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上门
王院长领着专家们进来的时候,许岩就已经离开了——既然确定宫雪婷的父亲已经没事了,他再留在那边也没什么意义了。
走出医院大门,望着头顶那湛蓝的天际,许岩深深呼了口气,只觉心旷神怡。他好久不曾享受过这样痛快淋漓的舒畅感了,那种救人一命做好事的充实感和自豪感洋溢在他的心头。
“许岩同学!”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声,许岩转过头,却见宫雪婷追了出来,正快步走过来:“你,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许岩笑笑:“雪婷同学,我看着房间里人太多,我在那碍手碍脚的,干脆就先走开了。没跟你说声,确实是我不对呢。”
宫雪婷注视着许岩,她白皙的脸庞在晨光下灼灼发亮,她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和喜悦的气息,在注视许岩的时候,她的双眸中充满了感激。
她很温柔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突然间看不到许岩同学了,我突然就害怕起来。现在的事情太美好了,美好的我不敢相信。我怕现在是在做梦,怕爸爸突然就康复的这件事不是真的——许岩,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是我做梦吧?”
许岩哑然失笑,他说:“放心吧,雪婷同学,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你爸爸是真的康复了。”
宫雪婷很认真地问:“那,他的病情不会再反复了?不会再像昨天那样,昙花一现地好转一下突然又再次恶化了吗?”问的时候,她很认真地盯着许岩的眼睛,一眨不眨——很显然,对这个问题,她是十分关注的。
许岩想说,这种事,你该是去问医生,而不是问我吧?我又不是专业人士,对这种事,我的意见有什么价值呢?
他有种感觉,宫雪婷,这聪慧的女孩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但看着女孩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里透出了祈求之意,许岩心下一软,他也很认真口吻告诉宫雪婷:“雪婷同学,你放心,宫叔叔是真的好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从此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
这时候,许岩觉得自己还是说得太露骨了,他笑着掩饰道:“毕竟你也亲眼看到了,那些专家都说了,宫叔叔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二十岁的小伙子差不多。我看那,他可比我强得多了,一口气做了二三十个俯卧撑,叔叔气都不喘。你放心就是,既然专家们都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事了。”
宫雪婷盯着许岩的眼睛,她颤声问道:“那,真的是这样?许岩同学,你能保证吗?”
许岩差点气结——你老爹的健康,老子拿什么保证?凭什么要老子保证?
但看着眼前颜色憔悴的少女,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许岩的心肠不由放软了。他沉声说:“是的,我保证。这种怪病,叔叔是不会再犯了。”
许岩平静又镇定的态度给了宫雪婷很大的信心,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地垂了下来。凝视着许岩,她站直了身子,然后冲许岩深深一鞠躬:“谢谢你,谢谢你许岩!”
没想到,对方突然对自己行了这么一个大礼,许岩赶紧上前扶住了宫雪婷:“雪婷同学,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就是来看了两次伯父而已嘛,哪里担当得起这样?你不要傻了,要感谢,你该感谢医生们才对。”
看着慌慌张张的许岩,宫雪婷抿着嘴笑了。她也不解释,只是:“许岩同学,你急着走,该是还有要紧事吧?我就不耽搁你了,等我爸爸办完出院手续,我再带他一起去向你登门感谢!”
“唉,都说不是我的功劳,你们要感谢郑主任他们才对。。。”
没等许岩说完,宫雪婷已经转身走了,她冲许岩挥挥手:“那,我先上楼去了,许岩,拜拜~”她欢快地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愉悦和欢乐。跑出十几步后,她回头看看,发现许岩还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自己,宫雪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真是个傻瓜呢!”
宫雪婷年纪不大,但因为家境,她从小坚强,心智聪慧和成熟远超同龄的女孩子。昨天许岩来探望父亲的时候,她就感觉了异状:许岩在的时候,父亲的病况突然地好转了起来;但许岩离开之后,父亲的病况又是迅速再次恶化了。
本来,宫雪婷还没联想到那么多的,但今天早上,自己下去存钱和买早点,放着许岩和父亲单独呆在一起,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时间而已,父亲的病却是突然奇迹般完全痊愈了,连医院里的那么多资深专家都找不到父亲痊愈的原因。
那时候,出于女孩子敏锐的直觉,宫雪婷就隐隐有种感觉:父亲的突然好转,怕是跟许岩脱不开关系。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反正就是直觉:父亲两次好转,许岩都在场。
按照华夏的历来民间传说,有些人气运特别强,运气好,福气足,所到之处百邪不侵,跟他走得近的人也能被“带旺”了。尤其当陈瑶雨和赵天宇都说,当他们单独一起的时候,许岩偷偷给父亲吃了什么东西,于是,宫雪婷的猜测就更加坚定了:肯定是许岩帮了自己!
只是,朱佑香不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来着,许岩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他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喂水而已,却不肯承认是喂药呢?
不过,想起许岩拿了五万块来赠给自己,却假托是学生会捐赠的,宫雪婷隐隐明白了——许岩同学,是那种行善而不居功的真君子啊!
不管许岩是怕麻烦也好,是行善不欲为人知也好,反正,朱佑香已经把父亲好转的功劳全部算许岩头上了。既然许岩不肯表明,说明他不打算让这件事被世人知晓,那作为受惠人,自己也不好说破了。
只是,因为担心父亲的病情会有反复,宫雪婷不得不追出来跟许岩讨了个明确的说法,否则她实在不敢放心——她实在害怕,害怕父亲再像昨天那样,昙花一现好转了几个小时然后又再次恶化了,那样的话,被这样反复折腾,宫雪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从许岩口中讨得了明确的保证,说父亲的病不会再犯,还会从此健康,长命百岁,宫雪婷这才如释重负,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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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宫雪婷父亲的事,许岩径直回了学校。
看着时间还早,他在手机上查了下课程表,发现自己还有时间,可以上两节生产管理课程,便径直去了教室。他去得刚好,刚进去,上课铃就响了起来,许岩周围一看,却看到刘洋胖子就坐在后排,他兴冲冲地赶过去,笑道:“胖子,坐进去点,给我腾个位置出来。”
胖子抬起头,爱理不理地扫他两眼,啧啧道:“你谁啊,胖爷我跟你很熟吗?说得这么亲热,人家可是清白人家的好少男,跟你这种流氓可不是一路货,啧啧!”说归说,胖子还是屁股往里面一挪,腾了个位置出来。
许岩一屁股坐下,他笑着拍刘洋的肩头:“呵,胖子,一天没见,你还真长脾气了啊!说说看,为什么生气了?”
“去去,胖爷我跟你这种见色忘友的家伙没啥好说的!岩子,你这几天光记得跟漂亮妹妹厮混,可是把弟兄们给忘记了!你自己说咧,有多长时间没上撸啊撸了?岩子,胖爷我正式代表组织通知你,你被401公会开除出党,永不翻身!”
许岩咧嘴一笑:“行啦行啦,胖子别折腾了,无非就是没介绍漂亮妹妹给你嘛。跟你说个好事,这两天国贸系有美女要请我吃饭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介绍几个国贸系的漂亮妹妹给你!”
“哟!”刘洋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许岩:“我说岩子,你泡妞可是泡出新境界了!这帮牲口,哭着喊着求美女赏脸请不到,你倒好,坐在家里也有美女要请你去吃饭?嘿嘿,岩子,这两天你真有点走桃花运咧,你看看自己这两天厮混了多少美女?朱佑香都跟你同居了。。。”
“喂喂,胖子,别说得那么难听,轩芸那是借宿,我是收留帮忙——借宿你懂不懂啊?!”
胖子厚颜无耻地说:“反正是住在一起了呗,都那回事,你们这对狗男女关起门来干啥,外边人哪知道?朱佑香一个、国贸的系花宫雪婷一个、国贸系花陈瑶雨一个。。。我靠啊,你简直就一个人型的美女吸引机来着,你这桃花运旺得可以去当皇明太阳能炉灶了,有多少美女被你这畜生糟蹋了啊!苍天啊,我无语了!”
胖子痛心疾首,他忽然神情一敛,肃然道:“兄弟,先说好了,到时候介绍的妹妹,要不是美女,胖爷我是绝对不放过你的!”
“胖子你放心,岩少我的诚信度是妥妥的!不过,胖子你也要去跟赵雪松学学,嘴皮子学得滑一点。你看看人家雪松,两年泡了多少妞?才大二呢,连老师都被他泡上了!这是本事啊兄弟!”
“去,姓赵那厮乃本系之耻,我胖爷怎会跟他学?我泡妞可不是用嘴皮子。。。”
“啊,胖爷,不用嘴,难道你要用手来?这不好吧,胖子,天一少爷都进去了,这条路风险太大了。。。你可没有一个当将军的老爹啊!”
“滚,你这思想龌龊的淫!胖爷我要用真心和诚意来打动女生,要以博大的胸怀和真正好男人的气息来感化她,迷乱她,让她情不自禁、欲火焚身、冲动难忍。。。”
许岩忍住笑:“胖子,你的好男人气息。。。你该不是准备是拿你那双n年没洗的烂球袜出来把女生给熏倒了,然后你好趁机下手吧?”
“啊,气死我了!奸贼许岩,吾与你不共戴天!来,吃我钢笔一戳!”
“呔,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许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吾乃大汉五虎上将刘洋是也,许贼,拿头来也!”
两人在讲台下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拌嘴,两人吵得正乐乎呢,都没注意到,这时候,讲台上的讲课老师被叫出了课堂外,讲课中断了一小会。
讲课老师从教室外回来,喊了一声:“许岩!”
许岩和刘洋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两人说小话被老师警告了。两人忙坐直了身子,却见讲台上的老师冲许岩说道:“外边有领导找你,让你立即过去——现在就去吧,他们就在外头等你。”
许岩听得一头雾水:有领导找我?为什么?
许岩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在走廊里站着几个人正等着许岩,许岩认得,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辅导员李老师,还有一个是系里的副主任姓黄的。
许岩快步冲他们迎了上去,笑道:“李老师,黄主任,你们是有事找我吗?”
黄主任神情漠然,倒是许岩的辅导员李老师,一个刚毕业不久的研究生,她面有忧色。她低声说:“是学校的保卫处找你,这几位老师都是学校保卫处的——许岩,你最近没闯什么祸吧?”
许岩一愣,他看了一眼几位陌生的男子,心里明白,这些怕就是学校的保卫处干事了:“坏事?没有啊!最近我都好好的,没干什么事啊。”
“这样啊。。。陆主任,你们找我们班上的许岩,这是因为什么事呢?”
保卫处的陆主任干咳一声:“黄主任,李老师,不是我们来找许岩,是公安局的刑警来找他问话,我们也只是协助而已。至于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就在楼下等着呢。”
李老师忧心忡忡:“这样啊,那。。。等下,公安局的同志来找许岩问话的时候,我们要在旁边听着,这行不行呢?黄主任,您看呢?”
黄主任点头:“许岩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无论他犯了什么事,按程序来说,公安局也应该先给我们学校通报一声的。陆主任,这个,等下你们要跟公安局那边强调下,许岩还是学生,他们询问时候,我们学校的老师应该要在场的。”
“那,等下我们要不要通知家长一声?”
“还是先暂缓一下吧,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拘留手续。。。等拿到文书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之后,那时再通知家长吧。”
看着几位老师对话,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准备入狱的罪犯了,许岩哭笑不得。他说:“几位领导,李老师,你们放心,我真没犯什么事!”
众人望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怜悯。大伙都不信许岩的话,都想:倘若没什么事,公安局至于要找到学校来吗?甚至还出动了好几个带枪的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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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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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主任不动声色:“先下去吧,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几个保卫处的干事将许岩夹在中间,把他带下了教学楼。楼下的空地上果然停着一辆切诺基越野警车,蓝白相间的警车上喷着“刑事勘查”几个字。几个警察站在警车的旁边,腰间都配着枪套。看到当头的那警察,许岩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分明就是自己救过的那名女警郑秋怡嘛!
保卫处的陆主任朝着警察们迎了上去,他向郑秋怡笑着说:“郑支队长,这个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许岩了,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呢?”
郑秋怡朝被几个保卫干事夹在中间的许岩望过来,许岩苦笑着望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郑秋怡嘴角泛起了笑意,仿佛她觉得许岩现在的狼狈样子很有趣。
“对,就是这个人。谢谢你啊陆主任!”
陆主任讨好地笑道:“哪里啊,我们学校的保卫处,一向积极配合公安机关工作的。就是我们有个请求,不知方不方便。。。”
“陆主任您请说。”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许岩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但他毕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按照学籍管理来说,在校大学生的管理,我们学校是有责任的,到时候也要给家长一个交代的。。。所以,等下你们带他回去问话的时候,我们学校能不能也去两个老师一起听着了解情况?我们保证不干扰你们公安机关的工作,就是了解情况而已。”
郑秋怡嘴角泛起了笑意,她瞟了一眼许岩,嘴角俏皮地翘起,语气却是很严肃:“陆主任,一般案子涉及在校生的话,学校确实是可以旁听的,但许岩牵涉的这案子情况很严重,现在案情对外还是保密的,按规定来说,现在还不方便跟学校通报案情。。。陆主任,你要求旁听,这个怕是办不到的。”
听到郑秋怡这么说,在场几个老师都是脸上变色:听这位公安局领导的话,许岩是不但牵涉了案子,只怕他牵涉的这案性质还很严重!不然的话,如果是一般打架斗殴盗窃之类的小案子,公安局是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的。
这时候,许岩的辅导员李老师实在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问:“这位领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许岩这同学,我带了他两年,对他还是了解的。他性情温和,也不爱惹事。。。他到底惹了什么事呢?莫非,牵涉到人命案子吗?”
郑秋怡肚子都快笑开花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严肃,她沉痛地点头:“跟许岩有关系的案子。。。不但是人命案,还是几条人命的大案。因为现在还在侦查阶段,案情对外还是保密的,所以,我们不方便让学校旁听,这个,还请诸位老师谅解了。”
这时候,几位老师都是脸色大变:虽然他们与许岩也没什么交情,但许岩毕竟是蜀都大学的一名学生。现在,他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还几条人命呢,按法律,怕不要被枪毙了?
李老师更是脸色煞白,她捂着胸口,惊恐地望着许岩,又看看警察们,显得十分惊惶。
许岩心中暗骂,郑秋怡这女警,别看她表面一本正经的,肚子里的腹黑只怕不输于朱佑香呢。她搞这种恶作剧真是出神入化。看着几位老师都是脸色难看,自己的辅导员更是脸白得厉害,许岩实在怕把她吓出什么毛病来,那样未免也太对不起这位关心自己的好老师了。
许岩干咳一声:“郑支队长,你好啊,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找我?”
看到许岩脸露不悦,郑秋怡也不好再开玩笑了,她露出了笑容:“嗨,你好,许岩同学,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还是为了那件事?”
“对,就是那件事,我们还有些细节要跟你核实一下,可能要做个笔录——呃,我也是专门向你感谢救命之恩的。做完笔录,等下我们想请你吃个饭,也算表达心意吧。”
许岩哭笑不得,他偷眼扫了一眼已经呈石化状态的众人,苦笑道:“郑支,你找我就找我呗,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害得学校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了。这样影响多不好。”
“呵呵,我们只知道你是蜀都大学的学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只好上学校来联系保卫处找你了。至于说误会。。。”
郑秋怡满脸诧异,一脸的无辜的样子:“我们什么也没说啊,我们就是说要找你而已。”
“但你们这样开着警车荷枪实弹地过来,还说什么牵涉案件重大几条人命不许学校旁听。。。”
“我们是警察,警察背枪,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至于说牵涉几条人命的大案——我没说错啊!万和商场。。。这案子上头确实命令不许外传的,你们学校陆主任想旁听问话,这个我们委实没办法办到——陆主任,抱歉了啊!”
郑秋怡一本正经地说着,眼角里却是浮现一抹狡黠。
听了这么久,几位老师和保卫处的干事们都知道了,原来不是许岩犯了什么案子,只是警方找他当证人了解情况而已,大家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这能怪谁呢?那位女警领导说得也没错啊,她可是半个字没说到许岩犯罪了,若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一开始就想歪了吧——不过,看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杀气腾腾地过来找人,任何人的第一想法都是许岩犯事了吧?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学校的老师们都哭笑不得地散去了,郑秋怡请学校保卫处借了间办公室给他们做笔录。
但在做笔录之前,郑秋怡先把那天那个打许岩的警察给叫了进来,让他向许岩道歉。
她严厉地呵斥那年青警察:“林森,这件事,你做得真是够漂亮的!干公安的没本领,抓不到坏蛋,却是把气撒到了举报人的头上,公然殴打报案人!你真是够出息的了,大齐、李副和小罗,他们都是好样的,与歹徒英勇搏斗,壮烈牺牲,但有你这样的战友,连烈士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被郑秋怡严厉地训了一通,那年青警察满脸通红,耷拉着脑袋不敢出声。最后,倒是许岩看不下去了,出声帮他求了情:“郑支队长,我觉得这位林警官他也是一时冲动而已,因为战友牺牲了,他情绪激动了,一时克制不了,这些我能理解的。。。”
郑秋怡的态度依然严厉:“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就能打老百姓,拿无辜群众来出气?当刑警的,这点忍耐和克制都没有,就这种心理素质,你怎么开展工作?你老实跟我说,刑警这活,你干得了吗?干不了,我明天就放你下所去,到时候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跟我们刑支无关!”
那干警期期艾艾地认错:“郑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撒气,违反纪律打群众。。。”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打的又不是我!”
那刑警转过身,向着许岩深深鞠躬:“对不起,许岩同学,那天我一时冲动,出手打了你,我向您道歉。。。我愿意赔偿,请你原谅。”
看着那天打自己的警察被郑秋怡这样当孙子一般训斥着,许岩真是心中暗爽。不过他也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凡事不过太过分了,而且,对这位出于义愤一时激动打了自己的警官,他也确实没多少怨恨——都是男人,因为愤怒战友的牺牲,激动之下出手了,这算不上什么大罪。
他扶起了林森警官:“林警官,言过了。那天的情况,我的做法确实也有点不妥。如果我能想得更周到、更细致一点,几位同志或许就不会牺牲和受伤的。这件事,确实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都彼此体谅吧,也请你原谅我吧。”
看到许岩这么通情达理,轻易地原谅了林森,郑秋怡和林森都是松了口气——刚才郑秋怡声色俱厉地训斥林森,固然是想帮许岩出气,却也是事先商量好的表演,目的就是让许岩出了那口恶气,不要揪着不放了。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公安局的不对,公安干警无能,抓不到凶犯,却是把举报人给揍了一顿,而那举报人还是救了公安干警的恩人呢!
现在媒体和网络发达,记着们无孔不入,他们最喜欢找警察的丑闻来炒作了。现在,警察们最怕许岩揪着这件事不放:许岩没有案底,他不是那种街头的小混混、吸毒的、扒手,或者那种游手好闲的小痞子——那种人,警察打了也就打了,即使登了也没什么新闻亮点。
但警察打了一个小混混,跟警察打了一个蜀都大学的大学生,这两者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因为受害人有着在校大学生的身份,这本身就很有新闻价值了,再加上这大学生还是案件的举报人,还在歹徒刀下勇敢地救出一名女警官,最后却挨无辜殴打,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公安局理亏。
如果许岩吞不下这口气,找个记者把这事曝光了,弄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蜀都恶警恩将仇报,正义举报反遭残酷毒打,天理何在!”、“名校大学生勇救警官,却反遭恩将仇报,多名警官围攻毒打”——这事势必会成轰动全国的丑闻,到时候,不但这位叫林森的警察要挨剥皮开除的,只怕郑秋怡这个带队领导也要受处分。
看到许岩答应不追究,在场的警察都是松了口气。郑秋怡依然板着脸喝叱道:“林森,你看看,你看人家这素质,这胸怀!不愧是蜀都大学的名牌高材生,许岩同学的水平高,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就不觉得惭愧吗?
