握保证平安,大家紧张了一个早上。在皇宫的赵佳几人,接到周复生将事情搞定的消息后,回来汇报,吴氏决定将这些作坊的功臣招集起来聚聚,顺便给周复生冲冲晦气。
王氏说的事大家都没想过,完全没休息的意识。今年是第一年创业,就算马友才这些没有入股之人,周复生开的工资也非常高。并在他们管理的作坊附近,给他们建住房,让他们有一个真正的家。
见大家没答话,秋娘说:
“累倒是不累,家在外地要回去的,可以提前回去。要是不回去或是就住在京城之人,可以做到二十九,只要过年那两天空出来就成。对我来说,在游乐室过年,比回冷清的小院还要好些。”
秋娘这个安排很不错,吴氏点点头正要开口,外面进来一群小孩,领头的刘樱说:
“奶奶,哥哥回来了。”
“大家都等急了,让丫头们开席。”
周复生还未到主厅,就被迎来的赵佳抱住。赵佳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奶奶将所有作坊的人都叫来赴宴,说是快过年了,大家辛苦这么久,吃顿饭聚聚,顺便为你除晦气。”
周复生笑了笑,猜到请客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庆祝自己又过了一关。来到大厅,和众人一番招呼完,关心女婿的王氏问:
“皇上最后怎么安排的?”
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最后的处理,周复生说:
“没什么意外,皇上和众大臣都支持我处理刘府一事。我以后的任务,是负责刘作舟一案,最重要的还是彩票一事。有些县恐怕难办起来,马上又快过年了。只好先将刘作舟一案办完,我准备定在初二开奖,现在就派发第一期的彩票到各州县。至于没搞的县府,以后再慢慢弄。”
后面的话许多人都没听进去,钱氏问:
“刘府一事,韩相他们也支持你?”
这里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朝廷,只有韩侂胄一党很针对周复生。周复生说大家都支持他,就连赵佳也有些不相信。他笑着说:
“开始大家闹得很凶,知道我的苦心后,真没人再反对,起码在刘府这件事上,他们不会再反对我。马上过年,这年前和年后朝廷有得忙了。还好我在负责那两件事,没时间和他们混在一起。”
再次得到证实,大家终于相信周复生的话。人多吴氏几人不好问,开席后,周复生端着一杯酒,先来到曲业面前。
“昨天之事,幸得各位弟兄奋力拼杀,才能让刘作舟等人顺利伏法。皇上说了,每个参加的兄弟有十两银子奖励,受伤的弟兄二十两,并会派太医来为其疗伤。”
曲业听完十分激动,他们三父子以前杀猪为生,后来在牢里待了一阵,何曾想过有如今这般风光。赵扩虽没下旨奖励他们,发的十两银子,起码也算是赵扩对他们的一种肯定。
“没有大人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曲业不会说话,一句说完与周复生一饮而尽。
一桌人除赵佳的心思和周复生一样,其他人十分认可赵扩的奖励。赵佳忍不住抱怨:
“皇叔也太小气了吧!抄了一百多万财物,每个弟兄只发十两?”
周复生也有些恼火,他本来想为大家争取更多,没想到赵扩会有如此大手笔?吴氏说:
“现在朝廷很缺银子,发的虽不多,也是皇上的心意。要是安排另外的军队,怕是一两银子也得不到。更何况派太医来为受伤的侍卫医治,已经很不错了。”
“等会将受伤的兄弟接回来,让太医治。”受伤的十几人,周复生将他们送到京城很不错的药铺医治,毕竟没有太医好。周复生端着酒杯来到杨毅面前,说出他开始的打算:
“我本想为你和曲业两人争取功名,唉!还是受到我的影响,一些官员有意为难。他们拿你和曲业的家世说事,结果皇上封你为致果校尉,庆王府兵曹。说曲业被提前释放有些违规,功过相抵。”
一些人呆住了,杨毅夫妇更是深度失神。好一会才传来赵佳的恭喜声:
“恭喜杨大哥,致果校尉是正七品武将,皇上一来就册封你为正七品,还算不错。曲大哥为何没得封?就算封个九品也行啊!”
“杨兄弟能封上最好,我侍卫军终于可以正名。”曲业想得很开,端着酒杯走过来:
“我是大老粗一个,跟着大人,相信早晚会得封的。你是众侍卫的头,现在得到朝廷册封,我们现在出去,再不怕别人笑话了。”
杨毅非常激动,身体也有些发抖。旁边的刘玉芬更是因兴奋流下眼泪,拉着杨毅说:
“我们终于可以回去,爹爹他们现在一定不会再反对我们了。”
周复生一点不奇怪,大家身上总会有些故事。三人干完,杨毅朝周复生拜下:
“以后杨毅誓死追随大人,再过两天,我们想回潭州一趟,将家里的事安排好。”
周复生当然不会有意见,他和杨毅曲业去十三义那桌敬酒,赵佳坐到刘玉芬旁边,轻声问: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刘玉芬看了大家一眼,用正常的声音说:
“我们是潭州淞县人,父亲是淞县县丞。相公家就在我家后面,以前还很得父亲赏识,因为我们?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说除非相公有功名,否则绝不同意我下嫁到杨家。万般无奈,我们只好出来闯荡。万幸遇到周兄弟,才能化险为夷。现在有了功名,我们回去给父亲请罪,想必他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赵佳终于明白,刘玉芬两人是私奔出来的。十分佩服两人的勇气,举起酒杯递到刘玉芬面前:
“这都是你和杨大哥的真情感动上天,才有如此美好的结果。这次回去,要是家里还反对,可带信来,我和相公去劝说,一定能劝通你的家人。”
现在的十三义,陈宗敬已是大家之首。他为首领没人反对,论年纪陈宗敬最大,论现在的靠山,连周复生也要差他一筹。大家共同喝了一杯,陈宗敬说出一件事:
“大人,现在京城的童车生意虽稳定,毕竟离有些地方太远,木材的进价也不低。我们打算到南边去开一个大的童车坊,钟妃娘娘的父兄都在那里为官。我已经和她家里人说过,地盘和人手都可以不用我们负责,你看成不成?”
周复生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根本没精力去管童车坊,连孝行车坊也交由周太兴打理,他派了两个庆王府下人去帮忙。见他们有向外面发展的意思,哪会反对:
“完全可以,初期在那边发展,你们尽量多派些人去。待上路后,留下两三人在那里管理即可。”
“我们的想法和大人的差不多,”陈宗敬看了汪鹤年一眼,轻声说:
“在外面去做生意,和平治街并无牵连。我们准备与大人合伙,至于冯七和汪鹤年就?”
周复生暗自苦笑,人这东西太复杂。随着地位家境等等提升,始终会有所改变。如果不从情分上看,陈宗敬说的也有道理,他懒得管这些闲事:
“我的你们就不要打算了,马上要开的几个作坊,就拿造纸坊来说,那东西我一家也无法吃下,恐怕要在外面找几家大商人才行。起码要在全国开七八家,才能满足大家的需要。以后外面的童车坊你们自己做,不用来问我。”
周复生已经有些打算,纸这东西销量太大。目前造纸的商家不少,要是自己全垄断,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干脆联合一些造纸商,京城的自己做,外面的与他们合伙。
一番酒宴完,送大家出门后,赵本常带着一个熟人来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访
人走味还在,宽敞的大厅还存留着酒菜的香味。赵本常刚才没在这里,在另一边招呼。周复生看着这两个身份完全不一样的人,心里有些奇怪,赵本常叹声说:
“姑爷,他是我我表弟。以前我叫他不要建什么赌坊,他非要走这条路。见刘作舟倒下,他知道急了,让我带他来见姑爷。”
吴氏几人喝了两杯酒,已经休息,只有周复生夫妇留在大厅。赵佳想得有些多,问万鑫:
“你和刘作舟有牵连?”
“没有,绝对没有,”万鑫赶忙回答:
“小人和刘作舟非但没任何关系,一直都是敌对。小人的万盛赌坊,和刘作舟的银辉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不敢有瞒郡主和周大人,我们同为京城赌坊之首,下面百多家赌坊,皆以我们马首是瞻。”
这些事周复生早就知道,他昨天查的情况来看,万鑫的确和刘作舟没什么关联。懒得和对方打哑谜:
“你的意思准备如何?”
万鑫看了赵本常一眼,发现对方没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说:
“小人知道赌这东西不是什么正道,小人已老,也没精力搞这些东西。想金盆洗手,让儿孙们做些其它事。怕刘作舟乱咬,将小人牵连进去。还请周大人明察,小人愿?”
有些话万鑫实在说不出口,银子虽是好东西,不是那个人,对方不一定会收。就算收了,也不一定会认帐。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的万鑫,当然知道这些事。旁边的赵本常看在亲戚一场,只好替他说出最为难之事。
赵本常拿出一大叠银票:“这是他给的十万两银子。”
没见过世面的赵佳一脸震惊,猜到这些银子是给她们的。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大手笔,都快赶上庆王府以上的库存了,连她也十分心动。
周复生一点不觉奇怪,刘作舟的家产有百多万,想必万鑫的也不会比对方低多少。赌这东西最找钱,那些官员虽得到不少好处,大的头始终在他们手里。
“朝廷今日有重要安排,整治商界乱象,扫黑除恶。这次的扫黑除恶可谓盛况空前,朝廷的力度超乎大家的想像。不出所料,你一定属于扫黑除恶的对象。你的事,可以由余、周、韩三相管,他们管的结果,恐怕你会非常不愿看到。也可以由周端朝周大人管,他管要轻松十倍。看在赵爷爷的面上,我给你出个主意。”
可能听到扫黑除恶这几个字,万鑫扑通一声跪下:
“周大人请说,小人一定遵从。”
周复生这个扫黑除恶的倡导者,虽没被安排成负责人,却被安排成军师。赵扩为了进一步扩大战果,吩咐他要帮大家出主意。今天说的那些,只能算是提议,明天他会更忙。不但要上朝出主意,还要去审刘作舟。刘作舟那边甩了一天,要不是赵本常两人来,他晚上也准备去看看。
“我可以将你介绍给周大人,京城只有这么大,赌坊太多了。你配合周大人,将京城的赌坊控制在五十家。并且自己以身作则,将自己所有的赌坊全关掉。待周大人将你们全都招集起来那天,你第一个站出来,将这十万两银子捐出去,为建孤弱人员救助区出一把力。这样一来,对你的处理结果,你应该能满意。”
……
在城南一条背街后面,一间两百个平方的小院,一幢二楼上小窗透亮。从门外进来一个面容清秀、披着长发的秀美少妇,将一杯茶放到桌上,对正在奋笔书的男子说:
“相公,夜已深,早些休息。”
男子又写了一会,转过身来,露出周端朝那张略有些疲惫的脸。周端朝将笔放下,捉住少妇双手,笑着说:
“这算什么夜深,以前求学时不说,昨天周复生周大人审案,一个通宵将刘作舟的赌场和府第查抄,将所有财产点清。那样苦干的精神,远非为夫在这里埋头书写可比。”
“管他周大人李大人,明天你还要早朝,我们不和人家比。”少妇在周端朝旁边坐下:
“刚儿他们睡了,我在这里陪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休息。”
周端朝应了一声,转身又开始书写。旁边的少妇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他写的东西,心里虽有些惊讶,一点没出声打扰。没过一会,他停下笔,过了一会没反应,少妇说:
“朝廷要强令一些商人捐款,他们会答应吗?”
“我正为此事头痛,”周端朝苦笑道:
“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不知道,周大人想出一个扫黑除恶的好方法。共分两步,一步由周、余、韩三相负责,对付那些违法商人。另一步由我主要负责,另有两个官员协助,我负责的就是让那些为通关系、逃税漏税和富不仁的商人捐款。
我想来想去,这事非他们说的那么简单,还得取决于周相他们那边的力度。他们那边严格,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得多。要是那边只是走走过场,我们这边也不太好搞。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并未违法,又不能使用太过激的手段,此事很是棘手。”
少妇听得喜忧参半,抓住周端朝的手:
“皇上竟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于你,只是像你说那样,那些商人并未违法,他们怕是捐也不会捐多少。不如你和那几个负责的官员去一一劝说,先和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能捐多少再做决定。”
周端朝点点头:“欣儿想的这个方法可以一试,这些是后面的事,现在我们急需将名单整理出来。我想到一个方法,先将那些大商人排出来,再一一查证。那些商人符不符合处罚标准,打听也能打听出来。”
少妇见自己说的被丈夫采纳,十分兴奋,正要说话,下面传来敲门声。夫妻俩对望一眼,一同走下楼。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矮壮男子,男子指着后面院门:
“老爷,外面有个叫万鑫的人求见。”
“万鑫是谁?”少妇看向周端朝。周端朝没有回答,显得有些惊讶:
“将厅客的灯点亮,打开门让他进来。”
两人没在门口等,灯点亮没一会,男子带着一个人进来。
“小人拜见周大人。”
少妇没什么感觉,周端朝被吓了一跳,赶忙来到对方面前:
“原来是万老板,不用多礼,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万鑫也可怜,他已从周复生那里知道,要是自己被韩侂胄三个老大抢去,以前送的再多也没用,因为赵扩已经不追究以前受贿官员。他也已经知道,为何要三个老大同办此案。你的人他办,他的人我办,反正全方位无死角。他现在还不知此事是周复生的主意,在心里将出主意的人诅咒了不知多少遍。
现在周端朝就是万鑫的救世主,周端朝他以前就认识,一个从五品官,以前他碰到也不正眼瞧,也难得周端朝会被吓一跳。
“小人听说周大人在办一件大事,想来尽一分力。”
少妇因为激动,端茶的手一抖,她虽不认识万鑫,对方是个老板,起码是个商人,又能在半夜来相助自己的相公,心里十分感激:
“万老板请喝茶。”
“多谢夫人。”
周端朝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最后赵扩千叮咛万嘱咐,为了打那些商人一个措手不及,叫大家不要将事情敞出去。谁要是敢说出去,等待他的一定是降级处理。
“万老板是听谁说的?”
万鑫并不知道这些,借机将周复生抬出来:
“今日小人去庆王府,是周大人告诉小人的。”
旁边的少妇见相公脸色不好看,还准备提醒一下。见相公突然转怒为喜,心里松了口气。
“周大人对你说些什么?”
万鑫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半真半假说:
“小人和庆王府的赵管家是亲表兄弟,周大人将你们要做的事都给小人说了。小人身为庆王府的亲戚,自然要为此事出把力。”
周端朝不是傻瓜,明白几分:
“你准备如何出力?”
