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让人震惊的资料
袁世青的气本就没消,现在是在忍气待客,本想宴会过后才去打听。听两个多嘴的外国婆娘提起,实在忍不住,瞪着黄应昌:
“黄大人,我只听说这彩票是周复生搞的。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周复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黄应昌苦笑道:“周大人才为官没多久,我所知也不多。刚才那事就算过去了,大家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话,来喝酒。”
“黄大人这样说就不对了,”闵盛林将手中筷子放下:
“我漕帮虽只是生意人,却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在你长宁府死了十几个兄弟,要是连对方的消息都不知道,我们回去如何向帮主及众多兄弟交待?黄大人看不起我们,那就只有请帮主来亲自问你了。”
黄庆昌看了眼同来的陈桧,对方从嘴里吐出几根鱼刺:
“我也只知道周大人搞彩票之事,其它一概不知。”
这下黄庆昌为难了,他对周复生比较清楚,大家同属一个阵营。主要是有陈桧在,他要是说出周复生的底细,被陈桧传出去,到时候他的恩师周必大也会斥责他。正在为难之际,陈桧起身说:
“黄大人,穆斯公子、袁舵主你们慢慢吃,我去外面方便一下。”
陈桧拍拍屁股溜走,闵盛林轻咳一声:
“黄大人,这下你可以说了吧?难怪还怕我们去外面乱说?”
“唉!我知道的也不多,罢了,我就将知道的说出来,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黄应昌找足借口,说出周复生的简历:
“听说周大人去年夏天逃难到京城,和一些平民合伙建一个作坊。后来做大,连绍兴的周太兴也与他合伙。也不知怎的,他成了庆王府的女婿,听说成婚的第一天,庆王妃就将府中所有大权交给他。刚才和他一起那个姑娘,就是庆王府的和靖郡主。”
黄应昌说到这里,可能认为能交差了。端起酒杯扫一圈,见大家都在发呆,劝酒的话也没说出口。一个最重量级的人醒得最快:
“也不过半年时间,他不但将生意做大,还能从难民变成郡主的丈夫?管理一个王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哥哥,郡主是女贵族吗?王府又是什么?”最漂亮的个大食国少女问穆斯公子,对方点点头:
“郡主是大宋非常高贵的女贵族,王府更是不得了。这里的王,相当于我们那里的亲王,是皇帝下面最尊贵之人。”
刚才说话的高胖美女惊呼道:“这么说来,那个丑女是出自王府的女贵族?真是看不出来。”
黄应昌本来不想再透露周复生的资料,见穆斯一家人很有兴趣,心想这是个交好对方的机会。他以前从未见过穆斯公子,但早就听说过对方父子的大名。
穆斯公子叫穆斯莱莱,他的父亲叫穆斯奥,原是大食国一个落魄的贵族。早年四处航海跑生意,来到大宋后,将这里当成一块宝地,早期往来于大食和大宋之间,在这里定居下来,是大食国众商人之首。儿女不算少,现在仅存的只有穆斯莱莱,和面前这个叫穆斯玲的美女。
穆斯奥是大宋最受欢迎的人之一,与他交好,随便指你一条航海的生意,你这一辈子吃穿再不用愁。所以袁世青才会如此上心,这种交好的机会就在眼前,黄应昌没有放弃,将原本不会说的都说出来:
“穆斯公子,还有更不可思议之事。周大人入朝为官,一点没靠庆王府,是靠自己的本事。他先是为我大宋在金国使臣面前争了光,后又查出暗杀韩同平大人的凶手,抓住一干金国奸细。搞出彩票、计划扫黑除恶等等一系列。现在是正五品官员、封为梅县伯。从入朝为官到五品封伯,他用了不到三个月。”
闵盛林看了眼发呆的袁世青,叹声说:
“此人绝对无比聪明,可他为何要与我漕帮为敌?做出城中屠人这种事?”
“的确是个非常聪明之人,”穆斯莱莱开始和他们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现在多:
“我生长在宋国,对这里的事也比较了解。他今天所做之事,不说你漕帮会不会找他麻烦,怕是会遭到不少人弹劾吧?”
黄应昌说得十分起劲,完全忘了同一阵营的道义,又给他们爆出一个猛料: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一次更利害的。他在年前还未扫黑除恶时,京城有个很有名的人惹到他。想必袁舵主你们也认识,京城银辉赌坊的东家刘作舟。”
“刘作舟?”袁世青一句念出,点点头:
“见过几面,此人是个狠角色,与万盛赌坊的万鑫,统管京城所有赌坊。手下几千,在京城黑白两道少有人敢惹。刘作舟在京城混了几十年,莫非还对付不了他?”
“对付他?你想多了。”黄应昌看了眼听得十分专心的外国友人,心情大爽,说话也完全放开:
“他带着庆王府侍卫,将刘作舟府第包围起来。刘作舟率家里五十多个护院出门与之对峙,被他率侍卫一阵通杀。五十多人,除刘作舟和师爷王万铜外,全部尽杀于刘府门前。京城出这么大的事,当然有不少人弹劾他,中间有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没事,还趁此开展扫黑除恶。”
所有男人的表情都一样,呆呆说不出话来。几个女人一脸崇拜,穆斯玲双手合在胸前,惊呼道:
“没想到宋国也有如此英雄,简直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要是能?”
始终受到大宋文化的影响,没好意思将最后几个字说完。袁世青清醒过来后,浑身上下有些发寒,想问的话没能问出。同样震惊的闵盛林问:
“那刘作舟呢?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就不报复?他那几千弟兄是摆设吗?”
黄应昌做得很过分,说话时从未看过袁世青两人一眼。在黄应昌眼里,只有穆斯莱莱:
“刘作舟已经不能报复了,刘作舟成为被扫黑除恶的第一人,抄家不算,一家人全被抓到大牢。不出意料,怕是一家人都会被斩首。他那些手下,听说全被解散,一些青壮年被征兵入伍。树倒猢狲散,谁还会替他报仇?”
穆斯莱莱做得更过分,黄应昌的话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对黄应昌说:
“此人很不错,你带我去见见,此人很值得结交。”
黄应昌带着穆斯莱莱一家人离开,刚才还比较热闹的厅室,瞬间冷清下来。袁世青终于不用怕丢人,急问:
“闵先生,这事怎么处理?我本想派人在城外除掉他,现在怕是?”
“除掉他?他做这么多出格之事,也没被朝廷降罪,可想他在皇上和那些大臣心中的地位?”闵盛林看着袁世青,叹声说:
“我们千万不可自作主张,快将此事上报给帮主,一并将周复生的资料寄去。看穆斯莱莱那样子,我们没必要留在这里看人冷脸,今天就离开长宁。”
袁世青想了一会说:“不能就这样报给帮主,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才行。”
……
周复生原本打算坐船去江州,比陆路要快几倍。他现在的身份是钦差,要是出来不冒个泡,直达江州,会惹人怀疑。赵佳和刘樱还指不定会晕船,干脆坐马车。
他们走得并不急,但赵佳两女已经累了,洗完澡休息。周复生不累,爬在桌上正在给赵扩写奏章。
周复生也知道,今天杀的十几人中,只有两人该死。现在的大宋再不用强硬的手段,避免不了会走向衰亡。外面众多势力,根本不买朝廷的账,连招一些商人去县衙也没人遵从。他要塑造一个真正的杀神形象,最好让赵扩都怕他,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杀的时候很轻松,解释报告要写一大堆。报告还未写完,一个才认识的人来访。
周复生看着陈桧,心里有些奇怪。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尿遁逃来的。为了不打扰老婆,周复生又租了间小厅来接待这个奇怪的客人。
“下官拜见周大人。”
“陈大人不用多礼,”周复生将陈桧劝起:
“陈大人没去赴宴?”
陈桧来这里,ww.uuknshucm在厕所再三考虑才做下的决定,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心里没有一点犹豫:
“下官去了,漕帮那些人在打听大人的消息,下官怕他们做出一些出格之事,特来告知大人。”
出了这种事,傻子也知道袁世青那些人会打听,周复生一点不奇怪:
“你们赴宴的好象就那几个人吧?袁世青他们向谁打听我?”
陈桧低头脑袋,放低声音说:
“下官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向黄大人打听。”
周复生明白了,陈桧与黄应昌应该不和。心里有些好笑:
“我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要打听,就让他们打听好了。”
“大人千万要小心,漕帮那些并非普通的商人。”陈桧见周复生有些惊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漕帮帮主叫朱奇盛,京城刘作舟与他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听说朱奇盛有手下几万人,潮州无人敢惹,潮州那些官员就算不是他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他将潮州的南澳岛占据,只是那里,就有帮众上万人。那里的一些护卫队,不只有刀枪弓弩等等,连盔甲也有。”
周复生双眼一凝,问出心里的疑问:
“那岂不是如同反贼?朝廷会允许?”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贵客来访
漕帮占据的南澳岛,属于海阳县。离大陆只有二十余里,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居住之地。这里是一个乡,但面积比一般的乡大得多。上面所有居民皆是漕帮帮众,难怪会有上万人。
漕帮是宋国最大的民间水运机构,是排在福州卫怀远下第二大海商,朋友满天下。陈桧说到这里一笔带过,周复生知道,肯定又是黑白两道通吃式的人物。
“朱奇盛有三子二女,妻妾十多人。此人看似豪爽,实为阴毒,吃不得半点亏。大人今日杀他们十几人,这种事以前很少发生。凭朱奇盛的个性,怕是不会轻易罢手,无论明的暗的,大人以后千万小心。”
陈桧说话时,周复生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恨意。周复生猜到几分,单凭对方名字有个桧,周复生就不敢太相信他的话:
“陈大人,那朱奇盛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之事?还有盔甲有没有证据?”
陈桧说了半天,没说朱奇盛在哪里杀了些人、或是做出触犯大宋律之事。只凭那些为人阴毒、吃不得半点亏,周复生连对方是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陈桧正要说话,曲业走进客厅:
“大人,黄应昌黄大人带着那什么穆斯莱莱一家来访。”
周复生还没什么反应,陈桧一下子起了起来,脸色有些慌张:
“下官来这里,黄大人并不知情。要是在这里遇见,怕是会引起他的误会。下官告辞,要是大人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知会小人一声。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小人甘效犬马之劳。”
陈桧是第一个向周复生表明甘为犬马之人,他很感动,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叫桧,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
“今日多谢陈大人相告,我会小心的。你的好意,我定当铭记于心。”
送走一脸激动的陈桧,没过一会,黄应昌带着几个外国友人走进来:
“周大人,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穆斯莱莱公子,这是他的夫人文秀英、妹妹穆斯玲。这两位、这两位是他们的好友。”
黄应昌十分积极,一来就给周复生介绍一通。穆斯莱莱和妻子右手抚胸,略弯腰,朝周复生行了个礼:
“穆斯莱莱、文秀英见过周大人。”
“两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周复生知道一些与外国友人打交道的礼节,估计在这个时期用不上,没敢那样做,只好用他最为熟悉的抱拳一礼。大家坐下,还好有个积极的黄应昌,没让他们冷场:
“周大人,穆斯公子十分仰慕你的为人,让我带他来此与你见面。”
周复生从几个女人看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仰慕。穆斯莱莱一直在好奇打量他,看不出什么,笑着说:
“穆斯公子抬举了,我这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穆斯公子一个大食国人,居然将我大宋语言说得如此好,实在令我佩服。”
穆斯莱莱收回好奇的目光,一点没顾及黄应昌的感受:
“周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只去过一次大食,一直在大宋生活。大宋的文化令我十分向往,对诗词书画,我也略懂一二。能说一口流利的宋语,实不足为道。刚才听黄大人说起你的历史,令我们大家十分惊讶。你在短短半年多时间,能做出如此多的成就,绝非一般人能为。听说周大人也在经商,不知有没有涉及海上商务的打算?”
赵佳对穆斯莱莱一无所知,周复生虽没得到他的情报。见黄应昌又恼又惊的脸色,又加上今日这几人对穆斯莱莱的态度,猜到对方应该是海商中不得了的人物。
“海上的东西的确很赚钱,我们这个世界大得超乎想像。外面有许多地方,玛瑙翡翠如石头遍地都是,一些地方的金矿银矿多不胜数。随便弄一船回来,就可挤身于巨富之家。对海上的东西我很好奇,也很向往,但并非是那些无用之物。”
周复生一番话,让穆斯莱莱几人惊奇不已。宋朝的海贸比较发达,但远方的海外世界,宋人并不知道多少。像周复生说的玛瑙翡翠如石头、金矿银矿多不胜数。这些地方他们也找到一些,只有非常内行的人才相信周复生的话,穆斯莱莱当然是内行人。
“真想不到,周大人对海外如此了解。那些地方我们也探知一些,可惜太遥远,海上的危险你也知道。凭现在的航海技术,去一趟有些得不偿失。周大人说的无用之物,想必是珍珠翡翠之类的吧?这些东西在你们这里非常畅销,很名贵,怎么能说是无用之物?”
“真有那种地方?”黄应昌惊声问出,可惜没人搭理他。周复生的确对那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当然、要是有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我们祖先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这东西,被世人抬得太高了。一颗小小的珍珠,就能换起码几十斤粮食,一块毫无用处的翡翠,可换数个佣人。就算有一座金山银山,没有衣食住行之物,那些东西只能是坟墓。反过来说,只有衣食住行之物,没有那些东西,对人类一点影响也没有。穆斯公了,你觉得那样的交易公平吗?”
穆斯莱莱呆住了,他家里就有金山银山,照周复生这样说,他家的金山银山,还不如农家的谷山值钱?这谁受得了?周复生的新粉丝穆斯铃第一个抗议:
“周大人,世界上要是没有这些通用货币,国家如何治理?百姓间如何交易?难道要像以前那样,以物易物吗?”
可能嫌自己的无用之物太少,周复生有些极端,他也不管现实如何,虚构出一个未来世界:
“不错,我觉得以等量有用之物来交易最公平。比如取消所有的金银珠宝等等,全部使用银票。用相应的东西,去朝廷换取银票。以后所有的交易都用银票,这样做比金银要好太多,国家只会更稳。就算有再多的金银流入市场,也无法对百姓的生活有半分影响。
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以后航海发达,真将海外的金银珠宝全流入社会。一斤银子只能换一斤米、一斤金子只能换一只鸡,普通人怎么生活?那时候不分什么国度,全天下人都会大乱。商人有再多的钱,也只是招祸的对象。就算你逃到海外也没有,有人的地方,都会是你们的敌人。”
通货膨胀这种高深的东西,就算按照周复生虚拟的那样来算,同样会引起通货膨胀。穆斯莱莱几人哪知道这些,听得额头直冒汗。他们进周复生这里,并未让侍卫来服侍。文秀英心痛丈夫,赶忙拿出一张手帕给他擦汗。穆斯莱莱说:
“谁敢那样做?就算有再多的金银,也不敢胡来。你担心之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难说,人都有私心,何况商人?”周复生已经不能收回说出的话,干脆一错再错下去:
“就拿你们熟悉的海商来说,许多外邦商人,巴不得买更多的商品回国。要是有座金山,估计他们也会全砸到这里。一个没什么,如果十个二十个?市场大乱,受苦的是大家。要是用银票就不一样了,银票是用米布等等换来的,就算米布堆积如山,对大家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几个傻瓜被周复生忽悠得没了语言,趁大家低着脑袋细想时,周复生偷偷擦了把汗,对穆斯莱莱说:
“所以大家不要将金银珠宝看得太重,为大家着想,多在外面运些有用之物,这方面我可以和穆斯公子合作。”
听到合作二字,穆斯莱莱清醒过来,暗自一阵苦笑。这么多年都没发生周复生说的那种事,他们现在担心太过杞人忧天。
“周大人有什么合作的,说出来我听听。”
周复生以前就想过一些事,难得这次遇到一个海外的老大,他没放过这个机会:
“我有几种东西,在我大宋没找到,我知道在海外有,但不知具体在哪里有。明日我写出来给穆斯公子,你能不能帮我在海外找找?要是找到,价格方面我一定不会少了你们,当然也可以以物易物。”
一番忽悠后,天色已晚,穆斯莱莱起身说:
“价格方面是小事,我听说周大人的事后,诚心想与你结交一番。这样吧!我住在金池客栈,明日我在客栈恭候大驾。”
第一百四十章 彩票的猫腻
第二天一早,周复生和赵佳刚起床,刘樱来报:
“哥哥姐姐,那个陈大人来了。”
周复生走进客厅,陈桧一番见礼后说:
“大人,漕帮那些人昨晚就离开了。下官已派人去查他们的行踪,有消息就来报告大人。”
周复生很受感动,他不知陈桧为人如何。做这些事,显然是将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多谢陈大人,等下我们要去府衙,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长宁府的彩票做得如何?”