虽然许岩同学原谅你了,但这种严重违反纪律的事,队里还是不能放过的。林森,你回去以后,给我写上一万字的检讨,然后自己乖乖去蹲禁闭去!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唉!”林森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结果,反倒是他走之后,许岩帮他说了不少好话求情,郑秋怡板着脸一本正经,口口声声说绝不能放过这样的违纪分子,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还是大学生单纯啊!一个苦肉计,说几句好话就打发了。这种事,若是碰上社会上那些滚刀肉,怕不要赔偿个三万五万块的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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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开其他警察后,郑秋怡就那天许岩的救命之恩向他郑重地道谢。她遣开了众人,对许岩认真地说:“许岩,那天,我倘若被那疯子砍中的话,就算当场不死也要重伤破相了,下半辈子只怕要在床上过了——或者有没有下半辈子还另说呢。所以,许岩你对我的恩情,那是确确实实的救命之恩来着,这个,我一辈子都记得。
许岩,你现在还是学生,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能报答你的。但将来,你毕业时,要找工作也好,有人欺负你也好,或者在社会上碰到什么麻烦都好,我希望你记得来找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吃这碗皇粮公家饭的,认识的人比你多些,说不定能帮上你忙的。”
郑秋怡这么郑重诚挚地道歉,许岩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郑支队长。。。”
郑秋怡打断他:“我叫郑秋怡,也是蜀都大学的毕业生。倘若许岩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师姐吧,也别叫什么支队长了,恶俗死人了。”
许岩也是个干脆的人:“好咧,师姐。其实,那疯子上来要砍你这样的美女,哪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了都不会束手旁观的,这也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也看得太重了,还这么认真地上门感谢,我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这事对你是举手之劳,但对师姐来说就是一条小命了。总之,师姐我的话你记得了,有什么麻烦事,你只管打我电话就是。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一张,上面有我手机,只要不是有任务,我二十四小时开机的,随时可以找我。”
看郑秋怡说得热情,许岩心念一动:这位警花妹子看起来很热情,还是公安局的一个副支队长,该说也是个有办法的人物。自己对她有恩在先,就算她帮不了自己的忙,也不至于会出卖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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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户口
许岩有些犹豫:人家刚搁下一句“有事随时找我”的客气话,自己就立即顺杆爬上去开口求人了,这未免好像有点太难看了,象个刚干砌完墙就立即讨工钱的水泥工似的,面子上还真有点下不来呢。
看到许岩踌躇着,郑秋怡这当刑警的最善观颜察色,她立即就看出来了:“许岩师弟,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想说的?”
“呃,师姐,还真有个事,是关于你们公安那边的,也不知方不方便问。”
“关于我们局的事?你问就是了。”
“是这样的,我经常在街头的电线杠上或者网站上看到一些小广告,说帮人代办户口、入籍、办身份证等业务,这些广告是真的吗?可以信得过吗?”
郑秋怡撇撇嘴:“这些啊?大多数都是骗子来着,你交钱之后,他们给你一个假的户口本和假的身份证,这些东西都是诈骗团伙自己造的,是不入内网的,警察一查就露陷了。那些玩意靠不住的,你不要上当。”
许岩迟疑了一下:“那,师姐,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中介,能收钱帮人办真户籍、真身份证的那种呢?要可靠的那种,收钱贵些倒无所谓。”
郑秋怡微蹙秀眉:“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打量了下许岩:“是不是你有什么亲戚朋友想入户办身份证?”
“嗯,是的,我有一个朋友。。。”
“他要入哪里的户?我们锦城的吗?”
“正是锦城的。”
“这样的话,不用找什么中介了,你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帮你办行了——对了,如果是学区房和拆迁征收地的户,那里最近卡得比较严,现在不好办。但是如果是新江区的户,那该没问题,我找辖区所长说声就是了。对了,你那朋友多大了?他是为什么原因要迁入本地?婚姻,还是读书,还是工作,还是买房?”
许岩牙疼般扯着嘴角:“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搞不懂她来锦城是干什么的。”
郑秋怡一愣,她很有耐心地说:“嗯?这样吧,你回去先问问他情况,明天,你让他准备好资料,包括户口本、身份证、迁出证明、房产证或者学籍证明、工作证明这些东西,你带来给我,我看看材料,找个熟的派出所帮他入户就算了。”
“这个。。。我想,她是不会有什么资料的。”
郑秋怡诧异:“没有资料?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工作证明?”
许岩艰难地说:“不但没有工作证明,也没有学籍证明,也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包括什么迁出迁入证明——她都没有。”
“他以前的户籍是哪里的?我们可以到他原户籍地调档案。。。”
“这个。。。她好像连原户籍都没有。”
“啊,那她什么资料都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起码,她自己的名字还是记得的。”
郑秋怡微启樱唇,她发呆了好一阵,最后苦笑:“我的好师弟啊,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使。你那朋友是怎么回事,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怎么什么资料都没有?他到底是不是中国国籍的?”
许岩保证:“保证绝对纯种的中国人,黑头发黑眼睛讲汉语!只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就是资料一片空白,现在想重新落籍入户。”
郑秋怡瞅了许岩一眼,眼神中有点狐疑——这种没身份,没来历,没有档案的三无人士,多半是身上有案底的被通缉人员,他们原先的身份不能用了,只能重新办一个身份好隐匿。她本以为许岩所谓的办户口就是正常的业务,自己出面的话,下面派出所不会刁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他想办的却是这样的业务。
自己这个师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人单纯善良,很容易被那些社会上的人蛊惑。
“师弟,你那个朋友。。。他多大年纪了?他老家是哪里的,从事什么职业,还有他的家庭状况——这些情况,你都了解吗?你认识他多久了?”
听郑秋怡问得详细,许岩笑了:“我说,师姐,你是不是担心她是通缉犯?”
郑秋怡也笑,她不说是也不说否,只是说:“正常情况来说,只要我国公民,都会有户籍登记的,哪怕是难民侨民,他们也会有一份难民侨民证记录。但你这个朋友,什么证明都没有,这就未免。。。太不同寻常了。我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在身?”
“师姐,这个情况你可以放心,我保证,她绝不会有什么案底,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将来以后不敢说,但现在,她的身份绝对是清白的。”
郑秋怡苦笑,心想这人的身份当然是清白的,因为他现在根本没身份。她追问道:“那,他是个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是干什么的?”
许岩咬咬牙,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看郑秋怡这爽直的性子,即使她不肯帮忙,应该也不会告密害自己吧?
他说:“师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朋友才十六七岁,是个女孩子来着。呃,那天你也见过她的,在商场那,她背着把工艺剑,你还要检查她的那把剑——你还有印象吧?”
听说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郑秋怡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若是个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她还真不敢接下这单差事来。对方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她的顾虑顿时就小很多了。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即使是那些问题少女,顶多也不过跟人出去鬼混吸毒或者小偷小摸而已,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那天虽只是匆匆一目之缘,但她也看得清楚了,那少女身形挺拔,鼻挺目清,眉目秀丽。她身上有一股凛然的贵气,与自己对视时候不卑不亢,目光明澈——郑秋怡当刑警多年,眼睛是早炼得毒了。这少女有种稳重的气质,说明她出身良好;能这么坦然地与警察对视,则说明此人心中没鬼——这样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不大可能是有案底的通缉犯来着。
所以,郑秋怡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哦,是那个女孩子啊。。。师弟你早说嘛!那是你女朋友吧?长得好漂亮啊,你真是有福气了。”
朱佑香做我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许岩不由尴尬地苦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为年青男性,结识了朱佑香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要说许岩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跟朱佑香越熟悉,许岩越是发现,自己跟这女孩子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她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
朱佑香相貌美丽、能力超人、富贵逼人——这都可以不说了,单就说她的心性,那也不是一般凡俗。她表面待人温和有礼,但内里心志坚定,杀伐决断,虽然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但她思想的深邃,远超自己。
许岩感到汗颜:相比朱佑香,自己就显得太过软弱又懒惰了,。。。身为男儿,在朱佑香面前,自己却常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郑秋怡做事很爽快,她说:“行,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让她准备十张一寸免冠照片,明天你拿来给我就是了。”
许岩大喜,他说:“师姐,我知道,我们要办的事不合规定,怕是要花上不少钱的吧?这个,师姐你给我报个数,我好准备,不能让你破费的。”
郑秋怡笑道:“师弟小小年纪,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了?这样吧,明天你买上两条好烟,和照片一起给我就是了,我拿去给人家——怎么样,没问题吧?”
许岩大喜,连连点头。他知道,因为朱佑香没有身份户籍,所以她不敢随便随处走动,这一直是俩人的心病。没想到,这桩麻烦却是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两条烟?要知道,许岩本来都做好准备,准备卖掉朱佑香的金元宝,哪怕花上几十万也在所不惜的。
“师姐,就两条烟而已?这样,是不是单薄了点?”
郑秋怡摆摆手:“师弟,我跟你说,这种事,重要的不是钱,是关系。不认识的人,你就是花上一百万,人家也不敢帮你办这个——不然放个通缉犯进来落户,经办的所长和户籍警都是要坐牢的。
而象我们出面的话,人家放心,因为对方知道我懂规矩,不会弄些坑爹的事来害大家,两条烟也就是象征性地意思一下而已,关键是交情。不过,到时候可能要你女朋友去派出所那边走一趟,让人家亲眼看过真人,不然人家不放心。”
解决了这桩心病,许岩顿时心下大畅。这时候,郑秋怡提出,要跟他做个笔录,让他作为旁证证明一下那天的情况,问他同不同意。许岩立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师姐,你做吧!你只管写,无论写什么,写好了我都签字就是了。”
郑秋怡给了许岩一个白眼:“师弟,你这样说,好像你师姐跟你合伙炮制什么冤案似的。”
郑秋怡出去唤了一名警察进来写笔录,她来询问。因为凶手已经伏法身亡,也不需要继续追查案情,笔录的作用只是说明现场情况备案用的,让许岩以在场证人的身份来证明警察伤亡的经过和证明警察对那凶手开枪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不需要象平时的口供材料那样追究细节证据,许岩又很配合,所以这份材料做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就写完了。
许岩粗粗看了一遍笔录,基本如实描述了上述的情况,他立即就签字盖了指模。刑警们收拾了材料出去,郑秋怡才对许岩说:“师弟,你知道吗?国安局的人在找你。”
骤然听到这话,许岩浑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国。。。国安局?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呢?”
郑秋怡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别紧张,国安局又不是老虎,他们又不会吃人,至于吓成这样吗?国安局的这帮人,他们脑子有点神经兮兮的,他们觉得,你挡住了凶手的那刀,然后又把他吓走了,这事太不正常了,所以他们觉得你有点奇怪,想找你问问为什么能办到。
按我说,国安的这帮人,他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歹徒看到我们人多又拔枪出来了,他逃跑是正常的,不逃跑才是怪事。不逃跑,难道他要站在原地等死吗?
现在还不知道国安的人会不会找到你,他们真找到你的话,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只管说不知道好了,这帮人。。。很麻烦。”
许岩点头,心里却是十分紧张——自己吓走了歹徒,在常人看来,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当时警察已经反应过来了,已经有警察拔出枪了,这时候,出于趋利避害的目的,歹徒逃跑是很正常的事。
即使是郑秋怡这样的精干刑警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她也没觉得其中有什么异常和破绽,反倒是不在场的国安局发现了蹊跷,想通过调查自己来寻找原因——许岩隐隐猜到了,国安局那边应该掌握了更多的情报,他们该已经知道,这桩看似平常的疯子杀人案不是那么简单的。
许岩心中恐惧,传说中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国安局,会不会已经察觉了朱佑香的存在?倘若他们发现了朱佑香是来自异世的话,那他们将会对朱佑香和自己如何呢?
许岩实在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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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局?”朱佑香把目光从电视机屏幕前移开来,她平静地看着慌张的许岩:“许公子,那是个什么衙门?比许公子你说的公安局还厉害吗?”
许岩其实对国安局也不懂,他对这部门的所有认识都是来自地摊文学和铁血网站,但在朱佑香面前,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公安局是负责一般刑事案件的,一般的杀人抢劫啊什么的,那归公安局办;而国安局负责的,统统都是大要案件,比如防备外国间谍啊,还有侦破一些那些危及国家安全的重大案件。。。呃,大概是这样吧。”
“专缉大案、寻访盗贼、弹压地方、侦办奸细?哦,原来这就是贵国的的锦衣卫和东厂缉事衙门啊。”
朱佑香已经把目光移回了电视屏幕里,她的芊芊细手捏起了一把瓜子:“如此说来,这衙门还真是非同小可呢,许公子,你可要多多当心了啊!”
听朱佑香一边看电视磕着瓜子,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娓娓说来,许岩简直气急败坏:这家伙,说得好像事情跟她一点关系没有似的!
...
第五十一节 登门
许岩干咳一声:“轩芸,听到这样的消息,你是不是。。。该有点正常人的反应?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为什么要在意呢?”朱佑香诧异道:“许公子,你既不是杀人的凶手,也不是在逃的凶犯,你只是一桩凶案的在场证人而已,你还有在籍的书院监生身份——吾想,对公子您这种有身份的良家子,即使贵国的锦衣卫衙门有什么疑惑,他们也不会对您太过失礼吧?”
许岩琢磨了一下,好像朱佑香说得也有些道理啊,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国安局真的来家里搜查,发现朱佑香的话,那怎么办好?
看着许岩眉宇间深有忧色,朱佑香清晰地说:“许公子你只是证人而已,锦衣卫衙门是没必要来搜查公子您府邸的。依吾看,公子也无须做什么准备,只管如同往常一般生活就好,锦衣卫衙门如果找上门来,公子就推说不知道好了,他们也不可能花费太多精力在你身上的——即使他们真的来搜查,吾也自有应对办法,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许岩可是太清楚朱佑香了,这家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往往就有惊天的大恐怖,他腹诽不已:朱佑香你的应对办法,莫非就是拔出剑来把上门的国安警察给砍死几个吗?
说完国安局的事,朱佑香兴致勃勃地问起了许岩去医院救人的经过:“许公子,不知吾清云二师兄所制丹药,效力如何呢?对魔气入体之症可有疗效?”
“轩芸,那药丸的效果太惊人了!我喂病人吃下了一颗丹药,他就胸口发光,全身发亮,不到一会,一个濒死的病人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了!那效果太惊人了,把医院的专家都给吓着了——我险些就被医生们抓住走不掉了!”
听说清云师兄炼制的丹药对祛除魔气有效,朱佑香笑颜如花,显得十分高兴:“二师兄倘若知道驱魔丸成功的消息,他一定很高兴的,这个事,吾要记进日志里的,将来回书院之后,吾还要向书院大祭酒报告,请书院向朝廷禀报此事,将此药方广为推广——二师兄制得祛魔丹药,救济世人免于天灾涂祸,真是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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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岩去到公安局,将朱佑香的资料——其实就是十张一寸照片和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条交给了郑秋怡。那时候,郑秋怡正在忙着,匆匆收下资料就让许岩回去等消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岩尽可能地扮演一名正常的大学生——其实就是本色出演。他白天上课,晚上回家研读白鹿书院的历史,深居简出。
许岩这样坚持了一个星期后,终于,在周六的早上,他还在床上睡觉呢,却听到外面的门口传来了“砰砰砰”的大力敲门声。
睡眼惺忪的许岩被吵醒了,他抬头一看,窗外黑乎乎一片,天还没亮呢。再看看床头的闹铃,却才是清晨六点不到。
于是,许岩心里有数了:周末的清晨,天还没亮就大力砸门扰人清梦的,能干出这种事的,多半就是国安局的好汉们了。
想到自己整整坚持了一个星期,终于等来了强大国家机器的代表,许岩不觉有些小小兴奋。他穿上了外衣,对着漱洗室的镜子演练了一下,看看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最恰如其分地表示出惊讶感,然后,他装出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打开了房门,期待着门口站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剽悍大汉们。。。
门打开了,门外连半个黑西装大汉都没有,只有一个圆嘟嘟的身影,那便是许岩同志青梅竹马的好基友刘洋,他的一张胖脸上同样睡眼惺忪,眼角还有眼屎的残留,嘴边甚至还留着口水印呢。
看到来的是刘洋而不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国安局警察,许岩的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他愤怒道:“胖子,你疯了啊!大清早的,你发羊癫疯了来砸我门干嘛!?还敲得那么用力,你跟我家的门有仇啊!?”
被许岩骂得狗血淋头,胖子可怜巴巴地瞅着许岩,却也自知理亏不敢回嘴。
“岩子,找我的不是你,我也是被逼的。。。跟你一样,胖爷我也是被人刚从床上抓起来带路的。”
许岩一惊:“被逼的?谁逼你?”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是我!”随着声音,一个女生从门边的墙后走出来,她冷冷地望着许岩:“许岩,你为什么手机关机了?”
看到来人,许岩一愣:“陈遥雨?怎么是你?”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周六早上,一大早来拍自己门的人,竟是宫雪婷的室友,那位傲娇又贵气的大小姐陈遥雨。
陈遥雨不动声色:“是我。你怎么把手机给关了?我有急事找你,但你不在寝室住,同学们也不知道你住处。没办法,我只好把你朋友刘洋抓来带路了!”
许岩对刘洋怒目以示:“胖子,你这个叛徒,可耻的带路党!说,这小妞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了我!”
胖子可怜兮兮地说:“陈同学说负责帮我介绍女朋友。。。”
胖子捂住脸,作失足少女被抓进派出所后的痛不欲生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岩子,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我不怪你的。。。”
“我呔!看我无敌鸳鸯腿!”
“哇靠,臭许岩你还真下得了黑脚啊!”
足足等了一个星期,却是始终不见所谓的国安局特工来上门来,上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陈遥雨,再加上睡觉里被吵醒,许岩心中窝火,那一脚踢得力道十足,胖子被踢得哇哇直叫,捂着屁股东躲。
陈遥雨看着两人打闹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冷冷地说:“别闹了!许岩,我找你是有事的,你认真一点!”
许岩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句:“可我跟你没事!”——周六大早被吵醒的起床气,许岩本来就很不爽了。再加上来者不是自己期待中的安全局干警,而是这位一向对自己冷冰冰的陈遥雨,对方还用那副颐指气使的态度对许岩说话,许岩就更不爽了。倘若对方不是宫雪婷的室友,自己还想追求宫雪婷不好太得罪她,许岩早把门一摔回家睡觉了。
陈遥雨玉脸一沉:“许岩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岩看了她一眼,只觉这种傲娇妹子真是奇葩无比——周末大清早上来砸门的,你指望我有什么好态度?我又不欠你的!
不过这也是常态了,现在男多女少,据说将来要有上千万男同胞打光棍的。僧多粥少之下,水涨船高,这种情况下,现在只要性别是女的,哪怕相貌跟凤姐差不多的都能以为自个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了,天天在上晒伤感和忧郁,自我感觉好得不了。而那帮丑八怪们都敢这样装逼作怪了,象陈遥雨这种相貌漂亮家世又好的真正白富美那更是不用说了,周围的男生都是宠着哄着她,她们自然是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欠她的,男人都是贱的,都该要对她百依百顺的。
不过,这条规律跟许岩同学可不适用——放一个月前,以前许岩也是那种见到漂亮女生就迈不开腿恨不得跪下来磕头的货色,但跟着朱佑香混了一阵,他的眼界和见识都是大有长进了——陈遥雨是美女没错,但朱佑香的容貌却是更在其上,跟朱佑香天天见面厮混,所谓见多不怪,许岩渐渐对美女的容貌有了点免疫力了,再加上半夜被吵醒的不爽,看到这妞还居然敢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许岩闷哼一声:“要好态度?找派出所去,人民警察服务态度最好!”
他话说完,把门一摔,重新回房睡觉去了。
看见房间门“砰”的一声在自己面前被摔上了,陈遥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平生所受羞辱,简直莫过于此了。她沉着脸,冷冷地对刘洋说:“刘洋,这许岩平时就是这样的?没素质,没风度,对女孩子这样,他。。。他简直太过分了!”
刘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心想你大清早来拍人家的门,也不见得有礼貌到哪去。因为还指望着陈遥雨帮他介绍女朋友,他也不敢得罪了这位千金大小姐,陪着笑脸说:“这个。。。岩子平时脾气还是好的,但这个人有股犟脾气,被惹恼了天王老子都不认。他该是因为早上被吵醒之后心里有火吧?陈同学,你别生气,既然知道了岩子住处,你回头再来找他就是了。”
说着,刘洋打了个呵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困,昨晚打游戏,两点多才睡的。呃。。。陈同学,你既然也知道岩子的住处了,这里就用不着我了吧?这个,要不,我先回去补个回头觉先?”
陈遥雨微蹙秀眉,像是对刘洋的话恍若不闻。过了一阵,她摇头:“来不及了!”说罢,她再次“砰砰砰”地敲响了房门。
看到这妞如此固执,胖子吐了吐舌头,赶紧闪到了一边去,轻手轻脚地向旁边蹩出去——他可是太清楚许岩的性子,柔中带刚,平素随和亲热,但被真正发火之后,他可是会发飙的。有什么事,就让他去跟这位漂亮妹子斗吧,自己何苦挡在中间自寻没趣呢!
果然,陈遥雨敲了一阵门之后,房门再次被打开了。许岩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生气地看着敲门的陈遥雨,后者也以毫不示弱的气势回看着他,两人眼瞪眼地对瞪了一阵,许岩闷哼一声,伸手又要关门,陈遥雨赶紧抢上一步抓住了门把,她放软了声气:“许岩同学,这么早来找你,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求你帮忙的——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听说是关系人命之事,许岩微微蹙眉,他闷哼一声:“人命关天?你该找警察或者医院的——算了算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快说就是,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见许岩终于松了口,陈遥雨松了口气,她说:“许岩,你不请我进去吗?这样在门口站着,我们怎么说话?”