“周大人想必知道小人是做什么的,小人不敢在你面前说假。”万鑫正色道:
“京城一百多家赌坊,小人和刘作舟各负责一半,本身关系视同水火。以前小人就说过,赌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正道,京城有一百四十多家,太多了,最好减少到五十家左右。刘作舟巴不得越多越好,要不是小人,他恐怕还要建些赌坊。
要是大人愿意,小人愿配合你,将京城的一百多家赌坊削减大半,只保留五十家,先查封小人的赌坊,正正京城风气。小人愿以身作则,金盆洗手,发誓其子孙皆不准沾这东西。小人可以帮助大人,将那些商人集中起来,为建孤弱人员救助区捐款。小人先带头,捐十万两银子。”
小两口如听天书,缓缓转过头来对望一眼。少妇认识的人不多,赌坊这种很普遍的东西她自然知道。她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头,居然是京城赌界两大老板之一?为了帮助她的相公,居然肯做出如此牺牲?很不敢相信听到的,忍不住问:
“万老板说的可当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水不清
一天过去,周复生再也不用守时间来上朝。他一到大殿,早就到这里的周端朝抢先一些人,将他拉到一角,朝他行了个大礼:
“多谢周大人相助。”
周复生将周端朝的礼打住,笑了笑说:
“事情办好,朝廷的银子多了,于国于民皆有利。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周大人不用谢我。”
两人还未吹几句,韩侂胄、周必大三人很齐心一同来到他们面前。韩侂胄说:
“这事我们想过,违法生意的商人并不多。昨天我们将知道的统计了一下,其中贩私盐的最多,其次是贩卖奴仆、私采矿山,就这三样,加起来怕也只有十来户。这十来户也并不是个个家财万贯,至于军中一些与金国非法交易的,牵涉到的东西太多,只能徐徐图之。”
周复生颇有些失望,算起来做违法生意的可能真不多,比如赌坊、青楼这两块,在这时候并不违法。他想了想,想到一个行业:
“海上生意如何?”
三个老大呆了呆,周端朝说:
“海上生意牵涉到的东西更广,如果说违法,他们主要是逃税。我想过,那些人怕是不会听我的安排,要按违法处理更不可能。只有让他们补交税,此事也难如登天。”
见韩侂胄三人的样子,周复生明白了,怕是他们可能也有利益在里面。海上生意无论在任何时期,绝对是暴利中的暴利。宋朝并不禁海,与南海诸国、大食诸国、西亚诸国,扶桑、高丽等等起码四五十个国家有贸易往来。正如周端朝所言,只有从税收方面考虑。
周复生一直考虑到赵扩来,韩侂胄、余瑞礼等人说了些各地的政事后,说到扫黑除恶,很让他失望,韩侂胄三人并未提起海运,他正要出来捅马蜂窝,周端朝先他一步:
“皇上,陆上违法之人虽不多,海上并不少。”
周端朝说完,连惊呼声都没有,全都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不待赵扩开口,一个身材健硕、身穿三品官服的老者站出来:
“皇上,我朝并不禁海运,那边自有市舶司负责,岂有周大人说的违法之人?”
“苏大人所言甚是,有转运司、市舶司监管。并且海运之事乃国法允许,岂有违法一说?”
一个中年男子说完,又有不少人出来附合,这场面快赶上昨天声讨周复生了。周复生只认识老者,叫苏师旦,至于是干什么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是个三品大员。周端朝并未退缩,等大家过完嘴瘾,补充完刚才的话:
“偷逃商税者可算违法?有市舶司监管又如何?全国各部皆有官员监管,还不是有不少违法之事?皇上,海上之大不下于陆地,有些私运者不从码头上岸,加之监管不力,很容易出现偷逃商税之事。要是能查清那些,能为我大宋挽回不少损失,恐不下于陆上所查抄总和。”
赵扩听得兴趣大起,刚才韩侂胄三人的意思,恐怕只能查十来户,并且那些绝不可能有刘作舟的家产丰富。真要是如周端朝所言?正在想,韩侂胄出声说:
“皇上,查可以查,但只能慢慢查。周大人也说了,那些是偷运,要是没逮到现场,去处罚他们说不过去。臣认为此事交由苏大人转运司去彻查即可,当前以陆上的事为重,没必要去等那些可能存在之事。”
这样安排谁也说不出半句反对,的确如韩侂胄所言。既然是偷运,你没抓住现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处罚任何人都说不过去。只能派人去慢慢查。至于慢到什么时候?周复生只能摇头叹息。他现在的事情不少,不可能再去海上转一圈。
可怜的周端朝,得罪不少人不说,事情没办成。他看向周复生,周复生对他摇摇头,忍了忍还是没自告奋勇领命去查。
下朝后,周复生再忙也回家一趟,将老婆大人接出来,带着三十个侍卫,一起朝府衙走去。
……
这次两条小尾巴在府里学习,小两口在车内恩恩爱爱抱到府衙,一下车就让他们小惊一跳。在府衙门口,聚了起码三四百人。两人出来后,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他就是桐乡侯周大人。”
一大群人纷纷转过身体,朝他们跑来。三十个侍卫,以曲业为首,速度将他们先包围起来。自从惹到黑道后,周复生再不敢充英雄,上朝也让二十个侍卫送他去。现在加上一个老婆,添加了十人。
“周大人,我儿子虽是刘作舟的手下,并未给他做什么事,更未与他一起造反,求周大人明察。”
“我家相公只是在刘作舟赌场守卫之人,连他家也没去过,他真的不是反贼啊!”
声音虽嘈杂,小两口一听就明白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大群人,周复生推开两个侍卫:
“你们放心,只要不是刘作舟的死党,能主动来投案之人,都会从轻发落。根据我们昨天了解到的情况,刘作党的死党在刘府一战中,几乎死绝。剩下之人,不过是他的一些兵。战场上的降兵尚且没多大罪,何况大家都是我大宋百姓。大家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周复生的话总算让不少人冷静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围着他一点没让开的意思,赵佳威胁道:
“再这样耽搁,你们的亲人今年怕是无法回去过年了。”
这番威胁很不错,大家一听全都让开了。走进衙门,李沐带着一群官兵迎来:
“周大人,府衙大牢快装不下了,你快想想办法。”
赵佳惊声问:“抓了多少人?”
“不是抓的人,好多都是主动投案的。”郑丰绩回答:
“不算刘作舟和他那些杀死的手下一家老小,加上周大人抓的,一共有二千二百多人,源源不断还有人来投案。要不是我威胁他们,那些人的家属恐怕去你府上堵着了。”
赵佳对郑丰绩很熟悉,知道对方是周复生的好友,颇为感激朝他点点头。一行人来到公堂,周复生和李沐同坐在主审席上,一个身穿二品官服,另一个身穿六品,看起来十分别扭。
“周大人,刘作舟赌坊的护卫、伙计和他农庄的佣工、下人,那些人没必要算吧?要是踢出那些人,至少能减去大半。我府衙大牢挤挤,应该能装下。”
李沐对周复生十分不满,为了帮周复生擦屁股,李沐这两日上朝也未去。他还不是主要负责人,只是赵扩吩咐他协助周复生办案。要不是怕自己地盘发生意外,他很不想天天守在这里。看在他如此用心,周复生对他说。
“李大人,你想不想赚些功劳?”
李沐的脑袋要比程松够用,知道周复生的本事,双眼一亮。清了清嗓子,对下面坐着的郑丰绩几人说:
“你们先退下。”
周复生想过,将这个功劳送给郑丰绩。对方的身份受不起,说出来赵扩怕也不会相信,反而还有些越规。李沐一点没和周复生客气:
“周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你可以向朝廷建议,将刘作舟那些爪牙统计起来,十八到四十岁之人,从军抵罪。这样一来,又可为朝廷招到一些士兵。这些人不同于正常招的人,他们算是戴罪立功,吃苦耐劳绝对不用担心。”
李沐先是呆了一会,马上惊喜万分,朝周复生行了个大礼:
“多谢周大人,这个办法太绝了。韩大人早就想训练一支军队,以后成为收复中原的一支强军。目前所招的人还差不少,要是将刘作舟,甚至以后那些违法大户的下人,我们都可以这样安排。周大人放心,此事我会以我们两人的名义,向朝廷上书。”
大家被赶出去,赵佳当然不会。周复生一路上只与她卿卿我我,没提这种事。她见周复生将这种功劳送出去,还是送给李沐?十分不乐意,盯了周复生几眼,可惜对方暂时没注意到她。
得了好处的李沐,完全像变了个人,将几个官员招进来:
“以后来投之人,无论是谁,必须要接。我马上去联系韩相,让军中送些人过去。”
冯绍安苦笑道:“接人也要吃,现在我们快揭不开锅了。那么多人,干脆让他们直接去军营不更好?”
“银子的事我想办法安排,”李沐一点没为银子发愁:
“此事由我们负责,直接送去军中不好。每个来投案之人,要将他的姓名、年龄、住址等等登记详细,再送去军中。现在大家都去记录那些信息,我去找韩相。周大人在这里审案,有什么事你们要全力配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作舟的财产
府衙官员一走,赵佳坐到空出来的主审席上:
“你怎么将这功劳送一半给李沐?自己去告诉皇叔不行吗?”
“有些东西不能一个人全享受,要送些出去,才能让对方支持你。”周复生笑了笑:
“你看,现在李沐就很配合我。韩党这些人,李沐还算不错,没针对我多少。他毕竟是京府尹,以后合作的事还有很多,搞好关系我们并不吃亏。”
周复生说完,两个衙役押着全副武装的刘作舟进来。
刘作舟的气色不好,身体并无异样。周复生一点没动他,只给他加了手脚链。看到周复生后,刘作舟显得十分惊讶:
“恶贼,你怎么会没事?莫非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瞎了?”
知道刘作舟是什么意思,出这么大的事,周复生一点事也没有。不但是刘作舟,连庆王府一些街坊也十分惊奇。
“我能有什么事?各位大人还怨我杀少了,被逃走几人。”
刘作舟哪相信这些话,瞪着周复生:
“我这一生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没早点解决你这恶贼。你诬陷我,迟早老天会开眼,你们会不得好死。”
赵佳一听大怒,惊堂木狠狠一拍:
“刘作舟,再敢胡言,先打你五十大板。你还不知道所犯之罪吧!前天你派仁六携带烟花爆竹,去有奖游乐室刺杀皇上及韩相等人。还好被我家相公识破,没被你们得逞。就算将你家全杀了,皇上和众官员也不会有半句责备。你若是自行招认,还可以从轻发落。”
刘作舟双眼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他的确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周复生一直没审他,以为对方借仁六之事大做文章。现在知道怕了,想挣扎起身,被后面的两个衙役死死按在地上,嘶声大叫:
“我没有派人刺杀皇上,我要见韩相,他知道我不可能刺杀皇上。”
周复生做了件违规之事,他将所有衙役退下,换上自己的侍卫,对刘作舟说:
“我知道你没想刺杀皇上,你的运气不好,仁六要行事时,皇上和韩相他们正好在游乐室微服出访。仁六也是昏了头,他竟然准备在皇上面前点燃那些烟花爆竹。你也在京城混这么久,知道这罪有多大吧?”
刘作舟再也没能撑住,很干脆晕倒在地。被几个侍卫救醒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痴呆的双眼盯着周复生:
“你想怎么做?”
周复生走到刘作舟面前,长叹一声说: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牵连更多人。你只需将你们的安排如实写出来,这次你并非有意刺杀皇上,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你和参预之人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但你们的家人应该没问题,我会保她们平安。”
刘作舟痴呆的眼神消失,换成满眼惊疑:
“你真会放过我的家人?”
“绝不说假,”周复生从未想过要处决那些无辜的妇孺:
“我给你说实话,我早就想整治一下京城像你们这种土霸王,正好你撞在刀尖上,所以才会杀你那些手下。你临死之前,还得替我做一件事。”
……
皇宫一座宽敞的空地前,一队禁卫抬着一口口贴上封条的箱子,从外面的石路走来。在空地前方,是一排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房屋,这些房屋包括顶上,用的全是石砖。周围站着不少手持武器的禁卫,他们并未将箱子抬进屋内,在空地中摆成一排排。
赵扩开心得双眼快闭成一条线,在旁边的韩仪也好不了多少。只有周复生夫妇脸色正常,仿佛面前这些箱子,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山寨货。
“将这些箱子全打开”赵扩一声令下,很快面前的百多口箱子被一一打开。上方的空间为之一亮,里面的东西晃得大家眼花缭乱。
一半是白花花的银锭和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各种珠宝翡翠、古玩字画、锦绣丝卷。赵扩夫妇被吸引过去,赵扩走到一箱金子面前,摸着冰冷的元宝,如同摸在韩仪那张玉脸上一般,激动中带着浓浓的温柔。
“复生,这些全是刘作舟一家的?”
本来昨天就可以将东西抬来,周复生今日要为刘作舟求情,才让赵扩多等一天。
“是的皇叔,”接话的是赵佳,看着赵扩像个财迷,赵佳心里大为失望:
“除这些东西外,他还有不少房产,只是赌坊就有七间。”
韩仪拿起一副画看了看,感慨道:
“一个商人,居然有如此多的家产,比我们还要富有。要不是摆在眼前,简直不敢相信。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百姓的血汗钱,看来这扫黑除恶,要坚持做下去才行。”
“皇后说得是,”赵扩十分赞成,问周复生:
“这些恶霸欺上瞒下,难怪百姓穷的多富的少。只在京城扫黑除恶不行,朕想在全国推广。由每州、府负责,你看如何?”
周复生知道赵佳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暗自鄙视了他一句:
“皇上这个主意非常不错,但朝廷要加大力度才行,否则任下面那些官员搞?有可能适得其反。反正京城官员多,可在每府派一个官员下去监督。实行奖惩制度,谁搞得好,在当地百姓中的口碑好,回来就升他的官。谁若是胡搞,与当地官员串通一气,不但要撤职,还要追究其责。
对这些官员也要监督,比如第一年派出去的官员,第二年实行交叉分派。分派出去的官员不但要监督当地,还要查证上一年派出去的官员所做之事。每年都交叉分派,能提升不少效率。”
这些安排并不违规,赵扩想了一会,叹声说:
“朕得复生,犹如汉高祖得子房。”
一句感叹,让周复生小两口同时鄙视,赵佳在心里发出一句牢骚:
“你的子房,现在才六品小官。”
可能想到当代张良只有六品,周复生两人都没心思接话。这里是大宋国库,除禁卫和他们,只有两个清点的官员。两个官员正在忙事,更不可能接话。安静了一会,赵扩问:
“刘作舟的家产真可以不用建救助区?”
赵扩穷怕了,刚才周复生说这些东西全部可收入国库,他还有些不相信。周复生刚才没说多少,见他如此心急,干脆将打算全说出来:
“彩票之事还未做完,臣先给皇上说说。只是彩票贩卖商捐助的银子,我们就收获了一百二十多万。完部搞完,加上民间捐些,绝对够建一座不错的救助区。
以后彩票得的银子,只拿一小部分,就能养活救助区里的那些人。其它银子不要乱花,可以以朝廷的名义,用来救助各地贫民。不但刘作舟的银子,包括其它扫黑除恶得到的银子,全部都可以纳入国库。”
赵扩心里终于踏实,也终于想到他的张良才六品的事实:
“彩票开奖之日,朕会将你的功劳全算上。”
“多谢皇叔,”赵佳替周复生谢恩,她知道赵扩的意思,周复生说:
“臣的官可以不忙,这次彩票能获得成功,臣的两个侍卫、田业和田饮出的力最大,不知皇上能不能将他们的功劳算上?”
韩仪走过来:“应该的,有功就得赏。人家立了这么大的功,陛下应该升他们的官。”
见赵扩点头答应,周复生终于高兴一回,拿出一封奏折:
“刘作舟一案臣已查清,他并不是要行刺皇上,是想害臣。只是当天他的运气不好,刚好碰到皇上在。这是刘作舟写的悔过信,他自愿游街示众,一路劝说京城的百姓,不要作恶,多行善事。在刑场那天,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皇宫向皇上忏悔,还请皇上众轻发落他的家人。www.ukanshucm”
信的确是刘作舟所写,周复生一边念他一边写。言词之间满满的诚意,看得韩仪也十分动容。
“并非是刺杀陛下,也算是一场误会。看在他已忏悔,陛下就放过他的家人吧!”