陈桧可能是有备而来,毫不考虑说道:
“下官是长宁都教练使,彩票从选彩票销售商到开奖,下官都一一参预其中。选彩票销售商时,有大人派来的人监督,还算顺利,只有一个名额颇有争议。第一期开奖,统一集中到长宁军营操场,当时有三家彩票销售商闹得利害,经过府衙众官员调解,大家总算是相安无事,顺利完成第一次摇奖。后天是长宁府第二摇奖,大人要不要参加?”
周复生皱了皱眉头,听陈桧这样说,虽后来都顺利,中间的过程很不顺利。
“彩票销售商的名额是从捐助多的选,为何为出现争议?还有三家彩票销售商为何要闹?陈大人,我当你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保证以后都不会有人知道。”
“有大人赏识,下官绝不担心任何人知道。”陈桧说了句虚伪的话:
“那个有争议的彩票销售商叫秦良才,是本地一户乡绅,也是黄大人小妾的岳父。那天招集众人来府衙,大家写的捐助协议都黄大人手里。四个销售商选好后,有些人不服,让黄大人公布他们所捐之银,结果黄大人递到朝廷后,到现在也没公布。也不知为什么,大家不怀疑另外三个,只怀疑那秦良才没他们捐得多。下官拜见和靖郡主。”
周复生听得正起劲,赵佳和刘樱走进客厅。昨天赵佳睡得很香,周复生没给她们说昨天在这里发生之事。两人见这里只有陈桧一个外人,周复生没派一个保镖在四周,猜到对方可能已经是自己人,否则才结下一个大仇,周复生不可能如此。
两人挤出一点笑容,赵佳说:
“陈大人不用多礼,你坐下慢慢说。”
陈桧应了一声,接着打小报告:
“更让人不解的是,五福临门和万家转运彩票同时下来。黄大人先只给另外三家发了五福临门彩票,以万家转运彩票暂时缺少为由,单发给秦良才一人。长宁府买万家转运彩票的人特别多,秦良才卖得非常好。另外三家晚四天才得到,没过几天开奖,大家自是不服,才有那一闹。”
周复生吸了口气,黄应昌还是周必大的学生都这样,其它地方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这事我知道了,我们去府衙。”
……
每个地方的官府,几乎都在中心地段。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对大家都比较方便。陈桧嘴上说不怕任何人知道,他先走一步。等周复生赶到府衙时,他已经跟着大家在门口恭候了。
“拜见和靖郡主,周大人。”
今天的官员不少,有二十多人,除陈桧和黄应昌,全都是些陌生人。周复生的心愿慢慢实现了,这些陌生官员看他的眼神很有些畏惧,他笑着朝大家拱手道:
“大家不必客气,我来此只为查彩票,本不想打扰到大家。”
黄应昌也是五品,官阶和周复生一样,不说其它,只是钦差的身份,就让他对周复生要客气几分。
“我等在府上备了几桌酒席,昨日没能给郡主和周大人接风,今日补上,大家里面请。”
酒席上谈工作,周复生没有落黄应昌的面子,跟着大家走到黄应昌府中。
赵佳刘樱已经知道昨天之事,对黄应昌从不满转到愤恨。见这里已经摆了三桌,上面碗筷已上好。大家坐下后,赵佳问:
“黄大人,昨天漕帮请你去赴宴,今日怎么不将他们也请来?莫非见我们在这里有所不便?”
黄应昌并不笨,听得出赵佳的怒火,一脸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最老的个官员出声解围:
“听说穆斯公子住在金池客栈,连他我们也没请,怎么可能请漕帮之人?今日特地为郡主和周大人接风,当然不会请任何人。”
原本赵佳怨一句就过去了,一个身材较高、长着一张大方脸的中年男子问:
“听说昨天漕帮冒犯郡主和周大人,被庆王府侍卫杀死十多人,此事不知因何而来?”
中年男子说完,不少人朝他看去,黄应昌一脸不满。赵佳对他更不满,带着冷笑问:
“这位大人是谁?莫非你是要审我们?”
“不敢,下官陆子坦,是长宁府的判官。职责所在,不得不过问清楚。”陆子坦说得不卑不亢,一副认真样,赵佳正要发火。黄应昌插进来:
“这事我还未来得及告诉陆大人,此事是漕帮先冒犯郡主和周大人,大家已经和解。现在吃饭,不谈那些不相干之事。”
赵佳一脸火气,连带着旁边的刘樱也用怒眼盯着陆子坦。又出现尴尬场面,刚才解围的老者又跳出来:
“郡主和周大人莫怪,子坦性格刚直,和他父亲陆大人相似。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和周大人谅解。”
周复生感觉在这些官员中,这陆子坦还不错,应该是个正直之人,好奇问:
“陆大人的父亲是?”
“子坦的父亲是陆放翁陆大人。”
老者说完,赵佳的怒意也消了几分。陆游在这个时候已名扬天下,虽说没有身居高位的周必大有名,对方的爱国气节,绝不在四大家另外三人之下。
周复生听陆游的大名,今生还没有后世听得多。好奇朝四周看了眼,只有说话的老者年纪最大:
“不知陆老现在何处?”
“多谢大人关心,家父在绍兴老家。”
周复生暗自叹了声,他想见的人不多,陆游是其中之一。气氛终于被陆游搞活,黄庆昌现在才有时间一一给周复生介绍。酒过三巡后,周复生将话转入正题:
“长宁的彩票如何?”
黄应昌一脸不惊,大肆吹起来:
“周大人真是奇才,弄出这么好的东西。彩票对百姓非但无害,还丰富了他们的生活,提升他们的善意。大家都踊跃买彩票,为孤贫百姓做出贡献。在各位同僚的共同努力下,第一期我长宁府一共卖出五福临门彩一万多张,万家转运彩两组。第二期于后日开奖,这次的彩票一定会卖得更多。”
第一期卖出的彩票,让周复生有些失望。虽然还有不少远的地方没搞起来,他出来得匆忙,还不知道总共卖了多少。知道的一些地方,彩票都不是很理想。
比如这里,一个府才卖出两三千两银子。就算期期都是这样,一年三十六次开奖,也不过卖出十余万两银子,还不一定次次都有过年那样促销。当然天下的州府县不少,要达到他说的八百万很轻松。
周复生一脸满意点点头:“一个府只有四家彩票销售商,能卖出这么多很不错。销售商有银子赚,他们才不会闹,否则他们捐了那么多善银,一定不会甘心。要提高销售商的积极性,可以给予卖得最多的销售商口头表扬。你们这里四家销售商,第一期卖得最多的是谁?”
黄应昌哪知道周复生开始下套,高高兴兴说出:
“是这里的乡绅秦良才,他一人卖的彩票,占了另三家总和。”
“我奉旨除查看彩票销售情况外,还负责传他们一些经验。”周复生说:
“我的时间也不多,这样吧!你们现在将那四家销售商招集起我当面传他们一些经验。”
黄应昌呆住了,他没想到周复生会如此认真?再不愿也得派人去叫,一顿饭吃完,大家没聊多久,四个男子带到。
处理这种事对周复生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没有让任何一个官员回避,看了眼四人,对黄应昌的老岳父秦良才一番大赞:
“秦老一人卖出的彩票,是长宁府总销售彩票的一半。如此成绩,皇上听到后也会非常高兴。我准备上书皇上,每年从各府选出一个彩票销售冠军,朝廷给予一定的嘉奖。秦老如此势头,想来拿下今年的冠军不是问题。”
周复生没有吹牛,他的确有这个打算。以府为单位,评出一个销售冠军,朝廷也不需要付出什么,给予一纸嘉奖。这种荣誉,比物质奖励还要吸引人。
“多谢大人,草民一定尽力而为。”秦良才看了眼在发呆的黄应昌,没理会对方为什么会发呆,高高兴兴朝周复生一礼。
另外三人不买帐了,这东西关系到自家荣誉的事,非是少赚些银子可比。黄应昌的面子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说:
“周大人这个主意,我等非常赞成。如果公平竞卖,我们就算败了也毫无话说。可要是处事不公平,这彩票商,我们干下去也没意思了。”
赵佳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不待周复生开口,赵佳问:
“大家各卖各的彩票,有什么不公平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海外的宝贝
黄应昌送周复生出府时,脸色比哭更难看。他的老岳父被周复生就地免职,要是周复生有那权力,可能他也会步入秦良才的后尘。周复生没给他过多解释的机会,处理完秦良才后,朝金池客栈走去。
今日的金池客栈,让赵佳刘樱眼睛一亮。敞开的大门上,围了一个半圆形的花环,走近一看才知道上面的花是用布做成。地上铺着一层红地毯,还未走到上面,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门外左右各站着几位异国美女,她们到来后,几人齐身跪下:
“恭迎三位尊贵的客人。”
三人踏着地毯走进去后,里面的大堂变成了大厅,空荡荡的连一张桌凳也没有。走到里面的小楼前,穆斯莱莱一家带着一群侍卫,整齐站成一个三尖角迎接他们。
“这里条件太差,太过失礼,还请周大人和郡主见谅。”
今日穆斯莱莱一家全都换了新衣,穿戴十分周正。一路走来全是踩着地毯,周复生不相信他们会带这么多地毯来,应该是新在长宁府买的,专门为了迎接他们。
颇为挑剔的赵佳对如此待客也服了,穆斯莱莱与周复生并肩走在前面,文秀英与赵佳走在后面。第三排的穆斯铃看着身边的刘樱,一猜就中:
“你是周大人的妹妹?”
刘樱点点头,好奇问:
“你们大食国之人,都是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只有招呼尊贵的客人才会如此,”穆斯铃略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的条件太差,我们出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要是你们能去我台州的家,那里才能做正规的接待贵客之礼。”
二楼客厅摆了两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套十分精致的琉璃茶具。大家各坐一桌,倒上茶后,穆斯莱莱才开口说话:
“今日招呼不周,希望周大人有时间能去我台州的府第,那里再弥补今日怠慢之罪。”
穆斯莱莱已经快被汉化得差不多了,他的言行举止,和一个宋人没多大区别。这点周复生还算习惯,只是太过客气,简直比宋人还要客气得多。
“有时间我一定去贵府打扰,我是个粗人,不喜欢这些礼节。心里有个疑问,穆斯公子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像周大人这样的人才,在天下间非常稀少。”穆斯莱莱长叹一声:
“我大食国现在正面临分裂,我的国家正在遭受外敌入侵,没有一个真正的勇士,能站出来力挽狂澜。我也想当勇士,想回去与敌人一战,可惜父亲不准。周大人是我见过最勇敢之人,杀伐果断并非是坏人。若是遇到别人对自己太过无礼,杀掉对方也是正义行为。
可惜这点好多人都做不到,包括我。有些时候,迫于各种约束、压力,只能做些违心之事。生活在枷锁之中的人比比皆是,只有周大人才能按心之所想做事。能不受任何东西约束,是我想而无法做到之事。”
周复生终于明白,应该是黄应昌给穆斯莱莱说过,他在京城刘府那场屠杀。这次又亲眼看到,才对他起了崇拜之心。他当然不是穆斯莱莱心里那种快意恩仇的人,那种傻瓜根本活不长,现在已经绝种。对方如此诚心,他不想虚伪:
“我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也有自己的枷锁,也有很多东西约束我。就简单说一件事,以前看见皇上我不想跪,但不得不跪。没人不违心,就看事情大小。做人能坚守自己的原则,可以为自己的底线舍身一战,能达到那种境界就不错了。”
穆斯莱莱呆住了,穆斯铃说:
“你说的话和我父亲说的一样,他说当世这种人也很少了。也不知世上还有没有哥哥想的那种人?”
这个问题周复生无法回答,一个毫不违心顶天立地之人,很难活得长。甚至可以说那种人是疯子,凭他的意愿做事?那还得了?无论在哪个社会,能活到成年也算是个奇迹。
穆斯莱莱也不知想没想通,从发呆中醒过来:
“无论如何,周大人都是个值得结交之人。不知你让我寻些什么东西?”
周复生暗暗松了口气,拿出一叠昨晚写好的东西。这些东西赵佳刘樱也不知道,翻开第一篇,让她们一脸失望。
上面画着四个大小不一的东西,四个形状皆不规则,中间还被周复生添了几笔。有一株东西上有根藤,上面结了一些叶子:
“这东西在外面也不知叫什么,它是生长在土里的果实,我们暂时就叫它土豆吧!它的叶和果实都能食用,果实如果生吃,有些发麻,带点苦涩。如果煮熟就没这种感觉了。一般是春种秋收,小如珍珠,大有一两斤的,形状不固定,多数为椭圆长条形。还有些资料,我都已写在上面。”
周复生一共写了五种,他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土豆。民以食为天,那东西又好种。要是全天下都种上,不说天下再无饥荒,起码能活许多人。
穆斯莱莱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土豆资料,赵佳实在忍不住问:
“这东西是不是药?”
穆斯莱莱对他们虽好礼遇得有些过分,毕竟才认识,有些实话周复生不好在他们面前说。
“算是药吧!可以治疗很多人。”
第二种周复生画得就太离谱了,很像是云,但墨又是黑色的。凭他的绘画功底,很难用毛笔画出纯白色的东西出来。画的东西大小悬殊不大,众人盯着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大家只顾看图,没看下面的资料,周复生介绍:
“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可以叫它棉花,也是一种植物,应该能开花,里面的东西是纯白色,十分柔软。每个果实都不大,要是聚在一起,晾干后缝在被子或衣服上,比什么丝绸毛皮都要暖和。”
“我知道是什么了、白叠子。”穆斯铃颇为兴奋叫出,穆斯莱莱拍了拍脑袋:
“是不是在一株上能结好几朵白色的果实?它的花会变色,能变几种颜色?”
周复生难得发呆一回,棉花的花还能变几种颜色?他连棉花是不是另外开花也不敢肯定。土豆他比较熟悉,后世是他很喜欢的食物。棉花他就不熟悉了,他只知道那东西能塞入衣服或被子里。
“应该是吧!你们在哪里看见的?”
“我家就种得有,”穆斯铃说得十分肯定:
“一定是白叠子,在沿海一些人家也种得有,初秋时成熟,一朵朵像云十分好看。那东西不能吃,平时大家都是用来欣赏,它真能晾干后塞入被子或衣服里?”