说罢,她向前迈了几步,看到女孩子逼近,许岩下意识地退后让开一步,陈遥雨顺势就挤进了门去,仿佛怕被许岩赶出去似的,她反手把门一拉,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楼道里,刘洋眼睁睁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脸上满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仰望苍天,悲哀地长叹说:“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放着胖子刘洋在外边哀叹不说,陈遥雨进了许岩的屋子,她四处打量了下大厅中的布置和摆设,点头赞许说:“看不出,你的房间倒还挺整洁的呢,整洁得一点不像男孩子的住处了。你还是蛮细心的。”
许岩当然知道,以前自己的房间也就比狗窝好上那么半点而已,现在能这么干净,纯粹是因为朱佑香在的功劳。
他怕陈遥雨看出什么破绽来,哼道:“坐吧,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说完走人,我好睡觉去。”
陈遥雨微蹙秀眉,她轻声说:“你这人,说话还真是粗俗,对女孩子,不是该有点礼貌吗?”
许岩鄙视地看着她:“清早六点钟不到来砸我家房门的人,你来跟我说礼貌?到底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
话归正题,陈遥雨的神情肃然:“许岩同学,我有件事问你:上次雪婷同学父亲的病,是不是你治好的?”
许岩心里微微紧张,他诧异道:“陈同学,你在说什么?宫雪婷同学父亲的病情好转,是医院和医生的功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遥雨直直地注视着许岩,目光中有些许无奈,又有些愤怒——宫雪婷父亲突然好转,她是亲眼看到许岩喂病人吃药的,她也是亲耳听着,医院和医生都承认对这种怪病束手无策了。虽然明知这事跟许岩脱不开关系,但许岩这样抵赖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她也是半点法子没有。
她诚挚地望着许岩,恳求地说:“许岩同学,我请求你,能对我说真话吗?因为,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我有一个亲人,一个很好的长辈,他得了那种同样的怪病,现在也是同样生命垂危了。
我知道,今天我过来这样,很不礼貌,但这是因为我心里实在着急。如果我的态度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你原谅,但还是求你跟我说上一句实话,这个病,你有办法吗?”
老实说,陈遥雨如果照旧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许岩倒也不怎么在乎她,无非就是吵上一架然后赶她走人罢了。但她摆出这样这样一幅软声如泣的态度来好好解释和恳求,许岩倒是硬不起心肠来了。
其实,在前几次的交往里,许岩对陈遥雨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出身富贵家庭,虽然清高孤傲了点,却并不是那种傲慢自大的无脑权贵子弟。她隐匿姓名给宫雪婷捐款,这份关怀同学、体谅对方心情的细心和温柔还是很让许岩感动的。
他对陈遥雨反感,主要是因为她这样半夜来砸自己门的不礼貌,但想到对方是因为心忧亲人的病情才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许岩倒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了——倘若是自己的家人性命垂危,不要说砸屋了,只怕放火烧屋都干得出来。
...
第五十二节 心软
许岩默然片刻,问道:“瑶雨同学,你的亲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许岩没有继续否认,而是开口询问起病情来,陈遥雨不禁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许岩是真的有点办法,不然他不会这样问了。
她急忙介绍了情况:得病的人,是陈瑶羽的外祖父,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从前天起,他就得了这种怪病,症状和宫雪婷父亲的一模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地昏厥,然后身体机能和各种器官开始急速地衰竭,现在只能靠着呼吸机和各种强心剂的刺激才能维持生机,性命垂危,医院已经下达了重度的病危通知书。
许岩问:“具体症状怎样,你见过了吗?你为什么说他跟雪婷父亲差不多呢?”
陈遥雨点点头:“医生一直在抢救,我也只能进去见外祖一面,但看着跟雪婷父亲的症状很像,他的脸上也有一股黑气,看着很吓人的。那些医生跟我们家属说的,就跟那天跟宫雪婷说的一模一样,都说是器官功能和身体机能都开始衰竭了,让我们做好最坏准备吧,我就知道了,这件事,医院是没办法了。
许岩同学,这件事,你能帮我吗?”
许岩微蹙俊眉,坐在沙发上沉思良久。
从陈遥雨描述的症状来看,陈遥雨外祖父的病确实跟宫建国的病情一样,都是魔气入体之症。但因为病人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的情况比起宫建国显然更危险,抢救的难度也更大。
因为手上还有着朱佑香赠送的驱魔丹,能否把人救回来,许岩倒不是很担心,但他担心的是救人回来之后会碰到的麻烦事。尤其是现在,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落入国安局的视野范畴里了,这个时候,安分守己地呆着是最正确的应对。否则让安全局发现自己的异常,以后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而且,还有更麻烦的事——救了宫雪婷的父亲,让陈遥雨发现了,结果多了陈遥雨来找麻烦;若是再救了陈遥雨的外祖父,到时候又让其他谁注意了,那将来岂不是又要多出什么其他麻烦来?这对现在想极力低调的许岩来说,这是很不划算的。
许岩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最佳的选择就是该拒绝陈遥雨的要求,把她赶走算了。于是,他干咳一声:“陈同学,你外祖父得了这种病,我也很同情,但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现在科学发达,技术昌明,你家人得了病,你们该是多请教医生才是,不要胡思乱想,信科学才是正道啊!你还是赶紧回去联系其他大医院,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许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自觉中央台《走近科学》栏目的主持人也比不上自己严肃了。
听了许岩的推辞,陈遥雨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深邃又灵动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许岩,不说话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他。
以前,许岩常听人说,沉默是最得体也是最睿智的回答。那时,许岩一直搞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陈遥雨现在的表现,他就明白了。女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的星星一般明亮,她就这样柔柔地看着自己,目光如水一般浸透了自己全身,甚至更浸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里。
许岩已经做好了设想,料想中,无论陈遥雨如何哀求恳求请求哭求甚至是翻脸破口大骂,他都可以随口胡说八道来搪塞对方;但现在这样,陈遥雨不哭不闹甚至连话都不说,只是用眼神来看着他,在对方明亮的目光注视下,许岩开始抵受不住了。
他转过身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未放弃,一直锲而不舍地投在他的背后,那炙热的目光仿佛在烤着他的后背。
但许岩并没有回头。
足足过了五分钟,许岩听到了一声轻声的喟叹,叹声中含着深深的哀怨。然后,他听到陈遥雨站起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脚步声显得缓慢而沉重。
许岩转过头,看见陈遥雨已走到门边,她低着头,双肩低垂,那纤细的背影显得哀伤又疲惫。
看到陈遥雨的背影,许岩心中也是剧烈地一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本可以救下的人就这样死去,见死不救,自己的良心是否过意得去吗?
但自己不是神,世上每天都有人在生老病死,自己怎可能救得了那么多?
但这人与其他人不同,这人是求到了自己面前,但被自己无情地拒绝——对他的死,自己是否负有责任?人如果放弃了良心和道德,那与畜生和禽兽何异?
但今天我救了他,如果明天我有麻烦,谁又来救我呢?
就为了一个可能的危险,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
。。。。。。
几个相反念头在脑海里急速地翻滚着,斗争着,还没等脑子里的烦杂念头斗出个结果呢,鬼使神差地,许岩喊了一句:“陈遥雨,你等下!”
陈遥雨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与她那悲戚的脸容殊不相称。
“你终于还是动摇了!”
狡黠的笑容一闪而逝,陈遥雨转过头,肃容对着许岩,却不说话——她那表情肃穆得象要殉道的圣女一般。
许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心肠软的这烂毛病还真是没办法。
“陈同学,你既然过来了,出于同学情谊,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但我也只能是看看——我说过,我是不会治什么病的,也就是陪你看看,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陈遥雨一愣,但她还是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能过去,无论人能不能救回来,我一样承你的情。”
“还有一件事,你不能对其他人泄露我的身份——无论是你的家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我的一切信息,我的身份和职业,都不能泄露。”许岩看着陈遥雨:“这个,你能办到吗?”
陈遥雨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她问道:“那么,我要如何介绍你呢?要知道,姥爷病重,家里很多人都守在那里,他们是不可能随便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姥爷病房的。”
“这个,该是你去考虑的问题。只要不暴露我的真实身份,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吧——这个,你能答应吗?”
陈遥雨微微蹙眉,然后她默然地点点头:“我答应你,绝不泄露你身份。”
“你保证?”
“我保证!”
“还有,无论我做什么事,你不许多问,也不许多嘴——能做到吗?”
“这个。。。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尽力救我外公。”
许岩淡淡说:“我先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能是去看看,什么都不能保证,你最好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
陈遥雨咬着丹唇,她狠狠地望着许岩:“还有什么要求?你一起说出来吧?”
许岩想了一阵,确实也找不到别的可说的了,然后,他说:“那,陈同学,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我要换身衣服和洗漱一下。”
“好的~不过,许岩,能抓紧一些吗?我外公的病很急,随时有危险的。”
“知道了!”
把陈遥雨赶出了门外,许岩想了一阵,他走过去想敲客房的门,但还没动手敲呢,客房的门却是自己打开了,朱佑香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被朱佑香这样看着,许岩也有点惭愧,他不敢面对对方明澈的目光,轻声嘀咕道:“对不起,轩芸,我又任性了。”
朱佑香摇头:“公子何必道歉呢?公子秉性纯良,依天性而行,何错之有?”
许岩明白,自己脸皮薄心肠软,胡乱应承下陈遥雨的请托,肯定会引来不少麻烦的。自己有了麻烦,就等于给朱佑香带去危险,但朱佑香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是温和地安慰自己,这让许岩反而觉得更加愧疚了。
许岩问:“有什么办法吗?”
许岩问得没头没脑,但朱佑香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蹙秀眉想了一下,最后摇头说:“吾觉得,现在的关键之事,在于公子的那位同学陈小姐。倘若她能保守秘密,不泄露公子身份,那公子事后就不会有多大的麻烦。但吾只担心,生死之间,那偌大的压力之下。。。陈小姐很难守口如瓶的。”
许岩还保佑一丝希望:“轩芸,我看这位陈同学虽然傲慢了点,但她为人不错,我觉得,她该是守信用的人,不会泄露我身份吧?”
朱佑香摇头:“许公子,吾并非诋毁陈小姐的品行,不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为求活命,人是不顾一切的。以吾数年间的游历经历来看——以吾的身份说这种话,可能会让公子您觉得很奇怪,不过吾还是要说:许公子,把性命安危寄托于女子的承诺之上,此乃世间最愚蠢之事。”
许岩点头,他也明白朱佑香的意思——倘若陈遥雨的姥爷被救活,事情传出去的话,只怕那些求救的病患家属会踏破了陈家的门槛。那时候,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陈遥雨,就会成为那些救人心切家属们的唯一希望。就像自己面对陈遥雨的恳求都顶不住了,那陈遥雨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她届时又如何顶受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呢?
许岩长叹一声,却知这件事,自己只怕是又犯了妇人之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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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遥雨站门外等许岩出来——按照自己平时与男生打交道的经验来说,知道有自己这样的美女在门外候着,一般没有哪个男孩子会忍心让自己久等的,她本以为,许岩会很快就出来的。
没想到,陈遥雨在门外左等右等,却是一直不见许岩出来。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有些老头老太太起得早出门的,经过楼道,看到陈遥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守在许岩门前,他们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眼神,还有窃窃私语声:“这女孩子不像我们的住户啊?怎么天没亮就在这边守着了?这是等谁啊?”
“嘘~~这房间是那大学生小许租的——人家小许人长得俊,人又礼貌和气,当然讨女生喜欢了。。。这么一大早算啥,搞不好人家昨晚压根就没那个——你明白咋回事了吧?”
“哦~~难怪了!我就说了,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是不知自爱啊!看这小姑娘也是长得挺漂亮的,怎么这么没羞没躁的,追男生都追到家门口来了?这还有点女生的样子吗?”
“所以说,生个女孩子,管教不好的话,比男生还要麻烦得多啊!”
。。。。。。
听着那些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们走远,陈遥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这时候,她才总算将心比心地体谅到了那些苦侯在自己宿舍楼前那些送花和等自己下去的男生的心情了。不过,历来是只有自己狠狠地把那些贱男人的自尊踩在脚下蹂躏的,但今天,自己却沦为了尊严被蹂躏的一方,这令得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想狠狠敲门催许岩出来,但却又怕这样做会彻底惹恼了许岩,不肯再出手,想去想去,只能忍声吞气地继续站在原地候着,忍受着路过人们那异样的目光,陈遥雨在心里暗暗地发着狠,狠狠地扎着许岩的稻草人。
足足过了半个钟头,许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在开门之前,陈遥雨本来还想讽刺许岩几句化妆的时间比女孩子还磨蹭的,但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许岩,她一下愣住了:眼前的男孩子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整齐,神情严肃。那身深蓝色西装穿在许岩身上显得很合身,衬得许岩本来就颀长的身形更加修长,气度不凡,为这位本来还略显幼稚的男生平添了几分成熟的气度。
看到许岩这样的打扮,陈遥雨一下愣住了,本来要出口的讥讽一下全部留在了嘴里。许岩平素不讲究打扮,爱穿休闲服上课出入,谁都没想到,那个平素随和温和的大男孩这样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英气逼人的酷感觉,那份逼人的英俊令陈遥雨竟不敢正视对方的脸了。
她微微侧过了头,不满地说:“怎么这么久?耽搁了病情怎么办?”
许岩给了她一个白眼,却是当先往楼下走。陈遥雨愣了一下,才急匆匆地跟上许岩的脚步,急切地说:“我开了车来,就在楼下。我们坐我的车去吧。”
两人急匆匆地走到了小区停车场,上了车。汽车低沉地鸣响着发动了,缓缓驶出了许岩居住的梅花小区。车子沿着马路一路行驶,许岩注意到,车子并不是驶往市中心的人民医院的,但他也懒得出声提醒陈遥雨了——去哪里,这妹子应该心里有数,没必要自己提醒吧?
汽车驶出大学园区以后,陈遥雨偷瞟了一眼神情肃然的许岩,干咳一声:“许岩同学,关于你的身份,我要如何向我的家人介绍呢?”
许岩淡淡说:“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只要不泄露我的真实身份就好了。”
“这样的话。。。许岩同学,我有个设想,你看看合不合适。”
“你先说来听听。”
陈遥雨偷瞄了一眼许岩:“呃,许岩同学,你听着不要生气啊——我家里,有些老人是比较迷信的,我姥爷的这个病,脸上和身上都是一股黑气,又是神志不清,看着很像是中了什么邪。。。如果我说你是从香港请回来的大师,专门给姥爷驱邪的——这个,你会不会生气呢?”
许岩诧异地望了陈遥雨一眼,目光很是怪异。他实在想不到,这位看着一本正经冷若冰霜的女孩子,也有这么跳脱的思维,能想出这么异想天开又恰到好处的主意来!
扮演驱邪的法师,这样做的好处很多。因为魔气入体的患者,他的症状跟传说中的中邪很像,而许岩给人治病时候产生的各种异状,也可以用法师给人驱邪的借口来掩饰过去。
而且,一般人对于那些神怪诡异的东西都是畏惧的,对着能驱邪的法师更是敬而远之,对许岩也不敢过于接近和骚扰——如果许岩扮成哪个名医的话,且不说对方信不信,事后对方追着要病理说明就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来着。
更妙的是,法师驱邪嘛,这种事,可能灵验,也可能不灵验。如果许岩治好了病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家齐声赞颂许师道行高深,法力如神;如果万一治不好——呃,这才是常态好不好?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就跟求神拜佛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谁能保证必定灵验的?
即使许岩治不好人,他也大可拍拍屁股说一声:“这位老先生孽缘太深,很抱歉,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世上从来只见过死者家属揪着治不好病人的医生不放的,什么时候见过家属们去找跳大神的法师麻烦的?
所以,扮成驱邪的法师,这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妙棋来着。i1153
...
第五十三节 大师
看着许岩脸色古怪,陈遥雨心中暗暗叫糟。她小心翼翼地问:“许岩同学,你,是不是我生气了?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不要生气啊!”
许岩摇头:“我没生气,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让我来扮法师的?”
陈遥雨松了口气,她轻快地说:“你没生气就好。你觉得,这主意怎样?因为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把你带进病房里了,只能用法师驱邪这个借口了。”
“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我这个年纪,扮那种驱魔师傅,是不是勉强了点?你家里人会不会信?”
见许岩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陈遥雨顿时大喜——老实说,提出这个请求之前,她自己也是心里惴惴的,毕竟扮神棍装神弄鬼的确实不大好听,她还担心许岩会一口拒绝自己的。那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借口把许岩带进姥爷的病房了。
她笑着回答许岩道:“许岩同学,你这岁数扮大师确实是年青了些。但你扮法师的话,有个好处,我家里人顶多只是奇怪这个法师为什么这么年青,担心你的实力够不够,到底行不行。。。但如果你要扮那些医学专家教授的话,只怕会被人家第一眼就看穿了吧?”
“说得也是。那,我们就来对一下口径吧,免得等下说漏了嘴,让你家人看破了。”
两人一路商量着,车子开了约莫半个小时,到了市中心的春畅路的一处大院前停下,看到大门前雄伟的建筑和国旗和国徽,还有在门口站岗的武警,许岩眼睛微微一跳:这大院赫然正是蜀都省锦城市市委和市政府的所在。
陈遥雨开着车朝大门开去,在经过站岗的武警时,她放慢了车速,把车窗降下了一半,让武警看到了她的脸,然后,武警唰地立正向她敬了个礼,陈遥雨漠然视之,她也不做回应,只是把车窗又给升了上去,车子缓缓开进了市委的大院。
察觉到许岩异样的目光,陈遥雨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舅舅在这上班,病人就在大院后的家属区那里。”
许岩嘿嘿一笑,心想看那个武警对陈遥雨的态度,只怕陈遥雨的舅舅不是简单在这里上班而已,他多半还是个当大官的领导。
车子在市委大院里一路行驶着,许岩从车窗里看出去。外界把市委大院说得很神秘很厉害的样子,但许岩现在真正到了这地方,觉得也不过这样罢了,就是几栋大楼和一排排绿树环绕的绿荫道,还有在道上匆匆行走的工作人员,除了那栋市委大楼和政府大楼显得比较气派,其他的建筑看着也就一般,甚至感觉比起蜀都大学的校园都不如。
倒是大院里的车很多,多得停车场都装不下了,很多车子只能停在绿荫道边。好在一路看过去,也没见什么传说中的豪华车,大多不过是些本田大众之类,所见的汽车最高级也不过是辆奥迪而已,浑然没有传说中豪车遍地的夸张。
看着许岩一路盯着道边停的汽车,陈遥雨眼眸一闪,她淡淡问:“许岩同学,你很喜欢汽车吗?”
许岩回过头,他说:“没有,我只是喜欢看而已——其实我根本不懂开车的。”
“其实现在学个车也没什么的,我们学校很多同学都去学车了。”
“算了吧,现在学车,将来毕业后到哪里工作还不知道,转驾照什么的还得麻烦,还是确定了工作地方之后再学车吧。”
“哦,许岩同学,你将来不打算留在锦城了吗?”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想我是会回老家罗丹的。我爸在那边有点生意,我要回去帮他忙。”
两人一路聊着天,车子已经驶过了市府大院的侧门,进了家属区。在家属区的门口,又有两个门卫在守着,但陈遥雨摇下车窗露了下脸,立即又是畅通无阻了。车子开进了家属小区里,小区里是一栋栋排列成行的别墅。车子停在其中的一栋别墅前。
在这栋别墅的周围,有几个穿着黑裤子白色衬衣的年青人稀稀拉拉地晃荡着,这些年轻人戴着一色的墨镜,头发短短的,腰杆笔挺,手里拿着对讲机和耳塞,显得十分的精干,一看就知道是保镖或者警卫一类的人物了。
陈遥雨和许岩刚在门前下了车,立即,两个穿着黑裤子白衬衣的年青人马上迎了上来,领头的一个年纪大点像是认识陈遥雨的,低头问了一声好,却是把目光投向了许岩——尽管隔着墨镜,许岩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目光的犀利。
陈遥雨介绍道:“曹参谋,这是我朋友王先生,要去见姥爷的——”
那个被唤作“曹参谋”的年青人点点头,却是依然沉着脸看着许岩,他的身子依然挡在了许岩面前,阻止了他继续前进的道路。这时候,陈遥雨没奈何了,只好说:“这个事,齐秘书是知道的——要不要他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齐秘书的说法,曹参谋迟疑了下,然后,他微微颌首,不出声地后退一步,让出了道路来,于是陈遥雨领着许岩上了台阶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阵,有人出来帮陈遥雨开了门,却是个保姆模样的阿姨,她恭敬地向陈遥雨问好:“陈小姐,你过来看老爷子了?”