赵扩看完信,点点头说:
“就照皇后之言,待你结案之日,将他家人放出来。只是一旦公布出他并非想行刺朕,你杀那么多人?”
“不杀那么多人,扫黑除恶哪会顺利?”周复生一点不担心会被群臣攻击:
“臣的事不用担心,打黑是件比较危险之事。皇上也看到了,还没打黑就有人想害臣。臣想给五百侍卫,配备上弩箭。不用朝廷花一分银子,臣自己想办法。臣还想向朝廷买五百副盔甲,给那些侍卫穿上。”
赵扩为难了,韩仪说:
“配弩倒没什么问题,非宫中禁卫,不准其他侍卫穿盔甲,只能装布甲,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我们当然想你保护好自己,让侍卫穿盔甲我们不反对,但那些官员就难说了,怕到时候你盔甲没得到,还会惹得不少人弹劾。”
周复生想将自己的五百侍卫,打造成一支全副武装的精英。每人一匹马好办,就是盔甲不好办。他的胆子不小,对赵扩说:
“只要皇上答应,臣自会说服那些反对的官员。”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德归楼群商会
过年本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无分贵贱,是最盛大的传统节日。可今年的过年,让不少人心惊胆战。
德归楼是维民街最大的酒家,有一幢三层高的主楼,后面还有一个较大的院子、两幢二层高的副楼。这在京城其它地方并不算什么,在维民街这种贫困地,算是十分难得。
这天在维民街正街上,一辆陈旧的马车一路前行,快到德归楼时突然停下。赶车的中年马夫转过身来,对着车帘说:
“老爷,德归楼门口有些官兵。”
没过一会,里面传来一道带着火药味的声音:
“兴旺,你是不是没见过官兵?你他娘的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不是老爷,”中年马夫愁着脸说:
“有辆囚车在那里,好像是、是刘作舟刘老板。”
中年马夫说完,冷清了半晌,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颗肥大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看了前方一眼,叹声说:
“明天就过年了,也不让人清静清静。唉!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走吧!”
德归楼外站着二十多个官兵,正对着大门口有一辆囚车。囚车是一根根臂粗的木杆围成,上面有个比男子脑袋还小的洞,刘作舟篷乱的脑袋,从这个洞中露出来。他脸色发红,身上虽穿着囚衣,看起来身体有些雍肿,里面穿了不少衣服。
马车走到德归楼前停下,男子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正要快步进入敞开的大门。刘作舟眼睛很尖,大喊一声:
“九珍楼的沈老板,没多少时间不见,莫非你不认识兄弟了?”
男子突然停留,半晌后转过身来。九珍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珍宝店,在不少州府都有分店。老板沈留玉的财产,不一定比刘作舟少。沈留玉远远朝刘作舟抱拳一礼,一句话不说,转身又想进去,刘作舟喊道:
“沈老板想必知道我犯的事吧?要是我供出沈老板是我的同伙,就算那几个相爷全保你,你的下场怕不比我好多少。”
“你?”沈留玉气得身体直发抖。他当然知道刘作舟犯的什么事,为了敲山震虎,周复生与赵扩说的那些并没有传出。所有的供词,只有周复生和赵扩几人知道。原本韩侂胄想看,周复生只推说对方还没招供,没有给韩侂胄面子。
这种人谁都惹不起,沈留玉就是怕不理会刘作舟,被对方一阵乱咬,到时候周复生发起疯来,真如刘作舟所言,那几个大靠山绝对保不住他。只得给遥遥一礼,没想到对方一点不顾江湖道义。
“刘老板,你我以前只能算认识,现在更是完全不同路。刘老板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道义二字应该没忘吧?”
“现在我这样子,道义这两个字还真记不起来怎么写了。”刘作舟说得很实在,还好沈留玉坚强,没将他气晕。
“沈老板莫动怒,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说说我的感受。在京城风光几十年,称霸赌界,黑道白道莫不敬我三分。现在我才知后悔,心太黑,不知毁了多少个家庭。这是我的报应。我总算是明白了,恶事做太多,为富不仁,就算有多大的靠山,到头来也难保住自己。希望沈老板不要学我这样,以后能有个好结果。”
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沈留玉的怒气消失,眼中露出几分同情,深深向刘作舟一礼:
“活着我无法帮你什么,死后每年定为你烧纸上香,有生之年绝不间断。”
沈留玉说到做到,后来刘作舟一家人放出来,得到沈留玉不少照顾。
今日的德归楼,第一层空无一人。沈留玉走到二楼,一直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大堂中突然出现两百余人,将他吓了一跳。
德归楼沈留玉来过,已是二十年前的事。这里的布置稍有些变化。一头由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组成一个长桌。桌面被一块白布覆盖,上面有几盘点头,茶壶茶杯、笔墨纸张。后面有三个人,这三人他都认识,分属三个不同的阵营。周端朝、刘三杰和余杭。
另一头左右摆了四排桌凳,在坐之人沈留玉认识大半,有不少是京城富商,也有周边府县的一些商人。他先是来到三个官员面前:
“小人沈留玉见过周大人、刘大人、余大人。”
“沈老板不用客气,”坐在中间的周端朝回应:
“先坐下吧!再等半个时辰我们就开始。”
朝廷根本不能守住秘密,沈留玉早就知道今日是为什么来。人应该还没来完,他估计今日没人缺席。这些天京城又抄抓了几家,虽没有杀人,带队之人是韩侂胄、周必大和余端礼。今日能来这里的,有些还通了关系。要不然被分到三个老大那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抄家之罪。
从在左右桌前之人十分规矩,有人交谈,但声音非常小。沈留玉看了眼,一共有三十二张桌子,全都坐在后面,第一排只有一人,一个他很不愿打招呼的人坐在前面。没办法,他不打招呼,对方起身招呼他。
“沈老弟来了,后面没位置了,和老哥坐一桌如何?”
沈留玉脸色一沉,在心里将打招呼的万鑫骂死好几遍。他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次的商人中,主要针对赌坊这一块,到场的二百余人,就有一半人是赌坊老板。应该受刘作舟影响,怕是这些赌坊老板会很不好过。
看到万鑫在这里,沈留玉还有些奇怪,这家伙没被分在韩侂胄三个老大那边,不知塞了多少银子:
“最近受了些风寒,还是不和万老板坐一起了,我去和后面一些朋友打声招呼。”
沈留玉打招呼也十分挑人,赌坊之人,他只是点点头,另外的商人要好得多,会说上几句。一圈打完,他在老友天香楼老板谢二娘旁边找到一个位置,刚坐下,谢二娘很亲热地将嘴凑到他耳边:
“我们又不是赌坊之人,那个周杀神为了自己的生意,打压赌坊也就罢了,为何要为难我们?”
沉闷这么久,沈留玉也想找人聊聊。他年青时本就和谢二娘有一腿,一点没不好意思,凑到对方耳边:
“你的消息如此灵通,不会这都不知道吧?朝廷缺银子建孤弱人员救助区,如今城外的址都已经选好,就等着开年动工,这次你准备捐多少?”
“沈兄,你们将我们当外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说?”一个长脸清瘦的中年男子小声抗议,谢二娘轻咳几声说:
“上次程大人负责救助区时,我就捐了五百两银子。我天香楼做的是合法生意,又不曾拖欠朝廷税银。得的那点银子,是姑娘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这次要是捐款,大不了再捐五百两。”
“五百两?”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声音有些大,被同桌七人狠狠瞪了一眼,赶忙将声音调到低档:
“谢二娘,你还真敢想?要是一千两能过关,我马上捐一千两走人。”
消息再灵通,毕竟是女人,谢二娘没这些大男人大方,惊声问:
“你们的意思,他们要强行摊派捐多少?”
一个保养得很不错的老头转过身,看了眼主席台上的三个代表,缓缓说:
“我听说那些偷逃税的商人,原本也被分在这里。后来几个相爷觉得那边的对象太少,将这部分商人划了过去。强行摊派应该不可能,毕竟大家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也没欠逃税。但要是捐得太少,怕是会惹得一些人不高兴。几百两就不要说了,起码也要捐上千两银子才行。”
“何兄说得不错,”另一个半百老头附合:
“别忘了,捐助之事由周相负责,周相可能已将此事交由他的得意门生负责。要是被那个杀神惦记上,上万两银子也休想摆平。”
谢二娘一脸不平,见沈留玉只听不说,不满问:
“沈老板,你被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沈留玉尴尬笑了笑,再不说话会惹得大家不高兴,只好说出他的看法:
“这次事件被称为扫黑除恶,主要对象是违法、作恶、为富不仁这三种人。说句大家不喜欢听的话,招来的这些人,作恶和为富不仁最多。比如谢二娘的天香楼,不说别说,单是买那些小姑娘去接客,这一条就很容易触犯那个人。你们应该知道,他收留了不少孤儿。”
谢二娘被这番话吓得不轻,这事她还真没想过。周复生因为在刘府门前的屠杀,被不少人封为杀神。他的历史,以前不知道的现在都非常清楚。连说话也没心思了,想着捐多少才能过关。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愤愤不平地说:“我是搞绸缎生意的,从未害过谁,要是我这种人都被招来,周太兴更应该来。无论身家还是生意,我都远不能与周太兴比较。”
说到周杀神的大公无私,沉思的谢二娘插进来:
“你们知不知道,来了这么多赌坊老板,金运赌坊的马长洪为何没来?”
有几人起身四处扫视,只有沈行舟和一个老头没站起来,沈行舟说:
“还是管好自己吧!那些事不说也罢。”
大家一番热议,没过多久,一群禁卫从下面上来,将唯一的通道死死堵住。所有人都被惊了大跳。他们现在上下皆无法,只有从窗户跳下去。周端朝站起来,拿着一个喇叭:
“好了,大家请安静。现在人已经到齐,我们可以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迫式捐款
德归楼的大门已经关闭,在空荡荡的第三层,只坐了一桌人。这桌人十分过分,在他们四周的地板上,钻了不少指头大的孔,又仅隔着一层木板,下面的声音他们开始听不到,现在听得很清楚。不但他们听得清楚,恐怕下面的官兵也能听清楚。
“让大家都用喇叭说话,这方法很不错。只是那些人,会不会猜到我们在三楼偷听?”
说话之人是赵扩,他们这桌有八人。除赵扩外,还有韩侂胄、周必大、余端礼、程松、曹昆和周复生夫妇。周复生多数时候都将赵佳带在身边,大家从鄙视到接受,心里已无半点意见。
知道赵扩担心传出去不好,周必大说:
“皇上请放心,可能有不少人猜到周大人在偷听,但绝对猜不到皇上也在。周大人想的这方法的确不错,用喇叭喊话,让他们心里多一层担忧。声音传得很广,有些不太好听的话,也不敢这样宣扬出来。”
现在周复生的任何举动,大家基本上都不会太奇怪。虽开始有些人反对,最终结果都会被他说服。赵扩有些好奇:
“你们猜今日能筹得多少银子?”
“两百四十几人,就算一人一千两,最多不过二十五万两。”韩侂胄说得比较中肯:
“下面那些人,本身并不违法。就算有些违法,我们暂时并未查到。我觉得这种方法不好,应该让周大人他们一个个招来,这样虽然辛苦点。他们没有同伙,压力会更大,筹得的银子一定也会更多。”
赵扩微微点头,程松觉得又抓住一个机会,质问周复生:
“周大人,要是依韩相之计,绝对要比你这统一招来捐得多。看来你这次失策了,白白让朝廷损失一大笔银子。”
银子大家都喜欢,只不过以前这些人不敢挂到嘴边。现在受周复生的影响,谈利者越来越多,让周复生反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暂时不说谁的方法好,皇上刚才的问话你们还没答,你们觉得能筹得多少银子?”
“我赞成韩相之言,在二十五万两以内。”程松说完,余端礼说:
“应该有三十万。”
“二十七八万。”
“三十二万。”
一个个说完,赵扩也兴趣大起,说出一个数字:
“朕猜三十五万,复生,你们觉得有多少?”
赵佳看了眼周复生,笑着说:
“这东西太难猜了,我们猜至少有一百万。”
下面的三个主事官员知道赵扩几个老大在上面,周端朝表现完,刘三杰又开讲,刘三杰讲完,余杭也来插一脚。大家以为他们的废话说完,周端朝又回来了:
“无论怎么说,大家都是我大宋商界的精英。有的人可能平时为善不多,被人看不起。有的因人所做生意,受到千夫所指。这次招大家来,就是让大家做个表率,尽自己最大之力,为孤弱人员救助区、为天下贫苦百姓、为壮大我军贡献一份力量。下面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可以提出来。”
这些人能混到现在,每个人都不是傻子。的确如周必大所言,他们猜到周复生在上面偷听,要不然哪会人手一个喇叭,让大家用喇叭发言。周端朝三人正值壮年,也没听说他们耳朵有什么问题。
不怕死的大有人在,与沈行舟同桌的绸缎商站起来,旁边的老头拉都没能拉住,拿起喇叭开喊:
“我叫张致力,在京城开了一间呈祥绸缎庄。我自问没欺压过谁,生意更是清白,没干违法之事。这次将我带来,捐助我没意见。但比我身家多的大有人在,比如大家都熟悉的周太兴,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请来?”
“张老板,你太冲动了,”旁边的老头轻声说了句。他这一开口,一个壮年男子紧接着站起来:
“张老板我知道,周氏木材商行的周老板我也清楚,的确张老板的身家远比不过周老板。京城赌坊我认识的人不少,见今天几乎所有的赌坊老板都来了,好像还缺一人、金运赌坊的马长洪马老板。实在让我不得其解,既然将京城所有赌坊老板招来,为何不招马老板?”
壮年男子说完,陆续站起来几个声讨之人。
在三楼的人已经没说话了,全都在注意听。赵扩不熟悉他们说的这些人,一点没感觉。程松开始也没注意这些事,此时听到,如中了一等奖,轻声说:
“皇上可能不知道,周氏木材商行的周太兴,是周复生生意上的合伙人,两人关系好得如同亲兄弟。至于金运赌坊的马长洪,臣也不清楚此人。”
“马长洪是周复生的好友,”韩侂胄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之事:
“周复生大婚那天,马长洪也在迎亲队伍中。”
赵扩呆住了,转过头看向周复生,还未开口,赵佳瞪着韩侂胄:
“你在调查我们?”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被人调查。”韩侂胄没理会赵佳,对赵扩说:
“臣也没调查谁,只是碰巧,那天?儿去庆王府庆贺时,看见马长洪,他认识对方。”
赵扩一脸失望,他当然想全天下都是清官。对周复生的期望更大,因为周复生在他心里,逐渐趋于完美。
“复生,这事你怎么解释?”
程松一脸激动,见周复生没立即回答,恨不得将周复生一把提过来审问。可惜对方连赵扩的账也不买,指了指下面:
“皇上,周大人在解释了。”
下面敢站出来的人,全拿周太兴和马长洪两人说事,意图和程松韩侂胄一样。待他们质问完,唯一知道内情的周端朝说:
“张老板,你的话说得太满,没欺压过谁?呈祥绸缎庄开始是你兄在经营,后来你兄双腿残废后,你接手过来,你兄死后,完全变成你的产业。他的家人为此与你打了不少官司,皆以你胜出。这其中的恩怨我们暂时不去查,作为一个弟弟,如此对待嫂嫂和侄儿,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还谈什么清白?”