这个周复生敢肯定:“一定能,那东西的效果比丝绸更好,不比鹅毛差。”
穆斯莱莱懒得再讨论:“这样吧周大人!我让人给你带些去。如果是它更好,我会尽量给你多收些种子。”
“多谢穆斯兄,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对方的价值体现出来,周复生马上改口。
第三种周复生画了棵树,树很直,叶子直接没画。光秃秃的也就算了,旁边还写着:
“此图仅供参考。”
“这种树我大宋没有,暂时就叫它橡胶树吧!这东西有毒,树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吃。划破树体后,会有乳白色像牛奶那样的汁液流出来,很粘稠,同样有毒。”
这就是一个顶级高中毕业生,对橡胶树的所有认识。刘樱终于开了口:
“这东西全身上下都有毒,哥哥要它干什么?”
赵佳因为周复生的原因,医学上懂了些皮毛,轻声说:
“莫非它又是药,可以用来以毒攻毒?”
穆斯莱莱一家人全都看着周复生,这次得到的资料太少,又有毒?周复生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
“钢铁木材这些东西的作用,我们都知道吧?这东西的用处,不比它们差多少,同样是以后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比如车轮,就算用钢做的车轮,估计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效果也没木制的好。要是用橡胶流出的汁来做轮胎,效果比它们好上千百倍。船上要是用上橡胶,可以解决不知多少难题。”
“天哪!它的汁竟有如此大的作用?”穆斯铃的高胖好友惊呼出声:
“不说用在船上的东西,如何才能将它的汁变成车轮?”
周复生哪知道?他如果摸索,能将那些汁加工成一些简单实用的东西。要让他制作一个汽车轮胎,这一辈子恐怕都办不到。
现在正在忽悠他们办事,不是认输的时候:
“过程非常复杂,你们带来再说。不是让你们带成木来,多带些树苗,在船上一定要将它们护好,如果打听到,可以带当地有经验的人一起回来。”
“这些我们知道如何安排,”安排的事,穆斯莱莱的确不用周复生教。再说也不是穆斯莱莱自己去找,他会安排更有经验的人去。
“周兄弟,我非常好奇,这些东西大宋都没有,你是怎么知道的?甚至它们的用途你也知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澳岛
蔚蓝色的海水荡起无数层波浪,一只两层高、十余米长的趸船乘风破浪,在辽阔的海面上前行。在船上盯久海水之人,无一不神游太虚,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中间站着的三人,此时就被海水将魂不知勾去何方。
“袁舵主,南澳岛到了。”
袁世青被这道喊声惊觉过来,抬头向船头方向看去。一座巨大的岛屿,突立在他们百多米远的地方。岛上青白绿红,在阳光下十分显眼,犹如另一个世界。
“终于到了,我们先去见岛主。”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座二十多米长的堤坝码头,码头建得十分先进,左右各有两个凹进去的方形船库。正有一只比他们这艘稍小些的船只,在进行倒船入库。待他们划进时,那只船已经一把过关。
码头上有二十多人,船靠周岸后,十多人朝他们这边走来。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走到袁世青旁边,看了闵盛林和另一个壮年男子一眼:
“袁舵主,今日有什么事?你们都来了?”
袁世青不想耽搁,朝对方点点头说:
“有点事,我们要去见帮主,余兄你忙。”
离开码头,穿过一遍青冈林后,一些房屋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爬上石坡,前方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三人坐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过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座规模不少的城市。
一堵不到丈高的城墙,沿着并不平整的地势绕出一个巨大的圈。在他们面前,是一扇七八米宽的大城门。
里面的规划虽没有府城那般齐整,绝不在县城之下。左右两边半是商铺、半是普通民房。地是石块镶成,丈宽的大街上,隔着七八米就有一棵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和外面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看不到一个官兵。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一座四方形大殿前停下。
面前的大殿只有一层,建得比普通三四层楼房都高。正中间一扇近丈宽、半丈高的大门前,是一个六七米宽的走廊。走廊之下,是二十多步的蓝纹石阶。左右各有五根米多粗的大石柱直通楼顶,在这些石柱之间,挂有一盏盏淡绿色的大灯笼。中间的青瓦梁上,写着四个大字:
“镇海宝殿。”
三人刚走上石阶,从大殿中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穿着一套青衣裙的女孩。
女孩中等身材,双眼对称圆润。左右脸颊各有一个较明显的酒窝。鼻梁如一泫白玉,玉白的肌肤在一头长发之下,仿佛有些透明。五官极为精致,身材虽不丰满,与她的五官十分搭配。
“袁舵主,闵先生你们来了。”
“见过五小姐,”三人朝少女回一礼,袁世青指了指大殿:
“五小姐,帮主可在殿中?”
“爹爹正在与三长老商量事情,”少女再次扫了他们一眼,轻声问:
“你们莫非有什么急事?”
袁世青点点头:“是有些急事,我们不打扰五小姐了。”
三人走进去后,少女想了想,折身返回大殿。
这间大殿,恐怕不比赵扩的勤政殿矮,高高的蓝色顶梁十分空旷。左右各有三根大柱,在中间隔出一个宽敞的通道。两边摆了百多张大椅,在左边坐了三人。一个身材矮壮的半百老者,正在与主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说话。
主位隔着下面有一米高的三步台阶,中间摆放着一张蓝色底纹、金黄色镶边的长背椅。坐上的中年男子头发十分茂盛,宽背大脸,双眼大而鼓,虽快到步入老年之龄,长得威严不凡,十分精神。这个中年男子,就是漕帮帮主朱奇盛。
“新年刚过,这段时间生意是淡季。帮主你看要不要将下面一部分兄弟放回去,先将春耕忙过。”
“就按三长老说的安排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朱奇盛说完,看向袁世青三人。三人这才朝朱奇盛拜下:
“拜见帮主。”
“自家兄弟不用多礼,都坐吧!”
三人没有坐下,袁世青反而跪在地上:
“帮主,属下办事不利。不但没能交好穆斯公子,还损失了十六个兄弟。”
“怎么会这样,那些兄弟怎么了?”朱奇盛还未开口,后面的少女抢先问出。朱奇盛只是盯了少女一眼,袁世青继续说:
“包括宗健在内的十六个兄弟,被一个叫周复生的官员杀害。他是皇上派去的钦差,我们没能为那些兄弟报仇。”
“周复生,”左边的老者念了一句问:
“可是发明彩票的周复生?”
朱奇盛已经从大椅上离开,涨红的脸上杀气外露。见袁世青点头承认,厉声说:
“不管他是谁,杀我漕帮兄弟,就得让他拿命来偿还。”
“父亲说得是,”少女怒声附合:
“他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招集兄弟,让他血债血偿。”
老者和另两人也站起身,对朱奇盛说:
“帮主,此事还得谨慎处理。听说周复生是庆王府女婿,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算要报仇,也不可敞开去。”
“庆王府的女婿又如何?”少女叫朱青青,比他老爹还心急愤恨:
“他杀我十六个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我们也不能放过他。”
朱奇盛脸上的杀气消减,满意地看了眼朱青青。后面的闵盛林见袁世青还傻跪着,不说出周复生的资料,等不得对方开口,苦着脸说:
“帮主,三长老,周复生怕不是皇上身边的普通红人。”
接下来闵盛林一个人说,朱奇盛两父女和另三人从惊到震惊,从震惊到发呆。闵盛林说完,五人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最先清醒过来的朱青青说:
“他敢在京城屠杀刘作舟的五十多人?还将刘作舟一家端了?居然会没事?”
“帮主,这样看来,我们得小心应付才行。”三长老叫游应江,比几人更冷静:
“扫黑除恶是周复生提出来的,他在京城拿刘作舟当了典型。在外面,怕是盯上我漕帮了。”
“啊!”两道惊呼声传来,游应江老后面一个长得有些英俊的年青人说:
“难怪他会在袁舵主前脚去长宁,他们后脚就跟去。他连穆斯莱莱的面子也不给,看来是铁心要与我漕帮作对。”
年青人说完,和袁世青一起来的壮年男子雷二证实:
“难怪周复生曾对袁舵主说,要是朝廷让他派兵来清剿我们,我漕帮会怎么做。”
“你们是如何回答的?”游应江问得很急,雷二没能答上来。闵盛林回答:
“这是周复生挖的陷阱,舵主自是不会回答。”
游应江松了口气,对朱奇盛说:
“帮主,此人能在几个月内,达到如此高度,头脑不用说。他敢在京城大开杀戒,要是没人在后面支持,凭这种聪明人,岂会做出如此冲动不计后果之事?”
朱奇盛一脸恍然,走近他们:
“你是说那周复生是受到皇上的指使?”
“即使不是皇上说的,也是皇上先同意他这么做。”游应江想多了,但说的自有一些道理:
“京城发生那种事,居然没被人搬倒,一定早就和皇上商量、甚至一些大臣也答应了的。这次他千里出游,看样子是专门找我漕帮麻烦。要是我们做出报复的举动,非但报不了仇,恐怕会给对方一个清剿我们的借口,万不可如此做。”
大宋再怎么弱,毕竟是国家的行政机构。除非造反外,再有钱、再有势力的人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朱奇盛也一样,他这个三长老是漕帮几个军师级的人物之一,分析又非常有道理。现在他的怒杀之气消失,镇定中能看出一丝惊忧:
“三长老,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两条路,”不愧是军师级的人物,游应江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到两个主意:
“一是利用官员对付,动用我们在京城的关系,我漕帮的生意,不少和那些大臣有关联,那些好处不是白给的。我们还从未求过他们,出了这种事,让他们将周复生弄下台。凭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就算周复生再怎么得宠,弄他下台应该不难办到。一旦他失宠,我们随时可取他的命。
二是利用京城或其它一些黑道势力,他要扫黑除恶,得罪的人不单只是我们。只要我们不出面,派些中间人去游说设计。就算明枪易躲,暗箭他绝难防得过。”
这两个主意不错,朱奇盛双眼一亮,正在想如何取舍,从外面进来一个和游应江年纪差不多的老头。
老头穿着一套较大的灰衣,显得身材更加矮瘦。脸瘦长,眼睛细而有神。下巴一缀黑须梳理得十分有型,像束粗大的笔毫。他出现,大殿中几个人全都迎去:
“沈先生来得正好,快替我漕帮参详一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聪明人的选择
这个老头叫沈荣,是漕帮的军师、第一智者。漕帮以前只能算个中等势力,能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他的功劳不在朱奇盛之下。
“沈伯伯,有个坏人要对付我漕帮,你快想想办法。”朱青青拉着沈荣的手,对方笑了笑:
“势力越大、麻烦越多。再大的麻烦,总会有解决之法的。”
不用朱奇盛吩咐,闵盛林将刚才的话说一遍。沈荣听完十分惊讶,游应江又说出他的两个主意。过了好一会,双眼半闭的沈荣将眼睛睁开:
“以一帮的命运,押在一人存亡之间,此法不可取。此人的经历堪称奇迹,做了这么多事,绝非是靠运气。大家没想到一件事,他有如此才智,在自己家乡会默默无闻?还成为难民?可能吗?”
不愧是漕帮的第一智者,沈荣说出这个很少有人能想到的质疑,大家都定住了。
的确如沈荣说的那样,这么一个才智运气惊人的奇才会当难民?一直在家乡默默无闻?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漕帮早就久仰大名了。南方城市起码大半都有漕帮的人,他们对周复生之所以很陌生,那是因为和他没什么瓜葛。从现在开始,他的资料将会源源不断送到漕帮来。
朱青青第一个附合,不过质疑错了:
“沈伯伯说得对,他真有如此的才智,早就名扬天下了,还会去当难民?我看你们得的这些资料有问题,太过夸大他。”
“五小姐,我们得的资料绝对没有问题。”袁世青听游应江说,周复生是有意为难他们。自己的责任去掉,心里松了口气:
“黄应昌说的我们也有些不信,途中我们耽搁几天,又找了几个知情人证实,得到更多资料。最后周复生不知怎么想的,又将刘作舟及其家人放了。虽是奉旨,定是他的主意。
还听说他在为官前,曾经被韩侂胄抓入大牢。隆兴马行的蔡风行死,他是最大嫌疑犯。因为在此之前,蔡风行一直在针对他,当时他的身份不过是小商人,他运气好,正逢太上皇和皇太后去世。原本韩侂胄也没想放过他,后来周必大、余端礼等人出面,才保他无事。”
朱奇盛脸上再次出现惊奇:“他和韩侂胄有仇?”
袁世青想了想说:“具体属下也不知道,可能有仇吧!韩侂胄的侄儿韩同平遇刺身亡,听说韩侂胄在大殿上也说过,非常怀疑他。韩同平不但模仿他的商品出售,还在联合京城各大商人,准备将他赶出京城。他的运气好得逆天,韩同平那天刚和众商人商量好,回家途中就遇刺身亡。”
这些资料和周复生现在的威胁没多大关系,刚才闵盛林并未说。现在说出来,一些人十分眼红,朱青青恨声说:
“此贼不但狡猾,运气也好到爆。要我是韩侂胄,也会怀疑他。对了,韩侂胄是朝廷第一权臣,出这么大的事,就算有周必大几人也不可能保住他,为何他还没死?”
袁世青苦笑道:“当时他已经是庆王府女婿,初为官,韩侂胄没有证据也不能抓他。韩侂胄调查此案一点没进展,最后还求到他身上。他一出马,就将事情调查清楚。刺杀韩同平的是金国奸细,开始我也不相信。听说那些奸细已经抓住,供出韩同平的确是他们所杀。”
朱奇盛还未与周复生对垒,心里已生出不小的无力之感。一个非常聪明、运气又好的人,他也不知如何对付。大家都看向沈荣,沈荣又想了一会才开口:
“运气这东西的确很奇妙,但我始终不相信,一个人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蔡风行此人我知道,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脑袋还算够用,在京城的势力也很强,要不然早就被韩同平吞了。他这么人物,平时保护自己的措施做得十分到位,杀他不是件容易之事,杀他的人应该没有被抓住吧?”
袁世青点点头,沈荣重重出了口气:
“蔡风行很有可能是周复生所杀,至于韩同平?太巧了,居然在要对付周复生的时候被奸细所杀?韩侂胄如此人物,也一点没怀疑他?周复生身上的迷太多了,有好多东西都无法想通。和这种不清楚底细的人结仇,非常不明智。”
“沈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与他化尽干戈?”游应江有些为难:
“现在是他要对付我们,就算我们想与他握手言和,他会同意吗?”
朱青青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忍住,沈荣说:
“我先去探探他的心思,派人全面打探他的消息,尤其是他的老家,我绝不相信他是难民。要是他真有想吃掉我漕帮的打算,就算他在京城也休想保全。”
“我和沈伯伯一起去。”
沈荣的想法,已经有人在做,而且做得十分彻底。
……
新年过去,万事开端不易,朝中天天都会面对各种难题,今天的难题更大,更让赵扩头痛。
上朝没多久,余端礼的事情刚处理完,程松拿着一本奏折走出:
“皇上,这是池州长宁府黄知府的文书。文书上说周大人奉旨巡查各地彩票,在长宁府城内与漕帮袁世青等人起矛盾,将袁世青手下十六人杀死。”
“什么?”赵扩一脸不服从龙椅上离开。另外的官员不服者很少,大半人呆呆看着周必大。这些人知道,黄应昌是周必大的学生,也是周复生的战友。当然,这种事情,就算黄应昌不报,也会有其他官员报上来。
“此事黄大人绝不会说假,是呈给朝廷的官文。”程松累了好几天,今日将这些天的苦累全补上,全身轻松,走路也十分轻快,几步窜到御桌前,将文书呈给赵扩。
本来呈给赵扩后,暂时就没程松什么事了。程松难得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算冒着挨批的风险,也要将事情闹大。
“周大人还是太年青啊!胆子太大了。在京城杀人就、不但在京城杀人,在外面也有那么大的杀性?皇上可能对漕帮不太清楚,臣正好知道一些。漕帮是我大宋最大的民运商会,非常有影响力,南方城市都有他们的商务。他们的伙计,加起来怕有几万人。这事要处理不好,臣怕下面会有无法预料之事发生。”
“程大人说得是,”赵扩也不知看没看完,刘三杰等不得他开口,站出来痛打落水狗:
“漕帮前几十年不过是普通的民商,这几十年发展非常迅速,是我大宋数一数二的大商会。以臣对周大人的了解,可能周大人见他们家资甚巨,想将他们列入扫黑除恶的对象。”
赵扩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可能要数批文看字。他一天不知要看多少字,在程松还未说完话,他就将这份文书看完。听到刘三杰的话,他觉得很有可能。周复生想为朝廷捞银子想疯了,在外面乱来。
这种机会没人会放过,陈谠冷哼一声站出来:
“真要是这样,周大人想银子想疯了。人家漕帮是正正规规的生意人,就算有再多银子,也是正规得来。他逼漕帮,就是在逼天下百姓。一旦闹起来,他有百条命也不够赎罪。”
赵扩有些害怕了,看向周必大。周必大此时也在想事,黄应昌的文书不可能有假,见赵扩在看他,问道:
“皇上,周大人不可能为了银子乱来,我们先不讨论漕帮势力大不大,上面写没写是什么原因导致?”