陈遥雨点点头,却问:“曹姨,姥爷身子今天好些了吗?”
那位叫曹姨的保姆看了下陈遥雨身边的许岩,她叹口气,脸有忧色地摇摇头,却是没说话,陈遥雨就明白了,她又问:“那,现在有谁陪在姥爷身边的?”
那位曹阿姨低声说:“大家都在,李书记和文大姐今天都没上班,一直陪着文老爷子。还有李书记的两位公子也在。听说文老爷子的小儿子四舅爷也急着从美国那边赶回来,要急着见老爷子一面,中午飞机就能降落了。李书记已经给医生说了,怎样也要保住老爷子到下午,起码要让四舅爷见上一面。”
“四舅也从美国急着回来了吗?”陈遥雨微蹙秀眉,却知道,这是要见最后一面的架势了,她生气道:“医生那边,就没个说法吗?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人就这么病倒了,连救都救不回来?”
“呃,陈小姐,这些事,我也不懂,不过上面还有几位请来的专家,陈小姐你上去时候可以问问他们去——呃,陈小姐,这位先生倒是有些面生,请问是?”
“曹姨,这个你就别管了,这是我特意请回来的王先生,要去救姥爷的。”
那位曹姨惊讶地“咦”了一声,重又打量了许岩几眼。虽然许岩穿着一身西服正装,显得很有气势也很成熟,但她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位王先生其实很年青,怕是刚刚二十出头而已。
她客气道:“王先生你好!王先生真是本事,这么年青就当医生了。”
许岩笑着点点头,却是没说话。陈遥雨小声对曹姨嘀咕了两句,许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向对方介绍自己的,但那曹姨看自己的眼神却都是陡然变了,那眼神从客气变得有些畏惧起来。
曹姨急急忙忙地说:“陈小姐,王先生,你们先在大厅这边坐着休息一下,我上去跟文大姐说啊。”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楼之前还回头望了许岩两眼,那眼神很有些敬畏的样子。
许岩望着陈遥雨:“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怕成那副样子?”
陈遥雨笑笑,却是避而不答,说道:“我们在这坐一下吧,等阿姨和姨丈他们下来。”
于是许岩和陈遥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候着了,许岩打量着客厅里的布置,因为许岩自己家里就是开家具店的,熟悉市价和行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坐的这套红木沙发是巴西红木的,市价顶多也就十几万而已,这让许岩有点诧异,心想陈遥雨的姨丈这么大的官,倒不见得如何奢糜啊。这样的家具和摆设,也就跟个普通的小康人家差不多。
不过,李书记的家虽然不奢糜,但显然布置得很用心。各种家具、盆景的颜色搭配和位置都是恰如其分,看着让人很舒服。许岩也不知道陈遥雨的姨夫李书记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但有这么多的保镖和警卫,那肯定不是一般人来着。
许岩轻声问道陈遥雨:“这些警卫。。。是你姨夫的警卫?”
陈遥雨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你不要乱说话——我姨夫还不够这个级别,这是上边给我姥爷安排的警卫来着。”
许岩“哦”了一声,心下却是了然:看来,陈遥雨的这个姥爷,那真不是一般人来着。
两人不说话地等了一会,楼梯上有人下来了。那位曹姨领着一男一女下来了,女的年纪稍大,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气色保养得很好,她的衣裳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是很合身很妥帖的感觉,很有几分雍容华贵的气度,只是眉宇间深有忧色,眼圈黑黑的,显然是刚刚熬过夜的。看到她,许岩回头望了一眼陈遥雨:这位妇人眉目的韵味与陈遥雨有点相似,很显然年青时也是一位美女来着。
那男的约莫二十几岁,身材修长,一身剪裁得体的浅色休闲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儿,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很精神。这个男人步履沉稳,显得很有气度,一下楼,他就先注意到了许岩,很用心地望了几眼,神情显得有点诧异。
看到这一男一女,许岩还在暗暗揣度他们的身份呢,陈遥雨已经先站起身了,她脆声喊道:“小姨,表哥!”
她转过身,向许岩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小姨,你叫她文姨就好;这位是我大表哥,李卓。”
许岩坐着没起身,只是微微欠身点点头:“文太太,李先生,在下见过二位。”
看到许岩如此摆架子,见到自己都不起身招呼一下,那位文姨和李卓都是微微蹙眉,脸露不悦。文阿姨冲陈遥雨说:“小雨,你刚刚突然走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你回来就好了,等下你和表哥一起去机场,接四舅的飞机。”
那位李卓先生扫了一眼许岩,淡淡说:“是啊,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小雨,我们走吧。”
陈遥雨摇头:“文姨,接机的事先不忙,现在关键的是姥爷的事。今早,我走之后,姥爷好转些了吗?”
被问到这问题,两人的脸色都是阴沉下来了。文姨眼睛微微红了,看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她不愿在晚辈和外人面前失态,只是转过头去,拿了条手巾查来擦着眼睛。
李卓叹了一声:“情况没什么好转,可能还更差了些。专家们都说没办法了——小雨,这事你是知道的,你为什么突然又问起来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许岩,目光中带着疑惑——他隐隐猜出,陈遥雨问起姥爷的病情,该是跟这位带回来的陌生男子有些关系。
注意到李卓的目光,陈遥雨指着许岩介绍道:“小姨,表哥,我来介绍下吧,这位许先生,是我特意请回来救治姥爷病情的。对姥爷的这种怪病,许先生很有办法的。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请得许先生出手的。”
文姨和李卓都跟着转头望向许岩,目光中带着惊讶。许岩大大方方地坐在座位上,面对俩人异样的目光,他的反应只是微微颌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文姨和李卓对视一眼,看看陈遥雨,又看看许岩,都显得很诧异,李卓迟疑地说:“这位许医生。。。看着好像好年轻,不知是在我们锦城哪家医院高就的?”
许岩淡淡一笑:“我不是在锦城医院上班的,也不是医生。”
李卓的脸色更古怪了,他问道:“哦,那许先生是从国外回来的医学专家吗?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是您是在国外哪个研究所工作的?”
许岩还是摇头:“李先生,我也不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严格来说,我甚至也不懂医学。”
李卓顿时愕然,出于良好的家教,他还是维持着礼貌:“那,许先生,还没请教,您到底是干哪行的呢?”
“我啊,就是个无业游民,随便游手好闲的,没什么正经事做的,嘿嘿。”
李卓愕然,他和文姨一起望向陈遥雨,目光中隐隐带着责备之意,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带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
文姨责备地说:“小雨,你平时顽皮也就算了,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给家里添乱了。”
陈遥雨说:“文姨,表哥,你们不知道,我这可不是添乱,这位许先生很神奇的。他有一些特殊的神奇本领,很灵验的,平时别人都叫他许大师的。”
一瞬间,李卓和文姨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像是刚刚生吞了一只蝌蚪进嘴一般。文姨蹙眉道:“许大师?这位许先生,莫不是那种。。。看风水抓鬼算命的那种。。。”
她迟疑了下,没把话说完,只是在场几个人都在肚子里暗暗帮文姨把话给补上了:“看风水抓鬼算命的神棍!”
李卓皱着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岩,不时转头看着门口,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叫保安进来拖人了。
许岩肚子里憋着笑,他也不出声,只是看着陈遥雨——反正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了,说服家人的工作是归陈遥雨负责的。如果她说服不了病人的家属,那此事就此作罢,许岩倒也不在乎。
陈遥雨也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倘若连自己小姨和表哥都说服不了,那就更不要说上去见姨丈和那么多的医学专家了。
她大摇其头:“小姨,你搞错了!许先生可不是那种欺世盗名的混子,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高人。我就亲眼见过,一个跟我姥爷这种病情差不多的患者,差不多都要死了,医院都下病危通知书了,许先生过来,只花了那么五分钟不到,病人就醒过来了,从此就活蹦乱跳了——小姨,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不是听外边人乱说的。”
陈遥雨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吹嘘许岩如何功夫高深,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擒龙,医死人活白骨,这种奇迹对于王大师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许岩都没想到,到关键时候,那个看着冷若冰雪沉默寡言的陈遥雨竟是这么能吹,她口若悬河,把文姨和李卓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文姨和李卓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所措,颇有几分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的样子。还是那位李卓先生见的世面多,反应也快上一些,他客气地说:“许大师。。。”
许岩摆摆手:“李生叫我许师傅就好,大师的字号,不是随便乱叫的。我年纪轻轻,还担不起。陈小姐为了帮我长脸,有些事说得夸张了,二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莫要见笑就是。”
许岩的这番话淡淡说来,说不出的云淡风轻,气度泊然,他自觉就算没到活佛境界也到了神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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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节 望诊
“哦。”李卓显然是似懂非懂,他说:“许师傅你好,这个。。。你们那行的各种忌讳,我们也不是很懂,我就说明白点吧——许师傅你过来一趟帮忙,我们该要付你多少酬劳才好呢?”
许岩和陈遥雨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李公子还是把许岩当成了来骗钱的神棍。
许岩淡淡一笑,摇摇头不说话,倒是陈遥雨气冲冲地说:“表哥,你把人家许师傅看成什么了?人家又不是靠这个来挣钱的,人家只是纯粹看了跟我的交情,我好不容易才请了大师过来帮忙过来看看的,大师不收我们一分钱!你这还不放心吗?”
许岩摆摆手,站了起来,他洒脱地笑笑:“陈小姐,你不用再说了,俗话说,佛渡有缘人,看来,我是跟贵府无缘了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这样,还得劳烦陈小姐您辛苦一趟,送我出小区好了。”
“啊!”看着许岩自己要走,陈遥雨也急了——她是真搞不清楚许岩是欲擒故纵地装姿态还是真的要走。她急忙跑过来,一把抓住了许岩的手,嚷道:“许大师,你不许走!小姨,表哥,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让许师傅看看,他又不收你们钱,能有什么损失?”
“这~~”文姨和李卓欲言又止,踌躇着不说话。
许岩看着他俩,心中倒是好奇: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医生已拿病患没办法了,拖下去也只能是等死了。既然有人拿来了其他的救命法子,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跟原来一样罢了,对这家人来说,能有什么损失?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位文姨是女流之辈,一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倒是这位李卓先生看着长了一副聪明的脑袋,很精明能干的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呢?
其实,许岩倒也是误会了文姨和李卓——出身这种官宦家庭的人,道德品格如何不说,单论智商,他们绝对是不缺的。许岩这个大学生能想到的问题,他们沉浸宦海多年,岂能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是第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其实,文姨和李卓倒不是担心被许岩骗钱偏财——就算被骗子骗了十万八万走,那也不过是给公安局打个电话的事,用不了半天,那钱就能追回来了。市委副书记的家庭,倘若连这点底气都没有,那也枉为高官了。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是这件事传出去,会给李书记造成不好的影响——一个市委副书记,岳父得了病,他不是求专家求医院,却是跑去向江湖骗子求助,身为高级领导干部却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这件事倘若传出去,只怕对李书记的仕途是大大的有妨碍。
沉默片刻,最后,倒是文姨下了决心。她说:“小云,你过来这边,小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陈遥雨犹豫了下,她回头瞪了许岩一眼,叮嘱他道:“你不许走!”这才跟着文姨走过去:“文姨,你找我?”
文姨扯着陈遥雨走开了几步,拉她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她低声问:“小雨,这位许师傅,你清楚他情况的吗?这个人,可靠吗?”
陈遥雨很坚定地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亲眼看见他救人的。。。”
“傻丫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这个许师傅,他人可靠吗?他嘴巴严不严吗,会在外边乱说话吗?”
陈遥雨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小姨担心的是什么,她生气地一跺脚:“小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啊!姥爷都快要死了啊!”
文姨脸色微红,她嘀咕着解释了几句,陈遥雨也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她看得出来,小姨最担心的倒不是许岩是骗子,她只是担心许岩来会给姨夫造成不好的影响。
陈遥雨保证:“小姨,你就放心吧,这位许师傅,人家是真有本事的人,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骗子。真有本事的人,人家是很低调的,没必要出去乱说你们这些东西。事实上,这趟我能请他过来,都是因为机缘巧合,人家欠了我人情,再加上我求了人家好半天才肯出手的。不然的话,人家才不稀罕上这来呢。”
得了陈遥雨的保证,文姨显得安心了很多。她再三询问,想打听许师傅的情况,但陈遥雨却不肯说:“小姨,你没必要问这个。他若是治不好,今天就当是没来过这儿,我们也就当没见过这人,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就是了,不就是了?何必刨根问底呢?”
“唉,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行吧,这会就依你的,希望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来吧。”
两人嘀咕了一阵,文姨又把那位李卓公子拉开去商量去了。等他们几个终于商量妥当回来时候,文姨和李公子的神情都显得客气了很多,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这个,许师傅,这一趟,我们家老爷子的病,就辛苦你了。您看着,您动手治病之前,还需要我们这边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许岩也不知道,陈遥雨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小姨给说服的。他瞄了一眼对方,不动声色:“倘若方便的话,我先在一楼看看,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捣鬼。”
“不干净?”文姨吃惊道:“这怎么会?我们家不会不干净的,清洁工每周都来打扫的。”
倒是那位李卓公子见多识广些,他捅了下文姨的胳膊,小声说:“妈,许师傅说的不干净,是说那种‘脏东西’,不是打扫的问题。”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
看到许岩微微颌首,文姨才陡然醒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声音也低了下来:“哦哦,许师傅你是说这个啊。。。好好好,我陪你看看。”
别墅的一楼其实也没多大的地方,就是客厅、厨房、杂物间、卫生间等地方,外边还有一个车库和一个小围着篱笆的小花园,院子里种着几颗小树,围着一个花圃。许岩晃悠着,把整个一楼的各个角落和花园都走了一遍,然后,他又走了一遍,整个过程中,他阴沉着脸,却是一言不发,倒是弄得陪在他身后的文姨提心吊胆的,问:“这,许师傅,你瞅着,咱们这屋子,该没啥问题吧?”
许岩看她一眼,摇摇头不说话,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摸了一副墨镜来戴在头上,又开始重新查看第三遍。
这几遍查看下来,足足花了小半个钟头。许岩在前面不做声地走着,后面跟着几个提心吊胆的人。最后,许岩停住了脚步,站在花圃边不出声,戴着墨镜平视着前方,那神情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冥想。
这时候,文姨再也忍不住了,她又追问了一次:“许师傅,我们这花圃,该没啥问题吧?这些花,都是机关管理局统一种的,这些。。。”
许岩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说:“我们先上去看看病人吧。”
说罢,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岩已经转身,一个人先朝屋里走去,众人慌忙跟上。看着这位被陈遥雨吹得神通广大的许师傅不动声色一言不发,文姨和李卓公子心里都有点发毛,感觉事情好像很严重。
其实,倘若可以,许岩也很想吓唬他们几句的,但问题是,他这个装出来的大师其实是临时上阵的冒牌货,风水先生的术语和行话他都是一窍不通,真要对答起来,只怕说多几句自己就要露陷了,这时候,许岩就牢记言多必失的道理,坚持沉默是金——只要我不出声,神仙都看不出我不懂吧?
在楼梯口,许岩停了一下脚步,他请李卓走在前面:“李公子,麻烦带我到病人那里。”
“哎,好,许师傅请跟我这边来。”
一行人沿着楼梯上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在二楼的主卧室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恰好从卧室出来,迎上了这一行人。这位男子穿着一身白衬衣,相貌儒雅清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相貌跟李卓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许岩瞅着他也有点面熟,像是在本地的新闻里常见到的人物。
这男人望了许岩一眼,目光很犀利,被他看着,许岩有种被针刺一般的感觉,他心里隐隐有数了,这位便该是陈遥雨的姨夫,文姨的爱人,锦城的市委副书记李尚原了。
这时候,许岩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陈遥雨:这小妞太不地道,她光说要救人了,却没说到哪里救人。倘若早知道是要到市委大院里来,要到市委副书记这样的高官家里来行骗,哪怕陈遥雨脱光了衣服冲自己哀求自己都不可能答应这事的。
李尚原副书记扫了一眼众人,却把目光投在了站在最后的陈遥雨身上,他冲陈遥雨招招手,略带疲惫地说:“小雨,你过来吧——你姥爷,怕是挺不过去了,你进去,跟他见上一面吧。”
“哎!”陈遥雨闻声,急匆匆地进了卧室,这时候,李书记才注意到许岩,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许岩:“这位是。。。”
“尚原,来,我来跟你说啊!”
这时候,挺身而出的人是那位文姨,她拉着李书记的手,把他扯到了走廊的远处,嘀嘀咕咕地跟他说着什么。李书记皱着眉,不时转头过来望着许岩,目光里有些疑惑,又有些厌恶。
最后,李书记显得很生气地抬高了声量:“瞎胡闹,彤丹,你就是瞎胡闹!小雨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一起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女人婆,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说你们啊,净是瞎搞一气!”
说罢,李书记一摆手,挣脱了文姨的手的,转身气冲冲地朝楼梯那边走了,“蹬蹬蹬”地上了楼。
看着李书记被气走了,许岩心想这下坏了,救人的事多半是不成了,却没想到文姨又向他走过来,神情显得很轻松,说:“许师傅,我爸就躺在这卧室里,您看,要不要进去看看?”
“啊?”许岩愣了下,他指指楼梯的方向:“刚才,李书记不是发火生气了吗?他不是不同意吗?”
许岩此言一出,文姨和那位李卓公子都笑了,他们心想,这位许大师虽然被陈遥雨吹嘘得神乎其神,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但无论他如何神通广大,在官场方面,他毕竟还是个外行啊。
刚才李书记表现得很生气,骂文姨是“瞎胡闹”,但他却是没说半个字说要把许岩赶出去,也没有阻止文姨的行为。然后,他发火之后就离开了,这就是更明显的暗示了,就是让文姨不要顾忌他,尽可放手进行。
只是,这事关系到李书记的面子,说破了大家都难堪,文姨和李卓都不好解释,他们含糊地说:“许师傅,这个,老李这人比较讲原则,他自己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还常常骂我们。不过我们不管他,我们干我们的——许师傅,我们这就进去看看吧?”
许岩点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这个本来该是卧室的地方,现在已经布置得跟医院的病房差不多,病床的四周到处都是心跳监控仪和呼吸机等仪器,许岩走进去时候,首先就闻到了刺鼻的药水味道。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有的在调试仪器,有的在换药瓶,都显得很忙碌的样子,不过放在许岩这种有心人的眼里,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医护人员其实只是装出来的忙碌罢了。
看,那个医生邹有介事地盯着调波仪,还拿笔在本子上很认真地记录着——你记个鸟啊,这些心跳数据就算抄上一百遍又有屁用;另外几个护士忙着把药水从这个瓶倒进那个瓶,又从那个瓶把药水倒进了这个瓶中——倒来倒去,那些药水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瓶里了。
不过这也是难怪,李书记的岳父泰山得了重病,由首都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走向衰亡。现在病人只剩半条气了,估计未必撑得过今天。
医生们都知道,自己现在除了每隔半个小时给病人打上一剂强心剂,其他还真没什么可做的了。但空闲下来的时候,自己若是闲着没事两手抄在胸口看热闹的话,等下李书记或者病人的其他家属看到了,他们那一肚子邪火会不会撒自己头上来?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现在必须得装出一副忙忙碌碌竭尽全力样子,不然等下病人断气以后,家属们都憋了一肚子气,那还不要统统发自己头上来?
医生们的那点小心思,许岩是搞不清楚的。进了病房,他第一时间就是走到病床前观察病人:
病人年纪很大了,面颊消瘦,颧骨高耸,眼睛紧紧的闭着,他那布满皱纹的额上脸上,隐隐约约的有一层浓黑如墨的气体在上面慢慢的翻涌着,那黑气布满了他的脸面和额头,顺着脖子一直蔓延到胸口,再往下的部分,因为被被子盖着,许岩就看不到了。
许岩默默颌首,果然是魔气入体之症,与宫雪婷父亲的病情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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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走人
不过,也幸好是魔气入体之症——许岩也只懂治这个病,倘若换了别的病,自己这位“有真本事的许师傅”还真不知道如何下台好了。
许岩看看病人床头摆着的监测仪,上面显示的心跳频率已经很微弱了,显然病人已是处于弥留阶段了。
许岩在观察文老爷子的时候,也有人在观察着他。文老爷子的生死和安危,牵挂着无数人的心,这其中也包括李卓。
作为长子,李卓并不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作为李家年轻这一代的佼佼者,他的人生早已有了规划。
李卓很清楚,自己发展的轨迹,要取决于自己父亲发展的高度。自己父亲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上去,这也就决定了自己未来发展的上限了;而自己父亲发展的高度,却是又得取决于父亲的岳父、自己的外祖父文老爷子能给他多大的助力。
这位已经年近九十的老爷子,是文李两家的真正核心,无价的瑰宝。只要老爷子健在,他那庞大的影响力就能庇护文李两家。
只是谁都没想到,文老爷子竟在锦城一病不起了。这件事,对于文家和李家都是一个意外的沉重打击,尤其是对李家。
随着文老爷子的病倒,一切都成了未知数。父亲的前途,自己的前途,一切都变得破朔迷离起来。
自己的表妹带来的这位许大师,李卓本来是嗤之以鼻的——小女孩见的世面少,估计被人家蒙了还不知道呢。那些装神弄鬼的骗子,自己在社会上还见得少吗?这小毛孩连毛都没长齐,就想来骗自己,还得回去再练几年!
