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对俩个没多少社会见识和主见的大号宅男来说,能分析得这么条理清晰已经很不容易了。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以为私密的低声商议,却已经完全被在客房里间的朱佑香听得清清楚楚——作为一个已达到筑基初级的剑修,只要朱佑香有心,方圆二十米内的响动都逃不过她的感应。
听得二人商议的结果是继续收留朱佑香在家中留宿,朱佑香会心地微微一笑——听到这消息,她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自己可以不必另寻住处了。
朱佑香发现:此地虽然是蛮荒星球,但本地官府的管束比起大明官府来并不弱,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在大明朝那边,她就没碰过这么严格的住宿管理,随便哪家客栈都不敢收容没有身份证明的客人,在这里,没有身份证明的外来人寸步难行,自己能碰上许岩这位心底善良又好说话的宅男实在是走大运了。
虽然一天一夜没休憩了,但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这点小疲困完全不在话下。朱佑香一边闲听两个宅男聊天,一边考虑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但许岩和刘洋也没聊多久,过了一阵,刘洋便告辞而去了,许岩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也回自己的卧室上网去了。
朱佑香收回了注意力,凝神考虑:“当前,吾的当务之急是先得在本地立足,扎稳脚跟,然后才能徐徐寻找归家之路。这位许公子虽然略微优柔寡断,但他心性良善,有他相助,吾在本地的生活当是无忧的。但凡事尽然托付于人,全无自立之力,这也不合吾家祖训,所以,无论如何,吾需得有自保自立之力。
首先便是理财:钱可驱神,亦可役鬼。无论吾欲何为,钱之一物,必不可少。第一步,吾先得把所携金元宝换成本地的钱钞。这位许公子是位可以信任的实诚君子,兑换之事,吾可以拜托他料理。
有了钱,接下来的事,吾就该给自己在本地寻得一个合法的身份证明了——嗯,便是许公子所说的那身份证了。看来本地官府约束很严,自己作为一个毫无来历的外来人,要办下此事,该是难度不小。但料想官府中,总有那些见利忘义的疍吏,自己只要舍得出钱,总该能找到一些敢于冒险的大胆之辈。
办下户籍以后,吾便自如了,无论是外出住宿登记,还是购房自住,都可畅通无阻了,接下来,吾便该观赏本地的风土人情,探听各国机要,顺带着寻找回归大明的办法。。。”
朱佑香一边整理着身边的物品,一边思索着计划,忽然,她的耳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响。她开始并没留意,但那悉悉索索的异样声响越来响,她凝神倾听了下,那响声却是外面客厅大门那边传来的。
~~~~~~~~~~~~~~~~~~~~~~~~~~~~
深夜十二点多,许岩正在房间里上网,他也听到了外面客厅传来的异样响动。开始时候,许岩也没在意,以为是老鼠在翻东西——这样的出租户居多的小区,清洁情况不是很好,老鼠并不少见。但过了一阵,那悉悉索索的响动不但没有停止,还越加响亮起来了,许岩顿时火了:“这些死老鼠,真是无法无天了,非收拾你们不行!”
许岩从床边抄了一把扫把,去到了客厅。他打开了客厅的亮灯,扫眼一看,四处亮堂堂一片,哪有什么老鼠?可是,那悉悉索索的响声却是依然不停地传来,许岩在客厅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却惊讶地发现,那响动是从门口那边传来的——自己的门锁上的把手,正一点点地转动着。
倘若是个有经验的人,这时候第一时间就会反应过来,这是外面有人在开自己的房门,而且是在用**之类的工具开的。如果警觉的,他该意识到危险,要不赶紧上去堵住门,要不赶紧喊人救命。
但可惜,我们的宅男许岩并不具备这种危机意识。在这关键的几秒钟里,他唯一做的事就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门把在慢慢转动,直至“咳嗒”一声脆响,房门被人推开了,有个男人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恰好与拿着扫把站在厅中间的许岩对了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惊呆了——他们隔得这么近,客厅又是灯光明亮,许岩甚至能把对方脸上每一条皱褶都看得清清楚楚:面前的是个完全陌生的、不认识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佐丹奴t恤,干瘦而精悍,目露凶光。
震惊之下,许岩脱口问出:“你找谁?是不是走错门了?”