赵扩醒悟过来,一巴掌拍在文书上:
“这个黄应昌,当官都当糊涂了吗?上面只写说是一场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让周复生会杀十几人?”
周必大的火气也上来了,黄应昌是他的学生,脾气他知道,是个气量小的家伙。定是周复生在那里检查工作,将黄应昌得罪。还在想,已升为从四品的周端朝站出来:
“周大人绝对不可因误会而杀人,一定有杀他们的理由。”
“周大人这么说,梅县伯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下此毒手?”几个周大人,大家知道如何来区分,刘三杰质问完,周端朝已经想好:
“杀人的理由多了,周大人是奉旨出巡的钦差。要是那些人不长眼,冲撞了周大人、甚至向他们下毒手,出这些事,难道不该杀吗?”
大家都不是傻瓜,周端朝说的也有可能。毕竟大家都知道周复生,就算是疯子,也是最聪明的疯子。程松说:
“不管怎样,一下子杀十几人太过了,主要那些还是漕帮之人。皇上,为今之计,是将周大人快马招回来。趁漕帮还没做出格之事,公平公证处理此事。”
赵扩松了口气,周复生走的这些天,他非常不习惯。一遇到难解决之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周复生。
“程爱卿说得是,朕现在就下旨,快马将周复生招回朝阐明此事。事务多,大家就不再讨论些事了。”
打落水狗的人心里不甘,毕竟连漕帮自己都没有告,此事暂时作罢。一个身穿七品文官服的中年官员站出来,又将火烧到周复生身上:
“皇上,微臣许重有要事上奏。微臣治下金州梅县,并无一个叫周复生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县令史弥远
声音仿佛是道定时魔音,将大家定住一刹那。很快纷纷转身,看向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外面的地方官,就算七品同样可以上朝,但要经过朝廷允许,上朝要奏事。能让七品官员上朝的人有好几个,大家懒得去猜是谁。这个叫许重的七品官员,许多人都不认识。
赵扩也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他当然不会怀疑人家是冒充的。对方长得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所奏之事。
“许爱卿,你说梅县没有叫周复生的人,是什么意思?”
许重呆住了,他难得被人招回来一趟,顺利见到最想见之人,没想到对方是个傻子?程松看不下去,轻声提醒:
“皇上,周复生周大人的档案上,登记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
许重很感激地看了眼程松,冒着欺君的危险,说出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当时周大人因是杀蔡风行的疑犯,朝廷派下文书到我县。微臣查了好久,特别是莲花乡,绝对没有一个叫周复生之人。后来微臣不服,将朝廷寄来的周大人画像,拿到莲花乡一一核对,那里的人谁也不认识此画像。”
赵扩再一次站起来,盯着许重一字一句问:
“你敢肯定?”
许重擦了把汗,瞟了眼韩侂胄。对方轻微向他点点头,他生出勇气:
“微臣真的拿着画像去一一核对,绝不敢欺骗皇上。莲花乡只有两户姓周,一户只有个孤老头,老伴儿子早就死了。另一户家中只有三个女儿,从未生过男孩。没人认识画像上的周大人,周大人的名字他们也没听过,此事微臣敢肯定。”
许重的话说完,朝堂上完全冷清下来。就算周必大、余端礼这些想帮周复生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去帮,他们也处于震惊中。冷清一会,韩侂胄走出来:
“当时蔡风行的案子是臣主办,后来臣查过,是胡纮胡大人帮周大人弄的户籍。此事要么胡大人也被骗了,要么胡大人与他串通一气。”
此时的赵扩,犹如一个身在重重迷宫之人,脑海一片空白,找不到东南西北。过了好一会,他才下达命令:
“八百里加急,将周复生和胡纮招到京城,朕要亲自审问。此事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谁也不许宣扬出去。”
……
柴桑是江州一个小县,远无法和富阳县比。这么一个小县,第一次到这里的刘樱看得津津有味。
“哥哥,这里就是你的家乡?”
三人还在城门外,就已弃车走路。赵佳和刘樱充满感情看着这里的每一寸地、每一个人,走得慢如蜗牛。周复生的眼神十分平淡,并不比在富阳县时多一分感情:
“是啊!这里虽是我的家乡县城,我却只来过一次。”
“只来过一次?”赵佳上下打量周复生:
“丰台村隔这里很远?”
周复生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将身份公之于众?对家乡丰台村,说没有感情是假的。他不想公之于众的理由,主要是怕麻烦。政敌不少,到时候又会生升一些事端。漕帮军师沈荣想到的,他早就已经想到。现在他可谓是骑虎难下,这种事要是敞出来,保证会震动天下。
那些人查底的事他也想过,凭他现在如此得宠,到时候随便编些:比如在婴儿时,就被白胡子老人带在身边,后来老人去世,说他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之类的。反正所有罪都推给白胡子老人,是不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都不关他的事。
要是被人知道他是柴桑县丰台村人,那就不一样了。有许多证人都能证明,他以前是个傻瓜。一个傻瓜,没几个月就变成诸葛亮?这事他暂时还没想到如何忽悠过关。
他还有个顾虑,就是怕对胡纮有影响,他相信自己有能力避免让胡纮受到处罚,但名声这种影响,他就无法帮忙了。
这些事目前周复生还没决定好,暂时将思绪打断:
“丰台村离这里也不是太远,若是走路,两个时辰可以到。以前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进城来看热闹?”
听到周复生的苦日子,赵佳和刘樱回家的兴趣冲淡大半。赵佳说:
“你三叔家如此对你,根本就是把你当个奴隶养。”
“比奴隶更不如,”一路上聊得不少,刘樱已经知道周复生的事情,将赵佳的话纠正过来:
“他们要是将你卖给正常人家倒也罢了,将你卖到宫里去?竟有如此恶毒之人,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樱子说得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聊天很容易打法时间,一家三口不知不觉来到县衙门前。
“这县衙像座破庙似的,看来里面的官也好不了多少。”赵佳深受老公受苦的影响,现在看这里所有东西都不顺眼。刘樱点头表示认可,指着两个守在门口,四只大眼盯着她们的衙役:
“姐姐你看看,这两个衙役贼头贼脑的,哪像衙役?京城的百姓都比他们强。”
还好他们隔得有些远,一中一青两个衙役没听到。见刘樱在指他们,两人对望一眼,中年衙役屁颠屁颠小跑过来:
“几位有什么事吗?”
刘樱一时没想通,有些惊讶,看了后面一眼恍然大悟。她们虽下车,后面的三十个侍卫,有小半骑在马上,大半牵着马。不说她们的穿戴,这么大的阵容,已经能让任何县衙的衙役态度提升了。
“我们来此想拜访这里的县令?”
周复生没有抖官威,中年衙役一点没奇怪,指了指大门里面:
“史大人正在升堂审案,我领你们进去,在后厅等待如何?”
“死大人?”从赵佳的口中说出来大变味,皱着眉头说:
“你们死大人叫什么名字?”
这下中年衙役有些奇怪了,这么多人来拜访,居然不知道对方名字?想了想还是没敢多话:
“史大人叫史弥远。”
周复生看了眼赵佳,对方摇头表示没听过。
“暂时不打扰你们大人,我们进去看看他如何审案。”
不怪赵佳说,这座县衙的确太差了些,又小又旧。他们走进大门,没走几步就是公堂。在公堂外面,挤了四五十个看热闹的百姓。周复生当然不愿意让别人占自家老婆的便宜,默认曲业几人挤出一个空间,三人来到公堂大门口。
里面的情况让他们有些失望,中间主审席上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眉宽额突、脸色红润的壮年文官。男子相貌虽有些丑,长得高高大大,并不令人讨厌。在下方左右,各站着五六个衙役。正当他们以为已经散场,从后面传来一阵喊声:
“大家让让。”
两个衙役,带着一青一老两个男子进堂。还未跪下,老者指着年青人哭喊道:
“大人,你要给小人作主啊!昨天将小人与他同关一室,要不是有隔墙挡着,小人怕是性命难保。他威胁小人一夜,让小人不要与他争那二两银钱。小人实在忍不了,要是今日还要与他关那样关着,小人这条命怕要交待在这里了。”
年青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壮年官员叩了几个头,指着老者:
“此乃老贼,那二两银钱明明是小人平时所攒,被他一把抢去,硬说是他的。昨天晚上他倚老卖老,说要是不将银钱给他,他就和小人没完,求老爷为小人作主。”
半路出家,文化再高也没用。如果不说后世那些知识,赵佳的文化远在周复生之上,和刘樱一样,听得一头雾水。周复生听懂一半,但还有一半没能懂。还未完全搞懂,壮年官员就下达结案呈词。
壮年官员拍下惊堂木,拿着一个小黑布袋:
“这事本官已经查清楚,张方在街上准备掏钱买米,刘海趁其不备,一把将银子夺过来,倒出银钱一看,说那些钱财是他遗失之物,两人扭打至县衙。两人虽能说出里面的碎银及铜钱,皆不足为证,因为当时刘海已倒出银钱。但有一事能证明,这袋银钱是张方所有,刘海是为讹诈。”
“多谢大人,多谢青天大老爷。”年青人激动不已,再次朝壮年官员叩头谢恩。
老头呆了片刻,很快又是一番哭闹:
“大人,你可不要偏袒这年青后生,小人一大把年纪,岂会干出如此事?今日你要是冤枉小人,小人家人就算告到府衙、州衙也要为小人洗清冤屈。”
“大人,你如此偏袒他,小人一家不服。”一道厉声喊出,周复生旁边冲出四五个男女,被里面的衙役挡在两个嫌疑人身后。一个矮壮老妇哭着说:
“明明是我家男人丢失的银子,怎么就说成他的了?大人莫非认识此人,有意包庇他?”
赵佳终于搞清楚案情,堂中还在争吵,她问周复生:
“县令怎么敢如此肯定那些银钱不是老者的?”
周复生基本搞懂,但一时他也不知道县令如何收场,笑着说:
“你先看看吧!他的方法比较高明。”
县令再次拍下惊堂木,将老头一家镇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黑布缝制的钱袋很普遍,你路过仅看一眼,就认定是你之物?怕对簿公堂不知里面的银钱数量,急匆匆打开看?若是张方心怀坦荡,你连看银钱数量的时间都没有。你若是嫌证据不足,尽管到州府衙门告本官。但现在本官,要让你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
县令的证据的确不足,但再狡猾的坏人,在公堂上也有些怕惧,这些证据对于一个平民老头来说,已经够了。老头一脸发呆,软软坐在地上。他的家人被强行赶出公堂,县令宣判:
“你见财起意,本官就判你赔偿二两银子给张方,关押大牢一年。若是不愿赔偿,关押三年。”
一场难断的小案就这么结束,见大家逐渐散去,才知道再没案子要审了。赵佳问周复生:
“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有些问题,县令的证据并不足,就算这些证据可以让那老头认罪,为何要关他们一晚?”
“问题就在那一晚上,”周复生怕被人听到,将赵佳和竖起耳朵听的刘樱拉到一角:
“就因为证据不足,县令才不敢肯定。这个县令不错,将他们关一晚,虽同屋但隔了面墙,这样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这一晚上,不平的一方肯定会与另一方争吵,在争吵时,若是有人在外面偷听?”
“我明白了,”刘樱和赵佳终于明白过来,赵佳说:
“想不到这么一个穷恶之地,也有如此聪明能干的地方官,我们去会会此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家乡的致富路
县令从公堂走出,见外面还有一堆人。看这些人的服装,知道不是普通百姓。
“你们是?”
“我们从京城来,”周复生很欣赏对方,没有和他打哑谜,拿出一卷圣旨:
“我叫周复生,是朝廷派来监察彩票的官员。”
县令展开圣旨扫了一眼,递给周复生:
“下官史弥远拜见钦差大人。”
和许多当地一把手一样,史弥远的家也在县衙后院,虽不大,打理得很清洁。一行人坐下后,史弥远说:
“京城第一期开奖时,我们这里因为离京远,尚未搞好。在几天前全国统一第二次抽奖,我们也举行第一次的万家转运摇奖仪式。还算不错,卖出两组。原本还可以卖出一些,下官统计了一下,要是开第三组,估计卖不出多少张。为了不浪费,让想买之人去邻县购买。”
赵佳有些惊讶,一路来她们查的一些地方,从未有如此安排,懂得为朝廷节约。那些地方官,卖不出去的奖会提前两天交到府里封存,像史弥远这样的安排十分难得。更让她惊讶的是,一个如此小而穷的地方,居然能卖出去两组彩票?
“真没想到这里能卖出去两组?看来这里的百姓也不是很穷。”
“柴桑县只是个小县,并不富裕。”史弥远苦笑道:
“第一次出现彩票这种东西,大家觉得新奇。下官觉得,彩票对有钱人的影响可能不是很大,对穷人非常有吸引力。越穷的人,越想靠这种方式一夜暴富,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人买彩票。”
周复生已经肯定,这个叫史弥远的官员是个人才。他想了一会,今生后世都没史弥远的资料。以前他来县衙时,并不是史弥远的县令。
“柴桑县的彩票没必要再查了,有史大人这样的能吏,朝廷和我都很放心。史大人对这些事很有经验,想必为官时间不短吧?”
“多谢周大人赞赏,”史弥远脸色有些激动,打了片刻草稿后回答:
“下官为官已有二十二年,淳熙八年,举铨试第一,转为宣义郎。淳熙十四年举进士,之后在家守丧,前几年才出来为官。碌碌无为,实不敢称能吏。周大人这次是来检查,下官去叫那些同僚来拜见周大人?”
周复生想了想,觉得奉旨来搞工作,不见见其他官员也说不过去,没有阻止对方。史弥远走后,赵佳说:
“相公好像还没问过那些官员的仕历,你觉得这个史弥远是人才?”
周复生笑了笑:“这个史弥远的确很不错,聪明有能力。也不是那种明明想当官,却装着一副清高之辈。回京后,我为皇上举荐一下。”
出去后的史弥远,安排众衙役去请人不提,他自己乘轿,来到一间名叫“京义安药材”的商楼。
“史大人,快快里面请。”一个身体发福、颇为精神的老头朝史弥远一礼,将他带到内堂。这个老头和史弥远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吩咐一个在旁边伺候的丫鬟。
“去弄桌酒菜来,我与史大人喝一杯。”
“酒就不喝了,范老板,你常常在京城跑,来向你打听一人。”现在家里还有几个不知是神是鬼的家伙,史弥远哪敢在这里喝酒耽搁:
“设计彩票的周复生周大人你可知道?”