李卓其实早就想赶这位大师走人的,只是碍不过表妹的面子,再加上他也清楚,事情都这地步了,也不可能更坏了,他才按下性子,容忍了这位大师。但进病房以后,他注意到,在查看自己外祖父病情的时候,许岩很明显地露出胸有成足的表情,李卓不由心念一动:看这位许师傅的表情,搞不好,他还真有点办法?
李卓上前一步,低声说:“许师傅,这个,您看还需要些什么东西才能开始动手救治呢?我们这就给您准备去。”
许岩想了一下,沉声说:“拿一杯干净的水过来。”
李卓重复道:“一杯干净的水?这就行了吗?还需要其他的吗?”
许岩摇头,李卓立即说:“那好,许师傅您稍等,我立即拿水过来——装水的容器,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干净的杯子,能装水就行了。”
“好的,许师傅您稍等了。”
李卓离开去拿干净的水了了,许岩和陈遥雨在原地等候着。没想到李卓刚走开,又有人踏踏地走了进来,却是一个显得很另类的青年从门口走来。
看到来人,陈遥雨微微颌首,打招呼道:“二表哥——许师傅,这是我的二表哥李源。”
李源的两条眉毛又浓又黑,年纪轻轻的,下颔却留着不长的胡须,相貌很是另类。其实他本来的轮廓倒也不差,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就是眼皮有些浮肿,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后遗症。
李源对陈遥雨的招呼恍若不闻,只是很不礼貌地打量着许岩,嘴角泛起了嘲讽的冷笑:“呵,这位就是表妹你特意请回来的大师啊?我瞅着,这位大师也不怎样啊!兄弟,你混哪里的?在锦城的地头上,我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啊。”
许岩淡淡地望着他,也不出声——他也不懂如何应付这号纨绔公子,他望了一眼陈遥雨,示意她来应付。
看到这位二世祖,陈遥雨也感到颇为头疼,她是知道李源的,这位表哥本性并不坏,只是为人玩世不恭,张嘴就得罪人。除了还畏惧爸爸几分,他压根没把家里的其他人放眼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陈遥雨委实没想到,本以为姨丈那关是最难过了,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有这么个二世祖来捣乱。
“李源表哥,你别闹。这是我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大师,要救姥爷的!”
李源昂头张嘴打了个呵欠:“呵~~大师?这么个小毛孩都能当大师了,那我不是神仙了?香港几位有名的师傅,我都是见过的,象陆风大师,曹双鹤神仙,我都是老朋友来着。
锦城玩得好的几位大师,我也是见过的,其中可没你这号人物。
喂,小子,你是混哪道的?是佛还是道?是正一教、茅山派、天师道,还是全真?你师傅是谁,报个字号出来,让我看看听没听过!”
这时,李卓端着水杯正急匆匆地赶回来,听到自己弟弟对大师无礼,他本来是想阻止的,但听李源在对这位大师刨根问底,李卓不禁心念一动,放慢了脚步:“弟弟虽然平时不正经,常出去跟那些三流九教的人厮混,但好像也知道不少旁门左道的东西呢!稳妥起见,还是让他来盘盘这位大师的底吧?”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门边不出声,想听听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师如何回答。
许岩扫一眼众人,却见陈遥雨一脸的忧虑,而那位文姨和李卓都疑惑地望着自己,目光中隐隐透着怀疑。
在众多怀疑的目光注视下,许岩突然感觉很是疲倦——事已至此,自己已经算对得起陈遥雨了吧?
他淡淡道:“李公子说的那些什么正一茅山天师教之类的,我是不懂的。我的师傅姓朱,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师,说出名字来估计李公子也不会知道——李公子你说,这要如何办才好呢?”
李源一愣,他昂着头打了个哈哈:“这位许师傅倒也坦诚啊。这样吧,大师您就看着随便露一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好知道大师你的神奇本领——这好不好?”
李卓心念一动,他劝阻说:“弟弟,你别瞎胡闹,耽搁了许师傅给姥爷治病。”
李源打个哈哈:“哥,我这怎么是胡闹呢?表妹随便带了个阿猫阿狗回来,你们就敢随随便便把我们家老爷子拿给他当试验品?我还没说你们胡闹呢!
哥,就算真要请什么大师来驱邪,你也该找我啊!我认识的奇人异士多了,人家都是有真本领的、有大名头的师傅,象香港风水金师的陆大师、阴阳门的曹大师,沪海正一道的吴师傅,哪个不比这个小毛孩强?这小孩要有真本事,怎么我一直都没听过他名字?
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们家老爷子的一条性命,让他露一手真本领,这总不过分吧?”
“这。。。”李卓和文姨对视一眼,内心里,他们其实是很赞同李源说法的,毕竟老爷子的安危关系重大,如果能确认这位毫无名气的许师傅真的是有真材实料的话,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李卓迟疑了下,他踌躇着对许岩说:“许师傅,我弟弟被宠坏了,他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看,您不如就随便露上一手真功夫,让我弟弟也心服口服,这样如何?”
文姨鸡叼米般跟着点头:“对对,许师傅,随便露一手吧,这样我们也安心一些。
许岩微微阖上了眼睛,对李源这位在眼前叫嚣的少爷,他并不感觉生气,感到的只是好笑——眼前这几位太太还没有搞清楚形势,现在是他们求着我救人,可不是我有事要求着你们!
老实说,许岩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他之所以肯过来,完全是看在陈遥雨的面子上。但对方既然这种态度,许岩倒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了:要知道,朱佑香的丹药也是很贵重的,炼来不易。
许岩微笑着摇头:“文太太,两位李公子,你们一定要我露一手,这是为什么呢?”
文姨和两位李公子都是一愣,都是面露尴尬,那位李源少爷抢着回答了:“许大师,这自然是为了确认你是有真本领的大师,不是那种浪得虚名的骗子!”
许岩微微一笑:“可我为什么要证明这个呢?”
“这。。。如果不能证明,许师傅,我们就很难相信你了!”
“不相信我,这又如何呢?”
李源愣了一下,然后他说道:“这个,许师傅,你也不想被人当成骗子什么的吧?”
许岩显得很是心平气和,他洒脱地一摊手:“李公子,你不妨就是把我看成骗子好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岩已转头对陈遥雨说:“陈小姐,我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答应过来帮你来看病人的,但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并非我不肯帮忙——我已经尽力了,也对得起陈小姐你了。。。。告辞了。”
说罢,许岩向陈遥雨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因为李卓站在门边挡住了门口,许岩很客气地跟他说了一声:“麻烦借过了~”
李卓愣一下,侧开了身子,许岩很不客气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径直下了楼。在楼梯口,陈遥雨匆忙地追上去,抓住许岩的手,喊道:“许——呃,许师傅,请等一下!”
但许岩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冷漠。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望着她,过了好一阵,然后许岩轻声说:“麻烦放手吧,陈小姐。”
陈遥雨急道:“许岩,你。。。”
“陈同学,治病救人这种事,也是要讲究一个缘分的啊!看来,贵府与我无缘,又何必勉强呢?”
许岩摇头,然后他用力一挣,从陈遥雨手上把手挣了出来,陈遥雨着急地喊道:“许师傅,你等我一下。。。”
这时候,李源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陈遥雨身边,他讥讽地说:“表妹,这样一个骗子,你何必这么在意他呢?你看看,他分明是被我戳穿之后就自己逃跑了!算他聪明,不然等下我就叫保卫处过来把他抓起来送局里了。”
陈遥雨气得一跺脚,她顾不得自己淑女的形象了,睁大眼睛瞪着自己表哥,大声喊道:“李源,你懂个屁啊!许师傅要是走了,姥爷就是被你害死的!”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许岩已经径直下了楼,正要出门时候,却是与迎面进门的一群人碰了个正着。这群人有的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有的人则是穿着便装,但看气质都很儒雅,他们走在一起,旁人一眼就知道他们都是医生了。
看到一群医生走进来,许岩礼貌地让到了路边。领头的几个医生冲他点点头致谢,但却是有一个医生站住了脚步,他走到许岩跟前,很热情地冲许岩打招呼:“小伙子,你是姓。。。许的吧?你不是那个宫建国的家属吗?你怎么会在这?”
许岩一看这医生,却也真的是认识的熟人来着,就是为宫雪婷父亲宫建国治病的那位郑主任了。
世间最尴尬的事,就是做骗子时候碰到熟人,好在这位郑主任也不算是很熟的熟人,总算免去了被当场揭穿的尴尬了。
许岩从容说:“你好啊,郑主任!郑主任您到这来,该是还有要紧的事情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们回头再聊啊!”一边说着,他一边快步往门外走着。
“啊,许先生,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你留个联络方式给我啊,哪怕一个电话都好啊~”郑主任急忙挽留,可许岩哪肯再逗留,脚下步子加快,飞快地闪出了门。
郑主任连忙出门去追,可许岩身手敏捷得很,一溜烟就出了门,他这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哪里追得上。他赶紧也跟出门去,小跑地追着,大呼小叫地喊道:“许先生,许先生。。。您留步啊,您留步啊!”但眼看着许岩却是越跑越远,很快就没影了。
第五十七节 挽留
李卓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切地说:“爸爸,许师傅没走多远,表妹就追出去了。现在还不知道表妹追到人没有,就算表妹没追到人,他是走路出去的,应该没还没出市府大院——要不,我们立即给保卫处打个电话,让门卫不要放他出去?”
李尚原点头:“好!给保卫处打电话之后,你赶紧跟表妹小雨电话,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留下来。找到人以后,你们要对许师傅礼貌客气,实在不行,我亲自过去请人!”
李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急匆匆地下楼了,文姨也赶紧去找保卫处的电话打过去了,李尚原这才回过头来,对王院长和郑主任歉意地说:“老王,郑医生,事关长辈的安危。。。让二位见笑了。”
郑主任还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王院长却是还兼着个市卫生局副局长的职务,他不但是医学专家,也是官场中人,立即明白李书记的言下所指,他当场便表态了:“其实,医者父母心,我们的心情和李书记您是一样的,我们也是盼着病人能好起来。只要能把病人救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那都是好的!
老人家不是说过了吗?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嘛!现在有很多东西,真的是科学没办法解释得通的,象祝由、神打、符咒、气功、针灸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中医学科里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珍贵遗产。这些传统中医的手段啊,要是从西医科学的角度去看,那是完全解释不通的,但偏偏,这些东西对病人又很见效,很灵验,甚至能治疗很多西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所以,对一些西医没办法的怪病绝症,请一些中医方面的专家过来看看,这样另辟蹊径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完全不必大惊小怪嘛!
李书记,您可以放心,我和王主任虽然都是学西医的,但我们对中医并没有门户之见,觉得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今天的事,我和老郑都不是多嘴的人,不会随便乱说的。”
听着王院长的表态,李书记微微一笑——王院长保证说不会说出去,这个态度倒也是中规中矩,倒是他把那个神棍小王也说成是传统中医的范围,这个说法却是更让李书记高兴了。是啊,家里老人病了,西医治不好,请个中医专家回家来帮忙治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不对呢?无非就是这个专家年青些罢了?难道,年青一点就不能当专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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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书记和医学专家们在讨论病情的时候,许岩正在市委大院家属区的院子里转着圈——并非许岩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等着李家来请他回去,实在是他真的出不去了。
许岩进来的时候,是陈遥雨开着车搭着许岩进来的,许岩自己并不认识路,汽车在大院里转了几个圈,大院里别墅的样子看起来每栋样子都是差不多的,这样转了两下,许岩就完全地迷失了方向,在一排又一排别墅之间走着,汗流浃背,直到他碰上了两个巡逻的保安。
两个保安看到一个陌生的年青人大白天在市委的家属院里晃悠着,不由地心生警惕,他们很尽责地上前来盘查,询问许岩的身份和来意。但许岩只敢说自己是从李书记家出来的,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却是始终不敢透露。
结果他这样讳莫如深,更让保安怀疑了,因为担心许岩是李书记请来的客人,他们倒也不敢太得罪了,其中一个保安用对讲机呼叫总台,请总台跟李书记家联系,看看他们家到底有没有这客人。
听那保安跟总台联络,许岩就知道,这下要坏事了。果然,过不了多久,一辆小车朝这边过来,远远就看出了,那辆车子正是陈遥雨的座车。
车子在许岩身边停下了,陈遥雨飞快地跳下了车,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李家的大公子李卓。看到许岩,两人都是松了口气,大步地走过来。
许岩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里却只觉得腻味——陈遥雨也好,李卓也好,在对上自己时候,他们都显得很讲礼貌,文质彬彬,但那种高官子弟的傲慢感觉已渗进了他们骨髓里,就像某种污秽一样,稍不留神就会散发出臭气来。对上这几位优越感爆棚的权贵子弟,许岩实在腻味透了。
李卓快步走向许岩,满脸堆笑,他握住了许岩的手,连连摇晃,他亲热地说:“许师傅,许师傅,您怎么突然走了呢?刚才家里弟弟不懂事,对您多有失礼了,爸爸已经责罚他了,我代弟弟向您道歉了,请您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许岩淡淡一笑:“李先生太客气了,贵府门槛高,李源先生又是见多识广,认识很多高人,香港啊、沪海的高人他都认识,看不上我这本地的无名之辈,那也是人之常情来着,我怎会见怪呢?怪就怪我不该自讨没趣,叨扰贵府了吧。李先生不必这么客气出来送客,我自己会走的。”
听得许岩这么说,李卓和陈遥雨都是心下一声糟了,知道对方确实是生气了。李卓见的世面多,他也知道,很多那些有超常本领的高人都有着种种的古怪脾气,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对他不恭敬,偏偏自己弟弟就是犯了这个大忌,更糟糕的是,自己当时在场时候,也没帮着劝阻弟弟,反而跟着一起起哄让对方“露一手”,现在难怪对方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一月的冬天,李卓的额头却是热得冒出热汗,他呵呵干笑两声,心里却是心焦如焚。
“许师傅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开玩笑了,弟弟的事绝对是他做错了,我们会好好责罚他的,还请师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岩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说话:“李公子您不必客气,贵府少爷的事,跟我没关系。他也没得罪我,所以责罚什么的,也不必跟我说。李公子,不用送了,我这就出去。”
许岩油盐不进,李卓深感无奈。他望了陈遥雨一眼,盼着陈遥雨上来帮自己说话——自己作为李家的大少,一些太过卑微的求情话他实在说不出口,陈遥雨跟对方有交情,而且又是女性,跟男士有天然的性别亲和力,让她去沟通比自己亲自上阵要好得多。
看到李卓那哀求的眼神,陈遥雨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事情都是你们李家这帮蠢男人捣出来的,现在要老娘来帮你们摆平?
你们李家的面子是要的,老娘的脸面难道是屁股啊?
想到方才自己为许岩保证时候,自己小姨和两个表哥那副怀疑的嘴脸和眼神,好像怀疑自己跟许岩合伙坑他们钱似的,陈遥雨一肚子的火冒三丈。看看李卓现在可怜巴巴的哀求表情,她还真有几分痛快淋漓的爽快感。倘若不是事情关系到自己姥爷的安危,她还真想为许岩大声叫好然后拍拍屁股转身走人——你们李家捅下的漏子,你们自己收场好了!
但想到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姥爷,陈遥雨实在耍不起性格来。她很不情愿地走上来,站在许岩面前,她是很想开口向许岩求情的,但一口气憋在胸口,话都到嘴边了,她就是说不出口来——凭什么闯祸的是那帮废物,老娘就非得帮他们擦屁股不可?
许岩望着她,抬抬眉:“陈小姐,你也有话想说吗?”
陈遥雨咬咬牙,她咬牙切齿地说:“没错——许师傅,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帮姥爷看病,这一次,决计不会再有人敢刁难你了,我保证!”
听了陈遥雨的话,许岩很想大笑出声。他忍住笑,说:“陈小姐,我相信你的保证,不过,得病的是你姥爷,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回去?你给我一个理由先?”
陈遥雨一窒,她想了一阵,说:“看我的面子上。。。”
许岩打断她:“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来了。”
陈遥雨粉脸微红,她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确实很过分——许岩看在自己面子上过来帮忙,却被自己的亲戚羞辱了。现在,自己还要许岩不计前嫌再去帮第二次?
看面前的少女粉脸通红,许岩叹了口气,他是很想拿论坛上常看到一句话来对陈遥雨说——“不做死就不会死”,他淡淡说:“还是那句话,给我一个回去的理由?”
陈遥雨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的时候,她身边的李卓却是按捺不住了。他很客气地微微躬身:“大师,这次,我们绝对是有诚意的。只要大师能出手,我们家愿酬谢大师一百万元人民币——呃,大师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也知道大师您是不慕名利的世外高人,跟您谈这些东西实在是俗气了,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确实也没别的办法向您表达心意了!”
一百万人民币?
听到这个数字,许岩心下微微一跳——许岩虽然是小康家庭出身,但并非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他也知道,自己父亲在家乡操持着一个小家具店,每日忙着看店和应酬,一年下来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万,即使生意最好的年景,收入也不过四十万——也就是说,自己只要答应回去走一趟,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自己就能拿到超过父亲收入一倍的巨款了?
一时间,许岩还真的有点心动了。只是先前拒绝得太过坚决,当着陈遥雨的面,他实在不好意思立即就转变态度答应下来——陈遥雨好说歹说求自己都没答应,但外人拿一百万出来晃了下,自己就马上答应了,这未免也显得太贪财、太小家子气了吧?
倘若只是对着李卓,自己显得贪财一些还无所谓,但当着美女同学陈遥雨的面——许岩毕竟是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青春期少男最怕的事就是在女生面前丢脸了。所以,尽管明知道一百万就在面前唾手可得了,但许岩还是忍住了,只是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淡淡说:“李少爷,钱不是万能的。这世上有些东西,还是钱买不到的。”——许岩嘴上装着逼,心里却是在疯狂地喊:“说服我,快,继续说服我!只要随便给我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我就答应你们了!”
但可惜,陈遥雨也好,李卓也好,两人都不懂读心术,也没办法窥知许岩此时的心理变化。两人都有点急了,也没留意到许岩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当然,许岩要想走,他们也是不肯答应的,好说歹说赔着笑脸拦住了许岩不放。
双方正僵持着呢,远远地又开来了一辆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小车。汽车奔这边开来,就在许岩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出现的却是市委副书记李尚原的脸。
李书记匆匆下了汽车,快步走上来,远远地他的脸上就堆满了笑容,他双手握住许岩的手,用力摇晃着:“这位就是许师傅吧?啊啊,久仰久仰,许师傅你好你好,我是李尚原,专程来向您负荆请罪来了。许师傅,我教子无方,犬子对您无礼,我是特意向您赔罪来了。”
不能不说,人与人之间真的是差距的,李书记作为市委领导,数十年官场的阅历和经验塑造出来的气场,这实在是年轻人无法企及的。李卓说过的同样话,换了李卓的父亲来说,那分量就截然不同了,那番话就变得很有感染力,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要回绝市委领导家属是一回事,但要回绝市委领导本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许岩毕竟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骤然间,那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大领导突然出现在眼前,积威之下,他还是禁不住一阵微微心慌。
好在许岩跟着朱佑香混了一段日子,杀人横尸鲜血飞溅的场面都经历过好几回了,胆量倒也是历练出来了,骤然见到市里面的领导,他倒也没显出如何惊慌失措,只是客气地与李尚原握了手:“李书记,您好,您太客气了,还亲自过来送我。”
说罢,许岩就想抽回手来,但李尚原却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说:“许师傅,方才犬子无礼,这是我教导无方,我要向您赔罪的,还望您千万海涵啊——混账东西,还不出来,还等我去请你吗?”
李源闪闪缩缩地从车里钻出来,耷拉着脑袋,眼睛盯着地上,不敢看许岩,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什么,像是向许岩道歉的话,但谁都听不清楚。这位富家公子此刻一番落汤鸡的样子,全然没了方才的傲气。
李尚原气冲冲地过去,一巴掌打在李源的脸上,那“啪”的一声非常响亮:“你这混账东西,刚才不是很能说的吗?不要你说的时候,你就会唧唧歪歪,现在要你说了,你倒是给我说大声点,让大伙都听得清楚!”