刚用**偷偷开了门马上就看到屋主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候着,那个汉子也吃了一惊。但他的反应明显比许岩快得多了,不做声地快步上前,向许岩逼了过来。
许岩急忙举起了扫把,将那汉子挡住了,他嚷道:“你是谁,来找谁的?”——直到这时候,许岩还没意识到这个半夜里撬门进来的人意图不善,可见我们许公子反应之慢也算奇葩至极了。
说时慢那时快,就那一两秒的功夫,跟在那个高瘦的汉子之后,门口已涌进了四个歹徒,最后一个进来的歹徒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那是毫无悬念的——五个成年壮汉对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许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手中的扫把已被人夺下了,有人用胳膊夹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拌,许岩立即就站立不稳了,然后迅速被七八条有力的胳膊掀翻在地。
接着,有人在背后反剪了他的胳膊,死死地压住了他,有人抓住了他的腿,让他无法动弹,起码两三个壮汉压在许岩背后,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连那肋骨都被压得咯咯疼痛。
措手不及之下,许岩正待呼疼喊救命,忽然脸上微微生痛,有把很冰冷的锋利东西贴在他脸颊上,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小子,敢乱叫的,马上戳瞎你的眼睛去!”说着,那把锋利的东西在许岩脸上慢慢地划动着,感受着那冰冷的锋利,许岩立即不敢做声了——那个声音说话不紧不慢,蕴含着强大的威势,使人毫不怀疑他是能说到做到的。
如果对方威胁说“杀了你”,许岩说不定还会冒险反抗一下,因为对于一个才仅仅二十岁、活力十足的大学生来说,死亡这个词实在离得太远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对方说的是“戳瞎眼睛”,尤其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就贴在脸边的时候,这个威胁就实在太有说服效力了,许岩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低声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有人在背后用力压了一下许岩的后脑:“说,挖出来的那些古董,都藏在哪里了?”
这一下推得够狠的,许岩的脸被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险些把牙齿都给磕掉了。他一头雾水,闷头闷脑地答道:“什么古董?”
“这小子装傻,雷哥,给他点苦头尝尝——割掉他一根手指吧?”
许岩听到有人这样说,他顿时吓坏了,拼命地挣扎着,但几个壮汉按住他,哪里挣得动?好在这时候,那个威胁说要戳瞎许岩的低沉嗓子又说话了:“先不要动他,把他带回去再说。”
在这帮歹徒中,这个低沉嗓子显然是领头的,他一说话,其他人都是无异议。有人把许岩的头扳了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然后用强力胶纸把他的嘴给封上了。有人又在身后用绳子绑了许岩的手,这几个人很老练,配合默契,动作很快,从许岩被打倒到他被捆结实,总共也不过两分钟时间。
那低沉嗓子的雷哥吩咐众人:“找件衣服给他披上,盖住脑袋,莫要下楼时候让人撞见了。万一有人撞见,花猫你来应付,就说是条子抓逃犯,谢谢配合——这本警官证你拿着,到时候见人拿出来晃一下就行了。花猫,你们三个先带他下去上车,车子发动了等着我们,肥料你留下跟我搜一下这屋子,看看有什么古怪的,看看是不是老大要的货。”
歹徒们应了一声,他们把许岩从地上拉起来,但许岩已经知道这帮人想要把自己带走,哪里肯起来?他拼命地挣扎,在地上拼命地翻滚着,发出“呜呜呜呜”的怪声,那三个歹徒一时竟是没办法把他拖起来。
这样拖延了一阵,那个带头的雷哥火了,他走过来蹲下,一把扯住许岩的头发把他整个脑袋都提起来,把他拖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看到对方那双凶残的、充满暴戾的眼睛,许岩实在恐惧,他根本不敢对视,转过头去,躲避开对方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
突然,腿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尖锐刺痛,许岩惨叫一声,疼得全身都在剧烈地抽搐,腿疼得直蹬,那阵巨疼太可怕了,他睁眼一看,却看到面前的凶悍男子已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戳了一匕首,那匕首都戳进去一小半了,鲜血狂飙,一转眼就湿透了裤子,许岩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直冒。
第十六节
那个雷哥又扯住了许岩的头发,把他脑袋抓了过来。他逼近来,面对面地对许岩低吼道,那口水都喷到许岩的脸上了:“听着,小子,不要给我们找麻烦!我们老大找你想问点事,你乖乖地去,我们就好好地送你回来!你要是给我们找麻烦——”
雷哥狰狞地笑着,他握住匕首的手稍微用力,剧痛再次闪电般撕裂了许岩的神经,他又是一阵死去活来的挣扎,口中发出呜呜的惨叫,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眩晕了过去,他听到那个雷哥的声音:“——那我们也有办法整治你!听到了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虽然剧痛,但许岩还没失去神智,他连忙摇头,感觉裤筒里湿漉漉的,已被流出来的鲜血浸得透了。
雷哥拔出了匕首,站起身,他厌恶地看着淌流了一地的鲜血,吩咐手下:“找件衣服来,帮这废物包扎一下腿。”——他倒不是发善心关心许岩的伤,他只是担心,许岩这样淌血出去的话,血迹会在楼梯那里留下痕迹,到时会引起周围居民的注意报警,给警察也留下线索。
几个歹徒应了一声,那个肥猫转身便向里间走去要找包扎的衣裳,但他还没走到门边呢,门却已自己打开了,一个古装长袍的少女已经出现在门口。
朱佑香出来了。
一瞬间,空气几乎凝结了,几个歹徒都没料到,许岩的房里还有其他人存在,突然看到一个美女从里间出来,他们都是惊呆了。
“尔等何人?为何夜闯民宅?”
看着眼前的众人,少女一手按剑,平静地质问道,声音清冷如冰凛。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竟是被捆了倚靠在墙上的许岩,他忍着剧痛,拼命地发出呜呜的叫声,不住地向大门那边摆头,示意朱佑香赶紧冲出大门逃跑。
朱佑香目光一转,扫过众人,看到许岩被绑着躺在地上,腿上流了一大滩的血,脸色惨白。看到许岩受了伤,她的脸色转冷,凛然道:“大胆!你们夜闯民宅,伤害无辜,就不怕王法了吗?”