“周复生?”范老板有些惊讶:
“他去京城的时间虽短,名气在京城甚至周边非常大,我知道一些。此人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仅在韩侂胄之下。他还是庆王府女婿、当官没几个月,就被封为五品,伯爵。在京城屠杀刘作舟手下五十几人,最近还听说,他几天前在长宁府,杀了漕帮十几人。京城之人称他为杀神,说他是我大宋第二胆大之人,没人敢称第一。”
史弥远自认胆也够肥,听得又惊又有些怕。周复生出道时间短,外面许多人只知道他搞的彩票,为此,后世史学家称他为彩票之父。史弥远其它事还不知道,史弥远也不认识刘作舟,漕帮的大名他早就听过。连漕帮的人也敢杀,说周复生是疯子也不为过。
范老板和他的想法一样,好心劝道:
“这人太危险了,在朝中完全是个另类。朝中大小官员,起码有一半被他得罪过,特别是韩党之人。他又属于周党,听说和余相的关系也非常好,但这两党对他不满之人也不少。虽有势力,得罪的人太多,史大人,这样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
过了好一会,史弥远的惊容才退去,离开商楼,回去见大家口中的杀神。
史弥远领着几个官员来到自家客厅,再次见到周复生,他举止虽和刚才一样,眼神中流露出的恭敬,要比刚才浓郁得多。一番介绍完,史弥远说:
“周大人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希望能多住几天。我柴桑县贫困,要是能得到周大人指点一二,百姓定能摆脱困境。”
周复生一路想的多,就没想过要为家乡做些什么,脸色微有些发红。想了一会说:
“一路来我也打听过这里,柴桑县的条件并不差。这里虽是江州边远小县,南接洪州、北离潭州也不算远。致富的条件不少,先要将自己的特色弄出来。你们这里的药材、竹笋都很丰富,将这两样东西搞好,百姓虽不说能致富,起码解决温饱没问题。”
柴桑县六个官员呆了呆,呆过就有些后怕了,史弥远也不例外。周复生对这里如此了解,想必比他说的还要透彻。对这里做过如此了解。钦差了解这里干什么?
大家越想越怕,还好外面进来一个年青下人:
“老爷,饭菜好了。”
“周大人你们请,”史弥远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方桌:
“这里地势偏僻,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一下。”
客气话是免不了的,菜并不像史弥远说的那样。史弥远出去时就已经安排好,鸡羊鱼肉一样不缺。一行人坐下后,赵佳见他们只顾劝酒,将正事忘了,问道:
“相公刚才说的事,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现在都不想提此事,现在赵佳问出,不能再装下去,一个老头说:
“周大人对我柴桑县如此上心,下官带百姓感谢大人。大人说的一点没错,我柴桑县的药材很有名,京城也有两家商人来我们这里开店收购。至于竹笋这东西,在其它地方也不稀奇,想要销售出去很困难。”
“生意千万家,大家各做各。”周复生本着帮家乡,传授他们一些生意经:
“柴桑地理气候既然适药材生长,可规划一些乡村种药材。将一些本地商人聚集起来,由官府出面,建几个药材加工坊。外面的人要来收可以,卖成品药材给他们,能最大限度为大家争取利益。
竹笋虽普遍,可多动些心思,突出柴桑县竹笋的特点,多在外面宣传,这方面我也可以帮些忙。同样建几个竹笋作坊,加工一些比如笋干之类的成品。只要搞好了,销售并不难。要是你们销售不出去,我可以想办法。”
几个官员又惊又喜,这样看来,周复生了解柴桑,并不是想揭他们的底,是真心想帮这里。几个官员同时站起,史弥远代表大家:
“周大人不但传授我等富民之法,还愿鼎力相助,我柴桑县官民绝不敢忘周大人大恩。”
一番酒饭后,众官员陪同周复生在外面逛了一圈。周复生没占史弥远的官府,回到客栈后,周复生将史弥远留下。
“我来这里还有一件私事要办。”
陪了周复生大半天,史弥远已被这个忽悠之神折服,打定主意当他小弟。
“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同叔一定尽心为周大人办好。”
现在才知道史弥远的字叫同叔,周复生小了人家十多岁,这年头只要官大,比年龄辈份都大。周复生要当天下权臣,要复兴大宋,哪会拒绝史弥远这种人才?他在长宁认了一个陈桧,史弥远比陈桧更聪明,他想大用,还想再考验一下对方:
“史大人可知道我的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身世的决定
周复生冒出这一句,史弥远想了想,没敢在对方面前说谎:
“刚才我出去时,碰到一个京城的好友,从他那里知道一些周大人之事。周大人所做之事看似胆大妄为,实如一位神医,要治我大宋衰弱糜烂之病,就得下猛药。否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法治愈其疾。”
周复生非常惊讶,这话要是辛弃疾、陆游等人说他还不觉得奇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居然有如此认识?
“史大人见识远非常人,不错,现在的大宋虽平静,商人大户、帮派社团,有几个买朝廷的账?朝廷政令也难到达?对外军队是什么样我虽不清楚,自愿当兵者非常少。就算被强迫去,他们又有多少战力?再不下猛药,要不了多久,我大宋怕是有亡国之危。我选择的这条路最容易得罪人,一个不好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危。”
史弥远一脸激动,二话不说跪在周复生面前:
“自古做大事者,谁不是在过独木桥?走通既是大道,摔下万丈深渊。下官已为官二十几年,到现在不过七品。早已看清朝廷腐败,官场黑暗。今有大人这一盏明灯,下官愿跟随大人,为复兴我大宋尽心尽力。就算最后失败,下官也绝无怨言。”
史弥远说得并不虚伪,他以后怎样不说,现在的确混得很惨。没有巴结上官,打点专营。从政虽早,到现在才混到一个七品,都还是去年才升的官。
周复生难得遇到一个好同志,亲手将史弥远扶起来,给这位好同志下达第一个命令:
“我来这里有一件很重要之事要办,明天去丰台村迁三座坟到京城。明天早上以前,你给我找几个这方面的道士。”
“迁坟?”史弥远有些发呆,周复生加了句很重要之事,要不然他还以为周复生在开玩笑。
“大人现在是钦差,做这种事怕会惹人非议。要不大人给我说迁那些人的坟,待大人走后,我一定为大人将此事办好。”
史弥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周复生是去迁自家的坟。周复生很感动,惹人非议方面的事他没想过。想了好一会,决定将真相给史弥远说出。
“唉!我的事非常麻烦,你不是外人,我就给你说吧!我在朝廷补办的户籍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但我真正的家乡是柴桑县丰台村。”
周复生说完,刚好门被推开,赵佳和刘樱走进来。两人陪周复生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回来才洗完澡。可能这里是周复生家乡的原故,洗完澡后精神恢复。知道周复生在这里和史弥远说事,到这间包下的客栈小厅过来看看。
她们推开门,见周复生看着她们,史弥远看起来非常吃惊。看她们来后,起身朝赵佳一礼:
“拜见和靖郡主。”
赵佳暂时没答话,看向周复生,周复生笑着说:
“大家都不是外人,以后不用如此拘礼。”
两小口现在已经心有灵犀,知道周复生已将史弥远当成自己人,朝对方挥了挥手:
“史大人不用见外,坐下慢慢说。”
“我去让小二打几杯热茶来,”刘樱一听对方不是外人,想得颇为周到。
史弥远有些急:“大人为何要办假户籍?这事可大可小,要是被有些人抓住不放,怕是会引来不小麻烦?”
史弥远再聪明,也没有周复生那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此事我能应付,你觉得要是被人知道我是这里人,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周复生的担心,赵佳也不知道。见周复生连这种事情都给史弥远说出,没有当听众,参预进来:
“相公是不是担心那些人用孝义来指责你?”
周复生摇摇头,孝义的确可以成为对方说词。他现在来迁坟,大不了以后出钱将祖坟全修成别墅级的,这些事他并不担心。
史弥远的脑袋差了沈荣一筹,见赵佳说的孝义被否决,想了想说:
“大人是不是担心一些人拿此大做文章,说大人包藏祸心?”
这种事情能一下子想到的人,可能真只有军师级才行。周复生没再考他们:
“都不是,我是怕他们会有这种认为。以前我在家乡默默无闻,人也不怎么聪明。去到京城后,仿佛变了个人。”
“啊!”赵佳惊声叫出,她从未考虑过这方面。下意识以为周复生一直就是天才,天才被骗去差点成了太监,她居然也没怀疑过。
史弥远脑中那扇闸阀被打开,思绪源源不断涌出,一下子考虑的事情非常多,艰难忍住没问出。赵佳没避史弥远:
“相公,你不说我都没朝这方面去想,你为何会一下子变聪明的?”
这正是周复生最大的麻烦,没有哪个白胡子老头,能让他几个月脱胎换骨。况且要是被人深挖出来,还没有几个月。从皇宫逃出,到他设计童车办厂,连一个月也没有。后来那些喇叭、游乐工具、自导自演的查案、扫黑除恶那些大手笔,这些绝非是一两年就能学会的。
原本他想说被马车撞伤,被胡纮治好,不知怎的就越来越聪明,这种鬼话就算是刘樱,恐怕也不会相信。就算人有可能被撞后慢慢变聪明,他变聪明的速度也太快了,何况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撞出来他设计的那些东西来。
周复生没想到怎么说,只好不说:
“这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们,就因为这些事,才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是这里人。”
“大人最好还是不要隐瞒,”史弥远想得很明白:
“听说大人在朝中得罪不少人,他们去金州打探很容易。要是打探出大人不是那里人?会引出一连串的麻烦。就算大人能找到说词应付过去,这里迁坟之事一定无法隐瞒。很容易引起他们怀疑,将大人那些亲人或是邻居带去,到时候恐怕再难找到说词。”
史弥远不愧是要大周复生十几岁,有些事周复生并未想过。他想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
“史大人说得是,明天我们就去丰台村,不再隐瞒此事。”
……
赵佳几人走后,吴氏三人十分不习惯。还好小布丁几个小孩没去,吴氏虽没将小布丁收为义孙,喜爱程度已经差不多了。
庆王府主人没几个,丫鬟很多,后花园一直打理得非常好。这天在处处新芽催长的后花园,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语声。
“奶奶,是不是春天暖和,许多花才会在春天开放?”
说话之人不是小布丁,魏清兰站在一枝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前,问出一个非常高深的问题。吴氏三人太过寂寞,让这些小孩都叫她们奶奶和娘,随着小布丁那样叫。
这个问题现在能回答正确的人,恐怕两只手也数得过来,绝不是吴氏三人。钱氏说:
“可能吧!春天不冷不热,人喜欢,花也喜欢。”
这里只有五个小孩,稍大些的小孩,要么在学习,要么在学习做事。这几个太小,吴氏几人舍不得她们太累,一天有半天时间在陪她们玩。
坐在推车上的赵兰,见小布丁好一会没说话,一个人站在凉亭外,看着远方发呆,走过去问:
“小布丁你怎么哪?”
小布丁转过身来,拉着赵兰的手:
“兰姐姐,哥哥他们已去了十多天,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要将事情办好才回来,想来也快了。”赵兰的话刚说完,侧面小路上,丫鬟钱芬带着一人匆匆赶来。
“拜见钟妃娘娘,”
“大家不要多礼,”来人是钟淑娟。人还未坐下,急声说出:
“王婶,昨天朝堂上说复生之事,你们可曾听说?”
钟淑娟说出周复生,几个不想拢边的小孩全跑过来。吴氏朝两个媳妇看了一眼,摇摇头:
“不知道,说复生什么了?”
“你带她们先去玩一会,待会再来。”钟淑娟拍了拍小布丁的肩膀,几个小孩不甘走出凉亭。
“也不知是谁在调查复生,昨天有金州梅县县令许重上朝,说梅县并无一人叫周复生。他将复生的画像也拿去辨认,无一人认识。”
三人呆了呆,吴氏将要说话的王氏打住:
“皇上是什么意思?”
“陛下开始非常生气,下令八百里加急,招复生和给他办户籍的胡纮胡大人回京。今天皇后娘娘知道,我和她劝了陛下一阵,他的气消了不少。但复生的身份他一定要查清,可能等会就会来这里。王审,你们要是知道,别再隐瞒了。只要复生是我大宋子民,陛下不会怪罪他的。”
吴氏三人哪知道后面带来的一连串麻烦,就不算周复生现在在赵扩心中的地位,只凭庆王府,这种假户籍之事也很容易摆平。欺君之罪虽常被一些人挂在嘴边,唐宋真正以欺君而问罪之人,几乎一个都没有。
四人在这里商量好一会,钟妃离开没过多久,赵扩和韩仪到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家
赵扩的确非常生气,他对周复生寄予的期望太高,已高过韩侂胄。突然得知对方连身份也是假的,如一瓢冰水,从头到脚将他淋透。还好周复生没在,要不然有得苦头吃。
听从韩仪的劝,赵扩决定来庆王府查证。毕竟周复生是庆王府女婿,身份可以骗他,会不会骗庆王府,他也没多少把握。
吴氏三人将赵扩韩仪迎到大厅,韩仪叫退所有人,赵扩没再耽搁时间:
“王婶,周复生是哪里人?”
“皇上还不知道复生是哪里人?”吴氏几人早就商量好,完全不像在戏演,韩仪心里一紧:
“他不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吗?”
韩仪一听完了,周复生要是连庆王府也骗。就算他能免除死罪,活罪也难逃。
赵扩同样心凉半截,今日韩侂胄几人去找过他。程松说的话让他十分心惊:
“臣一直怀疑周大人查办金国奸细一案,他的猜测,后来几乎完全应验。谁都没抓到奸细,他一去就将奸细抓到了?金国一直对我大宋虎视眈眈,要是派个像周大人那样聪明之人来?绝对胜过百万敌军。”
程松这番话,将周复生的身份一下子提升到奸细的高度。太高了,要是真如此,就算赵扩如何欣赏他,就算他是驸马也难免一死。
“王婶,此事关系重大,周复生对你们说,他真是金州梅县莲花乡人?”
吴氏没开口,王氏一脸焦急:
“皇上,复生是哪里人,真有那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赵扩叹了口气:
“朕身为大宋皇帝,说小是担负着我赵氏江山的重任,说大是担负着万民的命运,岂能用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钱氏对吴氏说:“母亲,皇上说得有理,我们?”
“罢了,”吴氏摆了摆手,站起来说:
“既然皇上不信任复生,我们也不再隐瞒,我们带皇上皇后去一个地方。”
五人走出大厅,来到一座被高墙围着的大门前停下,上面写着“赵氏祖祠”几个大字。赵扩和韩仪整理一下容装,也没怎么整理,收敛面容,拍了拍身上衣服。这里是他赵氏的祖祠,虽不是皇宫那个,同样开不得半点玩笑。
原本祖祠只能由男人才能进去,庆王府一个本家男人没有,吴氏可以进去。韩仪因为是皇后,要是钟淑娟前来,也不能进入内祠。这里只是祖祠外围,五人并不受影响,但钱王二人没有进去。
三人先来到赵氏祖祠,三人上过香,吴氏将赵扩二人带到小楼前,上面的几个字将二人吸引住:
“周氏祠堂?”韩仪惊喜问:
“这里是复生的祠堂?”