李源抬起头,他对着许岩连连躬身,脸苦得象根苦瓜似的:“对不起许师傅,我有眼不识泰山,胡说八道,这是我不对,我该死,我混账,我恩将仇报,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是个东西——总之,您要打要骂,都随您了。哪怕您心里不解气,拿棍子抽我一顿都没问题,就求您出手救救我的姥爷吧!我给您跪倒磕头了,许师傅,求求您了!”
说着,李源作势屈膝要跪倒,许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心下却是暗叹一声——许岩虽然不懂多少人情世故,但他也隐隐感觉到,对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不答应,那真要跟对方结下大仇了。
...
第五十八节 施救
许岩瞪了陈遥雨一眼,后者自知理亏地避开了脸,不敢和许岩对视。
许岩也不管她,转向了李书记,他说:“李书记,您如此盛情相邀,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勉力而为了。不过有件事,我要先跟李书记您知会一声的,贵府老爷子,他得的不是一般的病。。。”
说到这里,许岩顿住了话头,不出声地望着李书记,后者心神微颤,表面上却是依然保持着镇定:“许师傅您有话但说就是了,我是百无禁忌的,无论什么都能接受。”
“既然这样,我就跟王书记您实话实说了,贵府老爷子他得的不是病,是阴邪入体之症——”
李书记蹙眉:“阴邪入体之症?许师傅,您说的这阴邪入体,到底是什么病?有些什么说法呢?”
许岩故做深沉地停顿了一会,他说:“李书记,我已经说了,这不是病来着。
我们凡人活在阳界,阴间则有阴间,阴阳两界相隔幽冥,但两界之间偶尔也会有交汇,阴间的阴邪之气偶尔也会通过一些缝隙渗入人间,如果凡人接触到这些阴邪之气,就会发病而后死亡——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说得太多的话,只怕您也不懂。”——呃,这不光是李书记懂不懂的问题,其实许岩也不怎么懂,再说下去,他从朱佑香那边贩卖过来倒卖的那些理论就要卖光了,他就要露馅了。
“这样吧,我就说得简单点,其实就是贵府老爷子冲撞了邪气了,被那阴邪之气侵入了体内——李书记,您知道的,阴阳相杀,阴邪入体,老爷子的生机和阳气都被阴邪之气所侵蚀,就会渐渐衰弱直至死亡——其实有些征兆,大家都可以看到,比如说病人脸上、身上的那层黑气,那便是侵入体内的阴邪之气了。”
许岩说着,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微变了——陈遥雨介绍许岩身份时候,大家已是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了,隐隐猜到文老爷子得的不是一般病,但骤然听到“阴间”、“幽冥”、“撞邪”这些词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
陈遥雨美目涟涟,吃惊地望着许岩:她实在搞不清楚,许岩说的这些话,到底是真话还是为了扮演神棍而胡编出来的谎言?
李书记眉头微蹙,脸色一凛,听到这话,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想批评许岩宣扬这种毫无根据的封建迷信思想,但批评的话都到嘴边了,他才意识到不妥——现在可不是自己表现思想觉悟的时候啊,万一又得罪了这位许师傅,那可真的大事不好了!
他果断地打断许岩:“许师傅,您说的这些东西,太深奥太复杂了,我们这些俗人确实也听不懂。我们就想知道一件事,我们家的文老爷子,他还有救吗?您能救吗?”
许岩看出来了,这位李书记好像是很忌讳听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所以才不顾礼貌地打断自己——这分明是掩耳盗铃嘛!
他忍住笑,很诚挚地说:“李书记,承蒙您诚意来邀,我自然会竭力而为的。但有件事,我需得说在前头的:老爷子毕竟是年事已高,他受那阴邪之气侵蚀很深,生机已经很微弱了。这样,我等下驱邪时候,老爷子的身体能不能抵受得住,这还真是个未知数来着。
所以,李书记,我是丑话说在前头了,您要我动手,但到底能不能救回老爷子,我真不敢保证——有可能,是药到病除,那自然是最好;也有可能,病人就当场就。。。这种事,我也是确实没把握的。”
听许岩这样说,在场众人都是脸色微变,都把目光投到了李书记脸上,却见李书记微微沉吟,他问许岩:“许师傅,恕我冒昧问您一句,按您的估算,如果您出手,救回老爷子的机会能有多少?”
许岩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答道:“倘若是刚才就开始动手救人的话,我还有五成把握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钟头了,病人的生机又弱了几分。。。成功的几率已经降到四成左右了。如果继续拖下去,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得更小了。”
李书记脸色勃然变了,他回头狠狠瞪了李源一眼,后者吓得连忙身子一缩,躲在自己大哥身后,嘴里嘀咕道:“我怎么会知道。。。”
李书记收回了目光,他对许岩斩钉截铁说:“有四成把握。。。那也够了!许师傅,老爷子就拜托你了!只要您尽力了,无论能不能把人救回来,我们都一样感谢您,决不会怪您的。”
在这种大事上,这位李书记如此果断坚决,这倒是让许岩颇为诧异。他问:“李书记,这么大的事情,四成把握确实不大。。。您不考虑一阵,或者和您家人商量一下吗?”
李书记摇头:“不用考虑了——医院那边,京城来的医疗小组和本地的专家都说没办法了。许师傅,你的四成把握虽然不大,但总算是一线希望,总比拖下去等死强,时间拖得越长,老爷子的希望就越小!
老爷子的其他儿女都不在锦城,要等他们赶来已经来不及了。彤丹是他女儿,我是他女婿,在这边,我们就是老爷子最亲的亲人了,这一把,我就做主赌了!
许师傅,我家的老爷子,就拜托您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吧!”
关键时候,李尚原能迅速地分析利弊,坚决拍板,果断决策,毫不拖泥带水,这种分明快断还是很让许岩佩服的——难怪对方能当上大领导,果然有其过人之处,这种决断的魄力就不同一般。如果换了自己,哪怕理智上明知道这是最好的决策,但关系到自己亲人的性命,决计没办法像对方那样干脆利索地下定决心。
一行人坐上两辆车,又回到了李尚原家中。大家匆匆上了二楼,本地的专家和医疗小组的医生都聚在病房里,看到医生们脸色阴沉,李尚原心下一凉——难道自己来迟了?
他往床头那边瞄了一眼,发现心跳仪上还有微弱的线条跳动,他才微微放下心。
李尚原抓住医疗小组的负责人问:“钟主任,老爷子怎么样了?”
钟主任神色凝重,他沉重地说:“李书记,文老的病情很不乐观,心跳和呼吸都更微弱了,已经是濒临临界点来。。。怕是未必能熬到下午了。”
知道老爷子还有呼吸,李尚原微微放心。他转身面对许岩,肃然道:“许师傅,你就放手治吧,现在都这情况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现在死马且当活马医就是了。你需要什么,你说就是,我们马上办!”
许岩上前探了一下病人,发现病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比上次的宫建国还要微弱——这真真正正是命悬一线了。老实说,朱佑香的丹药能不能救回,或者说,老人还能不能把朱佑香的丹药给吞进去,许岩还真的没把握了。
许岩朗声道:“李书记,我要两件事:一是要一杯干净的水;二,让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出去吧。不然人多眼杂,我不方便。”
要杯干净的水,这很简单,李家大公子当即扛了一箱的矿泉水进病房里;倒是要把医生和护士们赶出去,这件事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要请本地的医生出去,这事还好办,他们毕竟是锦城当地医院上班,是李书记属下的,不敢不听话;但是要把那来自京城随同照顾文老的医疗小组赶出去的时候,李书记就碰到了麻烦,医疗小组的医生们坚决不肯走。
带头的钟主任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受办公厅和保健局委派过来治疗文老的,只要文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要陪护在文老身边尽最后一份力,要记录好文老的病情变化,将来好向保健局汇报,这是他们的职责和工作,李书记虽然是文老的女婿,但也不能把他们赶离文老身边。
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候,偏又碰到这么一群不懂变通的迂腐家伙,真是让人揪心。看着文老的呼吸一刻比一刻微弱,李书记心里真是火燎一般急。他望向许岩,却见许师傅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目不斜视,摆明不肯妥协的样子——李书记却也不敢再劝他,他害怕再去烦他的话,这位脾气古怪的高人说不定真要拂袖走人了。
两边僵持了一阵,最后,李书记终于失去了耐性,他招呼了一声,全家老小男女齐齐上阵,把医疗小组的几个医生和护士都给硬生生地推了出去。李家的两位公子关上了病床的门,死死地顶住了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任凭医生在门外嚷个不停也只当没听到。
李书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问:“许师傅,可以开始了吗?”
看到李家确实已经尽力了,许岩倒也不想再为难他们了。他点点头,接过了一瓶矿泉水,走近病床前,捏开了病人的嘴,把朱佑香的丹药和水一起给灌了进去,然后,他转过身来,拍拍巴掌:“好了,完事了!大家等着看效果吧。”
一瞬间,李书记、文姨和两位李公子都变成了石化状态。
这算什么辟邪?
先前,许岩把事情说得那么恐怖,又是阴间啊,阴邪入体啊,幽冥相隔啊,说得玄幻无比,李家众人虽不敢全信,但也不敢全不信,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信上一点的。在他们料想中,接下来的时候,这位高人许师傅就要表演精彩的做法辟邪了,接下来,无论许岩是要换上道袍焚香念咒还是洒黑狗血舞桃木剑,他们都是能理解的,哪怕许岩就是要跟某个看不到的妖孽在病房里肉搏大战七七四十九个会合,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担心这位高人许师傅接下来的做法太过惊骇物议,所以李书记才下了决心,哪怕不惜跟保健局派来的医疗小组翻脸也要把他们赶出去,免得他们看到那做法的过程之后,回去乱说。
谁都没想到,这位高人许师傅所谓的“辟邪”,就是往病人嘴里灌了半瓶矿泉水!
过了好一阵,李书记才迟疑地问:“这个。。。许师傅,您方才说的那什么阴邪入体。。。你不是要动手祛除的吗?这个,您开始了吗?”
“搞掂了,我已经祛除了!”许岩一副理所应该地口气:“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到许岩的回答,这一瞬间,李书记嘴角微微抽搐,从政多年涵养深厚的他,久违地有了骂娘的冲动——尼玛的你早说啊!方才搞得这么神秘兮兮,架子端到天上了,我还以为你要干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早知道你只是要给病人喝口水,老子哪怕把全市人民都叫过来旁观都没问题,何必把医疗组和本地专家都给赶出去?
李书记当然知道,这样硬生生地赶医生出去,对他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那些医生不能亲眼看到施救过程,他们自然会猜测到自己关上门来到底在干什么——越是看不到,人们就越想象得邪乎,说不定明天一早,“李书记家请了个神棍回来给老爷子驱邪”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市委大院了——早知道所谓的驱邪就是给病人灌了口水,自己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把医生们都给赶出去呢?
...
第五十九 妙手
李书记按捺住心中不快,沉声问:“许师傅,这样就行了吗?那。。。老爷子好像还没醒过来呢?”
许岩又上前检查了一下,确定那颗弹药已经混进水里一起被病人吃下去了,他松了口气,淡淡说:“辟邪嘛,就是这样的了。邪消正升,阴去阳生,这肯定是要花点时间的啦。”
“那,许师傅,请问这个时间需要多久呢?”李书记自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倘若这神棍再不给自己一句实话,自己哪怕是豁出去丢脸也要通知保卫处来把这家伙给扭送派出所了。
许岩咂咂嘴,他哪里知道朱佑香的奇葩丹药要多久才能生效?他是很直接答一句不知道的,但看李书记神色不善,许岩识趣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这个,自己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吧。
他含糊道:“李书记,驱邪的效果要因人而异的,有的人身体好些,见效就要快上一些;有的身体差些,被邪气侵蚀得深一点,他们见效就要慢上一些。。。具体还要看时辰,早上时候驱邪最为合适,因为这时朝日东升,万物初醒,生机最为旺盛;中午的时候阳气旺盛,驱邪也很有利,但这个时候输入阳气会有阳气过盛的危险,病人的身体未必能承受。。。”
许岩满口胡说八道,乱扯一通,李书记越听越是脸色阴沉——以他的阅历和眼光,怎么看不出来,眼前这小子分明是答不出来在没话找话呢?
好在,许岩的运气还好些,在李书记的忍耐没到极限之前,突然,文姨喊了一声:“咦,爸爸。。。爸爸好像动了下~~”
听到这声叫喊,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床上的病人。许岩这才想起,按照宫雪婷父亲的先例,病患从醒来到康复之间还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和剧烈运动。
许岩望一眼床头的心跳频率仪,仪器上显示的心跳和生理指标已经开始大幅度地提升了,正在剧烈上下震荡,许岩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情知丹药已经被病人吸收了,正在生效。
他喊道:“赶紧来两个人,按住病人手脚和身体,不要让他伤着自己——还有,赶紧把他身上的吊瓶、呼吸机和心跳仪的这些针头和管子都给拔了,等下他的动作会很大的,不要割着了病人!”
李书记犹豫了下,还是赶紧上前和文姨合力按住了病人的手脚,陈遥雨也上来快手快脚地拔出文老身上的管子和器械。
文老的动作越来越大,动作越来有有力,李书记和老婆合力,竟有些按不住的感觉,他不由深感骇然——这还是那个被医生下了死亡判决书的老爷子吗?这么大的劲头,哪怕一个壮汉也不过如此吧?
他喘着气,喊道:“小卓,你也过来帮忙,爸爸按不住姥爷了——许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岩站在一边,也是紧张得手心出汗,但表面上,他还得维持若无其事的大师气度:“这个嘛,是因为驱邪生效了嘛,阴阳相攻,正邪交击,所以才出现了异常反应,这是正常现象来着。”
“那,许师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岩琢磨了下,因为有着宫建国的例子在前面,他壮着胆子说:“没问题,这是好事来着。”
尽管许大师自信满满地打了包票,但放在李书记和李家众人眼里,文老爷子的情况怎么看都算不上“好”。大家听到,文老爷子在低沉地着,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味道。
他的的身躯在激烈地扭动着,挥舞着手臂,李书记、文姨和李卓三个人合力都按不下,病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老爷子脸上和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缠绕在身上的蚯蚓,脚“砰砰砰”地踢打着床板,那动作和声音都十分吓人,他的面目整个地扭曲起来,眼睛凸出,显得十分恐怖。
李书记看得一阵心悸,他回头急问:“许师傅,老爷子好像很不好。。。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快想想办法啊!”
丹药已经喂病人吃进去了,许岩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有个屁的办法。但现在,许岩扮演的是无所不知的神棍角色,也没办法推说不知道。想了一下,许岩走近了病人,口里喃喃有词,念得又快又沉,声音中仿佛带着奇特的韵律,很显然是一种神奇奥妙的咒语——倘若朱佑香在这里,准会听出来,许岩念的就是那本《白鹿子弟训行》上的字句,这几天,他一直在背这本书,准备接受朱佑香考核的,现在拿出来随便糊弄人吧。好在那字句颇有古风,许岩一口气背出来,倒也显得韵味十足,很有神秘感。
说来也奇怪了,随着许岩念着那些词句,文老爷子的挣扎渐渐平缓了下来——也有可能是文老爷子吃进肚子里的丹药效力开始发作了——他摊开了四肢平躺在床上。这时,众人都看得清楚,老人的胸腹部间出现一团微微发亮的白色光团,随着起伏的胸口闪烁着,那光亮不耀眼却是呈现很清晰的乳白色,光亮很柔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众人屏住了呼吸,凝神看着文老爷子身上的异状——即使许岩和陈遥雨这些已经看过一次的人也不例外,这样的奇迹总是不嫌多的。文老爷子胸腹间的白色亮光很快扩散,向身躯的各处散了开来。而他身上的那些黑气,仿佛阳春遇雪一般,刚一接触这些光亮,马上就消融、消失了。
看到黑气消失,病人重焕生机,在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面前,这时候,即使是李书记这样心志坚定的领导也顿时相信了许岩:如果说附在病人躯体上的这些污秽黑色东西不是邪气,那还能是什么呢?
现在,在这位许大师的妙手之下,这些黑色邪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文老爷子脸上和身上的那一层黑气在以目光可及的速度迅速变淡、去色,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晶莹的粉色红光。这时候,文老爷子已不再挣扎和扭打了,也不再叫喊了,他安静地躺着,红光满面,气息平稳,还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众人看得聚精会神,可以听到,有人在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用专业的医生,众人都看得出来,现在,文老爷子的状况比先前已经大有好转了。
李尚原抬起了头,他听到,自己颈部因为太过僵硬而发出的轻微咯咯声。他转向许岩,感激地说:“许大师功力深厚,高术通神,出手便见奇效,真是了不起的高人啊!
不瞒许师傅,我先前可是对这些神奇怪状的东西都是不怎么相信的,但这次亲眼看到许师傅的神奇手段,我方知天外有天,以前自己太过无知,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啊!
许师傅,犬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请您看在在下的一点薄面上,莫要跟这无知孽障一般见识——小畜生,许师傅以德报怨,你还不赶紧向许师傅赔罪?”
李书记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声,众人纷纷附和:“是啊,许师傅太厉害了!那些黑色的邪气呢,看着就被消除了!”
“妙手回春啊,哪怕电影里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大师——这些东西真的很邪门,不容你不信啊!”
在众人的一片赞叹声中,李源显得很郁闷。刚才的许岩出手救治文老爷子的过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亲眼目睹姥爷身上的黑气被祛除,他与家人一样,也是深感震撼。事实就在眼前,尽管很不服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年青的许师傅确实是有真本事的高人来着。但他不明白,姥爷眼看都被治好了,这时候爸爸感谢许师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自己再推出来赔罪?刚才,自己明明已经向这位许师傅道过歉了啊!
李源迟疑了一下,却是突然脚上一痛:有人飞快地在他脚面踩了一脚。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那伸脚过来的方向,却见哥哥李卓正很严肃地看着自己,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喝道:“小源,爸爸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听爸爸的话,赶紧向许师傅赔罪去!”
说着,李卓眼角微挤,向李源打了个眼色,李源正疑惑着,看到哥哥的眼神,他陡然一激灵,却是明白了爸爸和弟弟的良苦用心——传说中,那些有真本事的高人,都是很有个性的,他们恩怨分明又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又记仇。现在这位许师傅,出手便把爷爷给救了回来,他肯定是有本事的高人无疑了。从刚才一言不合他就转身走人看来,这位高人的心胸多半也宽广不到哪去。
这位许师傅一出手,一瓶矿泉水灌下去,举手投足间就轻而易举地帮姥爷祛除了身上的邪气,这证明他的本事确实很厉害——但换个角度想,倘若他想在引些邪气来害人,只怕也不是很难吧?倘若他还记恨着自己的话。。。
李源打了个寒颤:自己是市委领导的儿子,高高在上,平素就算胡作非为也没什么人敢报复自己,但眼前这位,他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啊,这种奇人异士,他们做事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时候,自己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和哥哥要自己诚恳道歉,那其实是在为自己免祸啊!
...
第六十节 争吵
想明白这个,李源只觉后背冒起了大片的冷汗,汗湿衣裳。他连忙向许岩再做一次道歉,因为情知关系到自己小命,李源这次的道歉的诚恳度可比刚才那次要高得多了,态度十分谦卑。
那些官宦家族的小孩平时看着骄横跋扈,其实他们并不是情商低,他们只是目中无人罢了。真要碰到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们同样也是能放下脸皮和身段的,甚至可能比一般老百姓更不要脸——一瞬间,李源立即就跪在许岩的面前,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脸,打得两边脸颊都红了。
而看到这一幕,李书记非但不劝阻,还过来狠狠地踹了自己小孩一脚,甚至还亲手递了一条木棒给许岩,大义灭亲地嚷道:“许师傅,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你只管揍他!使劲揍,揍死了都不要紧,我李尚原只当没生了这个畜孽!”
李书记父子俩一唱一和,结果反倒弄得许岩不好意思了,他把手放在背后,不去接李书记递过来的棒子:“李书记和李公子不必这样,有些误会,大家说开就是了,大家也是不打不相识来着——李公子,快请起来吧,没什么事的。”
看到许岩好像并非心存芥蒂,李家众人都是稍微放心。李尚原气冲冲地上来,还是用木棒“啪啪“地揍了自家儿子的屁股两下,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哼,你这小畜生,倘若不是许师傅宽宏大量,我决计不肯放过你的!丢眼显眼的东西,还不起来,难道还等我请你吗?”