一番话说得张致力又惊又怒,正要开口,周端朝接着说:
“周太兴人家是正规商人,大家可曾挑出他有什么不法不仁之事?这次没招他来,但他捐了一万两银子给救助区,这份善心已经够了。你们说的马长洪,他已经不再从事赌坊生意,同样捐了三千两银子。这种人,我们可以不通知他来。”
上下的人都呆住了,赵扩看着周复生,又恢复到以前那种完美的眼神:
“这两人都很难得,特别是周太兴,一个清白商人,一次捐一万两银子,很不错,值得朝廷嘉奖。”
程松挖空心思想,实在想不出能打击到周复生的话。周端朝绝对不敢说慌,因为他说谎不但要补上那些银子,还会将牢底坐穿。程松看着周复生,渐渐生出一阵无力感。
周复生的反已平,精彩还在继续。在中间第一排的万鑫站出来,提着喇叭对着诸位难友说:
“相信认识我的朋友不少,我叫万鑫,是万盛赌坊老板。以前和银辉赌坊,是京城最大的两座赌坊。老来方知悔,我虽未干违法之事,做赌这一行,总是免不了与人打打闹闹。不瞒大家,在我手下混饭吃的有三千人,只算赌坊有六间,现在这些人,我决定与他们断其来往,从明天起,我会金盆洗手,发誓一家人绝不在参预赌一类的生意,彻底关闭赌坊。”
“啊!”不少人惊呼出声,包括上面的程松。上面除赵扩外,全都认识万鑫,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周必大和周复生夫妇。目前韩侂胄几人在查万鑫,平时收对方的好处太多,根本没尽多大的力,所以万鑫被周端朝划到他那边,几人都没意见。
程松惊声叫出,赵扩盯着他:
“你认识他?”
“臣、臣认识,”程松不敢说不认识,他收万鑫的银子不少,没有黑对方:
“此人虽是赌坊的领军人物,为人豪气,并未听他有做过违法之事。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决心,甘愿放弃他现在的一切,让臣有些不可思议。”
赵扩对不可思议的事很感兴趣,首先看向周复生:
“又是你的主意?”
周复生还在想要不要犯欺君之罪,旁边的赵佳兴奋说:
“正是相公的主意,让万鑫今天来起个带头作用。皇叔快听,他又开始说了。”
万鑫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继续他的洗白:
“赌是一大害,古言诚不可欺。我在京城大半辈子,虽有不少人畏我,却很难找出一个人敬我。京城的赌访多了不是好事,我已和周大人商量,将京城的赌坊减少到五十家。至于哪些将会被踢出,后面周大人自会有安排。
我在此奉劝大家,不做赌坊生意,可以做别的。现在朝中风气,比起以前好得多。没必要为了找那些没良心的银子,给自己、给子孙留下祸端。刘作舟之事就在眼前,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这是十万两银票,为孤弱人员救助区,献出我一份心意。”
可惜没有掌声,有的只是震惊。听到万鑫一次捐十万两银子,赵扩难得又夸一句:
“能幡然醒悟,是为大丈夫,这个万鑫不错。”
第一百二十七章 超额完成
万鑫捐献十万两银子,再次将敲诈大会推向高潮。周端朝、刘三杰和余杭纷纷对其发表意见,周端朝说:
“万老板能幡然悔悟,值得我等佩服。的确赌这东西害人,不但在京城,在全国各地也如此。我们会向皇上上书,尽量减少赌坊,直至完全禁止开赌坊。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今日各位捐赠的银子,我们会呈于朝廷,皇上会一一过目。向万老板这样能悔悟之人,朝廷以后应该不会再追究他的一些过失。”
周端朝说完,场面冷清下来。上面竖起耳朵听的人又开始不安分了,程松说:
“这帮人还在等什么?莫非以为朝廷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现在赵扩并不着急,看了眼周复生:
“大家的猜测恐怕都错了,和靖的猜测应该不错。”
赵扩的话说完,下面终于有了动静,一道男声传来:
“我蒋甫良不敢与万老板比,愿捐七千两以助百姓。”
“来了,”赵佳轻轻说一句后,没人再开口,又开始竖起耳朵偷听。
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周端朝面前,拿出一大叠银票:
“我冯浩是广源赌坊东家,愿捐六千两银子。”
“金山赌坊铁授,捐六千两银子。”
战火终于点燃,随着一个个数字报出,赵扩再也无法隐藏他的惊喜,脸上堆满笑容。百多个赌坊老板捐完,捐款已快达到赵佳的预期。
下面的人很有默契,待赌坊老板捐完,停了半响,一个童颜鹤发、长得像个太监的老头走到前方:
“我红妆馆年年都要拜神求福,也不时会施衣开粥救济贫民。反正平时也在做善事,要是孤弱人员救助区能建好,我们周边能杜绝流浪之民,自身也能少些麻烦。我红妆馆捐三万两银子,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先写个欠条,待会就送到府衙去。”
这种事谁也不可能耍赖,赵扩知道又有三万两银子进账,高兴之余有些惊讶,问周复生:
“这人捐三万两银子,连个名字也没留。红妆馆是干什么的?听他那意思,做的善事不少,你们为何将他也招来了?”
周复生知道一点,看了眼程松:
“臣只是想了一点办法,名册之事臣绝对没参预,不知为何他们会将此人招来。至于红妆馆是干什么的?臣真不知道,程大人在京城混了几十年,想必不会不知。”
“你、臣哪知道红妆馆是干什么的?”程松怒冲冲说出,见赵扩盯着自己,想了想还是不敢说假,狠狠瞪了眼周复生才接道:
“臣以前听别人说,京城有家最大的青楼叫什么红妆馆?臣也没去过,更不熟悉里面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那个红妆馆。”
现在傻子也知道是,何况赵扩还不是傻子。赵扩面向大家问:
“谁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捐得虽没万鑫多,也很不错了。”
几个大臣相互看了看,还是周必大老实:
“没看到本人,能代表红妆馆捐这么多银子,想必是红妆馆的东家袁申。”
青楼是除赌坊外人数最多的行业,她们比赌坊老板要有文化得多,按大小排列。袁申捐完,冷静半响,谢二娘沉着脸走到前方。
“我天香楼虽没有袁大爷那样乐善好施,也并未逼良为娼,强买幼女之事。今日朝廷将我们这些人招来,让大家为国出力,奴家不敢不遵。只是有一事不解,什么是白什么是黑?大家做的都是合法生意,这里有好多熟悉的面孔没在,莫不是将我们看成黑?将他们当成白了?
其它话奴家不敢说,再说下去怕会人财两空。我天香楼捐两万两银,袁大爷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奴家更是身无分文。先写下欠条,待奴家回去向各位亲友借银子凑给朝廷。”
这番话听得一些人尴尬不已,两万两银子肯定不少,赵扩高兴不是生气也不是。余端礼笑着说:
“天香楼是京城能排前三的青楼,早就听说这谢二娘的嘴很刁,人也很难缠。这次能捐两万,发些牢骚也没什么。”
“刚才说话的是什么谢二娘吗?余相看来很熟悉,这女人的确很刁。”程松同样恼余端礼、周必大几人。他负责彩票时,余端礼两人的门生同样没配合他,不忘在皇上面前踩对方一脚。
余端礼白了程松一眼,没有理会他。赵扩想到一个有趣之事,好奇问:
“你们谁知道,京城众商人中,谁最有钱?”
大家呆了呆,全都在心里鄙视赵扩。程松说:
“京城的巨富不少,最有钱的还真不好评。周大人也是商人,和他们是同行,想必知道谁最有钱。”
全都看向周复生,赵佳冷哼一声:
“相公才来京城多久?你们在京城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倒知道一个,但此人不在京城,听说他非常有钱,简直富可敌国,此人叫卫怀远。”
“卫怀远?”赵扩念了句,没什么印象。扫了一眼几人,见大家都不准备开口,正要问话,周必大介绍:
“臣认识此人,他是福州人,虽不是富可敌国,论财产,的确少有人能比。他家三代为海商,是江南一代海商之首。他的名声在当地很不错,出钱修桥铺路、乐善好施,当地人从不直呼其名,称他为卫公。”
周复生不认识什么卫怀远,他见包括不爱说话的曹昆在内,脸色都有些不正常。赵扩同样脸色不正常,带着浓浓的失望。他心里腹诽,要是卫怀远的名声稍差些,恐怕赵扩会成立专案组调查对方。
下面的青楼代表捐完,大大超出赵扩几人的预料。青楼代表虽不足赌坊代表的一半,按人均来算,就算加上万鑫,捐的银子也比赌坊的人多。但没有一家是现银,全是赊账。
剩下的商人行业不尽相同,全都看向沈留玉。沈留玉在心里骂了几遍后,带着笑脸走到前方:
“我想大家来这里,在门口都碰到刘老板了吧?他的一番话,让我十分感慨。恶事做太多,为富不仁,就算有多大的靠山,到头来也难保住自己。在坐都是合法商人,当然不会像他那样。以后大家在赚钱时,莫要忘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我沈留玉家产虽不丰,愿从今日做起,捐五万两银子,为孤贫百姓尽一份力。”
沈留玉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巾小包裹,拆开一看,有两叠厚厚的银票。每叠二十五张,每张皆是一千两。
这样的豪举没让下面的人太过吃惊,大家都知道,沈留玉的家产,不在刘作舟之下。
上面的人吃惊不小,特别是赵扩,颇为激动地说:
“这个沈留玉不错,他将银票带来,看来和万鑫一样,早就有此准备,此心很难得,他是干什么的?”
赵扩不能不激动,这半天来,只有十几个赌坊老板才是现银。他们没有爬在地上看,但每个人最后都是那么几句:“写欠条、待会送来。”沈留玉并没说这些,凭赵扩的智商,猜到他准备好的银票没问题。
另外几人,就算是周必大多少也和沈留玉有些交情,程松韩侂胄更不用说。沈留玉做的生意没忌讳,程松抢在大家前面回答:
“沈留玉是九珍楼的东家,为人十分仗义。臣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就算这次不请他来,想必他也会捐不少银子。”
这次敲诈大会,在最后一个壮年男子捐助后圆满结束。待所有被敲诈对象走后,周端朝三人迫不急待来到三楼。
“臣拜见皇上。”
“三位爱卿平身,”赵扩一脸激动,指着旁边几张空椅:
“先坐下再说。”
接下来说什么三人当然知道,周端朝是主管,没有坐下。拿着一张纸递给赵扩,报上令人激动的数字:
“这次招集二百四十三人,实到二百四十三人。一共筹得一百八十五万两银子,有一百九十人写下欠条。臣等让他们送到京府衙门,怕这些人找不到人,臣三人准备现在就去府衙等。”
“好好,三位爱卿再辛苦一天,明天好好过新年。”赵扩看完统计,看了眼几个大臣,将目光落到周复生身上:
“穷了这么多年,今年总算国库有些银子了。三位爱卿做完,朕自有封赏。复生所作所为,大家皆看在眼里。功劳如欠帐,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多,朕心不安。今封周复生为梅县伯,朝奉大夫,大家以为如何?”
“臣没意见,”周余曹三人表完态,韩程没让大家等多久。他们清楚,凭周复生的功劳,绝对超过所封。要不是他太年青,赵扩会封得更高。
“臣没意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年
大年三十是旧岁最后一天,在这一天,家家户户敞开大门。大人忙里忙外,小孩身穿新衣,高高兴兴送走旧岁,迎接新年。
今天的天气也很懂人心,太阳破晓而出,天空虽有些云,并不能阻挡阳光的温暖。在庆王府一座小院,孩子们毫无约束的欢笑声穿过内墙,传到外面更远的地方。
刘樱今日穿着一套白色新裙,头上戴着珠钗玉翠,连手上也带着两只玉镯。小布丁也穿着一件红色短装,头上戴着不少小东西,加上圆圆玉洁的脸蛋,如粉雕玉琢。
在刘樱这座小院中,围了十几人,全是从平治街带来的孤儿。大家模仿大人那样,两人一桌,桌上摆满瓜果糕点,每人除了茶,还有一个小酒杯。
“可惜王喜姐姐她们没来,要是大家都在就好了,”刘樱感叹一句。今日过年,她们分成三批。马友才、任宇的新居虽未完成,主楼已修好。他们还从未享受过新居,刘樱虽去请了,两人谢绝她的好意。他们的新居,各分了一些人去凑热闹,刘樱这里还算最多,有十四人。
住在这里的人待遇不变,除刘樱外,周复生仍每人每月一两银子。大家穿的衣服是庆王府所制,桌上的食物,一半来自庆王府,一半是刘樱的薪水买的。见小布丁端着小酒杯送到嘴边,旁边桌的谢春说:
“别喝了,大家都少喝些。等会还要吃团圆饭,还要放烟花爆竹。”
小布丁小脸有些发红,听后赶忙将酒杯放下:
“喝醉就只能在床上过年了,是不能再喝。各位哥哥姐姐,晚上我们去找喜姐姐她们可好?”
“这不好吧!今年是刘樱妹妹在庆王府的第一年,同样也是我们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说:
“要走其它地方去,也要等明天中午以后。”
刘樱点点头,看了一圈问:
“过一年又长一岁,大家以后是留在庆王府,还是自立门户?”
周复生规矩,十六岁就得出去做事养活自己。他们还好,以前缺人,十五岁以上的都在做事。一些在童车坊做事的也全被抽出来,专门从事纸和印刷机的研究。
现在做这两种工作的,除开周复生收留的这些,全是庆王府的人,和周复生买断终生的十几个下人。至于以前的那些师父,一些转到喇叭坊,一些被招到庆王府教徒弟。
“我要留在庆王府,”谢春表完态,刚才说话的男孩接道:
“我想过,留在庆王府,也多半会分出去做事。我还是出去算了,无论以后在哪里做事,庆王府都是我们的家。”
大家逐渐长大,想的事情又要成熟一些。十岁以上的小孩,除谢春外,全都选择自立门户。小布丁有些不解:
“庆王府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一些选择出去的少年相互看了看,一个左眼蒙着黑皮的少年说:
“马大哥说过,周大哥想我们大家学会独立。毛二说得是,只要我们当庆王府是家,为周大哥做事,在哪里都一样。我们出去周大哥并不是不管我们,不但有事做,他还会为我们安排住处。唉!周大哥现在自己的作坊,才一个喇叭坊,也不知纸和印刷机什么时候才能造好。我准备过完年,请去那两个地方做事。人多办法多,我就不相信造不出来。”
“强哥去我也去,”刚才说话的毛二颇有些激动:
“我们不是读书的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都快变成懒虫。还不如出去帮忙做些事,不忙的时候,我们回来看大家。”
见这些人如此急于出去做事,小布丁有些不高兴,拉着同桌的刘樱:
“我以后就跟着姐姐,当你的丫鬟,哪里也不去。”
刘樱笑了笑,正要说话,外面走来了个年青丫鬟:
“二小姐,老夫人叫你去正堂,皇上册封姑爷的圣旨来了,先去周家祖祠祭祀。”
……
在庆王府西面,有一片被高墙围着的大院。里面有只有两幢建筑,一幢不能称为楼房,是一座长方形殿堂,这是庆王府赵家祖祠。另一幢只是座二层小楼,以前守祖祠的下人住在这里,现在变成周复生家的祖祠。
祠堂就设在一楼,除一个隔楼梯的小间,原有的隔墙也被拆除,全合成一个大的厅室。从大门进去,一眼就能看见祖牌位。
这个祖牌位设计得很大气,全是用深木色的木材做成。上面雕花刻兽,横批上写着“周德忠祗”四个大字。左右立着两根大柱,柱上的字皆是金黄色。里面向内延伸,空间不小,很像一间小型宫殿。里面摆了五个灵牌,这五个灵牌,有三个是女人,和别家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期,女人无论生或死,都不能进祖祠。周复生哪管那些,他只知道爷爷奶奶、爹娘和妹妹的名字,祖宗已经被他忘了。
将母亲妹妹她们的名字立在祠堂,也并不是觉得里面人少。周复生认为只要是亲人,就应该立在自家祠堂内。不但要立,祭拜时女人也能进去。吴氏几人劝说不听,反正又不是赵家祠堂,也只好由着他。
周复生领着赵佳和刘樱,对着五个灵牌拜了几拜。赵佳和刘樱还能从脸上看出几分伤感,周复生一点没感觉。点上香,拿出一枚铜钱,对着灵牌说:
“爷爷奶奶,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扔铜钱,如果是正面,我这次回去,就将你们搬到京城来。如果是反面,证明你们不同意。我只好每年都在祠堂给你们烧香祭拜,回去的时间恐怕不多。”
赵佳两人呆了呆,这事她们一点不知,周复生也没给她们说过。两人对望一眼,赵佳将周复生拿铜钱的手抓住:
“相公,将爷爷他们的坟直接迁来不就好了?何必要这样做?”