这时候,几名歹徒终于也反应过来了。
“不是说点子一个人住吗?怎么还有个女的在这里?女的最麻烦了!”
雷哥心中暗骂,但他也知道,情报出了偏差,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好在眼前这妞脑子好像有点进水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喊“救命”或者尖叫啥的,而是文绉绉地跟自己说“王法”——哈哈,王法!在说笑话吗?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花猫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他主动说话,态度十分和气。几个歹徒配合十分默契,趁着花猫吸引女孩子注意的功夫,雷哥狰狞地冷笑一声,不出声地从旁边欺身上前,向少女冲了上去——很明显,他就是要象刚才制服许岩一样,在这个女孩子尖叫喊救命之前捂住她的嘴,将她也制服。
许岩躺在地上,剧烈的剧痛依然一**的传来,抽搐着他的神经。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关注腿上的伤了,他更注意的是朱佑香那边。看到那个凶悍的雷哥向窈窕纤细的朱佑香冲过去,眼看着这个优雅而美丽的女孩子就要被暴力殴打、侮辱,许岩不忍再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他无比地渴望着力量——哪怕折寿十年都行,只要能换来力量就行。
自己为什么不好好锻炼体魄,增强力量,做一个能保护自己女孩子的强者呢?
“啊!”
一声惨叫传来,许岩睁开了眼,从他的角度望去,却见那雷哥像是被什么东西迎面猛烈地击中了,整个人跄踉跄踉地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沙发那里。然后,他站立不稳,倒在沙发的靠背上,手脚还抽搐了两下,然后,他的手脚就软下来,象件衣服般毫无生气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几个歹徒大惊,纷纷抢上去看,“雷哥”、“老大”地喊了一通,喊了一阵不见那雷哥醒来,反而是脸色越加发白,鼻息全无。歹徒中有懂行的,急忙摸雷哥的脉搏,却发现连脉搏都停了,一摸手脚,已是慢慢发凉了。
“雷哥。。。他死了?”
四个歹徒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方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的视线也被雷哥的身体挡住了,看不清发什么事,即使眼睛最好的人,也不过好像看到那女孩子抬了抬手——然后,雷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几个歹徒心中发寒:干黑帮的,他们不是没打过架,不是没看过杀人和死人,但眼前的这一幕,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没有虚张声势的呐喊、汗流浃背的厮打、没有挥舞的砍刀、血淋淋的伤口和声嘶力竭的惨叫,连血都没见到一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就这样被人杀死了?
“小心了,这小妞扎手!”
歹徒们打着眼色,隐隐地围成一个圈,向朱佑香慢慢包围着逼了过去,那绰号“花猫”的矮胖子歹徒喝道:“臭娘们,你对我们雷哥干了什么?”
朱佑香神色淡淡的,并不看眼前的几个歹徒,而是径直向前走来,像是眼前的几个歹徒是不存在的一般。
挡在她面前去路的恰是一个干瘦的高个子青年,手上拿着一把又长又尖的“牛百叶”匕首。看到朱佑香走近,他二话不说,抬手便向朱佑香脸上戳了过去,动作又快又狠,起手毫无征兆,十分刁钻。
朱佑香微微蹙眉,叱道:“刁民,大胆!”
她抬手一个巴掌,简简单单地挥手打了过去,动作也不见得很快,但却是后发先至,“啪”的一声响,狠狠地抽了那瘦高个一个耳光。
那瘦高个被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打得原地转了一圈,牙齿都给打飞出来了,那把匕首也不知撒手丢哪去了。他好不容易站定脚步,定睛一看,却看到那少女却已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朱佑香径直穿过了歹徒们的包围,走到许岩身边,帮许岩揭开了嘴上的封口胶。她一边帮着许岩解着身后绑手的绳子,一边问道:“许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帮人深夜闯入宅子,打伤了你?”
“呜呜。。。呜嗯——”嘴巴刚得解脱,许岩立即喊道:“轩芸,你快跑,这帮人是抢劫犯来着,他们不是好人——啊,小心!”
许岩话未说完,朱佑香向肩后一拍,轻描淡写地打落了一把刺来的匕首。她若有所思:“这帮人是歹徒吗?他们不是官府的人?许公子,你能确定吗?”
看到那把刺向朱佑香后脑的匕首只差分毫间被朱佑香打飞了,许岩松了口气,他飞快地说:“他们肯定不是警察!他们是撬门进来的,没亮公安证件,还有,他们胡乱伤人,警察不可能这样做的。。。”
“公子不必再说了,既然您确定他们不是公门中人,那吾就放心了。公子您身上有伤,不要劳动,以免伤势加重了——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来着。”
说罢,朱佑香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歹徒吓了一跳,纷纷退后,全神戒备。
刚才,趁着朱佑香帮许岩解绳的机会,绰号花猫的歹徒趁机想偷袭她,从背后刺她脑袋,但却被她轻描淡写地打飞了武器。
花猫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对方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一挥手,就把自己的刀子给打飞了!这怎么可能?对方根本没回头啊,她是反手随手打出的巴掌,而自己正面蓄力已久的猛刺,竟抵不过对方反手打来的一巴掌?