祠堂这种神圣之地,一般人都不可能会乱写谁的名字。里面不但有先人的名字,还有祖书、祖籍等等资料。不待吴氏回答,赵扩推开大门。
“慈父周英杰灵位?”赵扩皱了皱眉头,正堂中间只摆了五个灵位,恐怕是灵位最少的祠堂。吴氏走进来,指了指香案上一本指厚的书册:
“这里就是复生的祠堂,他因为受了次很严重的伤,只记得爷爷奶奶、父母和妹妹的名字,所以没有取为祖祠。那本是他编写的家谱,上面有你们想看的东西。”
周家的祖祠,与赵扩没半点关系。他也没上炷香之类的,一把拿起周复生的家谱,翻开第一篇,他所有想知道的都在上面。
“周显贵,他叫周显贵,是江州柴桑县丰台村的人。”
韩仪正拿着一炷香,准备给赵扩弥补一下礼节。一听赵扩惊声叫出,连香也不烧了,跑过去一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到实处:
“太好了,他是江州人,是我大宋子民。”
……
一条小道,直通到一片青环翠绕的山峦深处。在一座高而尖的山峰下,走来一大群人。
“快了,前方那座半山腰就是丰台村。”说话之人是个老头、柴桑县县丞任丰堂。他是本地人,这些地方不比周复生陌生。
周复生没走在最前方,他搀扶着赵佳,赵佳现在才知道,周复生说的两个时辰能到县城,不是她们这种人的速度。
开始赵佳还高兴一阵,以为人走要两个时辰,马车最多半个时辰。没想到她只坐了一刻钟不到的马车,前方就再无马车走的路。一些地方连马也不能通行,只能靠人走。她这样的皇氏千金哪受得了,被周复生一路馋扶着前进。
刘樱比赵佳强得多,就在赵佳身后,要不是路太窄太陡,她还想扶着赵佳另一只手。她抬头看去,指着前方大山兴奋说:
“姐姐,走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要不要歇一会?”
“我不累,”赵佳说了句实话,深深吸了口气:
“一鼓作气走上去,到上面才休息。”
赵佳发完令,大军又开始出发。周复生决定不再隐瞒身份后,第二天一早,将此事告诉柴桑县几个官员。这些官员哪知道他的事,十分高兴,全都自愿同行。他们在前方开路,众侍卫、十几个衙役、七八个道士在后面押尾。
穷山沟出了个钦差,这种事是本地人的莫大荣幸。大家走得一点不累,还未爬到半山腰,迎面走来一群人男女老少。双方一上一下停住,从上面群人中,走出一个背有些驼、脸色蜡黄的老头。
老头一脸惊容,朝前方的史弥远拜下:
“丰台村里正周嗣同拜见大老爷。”
这个叫周嗣同的老头很有水平,他没称史弥远为史大人。周复生也没给史弥远说他的惨事,史弥远对这个有点面熟的周嗣同比较热情,上前将对方扶起来:
“周老无需多礼,让村民们都不要惊慌,我们来这里并非是查案抓人。”
周嗣同和后面的村民松了口气,他侧过一旁:
“各位大人请,现在正值春上,大家都在忙,在家里的人不多。要是有什么事,小人去将他们叫回来。”
周嗣同的话刚说完,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
“四叔公,可还认识我?”
毕竟是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这道声音周嗣同听起来有些熟。像他们这种小村长,哪敢抬头去乱盯这些大老爷。声音传来,周嗣同将头抬起,眼神有些迷糊:
“大人是?”
“他是周显贵。”一道有些幼稚的声音,从前方人群中喊出,很快传来一些惊呼声:
“他看起来真有几分像周显贵。”
“是啊!就是皮肤要白不少。要是更黑些,简直和显贵一模一样。”
周复生有些发呆,他以为连周英才也认不出他来,没想到被他的堂兄弟周显文给认出来。
喊话之人,是个七八岁大的少年。少年喊完后并未闲着,指着周复生大喊:
“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还当了官?”
“你才死了,”刘樱冲到前方怒怼:
“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没教养?”
呆了片刻的周嗣同回过神来,脸上说不出的震惊。周复生今日身穿一套五品官服,别人认不出品级,作为一村之长,这见识他还是有。对方叫他四叔公,声音和脸都像周显贵,他再傻也知道周显文没有认错:
“你真的是周显贵?”
“我正是周显贵,不过现在改名为周复生,”一句话尘埃落定,丰台村的十几人全都呆住:
“这次回来,主要是迁父母和妹妹的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再谈。”
周复生的话说完,堵在前方的众人没让开的意思,一个矮瘦的中年女子站出来问:
“显贵现在当的什么官?几个月前村里来了些人,说是从京城来。他们说你死了,还吩咐你三叔不要去京城找你。那时我们才知道,你三叔送你去当了太监。周英才这天杀的,没干过一件好事,你在他家忙死忙活做事,他居然送你去宫里?还好你现在翻身了,要怨就怨你三叔,可别怨我们啊!我们并没有欺负过你。你小时候摔在烂田里,还是我将你拉起来的。”
女子的话说完,轮到下面的人发呆了。史弥远终于知道,为什么周复生不想让丰台村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现在有个别官员在恶意想猜,周复生是不是皇上派来的太监?赵佳原本就火冒三丈,听女子说她救过周复生,忍着怒火说:
“好了,大家有什么事,先上去再说。你们放心,这次回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也跑不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恩报恩
丰台村大半人姓周,大家居住在半山腰,房屋还算集中,山前山后都有。众人上山后,丰台村围着的人已经没几个,全都被赵佳吓跑,四处去报信通知人。
他们来到有块小院的大瓦房前停下,这里是周嗣同的家,对方一家人端茶倒水一番招呼不提。没过多久,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只敢站在小院外远观,周复生也没招呼这些人的意思。同来的不少都在暗自猜测,周复生在村里有多么不得人缘。
赵佳本想挖出自家坟就离开,可大家走了不少时间的路,饭怎么也要吃一顿。这些有周嗣同在安排,等得正有些不耐,一个中等身材、脸圆眼大的壮年少妇,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走到院门口,周复生第一次迎上去:
“金斗都长这么高了,张嫂可还认识我?”
壮年少妇打量周复生一会,笑着说:
“还没有一年,哪不认识。你变得好白,人也更精神了。”
周复生对上前的赵佳说:“这位是张嫂,我给你说过,以前总是饿着肚子,就是张嫂常常给我带吃的。”
赵佳终于发自内心感激一个丰台村的人,和刘樱朝张嫂行了一礼:
“我叫赵佳,是复生的夫人。她叫赵樱,是我妹妹。常听相公说过张嫂,多谢张嫂救助相公,你的家人呢?”
张嫂不知赵佳问她家人的意思,和周复生熟悉倒不觉得,见赵佳穿戴远胜过县里那些女人,气质更是令她不敢多看,老实回答:
“公公婆婆都在干活,我也是听人说复生回来了,来这里看看他。”
叫金斗的小孩好奇打量完周复生,走上前一步,指着周复生的衣服:
“显贵哥,你穿的这是官服吗?现在是多大的官?”
周复生摸了摸小孩的头:“官当大当小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再被人欺负。等你长大了,我也可以给你弄个官来当当。”
金斗呆了呆,张嫂以为周复生说着玩,将金斗拉回来。赵佳说:
“张嫂,你们要是愿意,可随我们一起去京城。孩子还小,可以让他读书识字,将来当个官不是什么难事。”
“娘,我要去京城,我要当官。”金斗牵着张嫂的手摇了摇,将对方摇清醒:
“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们哪能去那里?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刘樱的心思和赵佳一样,已经知道周复生以前是个傻子般的人物。能对一个傻子好的人,在哪里都非常难找,很想报答张嫂,劝道:
“去不就熟悉了?我们住在庆王府,王府的人很多,还有维民街、平治街的人更多。那里有许多好人,哥哥还收留了不少孤儿,建了几个大的作坊,你们要是去了,不愁没地方住、没事情做。”
张嫂呆住了,庆王府她虽不知道,王府她还是知道是谁住的地方。看着周复生正要说话,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至,喊声已传来:
“显贵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一个身材较高、长得腰粗脸大的中年女子,一把将张嫂推开,正要去抱周复生,周复生退后几步避开。
“你是谁?竟敢如此无礼?”赵佳厉声喊出,后面的侍卫衙役跑来几十人,曲饮几人正待动手抓人,被周复生打住:
“三婶,我可受不起你抱,千万别过来。”
“她就是那个恶妇?”赵佳盯着中年女子,双眼冒出杀意,将对方吓退几大步。
周复生变聪明后,以前小时候的事他都能想起来。他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傻,父母去世后,初到他三叔家就生了场大病。原本周英才看在得到田地房产的份上,准备给他请个郎中,他三婶贾氏死活不同意。脑子被烧得迷迷糊糊,醒来后一直就成了那个样子。
赵佳看了眼贾氏后面,后面跟着一个长着一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一大二小三个少年。知道是周英才一家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这家恶毒无耻之人还敢来,复生从小寄养你家,不是白寄养的。房屋田土全给了你们,你们将他当成奴隶使唤也就罢了,还将他卖去宫里当内侍。简直不配为人,一家人全是畜生。”
周英才被骂得脸色阵红阵白,没敢答话。贾氏误会了,反击道:
“姑娘,你是显贵什么人?是在城里长大的吧?在我们这种穷山沟可没有少爷,谁不是从小就干活?就是看在他干活辛苦,没办法才送他去当内侍。要不是这样,他哪有现在如此风光?当内侍有什么不好?现在不是穿了身官衣吗?”
“你这刁妇住嘴,”史弥远几个官员不好插足周复生的家事,任丰堂是本地人,在当地有很高声望,他没什么顾忌:
“这是皇上亲封的梅县伯、朝奉大夫,钦差周大人。你要是再敢冒犯钦差大人,小心你一家的脑袋。”
周英才夫妇俩呆住了,县伯和朝奉大夫不知道,钦差大人他们很清楚,那是比县令更大的官。周英才将贾氏拉回来,问周复生:
“你怎么会是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家养大的。”贾氏挣脱周英才的手,将三个少年拉到前方,对周复生说:
“我们你可以不管,你要是还有良心,现在当了官,就拉你这三个弟弟妹妹一把。再怎么样,他们也流的是周家血,是你亲房中的弟妹。”
三个少年,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小的男孩是周显文,最大的有十四五岁。女孩还好些,看他的眼神充满惊奇。两个男孩的眼神十分复杂,在赵佳看来绝不是什么善意。正要开口,被周复生打住:
“这次我来迁父母的坟,以前的恩怨就不再提了。帮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吧!要是他们在十年之内,不做一件恶事,我可以认他们是兄弟。至于二丫,她在出嫁时,我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保证她以后吃穿不愁。话就说到这里,你们去吧!”
贾氏听完又喜又忧,她知道自己两个儿子的德行。要十年不做一件恶事,难度之大,不亚于考取功名。还想讨价还价,周英才将她拉住:
“别再说了,我们回去。”
“回去干什么?”贾氏瞪了周英才一眼:
“那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四叔也在这里,他要迁你哥哥嫂嫂的坟,你不在这里怎么成?”
赵佳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打也不是赶也不是,只好用上威胁:
“连自己唯一的亲侄子也如此对付,你们还有脸参预迁公公婆婆的坟?你们可能还不清楚我们的身份,我是庆王府和靖郡主,复生现在是庆王府主人,叫皇上皇叔,叫皇后皇婶。你们再敢在这里胡搅蛮缠,就算那点亲戚关系也保不住你们。”
赵佳的话说完,在场的丰台村人能听懂的都惊呆了。一个身矮背驼、白脸无须的老头走进院门,问周复生:
“显贵,她、你真成了庆王府女婿?”
周复生走到老头面前将他扶过来:“郑爷爷,她叫赵佳,是我夫人,说的是真话。”
老头身体一矮,正要向赵佳拜下,被周复生一抱抱住。
“郑爷爷不可如此,就算我以后当了王爷,你也是长辈,岂能给我们行礼。”
赵佳此时颇为懂事,拉着刘樱来到老头面前:
“赵佳(赵樱)见过郑爷爷。”
老头激动得热泪盈眶,朝她们点点头:
“老朽在皇城当了大半辈子的内侍,庆王年青时我也见过,还去过庆王府。没想到显贵竟成了庆王府的女婿,显贵有本事,显贵有本事啊!”
里正周嗣同清醒后,注意观察史弥远几个官员的反应,见他们一脸正常,知道赵佳没吹牛。赶忙走到周英才旁边,瞪着眼睛说:
“还不把你媳妇拉回去?是不是要我叫人绑你们走?”
周英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拉着贾氏和三个孩子离开。周嗣同走到赵佳面前要拜礼,被赵佳打住:
“四叔公不必多礼,让她们弄快些,吃完饭我们就去公公婆婆的坟上。”
“小人这就去催,”周嗣同走后,赵佳走到张氏面前:
“张嫂,你回去收拾东西,等会你带着家人随我们一起去京城。我们在京城也差帮手,你们去还可以帮我们。”
张氏哪不知道赵佳的心思,心里虽感动,但去投奔人家又不好意思。正要拒绝,从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春花,你带着孩子跟他们一起去吧!强子去了这么多年,你做的事乡亲们都看在眼里,你比我们亲闺女还好。为了照顾我们,拖累你这么久,我们要是还留你在身边,死了也无颜见强子啊!”
“娘,”张氏一声哭出,跪在两老面前:
“媳妇岂能扔下你们去其它地方?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赵佳现在才知道对方是个寡妇,心里又可怜又佩服,劝道:
“这里的条件太差了,就算不为你,也要为孩子和两老。在京城我们随时可以请到太医,孩子将来也可以入太学。大家何必要固执,非要呆在这里?”
这番劝词非常不错,张氏呆了半晌,对两老说:
“郡主说得是,我们去京城吧!媳妇可以在庆王府做事,以后金斗大了,我们再回来看强哥。”
两老互望一眼,老头拉着金斗的手,一家人准备朝赵佳跪下,周复生夫妇赶忙将他们打住。
“我们去京城,只是麻烦你们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京途中
周复生不相信鬼神之事,但迁坟这种事情,要是不请个道士,惹别人闲话不说,连赵佳这关也过不去。
八个道士全身心投入,用了大半天时间,将周复生家的三个坟挖开。见棺木损坏不严重,周复生没同意换。让人去城中买来许多白布,将棺木全包裹起来。这番弄完,已经是晚上。大家没有离开,周复生带着赵佳刘樱,来到他的祖屋。
“相公,这里好像有人打扫过,莫非是那家?”
周复生知道赵佳说的是哪家,看了眼四周:
“三叔家就在后面不远,以前我住在这里,走后可能没人住,应该是他们打扫的吧!”
身穿孝服的刘樱提着扫把,从侧面的小屋中走出:
“哥哥,里面有张床,被子床单都有。”
赵佳走进小屋,见这里有一张小桌,一张床。床上的被子还很新,惊喜说:
“相公,今晚我们就睡这里。”
赶来的周复生看了眼,点点头正要开口,曲饮从外面走进来:
“大人,来了个小姑娘,好像是你堂妹,要不要让她进来?”
周复生和赵佳对望一眼,对方说:
“你以前说,你三叔家最不惹人厌的就是周二丫,不防让她进来。”
“二丫整天难得说几句话,性格虽内向,心底还是不错。”周复生说完,带着赵佳两人走到堂屋。没过一会,进来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
周二丫脸有些清瘦,和刘樱差不多一样高,拿着一些纸。在大门口停下,看着周复生三人。刘樱走到她旁边:
“姐姐有什么事,先过来坐下说。”
“二丫不认识大哥了?”周复生笑了笑,周二丫摇摇头,将手中的纸张遥遥递给周复生:
“认识大哥,这是爹爹给你的。是你家的房契地契,爹爹说还给你。”
周复生有些惊讶,赵佳走到周二丫面前,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根紫金发簪:
“第一次看二丫妹妹,这是嫂嫂给你的见面礼。”
周二丫看着赵佳手中的梅花形发簪,退后一步:
“我不要,爹爹说把房契和地契还给大哥。”
“嫂嫂给你的,哪能不要,”赵佳很霸气地将发簪插到周二丫头上,将她挽到周复生面前。
周复生对周英才一家的恨,可谓是冰冻三尺。不说卖他当太监,以前帮周英才家累死累活,还时常饿肚子。病了从未看过大夫,从未穿过一套新衣服,全是捡周英才淘汰的。现在对方居然肯将这两样东西归还,心里的恨意消了不少。他接过两张契约,将房契留下:
“那些地就送给三叔吧!你愿不愿意随哥哥一起去京城?”