转向许岩,李尚原已是换了一张和蔼的笑脸,他大力地赞赏了一番许岩的宰相肚量,对许岩的心胸和度量表示钦佩,很认真地说:“许师傅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心胸和气魄,虚怀若谷,难怪修为这么高了,实在令人钦佩啊!”
他很自然地将话题一转:“那,许师傅,接下来,老爷子的病情,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许岩摇头:“不需要再做什么了。邪气已被祛净,病人的体内的正气已被扶起,剩下的,就是等病人的肌体自己恢复生机了。”
“那,外面的医生,能让他们进来了吗?”
喂过丹药之后,许岩现在已是黔驴技穷,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他是真不知道了。但为了维护高人大师的形象,他还得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可以让医生进来了。”
得到许岩的同意,李书记赶紧让妻子开门把医生放进来——虽然他亲眼看到了这位许师傅的神奇,也亲眼看到老爷子的状况确实大有好转了,但这种事,毕竟还是请专业的医生过来看过才能确定的。
医疗小组的几位专家进来时都显得很生气,刚一进门,看到病人身上的各种仪器的针头、探头都给拔了出来,几位医生顿时就叫起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带头的钟组长气冲冲地找到李尚原,他严肃地说:“李书记,作为家属,你们关心文老的身体,着急他的病情,这种心理我们能理解,但你们也不能乱来啊!你们请社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还在病人的房间里搞这些封建迷信的活动,甚至更过分的是,你们还把我们这些负责文老健康的医生都给赶了出去,严重干扰了治疗过程,造成了文老病情的恶化,这完全是你们的责任!这件事,我们回去以后要向办公厅和保健局报告的!”
听得那医生的说话,任是李尚原涵养好,还是忍不住在肚子里直骂娘。
这帮穿白大褂的也太不要脸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就是面前的这家伙,可怜巴巴地跟自己说,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文老的病情委实是回天乏术,请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吧,他们也很同情云云云云——现在,这几个白大褂给刚找到借口,他们立即就翻脸了,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家属“严重干扰了治疗过程,所以造成了文老病情的恶化”,摆明是要把文老治不好的责任往自己这些家属身上推了。
钟主任说什么报告办公厅和保健局,李书记倒是不在乎,被姓钟的这样添油加醋回去乱说,文老的几个儿女也不在现场,到时候,他们搞不好还真的以为,文老真是自己害死的,若不是这位许师傅立竿见影地把人救了回来,我们家还不要被你们坑死?!
宦海多年,李书记的气度和忍耐是早历练出来了,尽管心中愤怒,表面上他却是丝毫不露,淡淡说:“钟主任,方才你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啊!方才你跟我说过,文老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希望我们家属做好思想准备,节哀顺变——这是你的原话吧?就是听了你的话,我们才不得不尝试其他办法的。”
被李书记当场打脸,饶是钟主任脸皮奇厚,他也不禁脸上微红,但他还是强辩道:“李书记,我那不过是让你们做好迎接最坏可能的准备罢了。。。呃,有时候,我们当医生的,是不能不把情况往坏里想的,作最坏打算,其实那时候,文老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但被你们这样干扰了治疗,肯定对病人有不好的影响的,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嘛。。。”
“狗屁!什么玩意!”骂骂咧咧的人不是李书记,而是他的小儿子李源。他斜眼瞄着钟医生,嘴里骂道:“什么狗屁专家,治病的本事没有,推诿责任倒是有一套。。。”
“小源,你说什么呢!不许对钟医生没礼貌!”李书记严厉地喝叱了李源,然后,他才肃然对钟医生说:“钟大夫,我们插手了治疗没错,但这对文老到底是有利还是不利,还得麻烦你们检查过再说吧?未经检查贸然就出结论,这只怕不是科学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吧?”
钟医生翻翻白眼,李书记说得有理有据,他也不好反驳,只能闷声道:“好,既然李书记你要求,那我们就再给病人安排一次全面检查——其实文老爷子都到了这种地步,检不检查都无所谓了。。。”
“钟大夫。。。您快来看!”说话的人是医疗小组的另一名专家,来自协和医院的黄教授,他带着惊喜地嚷道:“病人。。。好像醒了!”
众人闻声,同时惊喜的扑到了床前。在床榻上,文老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扫了一眼床前的众人,停顿了一阵,对自己的亲人微微点头,说道:“小文,尚元,你们都在啊。。。”
李书记和文姨心中激动,连连点头:“爸爸,你没事吧?你还好吧?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文老爷子闷哼一声,说话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我的感觉好得很,再杀几个小日本鬼子都没问题!”
说着,不等众人来搀扶,他胳膊在床上一撑,竟是自己坐了起来,那敏捷的身手,哪像一个垂死的病人。他生气地望着众人:“刚才我听得很清楚,有人盼着我这老头子死呢!说什么文老头都到这地步,检不检查都无所谓了——尚元,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我老头子还没死呢,他就打算把我活活烧埋了是吧,是不是?”
听文老爷子大发雷霆,医生们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呢,又陷入了惊惶之中。尤其是那位说话的钟主任,更是吓得全身颤栗、面无人色——他可是知道得太清楚了,文老爷子这种曾担任过国家领导人的重量级元老,分量可是一等一的!他这个状只要告上去,上面不管谁对谁错,肯定先拿自己开刀来安抚文老的愤怒,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呢?不管事情最后怎么处理,自己铁定要挨遭殃的。
钟主任脸色发白,哀求地望着李书记,盼着李书记帮他圆个谎。但可惜,他的希望注定是要失落的了——李书记看着温文尔雅,不动声色,但历经政坛多年的他,哪是什么善人?对于刚才钟主任想把文老不治的责任推到自己一家头上,这个仇,李书记记得十分深刻的,以德报怨这种词,对老百姓或者有,但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官员身上的。
李书记温文尔雅地向钟主任点头,他和蔼地微笑着:“爸爸,前一阵子你病得很重,钟大夫觉得,你都这副样子了,已是没必要再救了。我和彤丹觉得他们这样不对,跟他们说他们又不听,所以才不得不从外面找了一个中医高手过来给您看下,钟大夫他们还怪我和小文乱插手妨碍他们呢!”
听了李书记的话,文老爷子脸色陡然沉下,眉宇间怒气勃发。那钟医生结结巴巴地还想解释几句,但文老爷子亲耳听到他说的话,又有自己的女婿和女儿在旁边作证,孙子李源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文老爷子十分愤怒,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解释,当场就拍了床发火,要这钟主任立即滚蛋走人。
刚才在李书记面前,这钟医生还敢唧唧歪歪地顶嘴,但在文老面前,他可半点不敢放肆,文老一发火,他就赶紧灰溜溜地出去了。
文老余怒未消,他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保健局下面的这帮医生啊,本事不大,歪门邪道的心思倒是不少!老一辈医护工作者那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救死护伤,这种精神气,他们压根就没有!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拉关系走后门混职称评教授,就是靠着保健局的名头在外面混钱!这帮人,真本事没有,就会拿着保健局的名头来压人,早该整顿清理了!”
文老怒气冲冲地这一席话说下来,不但在场的几个医疗小组的医生和护士脸露尴尬,就是李书记夫妇也是尴尬——李书记想报复的只是那个钟主任而已,倒没有想着要得罪保健局的所有医生。
他干咳一声:“爸爸,您刚醒过来,不要太激动了——其实保健局的大部分同志也还是认真负责的,我觉得这几位大夫就很不错,一直很用心地照顾您。您先休息,先让这几位大夫给您做个全面点的检查吧?”
几名医生也跟着劝说,让文老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保险,但老爷子听着很是不以为然,他撇撇嘴:“还用检查什么?我自个的身体骨怎么样,难道我自己不知道,难道还需要别人跟我说不成?不用检查了,我自己就知道,我现在状态好得很,起码二十年里,我还见不了马克思!拿我衣服过来!”
从护士手上接过了衣服,匆匆往头上套一套,文老爷子一掀被子,从床上一下子就站到地上来了。他穿上拖鞋,在房间里虎虎地走了几步,舒展身躯和手脚,还原地蹦起跳起了几下,他满意地说:“真是舒畅!这一下,我好像年青了整整三十岁这样,老风湿腿都没了,精力充沛得满身像有用不完的劲。”
老头眯着眼睛看着窗户外头,充满向往地说:“看日头这么好,我现在都想出去溜达上两圈,打上一阵拳脚了——好久没这么舒坦的感觉了。”
老爷子这么说,在场的医生和李家众人连忙劝阻,都说老爷子大病初愈,还是先静养观察一段为好,不宜大动。
李书记心念一动,他捅了下文姨的腰:“彤丹,你看看,咱们爸的头发。。。我记得,得病之前,咱爸的头发就是全部白了吧?”
“咦?”文姨也看到了异样,她失声道:“是啊——爸爸,你看你的头发,您的头发又黑起来了!”
这一声呼喊惊醒了众人,大家纷纷循声望去,却都是发现,文老爷子的头发已经变得半黑半白了——那些本来已经雪白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又重新变成了黑色。那些医生都从保健局那边紧急调过来的,对文老爷子以前的情况不熟,倒还不怎么惊奇。但作为女儿和女婿的李书记夫妇,看到这,真是惊骇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文老爷子这样精力充沛、头脑清晰,这状态要比得病前还要好得多——得病之前,文老爷爷子已是脚步蹒跚的老人了,口齿模糊,聊天时间稍微长点他就要打瞌睡了。现在,看老爷子精神矍铄、口齿清晰,红光满面,反应敏捷,谁能相信他是个年近九十的垂暮老人?就算说年近五十的自己也没这么好的精神啊!
看着老爷子那由白转黑的头发,李书记和文姨心里同时冒出一个词:“返老还童!”——难道,传说中那些神奇的故事,都是真的吗?那位许师傅的本领,委实也太过高深莫测了!
...
第六十一 余波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文老爷子也提起了许师傅:“对了,尚原,你方才跟我说,是拜托了一位中医的高人过来帮我治病,这位高人可在哪啊?我老头子可要好好感谢人家才行,没有他,我老头子怕是就过不了今天这鬼门关了,这可是真正的救命大恩啊!”
这才注意到,自打文老爷子醒来开始,那位许师傅就退到了一边,大伙也没注意到他。众人四处张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位许师傅已是不见了。
“许大师怎么不见了?”李尚原急道:“小卓,小源,你们可看到大师去哪了?”
两位李公子都摇头,李源说道:“刚才我还看见许师傅——呃,大师在那边跟小雨表妹说话的,但刚刚姥爷醒过来,我再回头时,却已经不见他了。”
“遥雨吗?”李尚原望向陈遥雨,对这个侄女,他现在的态度可是亲热和客气多了:“那个,你可知道大师去了哪吗?”
陈遥雨望着门口,神情有些怅然,却是说:“姨丈,他已经走了。”
“啊!”李尚原惊讶道:“走了?小雨,你怎么能让大师走了呢?姥爷的病全是靠了他。。。”
“许师傅说,姥爷的病已经没问题了,他也没必要留这边了,所以就先回去了。”
文老爷子感叹说:“功成身乃退,人去隐身——看这位大师的行事就知道了,这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啊!人家才不稀罕咱们凡俗的那些名利钱财啊!”
文老爷子在感叹,李尚原却是急得原地直跺脚,焦急之色形于言表:“这,这怎么行呢,老爷子病刚好,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向许师傅请教的,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走了,那可怎么行呢?”
其实,李尚原想要留下许岩,除了为文老爷子的病情以外,还有些其他的原因——这位年青的大师,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是位很有价值的人物。
李尚原,交游广阔,见多识广。往常,在各种场合也是见识过不少所谓“大师”的,包括一些赫赫有名的气功大师啊、养生专家、佛家的高僧或者道教的高人,甚至青藏那边的所谓的活佛也见过好几个。
但李尚原见过的那些高人,他们名头是很大了,大多都只能夸夸其谈地谈上些佛经啊、哲学、养生之道或者以人为善因果报应的处世玄理,这些心灵鸡汤听起来是很有哲理令人深思,但真要让这些大师出手救人,这些名头很大的高人加起来还没一个急诊室的大夫管用。而象这位年青的许大师这样,轻而易举就使得文老爷子这样的濒死病人起死回生甚至还能返老还童了,有这种真本事的高人,李尚原还真是第一次见——他觉得,许师傅这样的高人,怕是独一无二。
李尚原觉得,倘若能借着这次机会,跟许师傅这位有真本事的高人攀上交情,这是最难得的机会了。毕竟生老病死,人生大患,到了他们这个阶层,对生命和健康就更为珍惜和重视了。跟这样一位有着神奇本领出手就能起死回生的高人结交,到时自己有什么危难时候,也可以求他出手救上一命——就算自己和家人用不着,但大师有这手神奇的本领,说不定什么时候,哪位说不定就会用得上呢?到某个关键时候,自己把他引荐,那是自己莫大的助力来着。
李尚原和颜悦色地对陈遥雨说:“小雨啊,许师傅救回了姥爷,这对我们家可是天大的恩情啊!许师傅在咱们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救回姥爷,却是受了很大的误会,水都没能喝上一口,还让小源那孽障把他给气着了,我实在很过意不去,人家也会说我们家不懂礼数的。这个,姥爷也想亲自见许师傅一面,说一声道谢,这个要求该是不过分吧?我们想请许师傅赏脸去吃个饭,哪怕略表感谢心意都好。
现在,你还是赶紧把许师傅给请回来吧?”
陈遥雨望着自己的姨夫,淡淡一笑——虽然还是年青大学生,但她耳濡目染之下,见识并不低,自己姨夫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她大概也能猜出一点的,无非就是觉得许岩有结交价值所以想攀个交情罢了。
只是这点心思,对许岩倒也没什么坏处,对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还是好事来着。她迟疑了下,从包里拿出了电话:“那,我给许师傅打个电话吧。”
她出了走廊,拨通了电话,简单地说:“许师傅。。。我姥爷已经醒过来了。。。对对,精神很好,整个状态都很好,他想亲自向你道谢,见上你一面。。。啊,不方便吗?这样啊。。。我姨丈李尚原也想请你吃饭。。。哦,这样啊,那好的,我跟他们说吧。”
挂了电话,陈遥雨冲着李尚原摇摇头:“姨丈,许师傅说谢了,不用客气了——他不肯回来。”
“这样啊——”李尚原沉吟片刻:“小雨,你把许师傅的号码给我,我跟他亲自说!”
陈遥雨缓缓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决:“姨丈,我答应过许师傅的,他的联系方式,我不能泄露给别人的。你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让我来通知他吧。”
李尚原愣了下,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文老爷子又在出声赞叹了,他感慨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实在是有气节之人,不慕权势名利。而李尚原则看着陈遥雨手上的电话,感觉很是郁闷——倘若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亲外甥侄女,倘若文老爷子不是就在面前,他都恨不得出手去抢陈遥雨手上那台手机了。
这么重要的资源,怎能就这样被外甥女给垄断了?
但又不能硬来——不说大家是亲戚,陈遥雨的父亲,甚至更在自己之上,就是那位大师好像也跟陈遥雨颇有交情,如果知道自己得罪了陈遥雨,就算找到他他也不肯出手的。
李尚原开始琢磨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从外甥女那儿把大师的联络方式给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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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陈遥雨的姥爷治病,这对许岩来说,这可以说是一次颇不平凡的奇遇——虽然不平凡,但也只是平淡生活中的点缀而已。事情过后,许岩又回复了那略显平淡的生活节奏了。
回去以后,许岩跟朱佑香详说了治病的过程,朱佑香听得很是认真,反复询问,还记录下了病患的种种异状。
最让许岩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一件事:“轩芸,您的二师兄炼制此药,本意是救助那些受魔界阴邪之气侵蚀的百姓。但照我两次的使用状况来看,除了驱逐魔气之外,此灵丹好像还有强身健体甚至是恢复青春之功效,这是怎么回事呢?”
“公子有此疑惑也是正常,不过吾猜想师兄的炼丹思路,无非就是在丹药之中灌注大量的灵气,以大量灵气祛除病患体内的阴邪魔气。而灵气对人体亦是有益的,大量灵气灌入,可令病患焕发生机和延缓衰老和康复青春,使得肌体保持在巅峰状态——修真之士往往青春常在,这就是这个原因呢。”
许岩惊喜道:“那,轩芸,你的师兄的这个丹药,不就等于抗衰老药或者长生不死药了?”
朱佑香想了一下,还是摇头:“许公子,按您叙述所看,师兄所用丹药,怕是下料过猛了些。他制造的丹药灵气过于充沛,只适合用于被魔气侵蚀的病患身上——因为被魔气消耗和中和了部分灵气,残余的那部分灵气才能被病患肌体所吸收。
但人体能吸收的灵气是有限度的,并非说越多就越好。倘若是为了延缓衰老的目的,把这驱魔丹用在正常的健康人身上的话,正常人的身体是抵受不住这么猛烈的灵气冲击的,只怕会适得其反,反倒会造成健康人的猝死。
所以,师兄的这种丹药,对于那些被魔气侵蚀的病患来说,这确实是无上的回生良药;但对于那些健康人来说,这就等于是致命的毒药了。许公子,你想要把它当做恢复青春药来用的话,这只怕是不可能的。此药的药力太过凶猛,正常人的身体是抵受不住的。”
许岩闻言顿时失望——就在方才,他已经想到了,如果这种药真那么神奇,那自己怎么样也要留下来几颗,留给自己的父母和其他亲人使用。但听朱佑香这么说,这样做就未免太危险了,搞不好是害了自己的亲人。
看到许岩失望之色形于颜表,朱佑香笑道:“许公子,您倒也不必失望,虽然二师兄的丹药不适合作为延寿丹药,但在我大明那边,真正适用使用的益寿延年丹药亦是早就造出来了——许公子,你如此渴望此物,可是想着有用处吗?”
“呃,轩芸,我父母年纪大了。。。”
没等许岩说完,朱佑香已经自顾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的瓷药瓶,她正容告诉许岩:“许公子,白色瓶里装的是延寿丹十颗,服下即可逆转生机,恢复三十年青春。此物珍贵,便在我大明那边也是来之不易,还请公子好生珍惜使用。”
许岩小心翼翼地接过,摸着那温润滑腻的瓷瓶,他心中激荡,颤声说:“轩芸,这真是太感谢你了!”
朱佑香淡淡一笑,她也没谦逊,只是说:“许公子留意了,此药服用次数不可过多,服用第一次时能回复三十年青春,但第二次效力就剧减,只能恢复十年青春,第三次服用时,此药就会变得适得其反,反而加重衰老,所以,公子用药时还得慎重了!”
许岩连忙记住了。虽然只能服用两次,减缓四十年的衰老,但对许岩来说,能让父母多添四十年的寿命,这已经是莫大的喜事,许岩已是心满意足了。
他对着朱佑香一再道谢,忽然却想起一件事,却是盯着朱佑香打量着,后者不明所以,诧异地望着许岩:“许公子,你的目光为何如此怪异?是有哪里不对吗?”
许岩抿着嘴,坚决地摇头不肯说,但经不住朱佑香一再劝说,再加上心中实在好奇,他还是忍不住露了口风:“呃,轩芸,倘若我问你个问题,可能不大礼貌,你不要生气啊!”
看许岩神情严肃,朱佑香也不明所以,跟着认真地点点头:“许公子但问无妨,吾不会生气的。”
“呃~”许岩期期艾艾,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小声地问:“轩芸,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啊?”
朱佑香很诧异:“咦?许公子怎么突然问吾此事?吾不是跟公子说过了吗,吾年方十七——啊!”
她陡然粉脸绯红,失声道:“难道,许公子你以为,吾是服用了延寿丹,才显得如此年青?”
“没有没有!”许岩连忙摆手,把手摇得跟鸡爪似的,他一边说没有,一边却是泄露了真实想法:“我只是觉得,轩芸你为人处事,好像很成熟的样子,看着就不像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说着,许岩小心翼翼地偷看朱佑香的神色,却见女孩子粉脸通红,手握剑柄,横眉立目好像马上就要发飙的样子,许岩自觉大事不妙,赶紧说:“轩芸啊,夜色好像很晚了,我先回去睡觉了,这就告辞了~”
话没说完,许岩已经一溜烟地跑进了自己的卧室,赶紧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却是长吁了一口气:“呼~~差点就没命了!”
第六十三节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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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两个警察都很年青,穿着便装的夹克,理着平头发,看着都很精神。其中一个看着老成点,气质也冷一些;另一个脸上长了一脸青春痘,神气倒显得温和很多。
那长着青春痘的警察对许岩说:“许岩同学吧?我们有点事想跟你谈谈,方便请我们进去吗?”
这时候,许岩已经猜出,面前的两人就是自己一直在恐惧的国安局警察,现在是终于找上门来了。他点头说:“这位同志,我能再看下您的证件吗?”