自己可是练散打的,每天健身锻炼,也算是帮中小有名气的好手了,但在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面前,却根本没半点抵挡之力——那,对方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怎可能有这么恐怖的力量?眼前的这个古装女子,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想到“女鬼”这两个字,花猫便从心底陡然冒起一股寒意:眼前的女孩,貌美得浑然不像真人,她穿着一身古代的衣服,满口古代的语言,力大无穷,她吹口气便能取人性命,雷老大死得那么诡异,浑身上下不见一滴血,倒像是被索了魂似的。。。。。。
无论怎么看,这女子都符合传说中的女鬼特征啊!
想到这里,花猫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他在心中大骂:你妹啊!秦老大明明查清楚了,许岩只是个穷酸大学生,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可谁能想到,这个穷大学生居然有个女鬼在保护他——这也太坑爹了吧,谁还能去阴间查关系啊?
他偷眼瞄了一眼朱佑香的脚下,好像也见到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好吧,这就是说,这是个道行很深的女鬼?
第十七节
花猫也是个心思敏捷的人,这一刻,他立即想得明白了:无论眼前的少女是人还是鬼,自己都千万不要揭穿了她——自己看过的恐怖片,故事往往都是这样的:那些被揭穿真面目的女鬼都会恼羞成怒地露出狰狞的真面目,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倒是自己装糊涂的话,说不定倒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花猫偷偷瞅了少女一眼,把她的相貌牢牢地记在心底,他强自镇定地说道:“既然有高人在此,我们不敢冒犯,自当退避——肥料,麻子,你们背雷哥。我们走吧。”
两个歹徒背起了死去的雷哥,花猫和高佬断后,一行人正要向门口走去,但朱佑香的动作更快,几个歹徒只觉眼前一花,那古装少女一瞬间已出现在门前的过道上,挡住了出门的道路,她蹙着眉打量着众人,疑惑地说:“尔等去哪?吾何时同意让尔离开?”
绰号高佬的歹徒破口大骂:“臭三八,莫要嚣张,惹恼了老子,我们轮你大米。。。”
“高佬,收声!”花猫打断了自己的同伴,他走上前去,挤出了笑容,躬身拱手:“这位。。。呃小姐,我们不知有高人在此,刚刚多有冒犯,得罪了。但我们雷老大已经死了,按江湖规矩,就算他冒犯了您,但他已经死了,这笔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了。我们这就走,也不会再来,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朱佑香打断他,她的声音很清脆,让人联想起零下温度里的玻璃碰撞声:“吾非江湖中人,尔等的江湖规矩,吾亦不懂。但尔等擅闯许公子住宅,打伤主人,不受惩戒就这样离开,那是不可能的。吾受许公子恩惠,决计不会坐视。”
朱佑香说话文绉绉的,但大体意思,几名歹徒还是听懂了。花猫皱着眉头说:“这位。。。小姐,你打死了我们雷老大,就算报警的话,你一样是杀人,就算是防卫过当也要判上两三年的——好吧,就算您不在意咱们的公安局,可是您的这位朋友。。。许先生,他总该在意吧?我们要去坐牢的话,许先生也好不到哪去,大家两败俱伤,何必呢?”
报官的话,自己也要坐牢?
朱佑香微微蹙眉,她不敢相信地望向许岩那边,只见许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也不做声。
朱佑香却也懒得问了,她说:“尔等所说,吾不懂。吾只知道,方才尔等二人使白刃刺吾,杀心甚盛。既然尔等敢于吾面前亮刃,下场亦是早已注定。
诸位,应有之惩戒不可避免,尔等亦不应心存侥幸,还是趁早了断吧。”
这段话说得太过文绉绉了,歹徒们都有点听不明白了。花猫赔着笑:“小姐,你是说我们刚刚冒犯了你,要受惩罚吗?是是,这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这位高人呢?您吩咐下来,无论什么要求,咱们一定照办!”
“哦,尔等愿意受罚?”
朱佑香很高兴地说:“尔等既然愿意伏诛,吾亦不为己甚了。吾之佩剑乃朱志子所铸之春蝉剑,不宜染凡人之血,尔等四人,这便速速自尽了吧,免得污吾佩剑——尔等伏诛之后,此事就此了结,吾亦不再追究了。”
说着劝人自尽的话语,朱佑香的表情和语气却是很欢快,像是给了对方很大的恩惠似的。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刚才被打落的牛百叶匕首,打量了下,点头道:“此刀造工虽然粗,但也勉强可用了。诸位,尔等这便动手了吧,莫要拖延了。”说着,她把牛百叶刀递过去还给花猫:“这位,请你先开始吧。”
笑容僵在花猫脸上,他呆滞地接过了牛百叶匕首,嘴角抽动两下,脸色却是陡然狰狞起来,他低喝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弟兄们,一起上,弄死了她去!”