周复生没想到老婆比他更霸道,盯了赵佳一眼:
“这事也要征求他们的同意才行,有些老人,就算让他住进皇宫也不愿,何况只是搬来京城?丰台村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未必肯来。”
赵佳有些犯晕,以前她很相信有鬼。自从知道周复生没死,她就不再相信了。她知道周复生更不相信,想不通为何对方会如此做。
铜钱在空中翻转不知多少圈,落地后又弹来滚去,刚停止转动,刘樱指着铜钱:
“是反面,爷爷奶奶他们不愿意来。”
赵佳微微有些失望,想到一个问题,问周复生:
“这次我们回去,得让你三叔家将我们的地和房子还回来,否则就抓他们进大牢。”
周复生笑了笑:“算了,毕竟在他家生活那么久,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收回来。这次回去,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让他们当我死了。”
三人走出祠堂,在大门外等待的小布丁牵着刘樱,兴奋说:
“姐姐,开始摆饭了,吃完饭我们去放烟花。”
今日庆王府的正堂,摆着七张大桌。有庆王府排得上号的丫鬟下人,赵本常一家人、一些未回去过节的侍卫小队长,周复生带来的孤儿全在。
小布丁虽得周复生赵佳宠,当她是妹妹对待,并未得到吴氏几女的认同,平时都是和谢春魏清兰她们一起吃。今天是她第一次坐在主席上,显得又高兴又有些拘束。
大家坐下后,吴氏笑着说:
“今日不分其它,大家都是一家人,只管吃好喝好。”
小布丁怕出丑,不敢再喝酒。刘樱在家里最小,第一个捧着酒壶给大家倒酒。一圈过来,正要给小布丁倒上,小布丁手一抬,桌上的筷子朝侧面一赶,她的酒杯如珠弹出,只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重重倒到地上。“嚓”一声轻响,酒杯被摔成碎片。
这道声音十分轻脆,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小布丁本就紧张,此时见酒杯被摔碎,泪水瞬间涌上眼眶。眼看就要滚出来,被一双熟悉的手抱住。
“今日摔碎东西最好,大吉大利,摔碎摔碎,寓意着又能添得一岁,岁岁平安。”
以前并没有这个说法,赵佳惊讶接道:
“还真是如此,碎和岁同音,今日又是过年,能讨个好兆头。”
“傻丫头,东西摔碎就算了。”吴氏笑着说:
“难得讨个好兆头,坐下慢慢吃。这么小的人,一个人吃东西也不方便,以后就跟着刘樱来这里吃。”
泪水很难还得回去,小布丁接过刘樱递来的手帕,赶忙将眼泪擦干,对抱她的周复生笑了笑:
“谢谢哥哥。”
小布丁万没想到,只因一个杯子,让她以后能在这里吃饭,真正实现和刘樱同吃同住。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的晚餐
周复生吃过午饭,匆匆来到京府衙门,郑丰绩在这里不知等了多时。
“兄弟,里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周复生见郑丰绩脸色有些急,笑着说:
“你可以回去吃顿年夜饭,我在这里安排。”
郑丰绩想了想,还是将周复生的好意拒绝:
“年年都在家陪婆娘孩子,今年晚些回去也没什么。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宫里已将酒带来。”
在府衙里面一间宽敞的大厅,四张方桌,拼成一桌大的宴席。上面的酒菜虽然非常丰富,十八个围在四周之人,只有几个人才吃得很尽兴。
“萍儿、清儿,你们都快吃啊凉了味口也变了。”
刘作舟今日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和状态,他的手脚链已经解除,穿着一套毛绒大衣。头发梳得没一根不听话的杂毛,油光光十分精神。
刘作舟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左边坐着两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右边坐着三个女孩,皆未成人。两个中年女人分坐两小孩左右,更过去是些年青貌美的少妇。成年男子只有两人,这两人都不姓刘,是他的女婿。
一个额宽眼大、脸上皮肤松驰的中年女人抹一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说:
“老爷你慢慢吃,我们不饿。”
“爷爷我吃饱了,”右边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将筷子放下,揉了揉肚子问:
“爷爷,我们以后是不是能天天吃这些,不再回牢里了”
刘作舟还未说话,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少妇没忍住,呜一下哭出声,被刘作舟瞪了一眼,赶忙将脸捂住。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可能他这一辈子从未有过如此慈爱,轻声说:
“吃什么不重要,以后大家都不用再回牢里了。湘儿,以后要听奶奶和几个姑姑的话,学学女工,长大后帮家里做些事。”
刘作舟说完,怀里的小孩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嘴:
“爷爷,这里一点都不舒服,我们回家好吗”
“勇儿来三姑抱,”一个长脸少妇走到刘作舟面前,刘作舟没将怀中小孩递给她,拉着小孩的手:
“今天是过年,你怕是没什么印象了。小孩最喜欢过年,等会出去,你可以看见天空有许多好看的烟花。还能听到不少爆竹声。”
小孩的确没什么印象,另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说:
“外公我知道,烟花可漂亮了,爆竹更是好玩。我们出去后,多买些烟花爆竹可以吗”
听到烟花爆竹这四个相连的字,刘作舟突然想到什么,一阵苦笑。刚才哭出声的少妇走过来,将说话的男孩牵到刘作舟面前:
“你们每人给外公敬杯酒,祝外公、祝外公长命百岁。”
这个男孩在六个孩子中年纪最大,比较懂事,捧起酒壶倒了杯酒,双手将酒杯送到刘作舟面前:
“祝外公长命百岁,百病不生。”
“好好,我家诚儿最懂事,外公喝。”刘作舟说完,正要喝下杯中酒,大门打开,从外面进来一群人。
大家如同看见恶魔降临,坐着的所有人全起身来到刘作舟面前,将他团团围住。一个年青少妇怒声说:
“今日是过年,你们要干什么”
“清儿让开,今日是我自己选的。”刘作舟将小孩放下,来到周复生面前: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将她们送出去。”
周复生点点头,正要走出去,一道嘶声大哭传出:
“爹爹不要,要死女儿陪你一起,你死了,女儿也不愿独活。”
“老爷,我们就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去。”
一屋人不知存了多久的泪水,瞬间爆发出来。六个小孩哪受得了如此场面,一个个抱着亲人,最小的一男一女跑过来抱着刘作舟:
“我们不走爷爷,我们要和你在一起。爹爹不在了,他以后都不会回来,爷爷不能走了。”
刘作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里流出。此时他才真正后悔,真正醒悟。
以前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挖空心思想出那些劝人为善的话,讲得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些并非出自他的本心,只是为了能让他这些亲人逃过此劫。要是一切可以从来,他一定选择卖几亩地,在老家务农,默默过完此生。
一同进来的还有周复生的侍卫、一些官兵。饿着肚子的郑丰绩也没有说半句多话,大家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无法言表的悲切。为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感到莫名的悲哀。
“别哭了,都别哭。你们回去,我送你们回去。”刘作舟狠心将两个孩子推开,对大家说:
“外面的事周大人已经安排好,他负责你们送回老家。回去后好好过,好好将孩子们带大。”
此时没人听刘作舟的,大家都在刘作舟身边哭。叫清儿的少妇边哭边盯着周复生,眼中的恨意,让几人侍卫将手放在腰刀上,随时准备挡在周复生面前。
周复生没感觉到任何恨意,他的眼神十分复杂,重重叹了声问:
“刘作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皇上口谕,你在一些事上有立功表现,今日赐你毒酒一杯。在你临死之前,我想听听你的实话,是悔意多点,还是恨意更盛”
刘作舟看着周复生,他现在就算没有真正醒悟,也不敢说恨意更盛之类的傻话。将挡在前面的几个亲人推开,朝周复生抱拳一礼:
“老来才知悔,临死方觉悟。昨天我劝那些人,并没有真正悔悟,恨意更盛。现在才知道,有好多事,在做的时候,就已给自己挖下坟墓。恨、现在我连自己都恨不起来,又何来恨他人”
刘作舟在说话时,周复生注意看他脸色,发现他不像是在说谎。说出一件没人能想通之事:
“你暂时不用喝下毒酒,明日我进宫看能不能救你一命。”
所有人都呆住了,除小孩的哭声,嘶裂的声音全停止。郑丰绩急了:
“兄弟,皇上已经下旨,你可不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啊要是可怜他,给他家人一些钱财便是。”
“我们不要钱财,”清儿从未想到,有向周复生下跪的一天,还来得如此之快。她第一个向周复生跪下:
“我们什么也不要,只要父亲能活着。我们回老家去,发誓此生都不会离开那里。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清儿一跪,大人小孩全向周复生跪下:
“求求大人救救老爷父亲。”
周复生将一个衙役手中的小酒壶接过来,看着仍在发呆的刘作舟:
“死能一了百了,却非最好的结果。法律是来约束人,最终的目的是劝人为善。当然,也是因为你没有犯下大错,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今日是三十,去宫里不方便,我只能抗旨一回,明天再去向皇上请罪求情。这里的一切责任,我会承担。”
过年是最隆重的节日,朝廷一般要初五才开始办公。周复生初一也不得休息,和赵佳刘樱一起,提着不少好东西走进皇宫。
已经来皇宫几次,刘樱对这里已经没紧张感。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一座种满花树的地方。
刘樱知道,这里是一座非常大的花园。她们庆王府也有,大小不能同这里比。四周除几株梅花还有些花朵,全是些没东西点缀的草树,看起来并不比野外好看。在她眼里,这里不过是个荒野之地,远不如这里的人好看。
太监不算,除赵扩父子外全是女人,有十多个女人穿着周复生设计的新式裙衣,一个个如同新娘似的,头上戴的比赵佳还多。再怎么打扮,刘樱也觉得没她姐姐漂亮。
“拜见皇叔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妃嫔。”
刘樱对周复生的脑袋又佩服一分,她们这次来是为皇上拜年,她今年才加入赵氏,必须要来一趟。
来的路上,周复生就想过这问题。要是碰到一窝的妃嫔如何叫赵佳教了他们这个方法。这十几人不全是赵扩的妃嫔,赵扩只有一皇六妃。另外的女人是美人、才人之类的女官,统称为妃嫔也没有错。
“和靖来了,”韩仪和钟淑娟走过来,很亲热地将她挽过去坐下。另外的女人虽熟悉赵佳,对她老公更感兴趣,全都在打量着周复生,刘樱的粉丝只有一人。
“樱姐姐,来这边吃东西。”赵询不知是没打招呼的经验,还是认为刘樱是个吃货,一碰到说的就是吃。现在赵询叫刘樱姐姐一点没毛病,两小坐在一张石桌上,赵询给刘樱倒了杯热茶,对旁边守着的平安说:
“去给樱姐姐盛碗燕窝粥来。”
两小不提,周复生被一群莺莺燕燕看得很不好意思,还好很快被赵扩招到身边坐下:
“彭龟年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根据清虚提供的情报,抓获二十多个奸细。你觉得,在京城周边还有没有金国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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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皇宫拜年
赵扩说的绝对是废话,这事周复生怎么知道要不是周复生聪明,还以为赵扩怀疑他是奸细。
“奸细不一定有,但细作一定存在。我大宋应该在金国也安排得有细作吧金国一直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想来不会只有二十几人。”
赵扩点点头,叹声说:
“只能慢慢查证,清虚已将认罪书写出。金国是我大宋生死仇敌,朕在登基时就曾发过誓,一定要收复失地,一洗前耻。现在朝廷有了些余钱,可以整军经武,为北伐之事早作打算。原本朕安排你去出使金国,现在朕又不想让你去了。朕准备将你调到户部,负责筹集钱粮,你意下如何”
周复生听懂了,赵扩认为他是个捞钱高手,多捞些钱粮,不但要让内政正常运转,还要保障军事这一块。他想了想问:
“皇上如何整军”
“朕和韩爱卿商量过,加大前线钱粮保障,放开禁令,让各地可以适当招兵买马。朝廷再训练一支军队,目前韩爱卿已经在做。一旦大战起,几路军队同时攻金,他们军事再怎么强,也会疲于应付。”
周复生对韩侂胄北伐之事,只了解一点皮毛,还是从小说中看来。他知道这次北伐会失败,为什么会失败他一点不知道。猜想他们这样的安排,应该有些问题。但问题出在哪里,他也想不明白。
这样的安排并不差,让各地自行招兵买马,加以训练。朝廷再训练一支军队,让文弱的大宋,能最快将军事实力提升起来。周复生认为他们走这条路,最终会失败。到时候自己就算捞再多银子,也挽回不了败局,他哪还会留在朝中白白打工只能用上忽悠。
“皇上,臣可以写些计划来改变朝中缺钱现状,但臣不想进户部。现在去金国走一趟,是为了占理,让以后我军出师有名,也为封住一些反对战争之人的嘴。金国一行很有必要,但没必要操之过急。金国那边也有能人,万一被对方识破,现在就来进攻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我们会很被动。”
之所以告诉周复生这些,赵扩已经将他当成军师级的人物,听完后大感受益,惊喜说:
“复生能将这种大事也看得如此清楚,真乃我大宋之福。你觉得我们要如何做”
听到的夸奖太多,周复生已经没多大感觉,毫无激动:
“向金国问罪之事,可以再拖几个月,我们有更多时间准备。臣也愿为皇上分忧,自己出钱训练一支七百人的队伍。以后大战起,臣会将这支队伍亲自领到前线,为我大宋冲锋陷阵。”
赵扩呆了呆,宋朝一直是崇文抑武。能当文官的,没人想当武将。听周复生的意思,想转为武职文职武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复生的能力:
“军事方面你也懂”
周复生和所有官员想的都不一样,他知道掌军有多么重要。宋朝在军政上虽管理很严,凭他的脑袋一旦掌军,谁也休想欺负他。为此他不得不说些大话,双眼盯着北方,流露出的愤怒,赵扩看得十分清楚:
“金国带给我大宋太多耻辱,边界不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我们就算建一百座救助区,也容不下天下的难民。想要天下再无难民、再无孤贫之人,只有灭了金国、一统天下。在皇上面前,臣不敢说虚言,人这一辈子找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臣建那么多作坊,除想带动我大宋经济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大宋在紧急时,这些银子能起些作用。臣在军事方面的能力,比钱财方面略胜一筹。”
周复生吹牛时,韩仪见赵扩在发呆,已经走过来。周复生说的话,她也听到大部分。赵扩夫妻俩感动得内心极不平静,连身子也在发抖。
赵扩除感动外,还深受周复生吹牛的影响。周复生军事方面的能力,比钱财方面略胜一筹这意味着什么赵扩知道韩侂胄对周复生不怎么感冒,连韩侂胄也说过:
“周复生在赚钱方面,天下无人可及。要是他一心从商,一定可达到富可敌国。”
这些大话让赵扩内心非常激动,有这么一个军事天下第一的奇才手下,又是他的亲戚,想到亲戚,赵扩先将周复生的称呼纠正过来:
“复生,你是和靖之夫,应该叫我皇叔才是。”