那位老成的警察皱眉,露出不悦的神色来;倒是那位长着青春痘的警察显得很和气,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今天没穿制服来,许岩同学你要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喏,这是我证件,我姓申,这位是我的同事,姓徐——这个,许岩同学,你看,我们能进去说下吗?”
申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这位申警官刚自我介绍身份,许岩就猜出了,他应该就是郑秋怡跟自己提过的那位国安局的熟人申科长。
“好吧,申警官,徐警官,两位请进吧。”许岩让开了身子,请两人进去。
两位警官进了客厅,打量了下许岩的客厅,那位申科长叹道:“许岩同学你这房间真是保持得很整洁,都不像男生的房子,是你一个人住吗?”
对着国安局的警察,许岩真是不敢有丝毫松弛和懈怠。这位申科长这样看似随便地问了一句话,许岩却不能随随便便就回答:这位申科长真的是随口问的,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朱佑香的存在,故意装糊涂来试探自己老不老实呢?
如果对方只是这么无心地随口问一句,自己立即就招供出朱佑香的存在,那岂不是自己不打自招?
如果对方其实已经是知道自己跟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了,但自己还是坚持否认说没有,这样又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就在这电闪雷鸣间,无数的思绪闪电般涌过许岩的脑子,一时间,他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许岩真心理解那些嫌疑犯在面对警察审讯时的困窘处境了——想当初,自己看警匪片时候,自己还常常对朋友们夸口,说电影里的那些犯罪分子怎么那么笨的,审问时被警察一诈,还没用刑呢就什么都招了。若换了自己,肯定能与警察们斗智斗勇顽抗上一番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真的身临其境了,还没等正式的审讯开始呢,警察只是一个随口的小问题,自己就左右为难,脑细胞都要死上二两了。
许岩含含糊糊地说:“这个。。。我不是独个住的,还跟个朋友住在一起。。。”
申科长自顾到沙发上坐下了,他微笑地看着许岩:“哦,一个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许岩装出很难为情的样子:“她是女孩子来着。。。这个,你们不是学校派来的吧?这个事,你们不会跟学校说的吧?”
显然,许岩那装出来的扭捏表情骗过了两位国安局的干警,他们相视一眼,都笑了,两人只当许岩是少年人跟女朋友同居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申科长笑着说:“你放心好了,许岩,我们不是学校叫来查房的派出所警察,你的私事我们也不会管。我们过来,是有点其他的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
见到两名警察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谁跟自己住一起的关键问题,许岩顿时松了口气。这瞬间,他的思路无比的清晰,脑筋转得飞快:对方既然对谁跟自己住一起的问题并不关心,那就说明,他们还不知道朱佑香的存在,或者他们知道了朱佑香的存在,但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而已,并没有把她看成应该重点注意的关键人物。
知道对方实际上还根本没确认重点呢,许岩松了口气——人的名树的影,国安局好大的名头,把他给吓坏了,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自己倒也不用那么紧张呢。
许岩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申科长,徐科长,你们找我要了解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呃,顶多就是跟同学打牌时候带点小彩,但那也是三毛五毛的小钱的输赢。。。我还很少赢的。。。”
听许岩这么说,两位警官都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申科长温和地说:“许岩同学,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找你,并不就是说你犯了什么罪或者说你做错了什么——我们就是想跟你了解些情况而已,你不用害怕的。”
“是是,两位警官您请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嗯,许岩啊,你是哪人啊?”
“我是蜀都省罗丹县人,今年刚刚二十岁。”
“哦,够年轻的了。那你家还有些什么人啊?”
“我家还有我爸、我妈和我哥。”
“能说下他们的情况吗?”
“我爸爸叫许荣华,我妈叫吴丹颖,我哥叫许罡。我爸妈都是在家乡做生意的,开家具店卖家具的;我哥哥刚大学毕业不久,也在爸妈的家具店那里帮忙。。”
“你父母是党员吗?你自己是党员吗?”
“我爸不是党员,但我妈是党员。我刚交了入党申请书,只能算是入党积极分子吧。”
“你有什么国外的关系吗?认识有国外的朋友吗?有直系或者旁系的亲戚在国外吗?”
许岩摇头:“没有。我都不认识国外的人,家里也没有国外的亲戚。”
“那,许岩,你以前练过武术或者气功什么吗?”
倘若说先前两个国安局干警的问话,许岩还能明白他们用意的话,现在,对这个问题,他真的是一头雾水了,他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我什么都没练过——我也不怎么信这些东西的。”
问话的时候,一直是那位申科长来主问的,那位姓徐的警官一直保持着沉默,但许岩说不信气功的时候,徐警官有些不满地闷哼一声,他伸手出来,闪电般抓向许岩的手腕,嘴里却说:“许岩同学,我看你气色有些不好,我懂些中医,帮你摸摸脉搏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许岩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没等许岩抗议,他只觉手臂上陡然传来一股剧疼,那种疼很难形容,像是针刺进去经脉里,又像是经脉里突然被人灌了很多东西进去,饱涨得要裂开了,许岩半边身都酥麻起来,疼得厉害。
许岩“唉哟”一声呼疼,猛然想把手给抽回来。但对方的手像是铁钳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许岩想抽又哪里抽得动?手臂处的巨疼一瞬间已蔓延开来,瞬间那剧痛已经蔓延到了肩头,许岩正在疼得咧嘴嗤牙的,恨不得哭爹喊娘了,那徐警官却是松开了手,任由许岩把手给抽回来。
“唉哟痛死我了!徐警官,你这摸的什么烂脉,痛死人不要命啊?!我抗议,我要投诉你们!”
许岩一边呼呼地吸着凉气,一边用力甩着胳膊,不时地用手揉着,但这时,两名干警根本没注意他的反应,申科长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同伴,低声问:“怎么样?”
徐警官看着许岩,脸露失望之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完全就是个普通人。一点气感都没有,经脉闭塞,也没有真气运转。”
“哦,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申科长微微蹙眉,也露出了失望之色。他俩说得虽然小声,但许岩这时疼得厉害,在痛觉的刺激下,他的听觉也是格外敏锐,恰好听到了这段对话。他心念一动,嚷得更大声了:“申科长,我要投诉!你们使用暴力,刑讯逼供,我要找督察。。。呃,我要找记者投诉你们!“
“哎哎,”见许岩嚷得厉害,申科长也是头疼,他不得不安抚许岩说:“哎,小许啊,我们徐警官这是祖传的诊脉手法,摸着虽然有些疼,但诊脉还是很准的,他这也是为你好啊——老徐,你摸出什么来了,快跟小许说说,让他也知道?”
徐警官咂咂嘴,他有点懒得理许岩的,但同事这样说了,他又不能不给个面子。想了一下,他说:“小许,你的身体很好,就是吃东西有点上火——呃,你要加强锻炼了,多喝水,最近天冷,别冻着了。其他的,就没什么问题了。”
许岩咋舌,心想你诊的什么烂脉,说的都是些满街通用的废话来着。但他也装糊涂,不想就这样跟警察撕破脸,将信将疑地问道:“是吗?那我这阵子常常胃有点疼,这没事吧?”
徐警官冲自己的同伴翻了个白眼,他没好气地说:“一时半会死不了!死了你找我!”
看出这位徐警官脾气不是很好,许岩吓了一跳,缩了回来,坐得老老实实。
接下来,两位警官又问了一下其他乱七杂八的问题后,终于才问到了正题:“许岩,上个星期的星期天,也就是上个月的12月26日,你去过我们市的万和商场了吧?”
许岩也知道,正题终于来了,他也装糊涂:“对对,我去了,还碰上一桩杀人案呢!”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看着。。。我是中午出发,下午一点多到商场,买了几身衣裳,三点多快要走的时候,那时恰好碰到了杀人案。”
申科长抬起头:“说说你碰到那杀人犯的经过吧?”
许岩深知一个关键——在没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要撒谎。因为知道对方已经跟在场的警察了解过情况,对现场的情况已经是知道的,所以,对当时的情况,许岩根本没什么隐瞒,全部如实说来:自己想离开商场,在西门边上恰好碰到了一群进来的警察;自己跟其中的一位派出所刘警官是认识的,还跟他聊了两句,在那里停留了一下。恰在这时候,凶手坐电梯下来了,他要离开的时候,自己喊出了凶手的身份,想让警察们抓住那凶手,没想到的是,那凶手太过凶悍,反倒杀害了几个警察。
在许岩说话的时候,那位申科长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给许岩的压力没那么大;而那位徐警官则是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象针刺一般锐利,仿佛穿透了许岩的心脏,让许岩感觉十分慌乱,坐立不安,手脚出汗。
申科长低头做着笔记,头也不抬:“许岩,我们听说,你当时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地挡住了歹徒,救下了我们的一名民警?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说到这里,许岩立即知道,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他口沫飞溅,大声吹嘘说当时情形如何危险,那歹徒如何凶悍,连杀几个警察,鲜血飞溅,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然后,歹徒的刀子还砍向一名柔弱的女警,这一刀砍下去,那女警不当场丧命只怕也得重伤不治的!
看到这样的情景,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在这危急关头,雷锋和董存瑞邱少云等诸位革命先烈的精神附体了自己,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终于迸发出无穷的勇气,在诸位先烈精神的激励下,自己勇敢地站了出来,使出了家传武功降龙十八掌,与歹徒激烈地搏斗起来。
尽管歹徒凶悍异常,又手持利刃,但自己受到了革命大无畏精神的感召,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正气,最终大战三百回合之后,邪不敌正,自己终于用降龙十八掌的最后一式“飞龙在天”将歹徒给击败,歹徒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正义的、英雄的许岩同志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听着许岩在那肆无忌惮地胡吹,两名国安局警官都是眉头深蹙。
在以往的工作里,他们最讨厌的就是碰到就是许岩这种调查对象了。如果是对方坚持死硬不肯开口,自己还可以凭借着强大的审讯手段甚至刑讯手段撬开他的嘴取得口供,但对方这样漫不着边际地胡扯一通,自己又分不清哪是真话哪是吹牛,往往调查要被误导走上很多的弯路——比如现在这样,许岩吹嘘他是用家传武功打跑了那个凶徒,这就很让二人头疼:这到底是这家伙趁机吹牛还是他真的懂什么武功?
申科长探询地望向自己的同伴徐警官,后者坚决地摇头,低声说:“我试过了——这小子真懂什么功夫,我把头剁下来给你。”
...
第六十四节 调查(二)
申科长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笔也给搁下了,他盯着笔记本上的记录看了一阵,问许岩:“许岩,你那天是一个人去万和商场的吗?”
对方又提到了这个问题,许岩心脏陡然抽紧:“不是。我跟个朋友一起去的。”
“一个朋友?那是个什么人啊?”
看申科长嘴边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许岩立即知道,对方其实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想了一阵,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个。。。关系到我的私人,能不能不回答?”
申科长向后一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他微笑道:“许岩同学,协助国家安全机关的工作,如实回答问题,这是你作为公民的应尽义务,这是常识来着,不需要我们跟你说吧?面对安全机关的询问,你所谓的是构不成理由的——而且,还有一点,”
他盯着许岩的眼睛,微笑着说:“当时商场里是有摄像头的,当时的冲突情形已经被摄像头拍下来了,所以,你要隐瞒什么,这是毫无用处的。其实,当时的情况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现在就是想看看许岩同学你肯不肯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申科长笑吟吟的,但眼神却是淡漠至极,一番话说得柔中带刚,许岩听得心神剧震——对方暗示得够明显了,只差没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而且,对方说起商场有摄像头,这更让许岩心神大乱:商场有摄像头的话,朱佑香岂不是也被拍进去了?
但许岩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完全是申科长诈他的:万和商场的各大主厅和东西门口附近安装了摄像头不假,但那天,因为线路出了故障,商场的几个摄像头都没有打开——这也是让国安局暴跳如雷的原因了,倘若有摄像头,他们早就把许岩给找出来了,哪还需要一趟趟地去求郑秋怡透露线索?
但这些情况,许岩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屈服了:“当时跟我在一起的,还有我的一个朋友,朱佑香。”
“朱佑香?她是女的吧?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呃,她是我的朋友,关系很要好的那种朋友。”
两名国安警察都笑了,都表现出一副“咱们都是男人你懂的”的那种表情。申科长挤眉弄眼地冲许岩说:“这个很要好的朋友。。。该不会就是跟许岩同学你同居的女朋友吧?”
许岩闭口不语,心里却是坚决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乱说话!现在自己在客厅里说的每一句话,躲在客房里的朱佑香都会听得清清楚楚。自己乱说话把朱佑香说成自己炮友的话,等下这两个警察走了,那暴力妹子等下不把自己剁成肉酱才怪!
申科长继续问道:“你的女朋友,这朱佑香。。。她年纪多大了?干什么的?她家在哪的?”
“她啊,她约莫就十六七岁那样吧,我估计,她该是个高中生吧。在哪里读书,我就真不知道了。”
“你估计?你不清楚她干什么的?连她在哪所学校读书都不知道?”
许岩把手一摊,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警官,我跟她是在网吧认识的,大家谈得来就混一起了。我跟她又没认识多久,我这人又懒,又不查她家户口,怎么会知道她在哪读书?”
“她没跟你说过吗?”
“她好像跟我说过吧,但我也没留意,好像是市里面的附属一中。。。要不就是市三中,或者五中,反正是附近的这几家学校中的一家了。。。不过她经常逃课,估计这课上不上都一样吧。”
“她跟你聊天的时候,没有提起过家里或者学校的情况?”
“学校的情况。。。她倒是说了不少,不过我那时不怎么留意,就是记得她说很讨厌班上的老师,还有很讨厌几个装逼的女生。。。呃,我记得她最喜欢骂一个叫郑艳艳的女生了,说那个女生最骚最爱出风头又喜欢勾引男生,她常在我面前骂,诅咒说这小不得好死,出门就挨车撞死,晚上出去就挨小流氓米。。。”
“那她家呢?她家在哪里,是干什么的呢?”
“这个啊,我就真不怎么清楚了。听她的口气,好像她家是做买卖的,好像还有点钱。她跟她家里关系不是很好,很少提家里的事。”
“你去过她家吗?”
“没有,我从没去过她家——有事没事谁会去她家啊,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
听许岩说得粗俗,两个国安警都是摇头,徐警官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申科长继续问道:“那,朱佑香现在在哪里呢?”
许岩摇头:“我不知道。。。她有空了就过来找我,有时候又会突然消失好一阵子,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上个星期,她跟我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吵起来了,最近已经好几天没找过我了,我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把我给甩了,自己走人了。”
“咦,你们没有联络电话的吗?她不来找你,你就不去找她吗?”
许岩腆着脸,努力装出一副浮世浪子的厚颜无耻嘴脸:“警官,大家都是男人,你也知道的,我跟她睡了那么多次,早腻了。。。她甩了我,那正好嘛!我也嫌她啰嗦,其实我也正想甩掉她的换新的——她不来烦我,我求之不得了,我干嘛还去找她?”
两名警官都是蹙眉,那位徐警官又叹了一声:“现在的大学生!学校都是怎么教的?”通过许岩的描述,他们已大概在心里形成了朱佑香的印象了——一个很逆反的现代非主流少女,无心学业,心里充满叛逆,爱翘家,爱逃课,爱出去混,爱打架骂架,对待感情随便而肤浅。
这样肤浅无知的不良小太妹,在锦城的网吧和嗨吧里随处都能可得见,这种脑残非主流妹子,为了充几块钱q币就肯随便陪男人上床的,听到许岩的女朋友是这样一个人,两位国安警顿时失去了兴趣——其实,在他们原先的调查计划里,许岩的女朋友本来也没占多大的分量,她只是几百个在场目击证人的其中一个罢了,问不问都无所谓的。
但现在,既然问到了,按办案程序,他们还是要把这套问话的流程给走完的,申科长又问许岩要朱佑香的电话号码,许岩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电话本,找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电话也被停机的朋友,他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
申科长很认真地把号码给记在了笔记本上,看着他低头记录着,许岩只觉得满手都是汗水,背后一阵阵地发凉——倘若说刚才自己的回答只是在插科打诨地误导对方蒙混过关的话,那现在的回答,那真的是裸地撒谎了。一旦被揭穿,许岩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自己。
许岩这样撒谎,其实也是留有后手的。他也是在赌一把,他赌国安局对朱佑香不是真的很感兴趣,刚才的问话只是例行公事罢了,不会真的打电话过去问询查证。就算他们真的打电话过去,打过去的号码也会只是显示“此号码已经停机,无法接通”——许岩觉得,警察们也不会有精力特意跑去电信局查询这样一个无足轻重、跟案情关系不大的小人物电话的。
就算警察真的查证了,发现这个号码的机主并非朱佑香,许岩还可以把两手一摊:“这电话不是朱佑香?哎哟,奇怪了,平时她都是拿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的,怎么不是她呢?为什么不是她——这我怎么知道呢?”
这样推脱之后,倘若警察们还继续深入调查,那许岩也没办法,只能老实招供了:这个,也许可能或许说不定,我真的记错号码了。。。真正朱佑香的名字我已经不小心在通信录上删掉了,我记错号码了。。。为这么点小事,你们不至于真的要把我抓去坐牢吧?
“还有一件事,”申科长蹙着眉,慢吞吞地说:“许岩同学,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歹徒从电梯里出来,到他径直出商场西门的这个时候,是你认出了歹徒来,并喊出声来,让在场的警察抓他——这个,我没说错吧?”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申科长突然抬头,他双目利剑般直戳许岩的眼睛:“许岩同学,你又是怎么认出那歹徒来的?那么多的在场群众,那么多的警察都没能把他给认出来,偏偏是你把他给认出来了,你凭什么就这么肯定他就是凶手呢?”
对申科长的这个问题,许岩并无丝毫迟疑——因为在原先的设想中,许岩已料想到了,这是警方最有可能问起的问题,所以,许岩对这个问题还是颇有准备的。
他镇定地回答道:“申科长,因为我本来就是从三楼下来的,在三楼那边,凶手杀人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恐慌,很多人在叫嚷,在逃跑。这时候,我听到那边有人在骚动,也过去看了下,远远也看到了凶手的模样。。。但看得不是很清晰,当时就那么一眼,我就跟着人群一起逃下去了。这样,在一楼再见到他时候,我就认出他来了。恰好那么多警察在身边,我就赶紧报告警察,没想到。。。唉!”
申科长挑下眉:“三楼你就那么远远看了一眼,然后你在一楼见到了他,马上又能认出那凶手来了?”
“当然不是马上了。那凶手换了衣裳,我当时也只是觉得这家伙有点异样,看着好像有点面熟,但还不敢确定。直到他走了几步,快出门时候,我才终于认出了他来。”
看着两个警察好像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许岩又添了一句:“还有一个原因,我看到那歹徒裤子上好像有点溅上去的血迹,当时看着有点深颜色,我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也是我能认出那歹徒的一个原因吧。”
申科长和徐警官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种感觉,在这个关键问题上,许岩的回答有点不尽不实,但他们又没办法找到许岩到底说的哪不对劲——这种感觉真是让人郁闷啊。
申科长又把记录翻着看了一遍,问他的同伴:“老徐,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徐警官睥睨着许岩,他的声音有点冷:“许岩,你在跟歹徒打斗时候,那歹徒拿着刀子,你用什么武器跟他对打?空手,还是持械?”
许岩心神一震,他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态来:“徐警官,对付那么个小毛贼,我空手对付他就绰绰有余了,哪还需要什么武器?这种小贼,我让他一只手都没问题啦!”
徐警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岩,语气严肃:“你确定你是空手?”
说真的,许岩就怕对方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嘛。。。我觉得以我的身手,空手对付那家伙就绰绰有余了,但那时候身边恰好有把工艺剑,这个。。。我不用也不是白不用了,就顺手拿过来招架了下。。。其实也没用什么,我连剑輎都没拔出,就那么挡了一下而已,关键的还是我的身手厉害啦!”
许岩说着,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刘洋吹牛皮的时候的神情,努力模仿着胖子那令人神憎鬼厌的嘴脸,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面前的两个安全局警察给骗过了——呃,好像效果不大,徐警官依然在严肃地盯着他,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却是继续追问道:“那,你跟那歹徒打斗,最后是谁赢了?”
“徐警官,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很没必要的——那肯定是我赢了,难道你对此还有疑惑吗?”
徐警官严肃地问:“为什么说是你赢了呢?”
“因为那歹徒逃跑了啊!”
徐警官一窒,他又问:“那,你觉得,那歹徒为什么要逃跑呢?”
许岩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徐警官:“为什么那歹徒要逃跑?徐警官,您问的这不是废话来着吗?因为我打赢了,他自然就要逃跑了。”
为什么说打赢了——因为歹徒逃跑了,自然证明我赢了;为什么歹徒会逃跑——因为我打赢了,他自然就逃跑了;
对许岩这样神一般的自圆其说回答,两位警官实在不知如何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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