花猫一声呼喝,几名歹徒纷纷冲上来,有的使匕首,有的拿砍刀,纷纷向朱佑香杀去。而花猫却是退后了一步,从裤袋里摸出了一支手枪来,枪身上闪着蓝靛靛的幽光,显然是真枪来着。
刚才花猫一直不敢用枪,就是怕枪声会惊动周边的居民。但现在,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古怪妹子摆明说要大家性命,性命攸关之下,他也顾不了其他了,他摆弄着手枪,一边打开保险,一边骂道:“臭娘们,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就不信枪都打不死你!”
看到匪徒掏出了枪,许岩顿时急了,他喊道:“轩芸,危险,快跑,他们有枪。。。”
话音未落,花猫手中的枪“啪”的一声就被猛然打飞了,在空中便被打得四分五裂,那些支离破碎的零件在半空中四散溅落——电闪雷鸣间,许岩甚至都看不清楚朱佑香到底做了些什么动作,只听得“嘿”、“哼”、“嗯”几声,四名歹徒同时发出了闷哼怪声,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软倒下来,东歪西倒地躺在屋里各处。
朱佑香走过来,温声道:“许公子不必焦虑,这些匪类已被吾清除了。来,许公子,吾扶您起来。公子,你感觉如何,伤口很疼吗?”她搀扶着许岩坐到沙发上。
因为太过震惊,许岩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能象木偶一般任朱佑香搀扶。他看着横七竖八地躺在厅中各处的几具人体,过了好一阵,他才问:“这些人,他们怎么了?”
朱佑香一边在饮水机那边倒水,一边随口答道:“许公子您说的是这些匪徒吗?请不必担心,他们已经死了——公子,你喜欢喝温的水还是凉的?”
许岩脸颊抽搐了下,他实在无法理解朱佑香的心态:刚刚杀了五个人,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早已慌得不行了,她还有闲暇关心自己喝水喜欢温的还是凉的?
要在以前,家里死了几个人这么大的事,许岩这个宅男还不给吓得半死?但今晚,或许是因为他受伤失血,大脑已经有点麻木了,反应迟钝;又或许是被朱佑香那轻描淡写的平静态度给感染了,即使几具尸首就摆在身旁,许岩却没半点恐惧的感觉,象梦游一般缺乏真实感。
许岩疲倦地说:“喝凉水的吧,不知怎么的,感觉还真是渴了。”
“渴是因为公子你受伤失血的缘故了。”朱佑香转身走回来,手上拿着一杯水:“来,公子,喝口水,再把这颗药丸吃了去。”
接过那颗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许岩有些疑惑:“这是。。。”
“这是吾携来的丹药,对外伤治疗有奇效,公子无须顾虑,放心服用就是了。”
受伤之后,许岩脑子昏昏沉沉,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对朱佑香的话根本毫无抗力——这时候,不要说让他吃药了,就是朱佑香让他把那把破碎的手枪吃下去他也会乖乖从命的。
他服下了丹药,再喝了一杯水。说来也怪,药丸刚下肚,许岩顿时感一股热流从肚子里涌起,转眼间那股暖流便游遍全身四肢,让他浑身上下像是泡在热水里一般,暖烘烘的。
许岩顿觉精神一震,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大腿上伤口的疼痛也减弱了很多,倒是开始变得发痒起来。他**了一声,伸手想去挠伤口,却被朱佑香抓住了他的手:“不能碰——伤口正在恢复呢。”
“哦。。。”许岩咬着牙,强忍着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发痒。他低声说:“这药倒是见效蛮快的。。。比云南白药还要强,这很贵吧?要多少钱呢?”
“呵呵,这是军中的疗伤圣药,金创丹,在这里是买不到的。”
“军中?哪国的军队?”话刚出口,许岩便自己醒悟过来:“大明官军?”
朱佑香“嗯”了一声,她也没多加解释,只是专注地看着许岩的伤口。她的表情显得轻松了很多:“很好,血已经止住了,已开始结疤了,伤势无大碍了。许公子,你起来走两步试试?”
许岩闻声起身走了两步,果然,除了伤口处有一些微微刺痛外,真的不疼了,许岩大喜,脱口赞道:“这玩意真他妈神了——”
看到朱佑香,他才醒悟,有女孩子在呢,他连忙抱歉,朱佑香笑笑,却是对许岩的粗言恍若不闻:“既然公子的伤势已经大好了,那剩下的收尾之事,就拜托许公子料理了。吾回房去继续休息了,公子晚安~”
朱佑香对着许岩盈盈屈膝道了个福,转身向自己客房走去。
“好的,晚安——啊,轩芸,你等等!”
朱佑香停住了脚步:“公子,还有何事呢?”
许岩站起身,他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体,为难地说:“轩芸啊,这些。。。东西,你让我如何料理呢?”
“公子请放心,这些歹徒已全数死绝,绝无危险了,所以公子尽可放心料理。”
“就是他们全部死光了才麻烦啊!”
“啊?哦,公子是担心他们血污会脏了房子吗?请放心就是,方才吾已考虑到此点,是以特意用剑气震断他们心脉和生机,而他们的肌肤和皮肉并无损伤,所以不会有血流出。。。”
“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够厉害的——啊,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朱佑香眨着亮汪汪的眼睛:“那公子不知是何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许岩着急得团团转,转了好几圈,他终于憋出一句来了:“我拿这几个家伙,怎么办才好?”