周复生呆了呆,以为赵扩高兴傻了,这时候冒出这么一句。他虽想掌权,没想靠攀这种关系。现在赵扩自己提出来,没有再硬气:
“皇叔说得是,是臣侄失礼了。”
“你叫陛下皇叔,以后和佳儿也应该叫我皇婶。”
赵佳和刘樱各在一边,被两个太监叫过来,听到韩仪让她们改口,两人一阵发呆。特别是赵佳,她以前就叫赵扩王叔,赵扩登基后自然不可能改称皇上。
赵佳从未叫过韩仪王婶皇婶,这称呼有些别扭,赵扩的妃嫔也太多了些,不怎么好叫。见两人居然让她们改口,看了眼一脸平常的周复生,知道是因为他的原因,高高兴兴叫了声:
“臣侄拜见皇叔皇婶。”
韩仪将两人扶起来,对赵扩说:
“陛下,赵樱是复生收留的妹妹,现又是庆王府二小姐,我赵氏族人。她还没有什么封号,今是初一,开个好彩头,就赐她个封号如何。”
“臣侄不要封号,”刘樱赶忙推掉。她并不是不想要,怕给周复生带来什么麻烦。
周复生所做之事,赵扩全都看在眼里,从未让他失望。以前他只认为周复生非常聪明,是个商业方面的奇才。现在得知对方的军事能力更强一筹,赵扩想的就不一样了。
内政方面赵扩并不差人才,这些年大宋虽贫弱,社会还是很稳定,没出现多少流寇反贼之类的。赵扩唯一差的就是军事方面的人才,韩侂胄虽不错,脾气不好,太过强势,与许多官员都不合。下面分成三个党,赵扩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扩越想越觉得,没人比周复生更合适,成为大宋的领军人物。周余两党都和周复生的关系很好,凭他的聪明,并且支持收复失地,韩党中也会有不少人支持。不说能力,更重要的是周复生年青,年青得至少可以保宋两代人。只要两代人卧薪尝胆,不一定不能收复失地。
就算是自家人,也得要恩宠做到位才行,这点赵扩当然知道。周复生没几个月,从平民提升到正五品、伯爵,这速度让赵扩也不好意思再封他的官。韩仪的提议他非常赞成,对刘樱说:
“庆王府的小二姐,怎么可以没有封号呢你要小于和靖,年纪也还小,就封你为新城县主。”
巨大的幸福,让刘樱完全呆住。她对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意,没有半点其它想法。她母亲的坟,在她成为庆王府小二姐后,就已经找了个风水师,迁葬在城外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已经别无所求,听到赵扩的册封,还是激动得想哭出来。
“多谢皇叔。多谢皇婶。”
一番谢完礼,大人在商量事情,刘樱没凑热闹,被赵询领到前方,来到一座亭中:
“樱姐姐,你可知道县主是什么封号”
刘樱摇摇头,她现在知道的虽不少,县主她以前听都没听过。赵询说:
“我大宋对女子的封号有四种:公主、郡主、县主、乡君,县主排在第三,一般郡王之女,才会被封为县主。若是与非要男爵相比,县主介于伯爵和侯爵之间。”
赵扩认亲封赏完,开始收本了:
“复生,你觉得如何才能战胜金国”
这是赵扩最关心的问题,为了不打扰到他们,韩仪将太监宫女遣开,自己也带着众女离开。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周复生稍稍松了口气,反问道:
“皇叔认为金国的军力,比之我大宋强在哪里”
赵扩一点不奇怪,收回所有心思细想,过了好一会才说:
“金国本是北方游牧野人,骑马射箭皆要胜过我军。他们的训练普遍比我军勤苦,又占据北方,比南方之人高大,论个人武力,要胜过我军。”
赵扩总结得很不错,周复生因为吹的牛太大,不敢就这么认同,将以前想的一些东西说出来:
“皇叔说的只是一小部分。有句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这东西并非单一指武力,最主要是勇气。比如两个人打架,一个高壮有力,一个矮瘦羸弱。高壮有力者心有顾忌,不敢下死手,矮瘦赢弱者心存必死之心,拿起刀就捅,拿起板砖就扔,高壮有力者很有可能被他弄死。”
这个比喻不复杂,赵扩想了一下:
“很有道理,战斗中,士气勇气不比武力轻。你的意思是提升我军士气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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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彩票开奖仪式
临安城皇宫东西各有一个大门,在东门外还立着一个二十米高的牌坊。西门只有些台阶和白石砌成的高台,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一般官员进入皇宫,都是走东面正门。西门主要用来搞各种仪式,虽不禁走,来往的人远逊东门。
今日西门大广场,迎来一个人潮高峰。从早上开始,陆续有大人小孩来到这里。直到现在中午,人数已达到数万。
大家十分守规矩,声音虽嘈杂,并不显混乱,人群从广场一直站到外面的大街上。在广场前方仅留下一个两百多平方的空地,空地上搭了一座简易的圆形木台。四周有禁卫把守,此时几个禁卫,将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抬在三米多高的木台上。
“快看,那是不是摇奖的机器。”一阵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引出更大的嘈杂声。
在高台后面是皇宫,皇宫的台阶、石栏中站了不少人。这些并不是普通百姓,全是些官员家属和宫女太监。在右侧石栏一角,挤着一群小孩。
“樱姐姐,周大哥什么时候去台上摇奖?”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颇为激动问旁边的刘樱。
刘樱身边有不少人,赵询和陈峰也在。还未作答,赵询说:
“定的是未时开奖,还有小半个时辰,姐夫不会这么早来的。”
石栏比一些小孩还高,这些人托赵询的福,站在凳子上。陈峰双手离开石栏,从腰间小布袋中拿出一把纸张。这些纸张有正常人手掌长、三指宽,有两各颜色,多数是淡黄,另一种是白色,两种颜色的纸张都有些厚实。纸张一面印着许多花纹,花纹中间还有些小红点,上面写着“齐献爱心,打造大宋盛世。”
另一面没有花纹,四角各有一个小字,分别写着“大、宋、彩、票”。左上有一串编码,中间是五个数字。陈峰抽出一张,递到赵询面前:
“你们买没买?我感觉这张彩票不错,很有可能中奖。”
赵询拿过来一看,上面从左到右写着“一一二零零”。摇摇头,拿出一叠比陈峰更多的彩票,找了一会才抽出一张:
“我这张数字最好,“八八九九九”,全是大数字。”
两人一比,二十几个大小孩全拿出多少不一的彩票,小布丁将一张彩票递到陈峰面前:
“我买了五张,抽中一张六七八九九,能不能中奖就难说了。哥哥说这些数字都有可能中,也有可能全都不中。偶尔买一次,每次买一两张表示一下就成。这是第一次开奖,又是两种,我和姐姐各买了五张。”
“周先生怎么让你们买得这么少?就因为这次是第一次,我买了三两银子,四十张彩票。”陈峰不好叫周复生哥哥,回去给父母说,陈兴平让他以后叫周复生先生,按以前的叫法。陈峰说完,赵询也一脸不解问:
“是啊!买得越多中奖机会不就越大吗?我这次买了十五两银子,觉得都有些少了。”
小布丁看着刘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周复生见这些小孩对彩票很有兴趣,告诫她们,偶尔买一次,每次买一两张,其它的周复生也没说。
刘樱听赵佳说过,她有些为难,要是将周复生的话传出去,做善心的人很有可能会越来越少。如果不说,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想了好一会,大家拿出自己的彩票对比,才整理出一套自己的说词。
“我觉得买彩票不好中奖,主要是做善事。做善事也要量力而为,要是心生贪念,不就和赌差不多了吗?”
赵询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首先点头肯定,半晌后才说:
“的确如此,父皇母后常告诫我,千万不可与人赌博,赌的人往往是心生贪念所致。以后我就当做善心,每次就少买些吧!”
刘樱正在为赵询默哀,又一个没听进去的家伙接道:
“我爷爷父亲没说不准我们赌博,刘姑姑说过,我以后还是不赌了。彩票并不是赌,这是朝廷弄的,多买些也没什么。”
陈峰说完想到一件事,带着十二分兴趣问:
“要是去周先生的有奖游乐玩,那些算不算赌?”
这群人小的在前面,大的在后面。王喜儿等一些十六岁以上的也在后面,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好作答。她们去过游乐室,也知道那些规矩。说不是赌有些昧良心,说是赌又觉得太过。还在想,赵询发表意见:
“游乐怎么能算赌?那比彩票还要正规得多。彩票只是凭运气,游乐室里的东西,不但要凭运气,还要凭技术、考智慧。我觉得,姐夫应该在全国多搞些分店,推广给大家。”
大家全都看着为游乐室正名的赵询,小布丁惊讶说:
“赵哥哥说得太好了,游乐室的东西真比彩票要有趣得多。”
“既然如此有趣,我们等会去那里玩玩行不行?”陈峰趁热打铁:
“上次询哥只得玩了一次,我一次都没得玩。反正花不了多少银子,等会大家一起去。”
赵询正要附合,刘樱抢先一步:
“不行,哥哥说过,游乐室里的东西,是给大人玩的。就算是大人,也不能沉迷在里面,玩物丧志,这话大家听过吧!”
几个小孩一脸失望,赵询想了想说:
“去那里也不方便,人太多了,等半天才能等到。待姐夫忙完这阵,让他各做一套,放在宫里或庆王都可以,我们没事时偶尔玩玩。”
小布丁笑了笑,指着侧面台阶:
“哥哥他们出来了。”
……
周复生从皇宫出来,赵佳在后面,和钟淑娟等一群妃嫔一起。赵扩、韩仪及许多大臣没有露面。在他们心里,彩票虽找钱,性质和赌博有得一比。这种认识,周复生忽悠再多也无法改变。
和周复生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官员,这些官员属于户工两部,主要负责孤弱人员救助区建造。两部的老大也在。他们登台后,场面再次迎来一个高潮。
“快摇奖,大家还要回去过年呢。”
“连个相爷都没有,朝廷看来并不重视彩票。”
声音再嘈杂,总能听进去些。除周复生外,几个官员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工部尚书张釜对一个身材较矮、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说:
“方大人,周相在主持捐助一事,他今日不来,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中年男子叫方信孺,户部尚上,属于保守派一员。他针锋相对说:
“周相年老,身材总有些不适。几个相爷,韩相年纪最小,他应该来主持才是。”
周复生没兴趣听两人的嘴仗,心里有些失望。东西没做之前,个个都兴致勃勃。做好了,又怕损坏自己的名声?几个老大都不来,要不是关系到张釜两人负责的工作,恐怕他们也不会来。周复生提着一个大喇叭,对着下面一圈大喊:
“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耽搁大家一些时间,摇奖马上开始,在摇奖之前,先说些大家很感兴趣的话题。这些话,关系到每一个人。”
这阵忽悠很成功,广场上的声音迅速降下,降到不影响自己的的耳朵时,周复生又开喊:
“今日是彩票第一次开奖仪式,为了这次能顺利取得圆满成功,朝廷在十几天前就开始筹备。仅在京城,就卖出去六组五福临门彩票。六组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京城将会抽出六个一等奖。
另外还卖出四十八箱万家转运彩票。这些东西,马上将会一一兑现,买彩票的百姓,请你们看好自己的编组号,尽量不要扔,拿回家多复查几遍,也可以让负责这里的官兵帮你们看,免得到时候白白错过大奖。”
这些资料大家不知道,总算没引来骂声。周复生转身看了眼两个部门的老大:
“买彩票中奖是大事,大家所献出的爱心也是大事。工部张大人、户部方大人负责孤弱人员救助区建筑,为了感谢大家,他们将代表朝廷向大家说几句话。”
周复生很干脆,将米多长的大喇叭先递给方信孺,对方有些不爽,接过来轻咳几声,还未说话就引来一些不满声。
“彩票是朝廷之事,也是大家之事。朝廷做彩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孤贫病残百姓。想必大家的心,也和朝廷一样。各位买彩票做善事,是积福积德的好事,绝非那些赌徒可比。不要有其它方面的想法,为了我大宋,请大家踊跃购买彩票。我的话说完了,谢谢大家。”
第一百三十三章 摇奖
周复生大张的嘴巴赶忙闭上,下面可谓人声鼎沸。方信孺的口才不错,说得大家的反应非常强烈。不过许多人的语言不怎么好听,这种场合非常适合骂人,反正骂了也不知是谁骂的,就算赵扩在也无可奈何。
方信孺说完,周复生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声音控制小。没办法,他的主责。张釜从脸色阵红阵白的方信孺手中接过大喇叭,没敢学他那样咳嗽,将早就打好的稿子背诵出来:
“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朝廷对彩票非常重视,所以才安排在初二开奖。朝廷对那些非法制造、贩卖彩票之人绝不手软,谁要是敢以身试法,无论是谁,一律从重处理。想必大家也知道,孤弱人员救助区的地址已经选好,就在西城外三十里的丘林村一带。由我工部负责,年十五后开工,到时欢迎大家前去参观。”
张釜的话越说越小,最后几句可能台上也有些人没听到。因为下面的声音太大了,催促声、怒吼声、咒骂声等等连成一片。周复生现在有些怀疑,是不是一些官员上不得这种大场面,所以才不敢来。
两位老大引来铺天盖地的骂声,周复生懒得镇压。吩咐台上的禁卫,将一个个筷子高的竹筒,摆放在圆台一圈。一声令下:
“点火。”
这时候的烟花技术虽不能比后世,但从圆形高台上同时冲出数百道炫丽的烟火,这种场景很少有人看见过。终于让大家将嘴闭上,欣赏起烟花中的火焰来。
后面的一群小孩松了口气,刚才那些彩民要造反的样子,他们真怕出什么意外。紧挨着小布丁的魏清兰指着高台:
“这么多烟花,要是在晚上放就好了。”
在高台里面的人有些受不了,这些烟花的烟雾大得惊人,很快大家包围在烟雾中。张釜可能看不见台下的数万人,恢复勇气,很是不满对周复生说:
“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赶快摇奖,摇出的数字,最好让这些人全都不中。”
周复生也不想再搞什么花样,他深知彩民的心情,对于这些人来说。你放的东西再好看也没用,反而有些耽搁时间。
烟花停止后,烟雾还未散去,下面阵阵不满之声又传来:
“搞什么鬼,快摇奖,别再耽搁时间了。”
好不容易等到烟雾散去,出现在高台前方的东西,终于让大家发出阵阵兴奋声:
“那个是不是摇奖机,快打开我们看看。”
在大家面前的东西有三米高,被一块黑布遮挡。只能看见下面,六只木材做成的脚架。周复生二话不说,拉住黑布一角将其扯下,露出它的真面目。
东西分为两部分,下面是一个两米高的架子,架子上面是个岔口,左右各有两根支架。一个米多直径的大球,被一根金属轴穿在中间。大球的下面还有个渠嘴,由大变小连接着一个木板镶成的横槽。
这个大球十分圆,整体为竹条编成。从缕空的地方可以看到里面,此时里面没什么东西。周复生转了一圈竹球,将一个碗头大的洞对到大家这面:
“这是朝廷花费大量心血,设计出的摇奖机,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一共有五十三个彩球,零至九各有十个,拾有三个。这五十三个彩球,将会从这里塞进去,再盖上盖子。由摇奖人员摇动至少五圈竹球后,取开盖子。
这个进出口经过精心设计,无论怎么摇,每次只能出来一个。任何一个竹球从这里滚出来,沿着这条小渠滚到这个横槽中,即可生效。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同时滚出两个,这也不要紧,按先后顺序,比如第一个滚到横槽中的是五,第二个是三,那得出的结果是先五后三。这是彩球,大家看看。”
彩球有小拳头大,被一块白布包裹着,前后各写着一个数字。周复生说的进出口,永远不可能同时滚出两个球。就算真滚出来,也一定会有先后顺序。
这台摇奖机,是周复生和工部几个匠师共同设计的。已经过上百次摇奖试验,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这东西制作非常简直,在设计时要费些脑筋。分到一些州县的摇奖机要小些,其它的都差不多。
周复生说完后,方信孺和张釜很不情愿地站在两根凳子上,将彩球一个个塞在里面。下面传来一阵声音:
“为什么零至九都有十个,拾只有三个?”