周二丫摇摇头,取下发簪递给赵佳:
“我要在家干活,不能去京城。”
见对方如此执着,赵佳有些无语了。刘樱从左手取下一只玉镯,塞到周二丫另一只手中:
“你能干多少活?跟我们一起去京城,还可以读书识字。等长大了可以做事,将挣来的钱寄些回家,比你干活强多了。京城还有许多像我们这样大的伙伴,不知比这里强了多少倍。”
周二丫见东西还不回去,将二件东西放在桌上,一句话不说跑出大门。三人对望一眼,赵佳叹声说:
“唉!老实的也太老实,奸的比鬼还奸。她不去京城,我们只能等她出嫁时,给她备一份大礼。相公,这套祖屋不能荒了,我们派个人在这里照看?”
“没必要耽搁人家的时间,”周复生将房契递给赵佳:
“明天拿给四叔公,让他帮忙照看一二。”
三人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过了一会,周二丫再次走进来。
“爹娘说,让我随大哥去京城。”
“这就对了,”赵佳和刘樱笑着来到周二丫面前,一人给她戴玉镯,一人给她戴发簪,刘樱说:
“以后我们是一家人,给的东西你不用拒绝。等去京城后,我再送些新衣服给你。”
……
宽平的官道上,驰来一群人。前方无论任何人遇上,远远就让到一侧,生怕躲避不及时。
这群人前方是三辆很长的马力板车,板车被灰色油布盖住,虽看不清上面堆放的东西。每辆板车旁边都有两个道士,嘴里念念有词。最前方还有两个道士,一人提着铃铛、一人拿着大叠瞑纸。稍懂些的人都能猜到,这三辆马车装的是死人。
后面的人更多,三十个身穿白衣的骑士,护着四辆马车。每辆马车车顶上,都搭着一块白布。
这是周复生想出来的办法,赵佳本想出去和三口棺材随行。周复生对这方面毫不在意,让赵佳刘樱一路走回京城也不现实。干脆全都穿着孝服,马车顶也用白布遮盖,表示一下即可。
在马车中的赵佳靠在周复生怀里:“二十几天没见奶奶她们了,真想一下子就回到京城。”
周复生知道赵佳很想家,摸了摸她的长发:
“我们不在途中耽搁,十几天即可赶回。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会来丰台村了。”
赵佳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好主意:
“以后我们宽裕了,可以出银子给丰台村修好连接县城的路,起码不用走那么长一截。”
第二辆马车上坐着两个女孩,周二丫手里抱着一个包裹,盯着侧面打开的车窗,好奇打量着外面的景色。刘樱没她那么好的兴趣,靠在车座上,看着她说:
“二丫姐,你从未出过柴桑县吗?”
周二丫点点头,从包裹中拿出一块黄色的糯米糕,递给刘樱,刘樱想了想还是将糯米糕接在手里:
“哥哥说女子也可以做事,不只是做工,还可以管理作坊,当帐房等等。他教我们一套运算法,比打算盘还要快,我这里有他那套运算法。只要学会后,以后算帐绝对没问题,我教你。”
“谢谢樱妹,”周二丫一听对方教她东西,难得说出一句话。刘樱笑了笑,拿出一本蓝底黑字的书册,上面写着让人脸红的几个大字:“周氏运算法。”
刘樱翻过前面的前言,第一行写着一个“1”,旁边还写着繁体的壹字。刘樱的兴趣不比周二丫小多少,指着1说:
“这个数字读壹,哥哥用非常简易的符号,代替繁琐的笔划。要想学会这套运算法,就要先学会认这些数字。不要小瞧这些简单的数字,哥哥说了,待他忙完一些事,就向皇上推荐这些数字,以后彩票上也要印上这些数字。不说其它,起码可以为大家节约不少时间和墨水。”
周二丫愣了片刻,轻声问:
“听说皇上居住在宫里,连那些官员都难得见到,妹妹见没见过皇上?”
“当然见过,还见过几次,”刘樱说完,周二丫很有兴趣问:
“有些人说皇上是龙,他头上长没长角?”
刘樱笑出声来,指了指前面:
“皇上怎么可能是条龙?别听那些唱大戏说的什么真龙天子。皇上是姐姐的堂叔,和普通人长得一样,就是多了几分威严而已。总的来说他的脾气还算可以,还让哥哥和我叫他皇叔,他还封我为新城县主。论爵位,新城县主仅比侯爷低一点点。加上粮食布之类的,每个月我能领八十两银子。”
第三辆马车上坐着两个老年人,老头伸了伸懒腰:
“孩子他娘,坐马车比干一天活还累,我真想出去走路。”
“几十年没坐过马车了,还真有些不习惯。”老妇将车帘拉开,笑着对赶马车的壮年车夫说:
“小哥,能不能停下来我们走走路?”
在第四辆马车右车窗探出一个小脑袋,见两老从马车上下来,缩回脑袋,对旁边的张寡妇说:
“娘,爷爷他们怎么下来了?”
张寡妇将儿子挽住:“你爷爷他们一定是坐不惯马车,娘也坐不惯,出去走走也好。”
“为什么坐不惯?我觉得坐马车比走路好多了。”金斗摸了摸车壁,发出一阵感慨:
“真想不到,周叔叔不但能当官,还如此富裕。他以前比我还差,连壹贰叁这些数字也不认识。”
金斗说的这些,也是张寡妇和许多村民想的事。外人很少有人能想到,她们是看着周复生长大的,周复生以前又傻得可以,没人不怀疑。张寡妇用手捂住儿子的嘴,郑重告诫他:
“金斗记住,以后千万别再说这周叔叔以前的事,对谁也不许说。”
金斗一脸不解:“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事太不可思议了,要是说出来,只怕会给你周叔叔带来一些麻烦。”张寡妇叹声说:
“还有要记住,去京城又要听话,不可与人发生争执。和二丫一起,好好读书识字,就算以后不能为官,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也像那些大老爷一样当官。”金斗刚保证完,前方的马车侍卫全都停止。他抓住张寡妇的手:
“怎么大家都停止了,娘,我们也下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章 被识破的美女
赵佳看着眼前一幕惨状,同情之心大起,吩咐陈英几个女侍卫:
“快将人抬上来。”
在她们前方,有一道三四米高的坡坎。下面坐着一个和赵佳年纪差不多大、长相不在她之下的美少女。少女此时的样子很惨,一身蓝裙满是尘土,秀发蓬乱,嘴角和裙衣上还有些血迹。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脚,要不是她们来,还在下面含着眼泪大喊救命。
陈英和另一个女侍卫将少女抬上来,少女再次打量一眼周复生两人:
“多谢你们相救,我没事了。”
少女挣脱陈英两人的搀扶,脚迈出一步,身子一歪眼看要滑倒,被陈英扶住。赵佳走到少女面前,拿着一张手帕替对方擦了擦脸:
“妹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摔到下面去?你有伤在身,不益妄动。我们带有一些伤药,进马车我帮你擦擦。”
“谢谢姐姐,”少女将手递给迎过来的赵佳:
“我叫李真,是长宁府人。和哥哥嫂嫂来此走亲戚,哥哥嫂嫂有事先走一步,我赶路急,不小心摔下去。还好遇到你们,要不然我怕是难逃此劫。”
赵佳看着在打量李真的周复生:“相公去与樱子她们一车,我进去给她擦药。长宁府我们也顺道,就带她一程吧!”
他们一路来,碰到的人不少,也遇到过一些需要帮忙的人。但长得如此水灵的美女,在京城也不多见。如此一个绝色美女,只从皮肤上就能看出绝对不是农家女子,一个人上路?周复生疑心大起,对陈英说:
“你们将她扶上车,替她好好检查一下。”
“不用麻烦大家了,将药给我,我自己能擦。”李真被陈英两人扶上车,赵佳发现周复生有些异样,轻声问:
“你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可疑,我们走走路,边走边说。”周复生没隐瞒赵佳:
“你看她的皮肤,绝非是农家女子可比。哪有长得如此的女子一个人上路?”
赵佳呆了片刻,盯了眼马车:
“相公说得不错,既然起疑,就更应该上去检查一下。要是有伤还好,没伤我看她怎么说。”
“别进去冒险,”周复生将赵佳抓住:
“她如果说被摔成内伤如何检查?伤这种东西同样可以找借口。待她擦完,我们用话试试她。”
赵佳哪等得对方将伤擦完?还在想,旁边的刘樱说:
“既然起疑,就要早点将她的身份弄清楚。她擦伤又不影响说话,可以在车外审问她。”
赵佳点点头,走到马车旁边:
“李真妹妹,我们送你去长宁府如何?”
等了半晌,马车内传来李真的声音:
“不用了,这药很有效,擦在身上感觉好了许多。我哥嫂在前方的坪乡,你们能不能送我到坪乡去?”
刘樱拿出一张地图,和周二丫展开,赵佳看了看,轻声对周复生说:
“坪乡我们不顺路,那里也不是官道。莫非那里有什么陷阱?”
周复生笑了笑,他只是怀疑,这种事情难说,万一碰巧在这里遇到一个独自上路的美女?并非是不可能。赵佳已经完全不用怀疑了,见周复生没答话,又问道: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的伤一定很重吧?我让人进去帮你擦洗一下?”
“不用了谢谢,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可能经骨有些损伤,擦擦药就好了。”
刘樱一脸不信,指了指马车里面: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经骨损伤谁能看出来?对了,哥哥能不能检查出来?”
“不行,”赵佳瞪了眼无辜的周复生:
“管她是什么伤,现在就抓她出来审清楚。”
马车再次停下来,车帘被掀开,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你们想干什么?”
赵佳看着衣装比较整齐的李真,冷笑道:
“你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从实招来。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们就将你从这里扔下去。”
李真看了眼马车侧面,旁边比刚才的坡坎高多了,下面长着不少草刺笼,根本看不到底。带着一脸惊惧说:
“姐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只想去坪乡与哥哥嫂嫂他们会合。要是你们不送我去,我自己去就是。”
李真说完,很吃力地从马车中走出来,没能落地,被陈英汪敏两人捉住双手,押到赵佳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
“再乱叫就将你的嘴封上,”赵佳恶狠狠说了一句,很管用,李真没敢再乱喊乱叫。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坪乡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李真瞪了眼后面的周复生,紧闭嘴巴一句话不说。现在连周二丫和金斗也相信她起心不良,怒冲冲盯着李真,赵佳大手一挥:
“用刑,打到她说真话为止。”
陈英一阵冷笑,腾出左手正要朝对方脸上扇去。前方传来一阵喊声:
“住手。”
……
赵佳一脸戒备看着马上的四人,不待周复生开口,她质问:
“你们是什么人?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和靖郡主言重了,这位是我漕帮帮主二公子朱白川,老夫漕帮师爷沈荣,只是想求见周大人,绝不敢冒犯。”
沈荣报上姓名,看了眼旁边一个肤黑体魁、面相刚毅的壮年男子。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朝二人一礼。这个礼并未让赵佳放下戒心,反而更加惊讶。
她们与漕帮结仇后,打听不少漕帮的情报。可以说沈荣是漕帮第二号人物,加上朱奇盛的二子朱白川,两人半路来见,凭赵佳的脑袋还想不透。周复生没她想得多,拱手还礼:
“原来是漕帮军师和朱二公子,来此莫非有关长宁府之事?”
“不错,”朱白川一句说出,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意:
“我那十几个漕帮弟兄就算是冒犯你们,也罪不至死,你为何要痛下杀手?现在又想欺负我妹妹,快将她放了。”
周复生猜到漕帮人可能要在背后使些小手段,没想到对方会搞这一出戏?旁边的赵佳冷哼一声:
“罪不至死?冒犯郡主和钦差,条条都是大罪。这个女人是你妹妹,她想引我们去坪乡干什么?要是不将话说清楚,她休想离开。”
朱白川怒极而笑,正要开口,被沈荣抢先一步:
“周大人,今日之事真是误会。我们怕你不见,本想请你去坪乡一聚,才让五小姐朱青青出此下策,并没其它心思。为一个误会大动干戈,实在无此必要。”
周复生心里有些奇怪,他听说沈荣是漕帮第一智者,应该不可能出这种馊主意,恐怕是朱青青自己的主意,沈荣出来替朱青青扫尾。他想了想,对仍押着朱青青的陈英说:
“既然是误会,那算了,将她放开。”
“相公?”周复生将赵佳的话打住。如果这是京城还无所谓,半路上,他不相信漕帮没什么准备。
朱青青被陈英放开,飞快跑到漕帮那边。一个年青人下马,朱青青翻身跳上,瞪着赵佳:
“你们等着,今日之仇,它日必报。”
朱青青很想哭,她何曾受过如此委屈?本想与沈荣一起来会会周复生,结果她父亲不同意。与二哥朱白川想出如此馊主意,想将周复生引到坪乡,阴对方一把。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破绽竟是源于长得太漂亮。
赵佳本就不满朱青青被释放,回敬对方一眼:
“要不是相公释放你,你永远也不会有报仇的机会。”
沈荣心里松了大口气,女人之间的事他不用理会,只要周复生的态度好就成。他们现在只聚集这里的力量,也足以将这些人全留下,但他不敢这样做。现在就算消息不泄露,朝廷也会怀疑是他们干的。
“周大人,我漕帮手下伙计多,总有些优良不齐之人。他们在长宁府冒犯你,触犯国法,你杀他们,这事我们不想再提。这次帮主派我来,是想与你握手言和,以后我们互不相犯,你看如何?”
周复生猜到一些,对方之所以肯握手言和,定是怕他、或者说是怕赵扩。再大的黑势力,也不敢与国家作对,除非他们有一争天下之力。
“我从未想过与谁作对,漕帮肯握手言和,我当然欢迎。但有一点要记住,漕帮千万不可干傻事。一旦触犯大宋律法,到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漕帮上下都是合法商人,岂会干违法之事?”沈荣不想谈这些,回头朝前方拉棺木的车看了眼:
“周大人,你这次不是奉圣旨出巡吗?怎么?”
周复生懒得与沈荣多说:“的确是奉圣旨出巡,顺便去家乡迁父母的坟回京。沈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告辞了。”
周复生的马车缓缓离开,朱青青恨声问:
“沈伯伯,难道我们真就这样放过他?”