朱佑香诧异地望着他:“这个,吾怎会知道?许公子您自便好了,报官也好,私埋也好,无论您如何料理,吾都不会干涉的。”
许岩的声音几乎在吼了:“这不是你干不干涉的问题,这是,这是——我拿他们没办法啊!”他快哭出声来了:“死了好几个人,我们又不能报警。。。”
“报警?哦,是报官府的意思吧?许公子,为何不能报官呢?”
朱佑香诧异不解道:“这几人夜闯民宅,伤害许公子您。按《唐律疏议》:”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按照《大明律》也是如此规定,许公子杀伤歹人,有功无罪——为何不能报官呢?”
许岩哭笑不得:“轩芸啊,你说的是大明律,但我们这边实行的是刑法啊!我们的刑法——呃,我也不是学法的,不是很懂这些,但反正我是常见到新闻,屋主打伤入屋抢劫的盗贼那是要坐牢加赔偿的,在道上扶起被车撞的老太太是要赔钱的,在街上被抢钱的失主撞死劫匪也是要赔钱坐牢的。。。”
“那,若按本地官府的规定,碰上此等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的歹人,吾等该如何应对呢?”
许岩把手一摊:“歹人打死我们,那是一了百了;我们若是打死歹人,那就是防卫过当,要去蹲牢的。除非我们能把歹人生擒制服了,把他交给警察,那才没事。不过这也得小心了,若是制服时弄伤了歹人,我们也是要挨赔钱的,说不定还是得要坐牢。”
朱佑香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许公子,你莫不是在骗吾吧?如此说来,岂不是官府专门保护那些偷鸡摸狗的盗匪之流?吾走南闯北,游历天下,也见过包庇纵容盗匪的贪官污吏,但要说这样载之明册的煌煌刑律,吾还真是闻所未闻咧!天下岂有这么奇特的法律?吾是不信的!”
“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啊,不对,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是法律的的确确就这么定了!”
许岩喘了口气:“而且,我们干掉的还不止一个歹人,而是一下子杀掉了五个!就算官府认我们是正当防卫吧,肯定也跑不掉一个防卫过当的罪名,何况还要赔钱呢。。。听说扶个老太太都要赔上十万八万的,五条人命啊,这下还不赔得脱裤子了?啊,对了,轩芸你还没有身份证吧?要让警察抓到了,你的来历也是件麻烦事。。。啊,怎么办?!”
第十八节
听许岩这么说,朱佑香微微沉吟片刻:“公子这么说来,此事确实真有些麻烦。。。啊,有了!吾想到了一个法子!”
朱佑香盈盈地起身,她随手抓住一个歹徒尸首的腿,将那歹徒拖到了阳台上。
许岩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轩芸,你要干什么?”
阳台上传来朱佑香悠悠的话声:“既然许公子觉得这些手尾难以料理,就让吾处理了吧——”
许岩吓了一跳,他急忙奔出去阳台去,却见朱佑香单手抓住尸首的脚,用力向外一抡,只听“呼”的一声急风声响,那尸体一下飞出了阳台的栏杆,远远地飞上了高空,没入了黑暗的夜幕中。
朱佑香转过身来,微笑地望着许岩:“这样,应该行了吧?”
这一刻,许岩目瞪口呆——拿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乱扔废物下楼是不好的,万一砸到人。。。就算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话一出口,许岩都想扇自己的嘴巴:是说这种废话的时候吗?
“无妨的,吾已经看好了,那边有片宽敞的空地,并无人在。”
“空地?”
“嗯,停着很多车子的空地。”朱佑香望着漆黑的远方,她很轻松地说:“吾已瞄准了,不会砸伤人的,许公子尽管放心。”
说完,她又进客厅里了,只剩许岩一个人在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许岩站在原地好一阵,才听到遥遥传来“砰”的一声沉重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了,几乎遥不可闻了。
顺着朱佑香抛物的路线,许岩呆若木鸡:“停着很多车子的空地。。。那该是马路对面小区的停车场吧?”
白日里,许岩也在阳台上眺望过隔壁的丰原小区,那里有一个很宽敞的停车场。两个小区中间隔着一条双向的六车道马路,离自己的小区足有两百多米的距离。这几个歹徒个个身体健实,体重起码有一百五六十斤——能把一百多斤的人体抛出上百米,朱佑香,这个女孩子窈窕而纤细的身体里到底蕴涵有何等巨大的力量?
一瞬间杀掉四个成年壮汉,连血迹都没留下一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想到这里,许岩简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眼前这个言笑嫣然、明眸洁齿的美丽少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她还是不是人?
许岩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朱佑香正在忙活着,她很干脆利索地把几具尸体从阳台那边抛了出去,回房间里洗了手,用拖把把客厅的血迹给清洗干净了,把那些打斗中被撞翻的家具给整理恢复了。
许岩傻乎乎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少女在屋子里风风火火地忙碌着,他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朱佑香先注意到了许岩:“许公子,你伤势初愈,还是不要久站,坐着歇一阵吧。”
她过去搀扶许岩在沙发上坐下,因为心中恐惧,许岩也不敢看她,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公子,今晚受惊了吧?来,我帮你泡壶热茶吧,喝了定定神。”
朱佑香从长袖中掏出了一个密封的罐子,截开来倾倒出一些茶叶来,便未充水,一股清馨的茶香已扑鼻而来。许岩啧啧称奇,心想朱佑香的袖子莫非是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东西都能从里面掏出来?