这个问题赵扩和一些大臣也问过,当时周复生也想只做零至九,不行,要这样做,他们完全是给别人打工。
零至九排五个数子,有十万倍率。一两银子一千铜子,五十个铜子一张票,如果中三千两银子就是六万倍。除开贩卖商和地方官府的抽成,周复生的纸张没造出来,现在用的彩票纸一点不便宜,印刷也很费人力,如果这样搞,他们可能还要亏。
周复生没办法,加三个拾进去,有些万年不遇的号,比如五个同样的数字,他没编进去。要是哪一期真摇出那种号也不要紧,某些禁卫会拿着这种号去兑奖。他的心有些黑,将一组号搞出二十万张,全卖出去有一万两银子。除开三千的无税头奖,理论上他们大家可赚七千。
这些东西是秘密,只有赵扩和三个相爷才知道,周复生懒得些这些人说真话:
“拾这个数字不太吉利,所以少搞些。好了,接下来,大宋第一期彩票摇奖开始。”
忽悠完,后面两人的彩球也放完。盖上盖子后,两人一点没耽搁时间,伸出手在竹球上一摇,摇奖终于开始。
此时广场才完全安静下来,数万人没有一点声音,台上的人,只能听到哗哗的彩球滚动声。大家的眼睛,死死盯着竹球中不断滚动的彩球,虽然多数人什么也看不清,在他们的眼里,都有一颗彩球。没过一会,盖子被揭开。
并没有球滚出来,方信孺两人只得再次滚动竹球。这次两人将速度放慢,终于在三圈后,从碗大的洞中,滚出一个白中带黑的彩球。
台上一些官兵也将呼吸屏住,镇静的只有周复生。朝廷下令,为了支持彩票事业,每个官员都要表示一下,买多少取决于自己。周复生买了一两银子,可能是最吝啬的官员。
“柒,第一个数字是柒,大家看看自己的彩票,看清楚是第一组,看有没有第一个是柒的数字。要是有,三千两银子离你们近一步。”
这道激动的声音并不是周复生喊出,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哪些人做什么。原本应该周复生喊号,他觉得能中奖的只有那么几个,除那几个感激外,另外的人全都会诅咒他。干脆安排四个官员,提着喇叭朝四方开喊。
最先喊出的是个肤色较白、长着两片八字胡的壮年男子。男子的口才不错,这声喊出,另外三个打好腹稿的官员,也将自己那几句弃之不用,将壮年官员的话重复喊出:
“柒,第一个数字是柒,大家看看自己的彩票,看清楚是第一期,看有没有第一个是柒的数字。要是有,三千两银子离你们近一步。”
大家的声音仍在响起,下面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彩票拿出来,一时全都在核对,包括后面的一群小孩。
“哎呀,我有一张,怎么是第三期的?”
“我几期的都买了,这张是柒。”一脸得意的赵询拿着一张彩票挥了挥,马上又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说:
“我的也有张第一期是柒的彩票。”
“拿给我看看。”
二十几人,仅仅只有两张才是第一期的柒。小布丁大大松了口气,紧紧握着三张淡黄色的彩票:
“还好,我这三张都不是第一期的。”
陈峰拿着四张彩票,看了又看,被小布丁一把接过来,几眼看完叹声说:
“你没看错,这四张可以留做纪念了。”
不单是她们,一些挤在后面的宫女太监,前方的官员家属,纷纷拿出自己的彩票。结果不用说,笑声没多少,听到的全是叹气声。
在大门口中间的一群人待遇最好,坐在椅子上,虽没有桌子,一些宫女拿着茶杯。此时没谁有心思喝茶,一个比赵佳大不了多少的美女,将一张彩票递给赵佳,说了句废话:
“郡主,这期号旁边的零零零零零零一就是组号吗?”
说这种废话的人不少,这东西是周复生搞出来的,大家都将彩票让赵佳复眼,生怕搞错了。赵佳接过来一看,惊讶说:
“左上角这串数字就是组号,常婕妤,你的第一个数字中了。”
“郡主帮我看看,我有张零零零零零零二的组号,中了第一个柒,这张有没有奖?”
傻瓜太多了,还好数字再是文盲也有不少认识。在台上四个当苦力的喊话官员没被骂多少,敞开嗓门在台上大声解说:
“大家先不要吵,听我们解释。左上角的数字,第一排是期号,第二排是组号,现在摇的奖是第一期第一组,对应上面的零零零零零零一。中间是兑奖区,中间五个数字,包括顺序完全相同,即可中一等奖。”
周复生提前料到这种情况,将第一轮的时间放得很慢。见大部分人的怨骂声开始传来,周复生对方信孺两人说:
“可以摇第二个号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外出奇遇
广场上不时有中奖之人发出惊喜大叫,不断有人上来领奖。在赵询一群小孩不远处,一个年青宫女发出一声尖叫,将声音范围内的目光全吸引过去。
“我中奖了。”
“中了几等将?”
“三等,”年青宫女回了一句同伴,喜滋滋朝高台跑去。
一群小孩在自家人脸上扫视,还未开口。又一个身穿普通服装的年青人大笑:
“终于中了个三等奖,好彩头,下次争取中五福临门一等奖。”
“为什么她们能中奖,我们不能中呢?”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突然冒出这一句,小布丁说:
“这次不中,可能下次中吧!下次大家还买不买?”
“买,当然要买。”陈峰开始说得十分坚决,很快声音软下来:
“但少买些。”
刘樱有些头痛,连小布丁也表示要买。刚才说的话,几乎没起多大作用。连彩票也没心思看,想着如何才能劝大家回头是岸。
时间过得非常快,已经到下午,广场上的人并未减多少。每次开出奖,四个换上没多久的官员,拿着大喇叭朝四方齐声大喊。一个对着皇宫这边的官员大喊:
“第四十三组万家转运,二等奖已摇完,号码是:五七、一三七六、四一零四九、六七零零一、六九三四六、八三四一零。”
许多小孩都将目光放到赵询身上,现在大多数人的彩票都当成纪念品了,赵询买的组数最多,还有些理论上可以中奖的彩票。小布丁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看向身边的魏清兰。
“清兰姐你怎么了?”
“我好像中了,”魏清兰的声音很小,但传到大家耳朵里,不啻一道巨雷。所有光顾赵询的人,包括赵询也将目光转到魏清兰身上。
“快拿来我看看。”
大家还在抢着说,彩票已到小布丁手里。很快,小布丁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清兰姐姐中了,我们终于中奖了。”
……
宽平的官道在春阳的照射下,犹如一条淡黄色的纽带,在四周青山绿草之间更加显眼,蜿蜒通向前方。
在一座山丘下,行来一队人马。前方几个走路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赶忙站到左右。一辆马车在两个中年男女面前停下,车夫指着前方:
“大哥,请问一下,前方是不是长宁府?”
中年男子看了马车一眼,点点头:
“正是长宁府,”
“多谢大哥,”马车谢了一句后,放慢速度,驾着马车离开。中年男子目送这队人离开后,满是羡慕说:
“起码有三十骑吧!护送两辆马车,想必车中之人不是一般的富贵。”
旁边的中年女人白了男子一眼:“想那些干什么?快些到城里去,早点买好东西赶回去干活。”
马比人快得多,没过一会,这队人马来到一座近两丈高的城墙下。还未到城门口,在前方赶路的马夫捏紧马缰,马车很快停下。
“姑爷,城门口站了好多。”
马车里面的赵佳从周复生怀里直起身,对周复生说:
“莫非长宁府的官员得到消息,在城门口迎接我们?”
这个想法很不错,周复生正在猜测结果,马夫汪刚说:
“他们全都没穿官服。”
没让小两口呆一会,一个身穿蓝衣裤,双眼鼓如青蛙的中年男子,带着三人来到马车前。
“漕帮袁世青见过穆斯公子。”
汪刚呆了呆,同样没能呆多久,车帘被掀开,露出坐得很正规的周复生夫妇。
在周复生面前除四个男子外,后面左右各站了一排身穿蓝服之人。怕有四五十人,虽年龄有大有小,站得比较规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
摆了这么一道乌龙,周复生干脆从车上下来,将赵佳接下来后,四个发呆的男子才回过神来。中年男子脸色不怎么好看,问周复生:
“你们是谁?”
“你们又是谁?”赵佳瞪了对方一眼。明明是他们认错,不但不走,还发声质问。中年男子没发话,后面一个额突下巴尖的壮年男子说:
“我们是漕帮的人,这是我漕帮池州分舵袁舵主。你们是谁,竟敢冒充穆斯先生?”
“漕帮?”周复生念了句,他没什么印象。又是帮派又是分舵之类的,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道。可惜现在只要不称王称帝,叫什么帮都不会被朝廷惦记。不用他开口,赵佳一阵怒笑:
“你们自己不长眼,居然还赖我们冒充?好狗不挡道,赶快给我让开。”
“你?”壮年男子没说完,被另一个身材矮瘦、下巴长着一缀灰须的老头打住。老头朝周复生拱手一礼:
“雷二他不会说,两位见谅。这次的确是我们认错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姓?”
赵佳的话,让四人三个一脸怒火,只有老头带着几分歉意。此时后面的刘樱也出来了,抓住赵佳的手,敌视着几个脸带怒火之人。周复生正在考虑说真话还是假话,从后面又来一群人。
这群人比他们更豪华,起码有五十人,其中有十多个是女子,长得非但不难看,比这次同来的汪敏四个女侍卫好看多了,其中还有些长着蓝眼睛的外国美女。
无论男女穿戴都很不错,女子穿着统一的红衣红裤,多数人腰间插着一把带匣腰刀。男子穿着一套青服,有大半是蓝眼高鼻的外国人。
被他们护着的三辆马车。最前方辆比他们的马车大了一号,底为银灰色,边缘包了一层金黄色,在阳光下非常刺眼。这群人出现后,四个男子对他们瞬间失去兴趣,跑到大马车前。没得到教训,中年男子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漕帮袁世青见过穆斯公子。”
赶马车的壮年女子没有发呆,马车内应了一声。两个骑马的男子提着一卷东西,跳下马将东西放在地上展开,周复生才知道那是两块火红色的地毯。
两个骑马男子退开后,又有四个骑马的美女来到马车前,弯着腰将银光闪闪的车帘拉开,两道人影从马车中走出来。两个生在光芒中的人,被四个美女扶在地毯上,周复生三人才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男子身材很高,长脸上有不少短须,鹰鼻上方长着一对大大的蓝色眼睛。一头黑色卷发披肩,总体看来还是很英俊。
女子是宋人,不比男子矮多少,五官虽大,搭配得十分合理。一套紧身青色长裙,将丰润修长的身体完全表现出来,是周复生现在见过最性感的宋人女子。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周复生以为他们会原地踏步,因为地毯只有那么大一截。居然从地毯上走出来,踩在脏兮兮的泥地上。
“英,这就是你的家乡长宁?”
“是的,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外面虽海阔天空,怎么也忘不了这片土地。现在家中的亲人虽在台州,偶尔来看看也不错。”
两人没有压制声音,周复生有些好奇,男子虽非大宋人,说的大宋官方话十分标准。没听几句从后面两辆马车上出来三个外国女人。
这三个女人都非宋人,全都长得年青漂亮,从第二辆马车内出来的女人不满二十,最吸引大家的眼球。一头长发如波浪,直达丰满的屁股。大眼如一对迷人的蓝宝石,鼻梁高挺,厚唇红艳,身材好得让赵佳双眼冒出妒火。
周复生看了眼叫袁世青的中年男子,发现对方一点没被打脸的感觉,在一旁慢慢跟随,任两人边走边卿卿我我。
他们的出现,将周复生手下的目光也吸引过去。场面有些怪异,大群人跟在一宋一外两个年青人屁股后面,用乌龟的速度慢慢朝城门处走去。
前面一男一女走到周复生队伍时,后来的骑卫速度插入,隔出一面人墙,提着刀紧盯着他们。总算周复生的部下没被迷晕,带头的曲业曲饮手一挥,后面二十多人全将刀枪提在手里。几条尾巴赶忙跑过来,袁世青对周复生说:
“别乱来,这里是府城,谁敢在这里乱来,休想活着回去。”
赵佳正要发火,被周复生打住。目送一大群人走到城门口,没任何人问候一句,如自家后花园似的走进城中。
刘樱终于将目光收回,指着空荡荡的城门口:
“姐姐,他们是哪里人?怎么和我以前看到的外邦人不一样?”
“他们是大食国的人,”赵佳说:
“大食国的人多数在沿海一些城市,在京城很难看见。”
周复生以前没关注这些,想一想的确如此,在京城的外国人虽多,大食国的人很少看见。
“听说大食国的人很会做生意,临安是大宋最繁华之地,他们怎么会不派人去那里?”
大宋外交方面,周复生几乎完全不了解。他在京城从未接触过外国人,扫黑除恶和外国人没关系。那些外国人来大宋主要是求财,居住在大宋十分守规矩,赋税方面从不拖欠,他哪能打得了人家的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次屠杀
来大宋的大食国商人非常富有,也非常高傲。他们不习惯在京城碰到谁都弯腰拜礼,要是碰到赵扩还得下跪。曾提出一个要求,不给这些人行大礼,只用手摸自己的胸口意思一下。
大宋君臣当然不愿,所以大食国才会放弃临安。这对他们的生意并没有影响,他们带来的东西,在沿海一带,多的是大宋商人抢着要。需要的东西,同样有很多大宋商人抢着卖给他们。不来临安,只不过少看一些风景而已。
听完赵佳的介绍,周复生只是摇了摇头,没敢说赵扩的不是。大家来到城门口,几个已经回神的士兵将武器一横,一个胖胖的中年士兵挡在前方: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带这么多武器入城?”
赵佳再也忍不住了,指着中年士兵一顿大骂:
“你们眼瞎了吗?刚才进去的人是我们几倍,他们同样个个带武器,怎么没见你们阻拦?再挡路,你以后也不用在这里守门了。”
中年士兵被最后一句话吓得大退两步,误会赵佳是想要他的命,擦了把额头:
“你、你想干什么?”