“在这里迁父母的坟?”沈荣念了句:
“他的身世终于快揭晓了,就算要对付他,也得将他打听清楚才行。传令众弟兄,全面打听周复生的身世。第一把火,我们没必要去点,在京城有的是人对付他。现在的京城一定热闹,我们也去凑凑这份热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城门口的热闹
沈荣说得不错,周复生还未赶到京城,许多官员就已知道他的身世。因为是迁父母的坟,他没随赵扩的传旨官一同回京。他们到达京城后,京城东门聚集了数千人。
“周复生来了,他真带了三副棺木。”
“这个杀神,欺骗大家说他是金州人。早就犯下欺君大罪,这次我看谁还能救他。”
一群乱哄哄的人,有商人有百姓,甚至还有不少官员。让他们有些感动的是,维民街的一大群人站在前方相迎。
在城门外,杨毅、马友才、任宇夫妇,秋娘主仆、京城十三义、曲大富等等上千人身穿孝服,在左右站成两排。推棺木的车队走过,这些人全跟在车队后面送行。
庆王府以吴氏带头,所有人皆穿着白衣。在她们前方还有数十个道士,一个个手拿法器开始念经诵咒,场面十分宏大。
“奶奶,大娘二娘,”周复生几人来到吴氏三人面前,吴氏将赵佳抱住:
“回来就好,什么事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王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周复生说:
“我们先回去,改日为亲家他们找个良辰吉日下葬。”
事情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麻烦,她们开始并不知道周复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父母的坟迁来。这事闹得太大,朝中这些天都在说周复生之事。虽有周必大、余端礼等人为他说好话,针对他的人太多了,连赵扩也无法压下去。原本今日赵询、钟淑娟要来为他捧场,怕影响更大,被赵扩制止。
周复生拜完吴氏三人,朝周必大一群官员走去。和周必大一起的有二十几个官员,大家虽未身穿孝服,穿的都是些灰黑色的素衣,并且站在庆王府人后面,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站在旁边当看客。让周复生惊喜的是,胡纮也站在周必大旁边。
“胡爷爷,”周复生朝胡纮拜下,后面赶来的赵佳也拜地喊了声:
“赵佳拜见胡爷爷。”
“和靖郡主快快请起,”胡纮朝赵佳虚扶一把,将周复生拉起来,打量一会感慨道:
“真没想到,十个月不见,你竟能达到如此地步。我们所想远不及你啊!”
周复生将迎上来的胡峥挽住,对胡纮说:
“胡爷爷想的是老成稳重之路,若听胡爷爷之言,哪会有今日之扰?更是连累到你。”
周复生与沈荣几人分开没多久,就遇到传旨的禁卫。结果不用说,他再一次抗旨未立即回京。一路上他并未闲着,派人到京城做了不少安排。知道胡纮受到他的影响,也被带到京城来。原本要被下狱,有周必大等人的力保,又加上对方志不在胡纮,才暂时未被问罪。
胡纮几人并不知道周复生的打算,听他将这事说成扰?惊奇之下松了口气。
“仕途哪有一帆风顺的人?越是招惹是非、坎坷不顺之人,越是有本事的人才。回京这几天,听到你的事太多,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麻烦的。送丧期间,我不耽搁你,先回府吧!”
周复生点点头,与周必大几人见过礼,说了几句后,转向胡峥。胡峥穿着一套白色孝服,今年十三岁,又长高一截:
“峥弟这次来就留在京城吧!学习在哪里都一样,绝耽误不了你的。”
胡峥早就有这个想法,此时不便说这些,朝赵佳行了一礼后,催促周复生:
“快去迎叔婶的灵棺进城,否则又会有人说你多话了。”
庆王府的各种必备殡礼已经准备好,一番站好位,周复生、赵佳端着香烛灵位,带着众人走进城门。
四周的声音十分嘈杂,骂声压过其它声音。还好大家比较理智,没人敢出来捣乱。众人忍着怒气,好不容易来到庆王府。一番礼完,在庆王府主厅和两座偏厅,聚了三批人。
“那些骂我们的混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赵佳和一干亲友聚在偏厅,终于可以开口说事。冯奎苦笑道:
“这事我们调查过,有人在外面挑拨离间,说大人是刘府一案的罪魁祸首。不但杀了几十人,还将不少壮丁强行抓去从军。连其它被抄家从军之人,也将事情怪罪到大人身上。刚才骂人的那些垃圾,就是这些人的亲友。”
赵佳呆了片刻,一巴掌打在旁边的桌面上:
“那些混蛋,要不是相公让他们从军戴罪立功,他们全都得下大牢。刘府全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相公冒着违抗圣旨之罪救下刘作舟,他们难道还想作怪?”
“刘府全家回了老家,怕不知道此事。”马友才接道:
“挑拨离间之人,应该是来自朝中。他们还说要不是有李沐从中周旋,会有不少人下狱。又拿刘府被杀那些人,和漕帮被杀的十几人说事。连一些不相关的百姓也瞎起哄,说大人在祸国殃民。要不是有不少人劝说,这些人恐怕会去皇宫告大人御状。”
另一府偏厅也是些亲友,由吴氏几人招呼。这座偏厅里大半是些周复生、庆王府的亲友,新来的张寡妇几人也在。这几人虽未开口,心里的震憾一点不比任何人小。
周复生赵佳在丰台村说的那些话,毕竟没有亲自看到,只是相信大半。今日见前去送丧的人那么多,骂周复生的也不少。现在又在庆王府这种地方,心中可谓又喜又忧。周二丫轻声问旁边的刘樱:
“大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不过是些小麻烦,”刘樱对周复生的信心又增强不少,说得比较轻松:
“哥哥做每件都是大事,现在我们有如此多的亲友,岂会怕那些坏人?”
金斗点头附合:“王府有这么多的侍卫,那些人要是再敢骂,就让侍卫将他们全抓起来。给他们一些教训,他们就不敢再骂了。”
在主厅,只有周复生、胡纮和二十几个官员,显得空荡荡有些冷清。
“你为何要杀漕帮那些人?”这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周必大一来就问出。周复生杀那些人的理由太多,想了想问:
“漕帮在京城有没有什么反应?”
周必大等官员已经习惯周复生这种反问,在坐只有胡纮有些惊讶。
“漕帮的三长老郑少华去找过我,除质问你杀人外,对你的身世颇为好奇。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去朝廷告你,派不少人打听你的身世。漕帮吃了这么大的亏,很难忍得下。他们也并非只在我这里打听,现在知道你的身世,杀人又非是受皇上或朝廷所授,你可要当心了。”
周复生早就猜到,现在正是扫黑除恶期间,又有刘作舟的先例。像漕帮这样家大业大的势力,绝对不敢为了那十几人刺杀他。周必大的担心也有道理,漕帮知道上次杀人是他自己的主意,又加之知道他的身世,恐怕沈荣才说的互不相犯,会成一句废话。
“那些人自然有该杀的理由,要不然他们哪会不来告我?我在回来途中遇到沈荣,他说过与我互不相犯,当然是在遵守大宋律的前提下。要是他们说话不算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到现在周复生仍是牛气冲天,周必大胡纮几人一阵无奈。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比较文秀的壮年男子说:
“周大人,漕帮做事,不一定会选择上告到朝廷。要是他们来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要提前做些准备。”
“我不相信他们会做那种傻事,”周复生很有把握,漕帮居然没将他告到朝廷,说明沈荣几个智者绝非浪得虚名。真要选择暗杀他,成功会有麻烦,失败会有很大的麻烦,凭那些人的脑袋,绝对不会选择那样做。
“没什么好准备的,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明天就要上朝向皇上交旨,有什么事,明天就能看出来。”
送走这些官员,胡纮没有离去:
“几天前我一到,皇上和韩相等人就问我你的身世,当时我也不知道。二天前朝廷派去调查你的人已经回来,现在大家都已知道。看一些人的意思,此事怕不会善了,你打算如何应对?”
刚才来的人太多,周复生没给他们说如何做。他犯的事也太大了,没谁在人多的场合下追问。胡纮问起,他不好不答:
“身世之事,的确犯了欺君之罪,大宋律法。欺君之罪想来皇上不会追究,大宋律法之事有些麻烦,皇上也无法。还好我研究的两样东西已经做成,应该可以将功赎罪。我现在担心另一件事,他们要是深究,一时没更好的说词应付。”
胡纮在这里和周复生聊了一会,现在正是麻烦一大堆,没有留他们住在庆王府。将马友才、任宇几人招到一间小厅。在另一座宅园,同样有一帮人在密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先谋后动
京城四门,南面是皇宫和官员住地,规划治安皆是最好。西面多数是平民居住,最是嘈杂热闹。在西面一条几米宽的巷道小街前,有一块二十几个平方的小空地。前方是一座蓝色的漆木门,上面写着两个蓝色大字、“朱府。”
午后,一辆马车停在门前。程松和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内下来时,大门已被随从叫开。开门的老头远远朝他一礼:
“程大人、王先生里面请。”
程松看着大门内没答话,中年男子长着一缀黑须,眼眶有些大,虽瘦看起来比较精神,来到守门老头面前:
“三长老在里面吧?”
“在,两位贵客请进,我已让人去通知三长老。”
两人走进大门,没过一会,从一侧廊道走出几人。走在前方的不但有漕帮三长老郑少华,还有军师沈荣,让程松眼睛一亮。
“程相和王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郑少华和沈荣朝两人一礼,后面跟着的朱青青和朱白川绕道一侧:
“朱白川、朱青青见过程相、王先生。”
程松看了两人一眼,还过礼说:
“我还以为只有三长老在京城,没想到沈先生和朱公子朱小姐也在。上次三长老说作不了主,这次有你们几位在,想必不会再有推脱之词了吧!”
“程相说笑了,我们进里面谈。”四人将程松两人带到里面,外面看上去并不显大,里面的空间不小,左右全是楼房,走通两个院落后,进入一间没有楼层的大厅。
一行人坐下,沈荣说:
“我们来京处理帮内一些事,顺便了解一下,上次我帮十几个兄弟遇害之事。不瞒程相,我们现在才知道,梅县伯周大人是江州柴桑县丰台村人。以前不说他是金州梅县人吗?为此皇上还封他为梅县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松虽对沈荣虚伪的话有些不满,对方一来就问到正题,还算附合他的心意,笑着说:
“一下子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我们也是才知道周复生的身世,朝廷派去丰台村的人已经回来,打听到一些事。周复生是个孤儿,从小继抱到他三叔周英才家。周英才为了五十两银子,居然将他送到宫里当太监。结果他从宫里逃出来,被庆王妃的马车撞倒。后又为胡纮胡大人所救。这个结果,朝廷和皇上已经认可。”
沈荣摇摇头:“你们怎么就认可了?我与周复生虽只接触一次,聪明就不用说了。此人十分果断,做事看似有些鲁莽,几乎都是先谋定而动。我漕帮得到的消息,他好像在维民街办大事,听说是在研制纸和印刷机。可惜那里守卫森严,我们没能打听更多。”
“纸和印刷机之事我们也听说过,”和程松一起来的王先生笑道:
“他在维民街搞了三个作坊,至今也未命名。收了不少材料,却未出过一样东西,听人说是要建纸和印刷机作坊。为此我们还去了解过印刷机,纸这玩意,泾县曹氏的宣纸天下闻名,朝野用的都不少,想要超越谈何容易?
只有印刷机这东西,他搞械物一类的的确是天才。就算他能改进又如何?现在的活字印刷已经够用,他造出来的印刷机,大不了多赚些银子。”
朱青青已知道是周复生看穿她的,恨周复生不比恨赵佳少,插嘴进来:
“还是要小心的好,周复生非常狡猾。你们完全可以不认可他以前那些事,给他制造些麻烦也好。”
程松苦笑道:“上面有心袒护,我们也无法。皇上先我们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世。我们还去庆王府检查过,在庆王府的周家祠堂,立有他亲人的灵位和祖谱。你们不用担心,他的欺君之罪,和上报假户籍的罪名跑不了。就算皇上能特赦他的欺君之罪,假户籍最少是罢官流放。”
朱青青一脸失望,看了眼沈荣:
“难道他的脑袋还能保得住?”
“这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程松说出来的目的:
“有庆王府,他很有可能连流放也能得到赦免,又加上他可能已有应对之策,最好的结果是罢官。你们明日就去告御状,京城恨他的百姓不少,到时会去支持你们。漕帮的势力皇上已知道,要是处理不满,天下百姓不会信服,到时有天下混乱之危。为了一个宠臣,我想皇上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郑少华和沈荣对望一眼,两人想的都差不多,哪可能出这种找死的头?沈荣接道:
“此事怕是不妥,不瞒程相,当时我漕帮那些弟兄,的确是冒犯到他们。按大宋律,他们杀那些弟兄也说得过去。要是为此要挟皇上,怕会恰得其反。我漕帮在,对各位大人也有好处。”
程松心中的怒火烧起来了,他们商量过,周复生现在非常得宠,加上人又聪明,很难凭那些事弄倒。最多是被罢官,罢官随时可能会被起用,非他们所愿。所以才来找漕帮,要是漕帮出面,他们有很大把握,能将周复生执于死地。没想到这些人未上阵先软下来,正待劝说,沈荣说:
“欺君之罪可以赦免,但要是连番欺君,那皇上恐怕也不可能次次都会赦免。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默默无闻之人,来京城没几个月就能达到如此高度?莫非他在丰台村,也有如此聪明?”
程松呆了呆,有些事韩侂胄并未给他说,他和他的师爷王安泰,都没从这方面去想。在他们眼里,一个默默无闻之人,有时因一首诗词就能名扬天下,并不奇怪。沈荣的提醒让他豁然开朗:
“对啊!听说他以前非但不聪明,还是个傻子,要不然也不会被他三叔卖到宫里当太监。一个傻子突然变得如此聪明?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莫非他的身份真有问题?”
“他的身份的确可疑,”沈荣一点没说假。周复生的身世他也得到情报,得到的比程松更多更详细。几人一直在这里说到天黑尽,程松满意离开。
……
庆王府一直忙到晚上,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周二丫穿着一身新裙,头上穿金戴玉,在刘樱和小布丁的陪同下,走进庆王府主厅。
周复生没有兄弟姐妹,周二丫是周复生唯一认可的亲人,自然要来拜见吴氏几人一番。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周二丫的脑袋已经清醒过来,也认识了这里的主人。让她非常惊奇,这么大的地方,仅仅只有几个主人。除周复生外,全都是女人。
“周二丫拜见奶奶,大娘二娘。”周二丫朝坐在中间的吴氏拜下,旁边的王氏将她扶起来。吴氏笑着说:
“以后无须多礼,你是复生的妹妹,以后也是我庆王府的小姐,后院南边那座小院给你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在那里。让孝维给你安排两个丫鬟,服侍你的起居。”
周二丫紧张的心,瞬间又懵呆了。她人虽内向,并不是傻子,想的事不比别人少。在来的路上,和刘樱聊了不少,所说的话,比她和家中两个兄弟说的还多。她当然想像刘樱那样,能有自己的院落,丫鬟她没敢想过。现在全都有了,仿佛活在马车里的美梦中。
旁边的刘樱知道周二丫在发懵,猜到此时的周二丫,和她以前的心态完全一样。wwuukasu.co提醒对方:
“快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我和樱妹一起住就可以了。我能干活,不用人服侍。”周二丫赶忙朝吴氏跪下,吴氏虽一直是富贵人,对方的反应并不认为是虚伪,反而觉得周二丫很纯朴:
“周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没有单独的住处,此事就这么定了。以后在这里和樱子她们一起,好好读书识字。”
因为是周复生的妹妹,王氏对周二丫的喜欢,并不比刘樱低,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奶奶说得不错,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丰台村偶尔回去一趟。待长大后,给你找户好人家,别再去乡下遭罪了。”
当张寡妇她们进来后,吴氏也站了起来,王氏将她们的礼打住:
“复生要不是有你们帮助,他还不知要受多大的罪。要拜也是我们拜谢你。”
“夫人言难了,”张寡妇的胆量比两个老人大得多,在这些人面前并不太过紧张:
“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我们,复生同样没事。”
张寡妇一家谢绝进入王府,选择去维民街作坊做事。吴氏几人没办法,只好让周复生在维民街买一处住宅,送给她们。将金斗留在王府培养。周复生从家里带来的人安排好,但接下来的麻烦,让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替他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