煮水壶烧开了,朱佑香熟练地泡着茶,她皎洁白皙的手腕如同蝴蝶一般灵动,上下翻飞着,令人赏心悦目,茶香飘溢,溢满屋子。
“许公子,请用茶吧。”
许岩道声谢,举杯来喝了一口。茶水入口,他立即心中暗赞:从小到大,自己也跟着父亲品茶过不少好茶了,其中不乏龙井碧螺春之类的名茶。但有生以来,自己还从未尝过如此浓郁好喝的清茶,那口暖暖的浓茶入口,顺着食道一路流淌入胃中,让许岩舒畅到了每一根脚趾头。这浓茶仿佛有着催眠一般的作用,许岩的心神也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许公子,你看着心事重重,是否有话想说呢?”
许岩抬起头,他注视着朱佑香,点头:“我确实有很多话想问的,但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没关系,慢慢来,吾亦有许多问题想问的,我们有很多时间。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正视着许岩:“许公子,你是正人君子,吾欲以君子之道待您。所以,吾不愿对你撒谎,所以,有些吾无法回答的事,吾只能保持缄默了,这个,还希望许公子您也能谅解。”
许岩默然地点头:“吾——呃,我明白。”他回头望了一眼沙发跟门口之间的空地,现在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两人都明白,许岩望的是什么——就在几分钟前,那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朱小姐,方才那五个歹徒穷凶极恶,你是怎么将他们——呃,打倒的呢?”
朱佑香诧异地望着许岩,像是不明白有人竟然会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她耐心地说:“许公子,方才吾已经告诉你了,吾是以剑气杀死几名歹人的。”
“啊,有吗——哦,我记得了,你说过的。”许岩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在脑海里寻找着回忆:“你还说,你是用剑气震碎他们的心脉和生机,但不破外皮,所以不会流血。。。”
朱佑香耐心地听着许岩说话,她问:“正是如此,公子有何疑问呢?”
有何疑问?许岩心下苦笑——自己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乱成了一团麻,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了。想了一阵,他问道:“轩芸,你的。。。武艺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吾的修艺渊源甚杂,自小父王——呃,家父便传授给我族中功法,让吾打下修炼的根基;后来吾又随着府中的供奉学习剑意与剑术,直到十二岁时候,家中将我送入白鹿学院学艺,在那里,吾遇到了灵剑宗的夏孤独真人。
真人对吾十分关爱,指点吾修炼,直至助吾筑基。只是因为吾的出身特殊,真人他不肯让吾列名门墙,但在吾心中,却是把他当成恩师看待,以师礼敬之,灵剑宗门中的师兄弟们亦是把吾当做师妹看待的——这些,都是吾的师学与渊源了。”
朱佑香啰啰嗦嗦说了一通,许岩听得一头雾水,没一句能听懂的。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问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了:“轩芸,你到底从何而来?”
像是对许岩问起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朱佑香平静地说:“许公子,吾想,这个问题吾已经对你回答过了吧?”
“但是,这怎么可能?”许岩激动起来:“你说你是从大明朝过来的,那你不就是穿越者了吗?你是怎样从明朝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听到许岩的这个问题,朱佑香微微抿嘴,垂下了眼帘。然后,她笑着摇摇头,歉意地说:“公子,关于此事,吾实在无法回答,十分抱歉。”
“啊?”许岩迟疑了下,他才明白过来:这个问题,大概就是先前朱佑香有言在先的,她无法回答也不愿意欺骗许岩的问题了。
接着,许岩又想再问,但朱佑香却是不欲再说了,她岔开了话题,问道:“公子,今晚来的这些歹人,到底是何来历呢?他们可是你的仇家吗?”
“仇家?”许岩茫然:自己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与社会素无纠葛,哪里来的仇家?要说仇家,自己最大的仇家该是胖子刘洋了,因为他老是偷吃自己的饭盒。
“我不认得他们,我在外面也没什么仇家吧。。。这帮人该是来打劫的吧?”
“是吗?”朱佑香有些怀疑,她沉吟地说:“许公子,非吾多事,但方才的经过,吾也听到了。几个歹人口口声声要公子您交出什么东西,又称要把公子您带回见他们头目——恕吾多嘴说一句,这帮人深夜破门而入,专门针对公子您而来,此事只怕不是简单的劫案,公子平时出入,还要多多小心才好。”
听朱佑香这么说,许岩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大腿上的伤口——朱佑香的丹药真是奇妙,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摸上去只剩下隐痛。伤口虽然好了,但回想起方才的一幕,许岩仍是心有余悸。
朱佑香说得没错,这件事不会是简单的劫案。这帮歹徒进来就逼问自己,然后又想带自己走,倘若不是朱佑香在场,自己被他们绑走的话——想到那后果,许岩又打了个寒颤。
纵然许岩只是个没多少社会阅历的宅男,但是托现在媒体发达的福气,他也看了不少侦破片和黑帮片,今晚的几个歹徒穷凶极恶,动辄伤人,他们连血迹都不肯留下,可见对方心思缜密了。这么歹毒又行事周密的歹徒,见过对方老大之后,对方会让自己活着回来报案?