“滚开,”赵佳这声很不错,中年士兵顶不住压力,居然真让开,一行人总算得到一次免检的机会入城。
出了两次小事,刘樱已经失去观光的兴趣。考虑到路途遥远,原本周复生和赵佳来。她听到要去迁周复生亲人的坟,说什么也要来。另一个虽不知道,很想跟她们赶路。可惜太远,小布丁太小,没必要一路颠簸。
刘樱越想越不过味,对两人说:
“兵如此,想来官也好不了多少。这里太乱了,那么多人堵在城门口,上面的守兵居然当没看见,简直比富阳县更差。我们要不要去查查这个知府,看他做了多少恶事?”
“樱子说得不错,”赵佳立即附合:
“这里的知府,比之卢意明更不如,我们可以查查他。”
周复生笑了笑,这里的知府他虽不识,知道叫黄应昌,是周必大的门生。
“我们只是监察彩票的钦差,还要抓紧去办要事。不刻意去查他,要是他实在有违法乱纪之事,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去找一间客栈,梳洗休息好后再去。”
大家走了两条街,没碰到一间满意的客栈,走到一个较中心的街道,刘樱指着前方:
“是他们,他们进的那间好像是座客栈。”
“金池客栈,”周复生念了句。刘樱说得不错,那是间三层高楼的大客栈。三人正要过去一看究竟,袁世青那帮蓝衣手下,领着一大群人出来。一个穿着秀才帽的年青人转身怒声责问:
“漕帮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我们先来这里的,凭什么赶我们走?”
“赵公子你就少说几句吧,”漕帮一个中年男子将年青人挽住,被对方将手甩开。
“赵公子,袁舵主替你们结帐,还给你们说了那么多客气话。今日是我漕帮在这里宴请贵客,所有人皆不能留在这里打扰。等会黄知府也要来,你们就见谅见谅,去别家吃吧!”
周复生三人离他们不远,说的话都已听到。他认为漕帮并不算霸道,又结帐又说好话。赵佳受不得气,早已是冰冻三尺。一听年青人又姓赵,火气被她的同姓人引发,几大步冲到赵公子面前:
“亏你是国姓,这么轻易就被人撵走。谁都不要走,跟我们进去。这家客栈又不是他们开的,就算是知府也没权力撵你们走。这一走,我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又是你们?”中年男子刚才也在袁世青旁边。看了眼后面的周复生和几十人侍卫,沉着脸说:
“姑娘,我漕帮办事,轮不到任何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要是存心来捣乱,劝你眼睛放亮些,现在走还来得及。”
赵佳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转过头对赵公子说:
“要是还记得你信赵,就跟我们走。”
赵佳说完,闷着脑袋就朝前方走去。不得中年男子提醒,门口二十多人速度站堵在前方。一个年青人伸出右手,一把就朝赵佳胸前挥去。还好周复生的速度快,一脚朝年青人踢去,将对方踢翻在地。
“反了你们,敢捣我漕帮的乱。”中年男子忘了周复生后面还有三十个侍卫,做出一个极不明智的决定:
“给我打。”
二十几个漕帮之人,各自提着刀冲上来。此时三十个侍卫已经冲到周复生两人身边,周复生抱着赵佳退到后面,大喊一声:
“杀。”
三十个侍卫,二十六人紧握长枪,毫不迟疑朝最近的漕帮之人冲去。陈英四人没有上前,提着刀剑护在周复生两人旁边。接下来的事,将被赶出来的三十多人看呆了。
曲业两弟兄早已融入到周复生这个大家庭里面,现在更是对周复生多了一份深深的感激。京城的彩票成功开奖后,赵扩兑现他的承诺,封曲业两弟兄为正八品宣节校尉,圆了曲家数代平民当官的梦。
听到周复生喊出杀字后,两弟兄一点没犹豫。曲饮比哥哥的速度快一步,冲到已从地上爬起来的年青人面前,细长斩马刀一刀挥向年青人的脑袋。
年青人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想不到他们会来真的。就算想到,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武力值又很悬殊,躲不过这毫无悬念的一刀。
年青人仅脑袋偏到一侧,身体没能避开。青亮的刀锋从左肩劈下,一直快劈到右腰才停止。大刀毫无停留,从下而上抽出,一股血血瞬间带出来,正在冲的漕帮之人全都呆住了。
“不好,他们真杀人了。”
一个站在门口的漕帮男子大叫一声,疯狂逃到里面,幸运躲过一劫,其他多数人就没这么好的命。曲饮劈死年青人时,曲业已经冲到领头的中年男子面前。中年男子虽震惊,反应不错,可惜手里没家伙。
中年男子见一道虚影朝他头上劈来,他的感觉首先放在两手上,发现没东西。可能搞慌了神,转身就想逃。大爷没能劈中他脑袋,从背心劈入,一直从胯下穿透。
另外二十二个侍卫,全是平治街最老的一批,早就被周复生灌输大堆虎性思想。又因错过上次京城刘府一战,早就憋了一口气。
一个肌肉鼓鼓的年青人一枪刺向近前的壮年男子,男子将手中朴刀拼命一击,打中枪头,长枪险险从他左侧穿过。年青人速度很快,一击不中,迅速收枪在空中绕了一圈,再次一枪劈出。这下男子再也没能挡住,枪尖划破他的前胸,划出一条长长血口。
本来这道伤口并不致命,男子惨叫一声,还未能看清楚对方。又是一道寒星刺来,枪尖将他胸膛透穿。
“快跑,”这道声音不是漕帮之人发出,他们已经没时间发声,不是在逃就是在苦苦抵挡。被赶出来的一个老头大叫一声,将一同被赶出来的三十几人唤醒。除赵公子外,全都朝大街两侧跑去。
赵公子被吓呆当场,还好此时的战团已经离他有些距离,没有被波及。客栈门前瞬间惨叫声四起,一个个手拿长枪的侍卫,在马上毫无顾忌大肆追杀。枪尖带出的腥红,在阳光下特别醒目。
已来到周复生旁边的刘樱赶忙将双眼闭上,在她心里,这些人冒犯赵佳虽罪大恶极,但罪不至死。没过一会,惨叫声消失,大门口又出现一大群人。
出现的人全被门口的惨样惊呆,几个大食国女人掩面惊叫出声。袁世青没有叫喊,看着地上十多具尸体,整个人陷入痴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漕帮的兄弟?”
袁世青旁边的老头清醒最快,一声喊出,他们剩下的手下才各自提着刀冲出大门。大食国的侍卫更早一步,护在几个主人面前。
周复生没有回答,对着大门口众人说出一个字:
“上弩。”
十五个侍卫,将手中的长枪放到马上,从一个黑色包裹中取出一把近米长的弩。
这些弩的样式和军弩不一样,中间是一个暗灰色的筒,后半是铁,前半是木,中间层有条缝隙,有根粗壮的弦,连接在一张铁弓上。弩端下面是封闭的,上面有个比箭稍粗的小弩孔。
这是周复生和康玄机共同设计的弩,有效杀伤力五十米,但要想致命,至少在四十米内。没时间,现在只做了十五把,周复生嫌威力太小,准备暂时制作三十把急用,再想办法好好改进。这弩他给赵扩说过,但没拿给对方看,怕赵扩让他将图纸交给兵部。
再特别大家也认识这是弩,所有出来的人,全都以最快的速度退到里面。大门很快被关闭,传来袁世青的嘶声大喊:
“你们疯了,敢在城中杀人?无论你们是谁,休想能活着出城。”
周复生还未说话,客栈大门又被打开,大食国那个穆斯公子带着两个壮年男子走出来:
“朋友,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发生争执。大宋法律,在城中杀人是很严重的事,大家能不能坐下好好谈谈?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没必要继续错下去。”
周复生又气又笑,在哪里杀人不严重?这个穆斯公子说得很现实,现在这个世道,在外面杀人,运气不好才会被逮住,一般的地方官员,都不会下死力去查。在城中杀人不一样,根本瞒不了,无论在哪座城,出了命案一定会追查到底。还在想,左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漕帮
四五十个官兵从左边大街走来,在前方领队之人,是个身穿七品武官服、浓眉大眼的壮年男子。男子领着众人,在周复生一群人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下。转身惊喊:
“他们真在那里杀人了,还提着一些弩箭。大人暂时不要过去,待属下调兵来将他们拿下。”
在男子身后,有一抬四人大轿。一个短脸红润,长着一笼黑须的中年男子从轿中走出。看见前方的十几具尸体、二三十个杀气腾腾的侍卫,脸色大变,指着周复生等人: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我长宁府行凶。快快放下武器,否则罪加一等。”
周复生又惊讶又失望,他朝另外两条街道看去,除了一些远远围观的百姓,没见到一个官员,很快想明白。
南宋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个府城,又不是在边界,能有多少兵马?有三四百人算是不错了,还得加上一些地方乡兵。
他们出手到现在,没过多久时间。这些官兵应该不是为他们而来。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多了十多个,居然不敢近前?也难怪金人能在大宋境内势如破竹。还好金人陷入中原的温柔乡,要是真不停止攻击,这个天下早就是金人的了。
周复生碰到的无论是官兵还是贼,都没有多少血性,这样的情况令他颇为担忧。没心情给他们打哑谜,周复生拿出一卷圣旨:
“我是周复生,奉皇上之命,监察各地彩票。”
“你是周大人?”中年男子看了眼圣旨,这东西应该不会是假,和壮年武官来到周复生面前。
周复生懒得和他们说,将圣旨递给中年男子。对方展开一眼扫过,将圣旨还给周复生,朝他拜下:
“下官黄应昌、陈桧拜见钦差大人。”
穆斯公子带的一群人还好,一些脸色只是惊讶。漕帮一群人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杀自己弟兄的这些人会是钦差?袁世青还算有血性,见周复生亮出身份,猜想应该不敢再乱杀人,走出大门对中年男子黄应昌说:
“黄大人,我朝规定,钦差就可以乱杀人吗?我这些弟兄刚才被他们杀死,这事你要是不管,我漕帮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也要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黄应昌一脸为难,的确、再是钦差也不能乱杀人,还是在城中。漕帮绝对不是他能得罪的,对方就算要弄死他也很轻松。
赵佳心里的气已经消失,见黄应昌一脸为难样,盯着袁世青:
“你漕帮又如何?袭击钦差和本郡主,就是告到皇叔那里,他们也该死。”
袁世青深深吸了口气,没理会赵佳:
“黄大人,你管是不管?”
周复生和赵佳的大名,黄应昌早就听说过。相比漕帮,这两人的威胁还是要逊一筹。打定主意后,他先向周复生行了一礼:
“周大人,今日到底发生何事?那些死者?”
周复生没搭理黄应昌,转过头问袁世青:
“你漕帮有多少人?帮里财富如何?”
众人呆了呆,袁世青怒极反笑。心中的恐惧消失,完全将本性显露出来:
“不说河流,只要有江的地方,绝对有我漕帮兄弟。财富?就算我漕寿一人出一两银子,也可以淹死你们,替我兄弟报仇。”
“你漕帮的总部在哪里?”
周复生问起瘾了,问得所有人都在发呆,只有他和袁世青两人一问一答,兴致十足。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怕告诉你,我漕帮在潮州,有本事你到那里去撒野。”
潮州在广州那边,从临安坐船要不了多久,周复生又问:
“要是朝廷派我去清剿漕帮,你们会怎么做?”
袁世青可能被气糊涂了,仅呆了片刻,正要狮子大开口。后面的老头大声传来:
“袁舵主,我漕帮行事,岂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这道声音终于将袁世青唤醒,看着周复生,平白无误朝后面退两大步,额头上直冒汗。要不是有他的师爷闵盛林提醒,他准备说:
“我漕帮绝非是任人欺负之辈,无论你带多少兵去,去多少死多少。”
要是这句话说出来,好了,袁世青将会为漕帮,争取一个造反的罪名。宋朝官兵对外战争不行,对内却是把好手。纵观宋朝几百年,其中造反的也不少,大都是冒个泡就消失。
和许多人一样,袁世青第一次与周复生打交道,就被他那种魔音式的提问,差点带入万劫不复之地。袁世青再也不敢与他说话,叫闵盛林的老头走过来,朝黄应昌、周复生一礼:
“今日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既然周大人说是我漕帮人无礼在先,就当此事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要是周大人没别的事,大家一起进去喝一杯如何?”
周复生看了眼漕帮之人,没看到一张笑脸。他心想要是真进去喝一杯,不知那杯酒会是什么味道?
“既然是场误会,我也不追究了。黄大人你去忙,我们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去你府上打扰。”
这种事黄应昌也有些为难,半晌才说:
“周大人到来,下官岂能再去忙其它事?现在就去下官那里,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黄应昌的话说完,周复生已经走到马车边。转身对他说:
“今日我们累了,哪里也不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现在马车上多了个刘樱,刘樱一直在看着周复生。周复生一举一动无不从容轻松,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回想起刚才血腥的场面,也没那么害怕了。坐在右边,挽住赵佳的手问:
“漕帮那些人真是蛮不讲理,那个黄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哥哥将袁世青问住,他还想来审我们。一个知府也如此怕他们,姐姐,漕帮很有钱吗?”
刘樱现在的语言,渐渐受到周复生的影响。赵佳笑了笑,她今日很痛快,虽然现在觉得漕帮许多人罪不至死,死都死了,她心里并没什么负担。
“漕帮在京城也很有势力,他们在全国不少地方都有生意。我对他们也不熟,只知道他们专门搞漕运生意。要是他们今日追究,我们可能会有麻烦。”
“那个老头虽说是场误会,要是他们以后追究怎么办?”刘樱一听有麻烦,赶忙问周复生。周复生在自家人面前,说话没什么忌讳:
“这就是武力的好处,所以我为什么要答应皇上,自家掏钱再养一千兵?不是我小看漕帮,他们人再多,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只要将这一千五百兵训练好,可以横扫整个漕帮。要是他们不知趣,我可以向皇上请缨,去帮他抄一座银山回来。”
……
金池客栈门前已经恢复正常,十几个漕帮弟子守在门口。地上仿佛下过一场大雨,一些小水塘里面,还能见到一丝丝血迹。
在金池客栈里面,还有一幢二层小楼。此时在二楼上的小厅中,摆了两桌。一桌是袁世青、黄应昌四人。另一桌是穆斯公子、和与他同行的四个女人。这四个女人的吃相,除他身边那个大宋女子比较规矩,另外三个大食国女子可能闲筷子太慢,各自抓着鸡腿鹅翅,吃得满嘴油腻。
三女的啃嚼声,远远压过几个大男人的喝酒声。冷清了一会,黄应昌对穆斯公子说:
“我在长宁也有三年了,穆斯公子还是第一次来吧!听说令夫人也是长宁人。按我大宋习俗,这里是穆斯公子的后家,以后可要常来看看。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黄庆昌说完,遥遥向穆斯公子举起酒杯。对方朝他点点头,喝了小口,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一桌的大食国美女啃完一只鸡腿,接过旁边一个女侍卫递来的白布巾,将脸和手擦拭干净后问:
“今日那个周大人是什么人?他简直太像我大食国的贵族了。被人冒犯,随时可以拔剑与对方拼杀。他那些手下也很不错,你们死了十几人,他们好像一个都没事。”
“他看起来很有本事,人长得也很不错,可惜他身边那个女孩长得有些丑,根本配不上他。”另一个高胖的美女,手还捧着一只羊蹄,嘴也没闲着,将话接过来:
“不是说在你们大宋城市,杀人是犯法的事吗?他怎么可以杀人?他们穿的好像也不是官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