许岩皱着眉,反复考虑着,自己到底有哪些仇家——自己是从外地来锦城读书的,与本地人没多少交往,按道理说不该有什么仇家啊?而且自己在学校里也一直低调,与同学和老师们都相处甚好,唯一跟自己不爽的是班上那个高富帅马超群了——不过就为了在班花余秋婷面前出风头抢眼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马超群那家伙也犯不着请杀手过来半夜破门吧?
难不成是父亲做生意时候结下的仇家?但这也不怎么可能,父亲是做红木家具生意的,这行当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讲的是人脉和人情,竞争也不像其他行业那么激烈。再说了,父亲那一年也就几百万的营业额,也犯不着有人为这点小钱跑那么老远来找自己麻烦啊!
想了好一阵,许岩揉着额头,颓然说:“我想不出来。照理说,该没人来找我寻仇的啊。哎,你说,是不是这帮人走错房间认错人了呢?”
其实按朱佑香的看法,这帮人走错门的可能性非常小,但看到许岩那战战兢兢的可怜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打击他脆弱的心灵了,赞同道:“寻仇走错门认错人了吗?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可惜当时没想到这个事,不然吾就留下一个活口来问话了。”
当时没留下一个活口来问出对方的来历,许岩也感觉很可惜。不过这种事也没办法的,在天潢贵胄的朱佑香眼中,除掉几个匪类就跟杀掉几只蝼蚁一般——大家平时除四害扫灭蟑螂时候何曾有留下一只蟑螂当活口的想法呢?而许岩那时受伤疼得死里活来的,更是想不到这个了。
“许公子,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事已至此,想得太多倒也无用,吾等不妨见招拆招就是了。自从到了本地,吾便一直深受公子恩惠,倘公子有事,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倘若不妨碍的话,吾希望能留在这间借宿——就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收留呢?”
听到朱佑香愿意留下与自己一同居住,许岩真是松了口气。老实说,昨晚的事还真把他给吓坏了,如果朱佑香不说这话,天一亮许岩就得捡包袱逃回老家爹妈那里了。
但现在,既然有朱佑香这个大高手表示愿意留下陪他,自己不但有了免费的保镖,还能与赏心悦目的靓女朝夕相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听到这里,许岩胆气立壮,他立即表示无限欢迎,表态说朱佑香愿住多久都行,他非但不收房租还提供伙食。
朱佑香知道,这家伙表现得这么热切,多半原因还是因为胆小,她笑道:“许公子不必客气,在下旅囊尚丰,房租和伙食还是能支撑的。只是在下不通本地的风俗人情,还请许公子平时多多指点。倘若有无意中得罪之处,也请您多多见谅了。”
这时,窗外的天空,已有了淡淡的鱼肚白,朱佑香告辞回自己房里休憩了。
许岩去卫生间洗漱了下,回自己房间。他那条被戳破的裤子脱下了,查看了下腿上的那处刀伤,现在只剩红红的一处疤了,摸着也不怎么疼了,他不禁再次感叹朱佑香的丹药真是神奇无比,就这么个把小时,居然就把那么深的伤口给治得没感觉了。
第十九节
许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休息,但怎么睡都睡不着。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纷杂的念头,一会想到朱佑香神秘莫测,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会又想到昨晚那惊险一幕,几个歹徒狰狞的脸,那把锋利的匕首贴在脸上的冰冷感觉。。。各种念头纷杂而来,许岩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全身发冷般直哆嗦,根本睡不着。
最后,他干脆爬起来,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天色确实已经亮了,东风的天际出现了鱼肚白,楼下的小区道路上已经出现了走动的晨练人群了。
“天亮了啊!”
许岩想起来了,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但自己有一节选修课是在今天早上一二节的。
这门选修课的名称倒也稀奇,叫做“科幻文学的鉴赏和分析”,许岩选这门课的原因纯粹只是为了混学分,以前也从未去上过课——听说讲这门课的老师上课从不点名,期末考试也从不抓人,只要选了这门课,稳稳当当就两个学分到手了。
以前的周日,许岩都是安心一觉直到中午,管它什么科幻文学儿童文学的。但昨晚突然经历这样的事,许岩很没有安全感,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好吧,那就干脆上课去吧!
主意打定,许岩洗漱了下,套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晨曦初升,空气清新,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下,漫步走在小区的道上,许岩只觉心情豁然开朗,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快步走着,一路和碰到的邻居们客气地打着招呼:
“张大姨,早啊!去买菜吗?”
“李叔,早啊!又去公园打拳啊?”
“欣欣,这么早去哪里啊?哦,哥哥去上课读书呢,欣欣要不要一起去啊——呵呵,李阿姨,要带欣欣去上补习班吗?”
周边的居民都是老住户了,大家都认识许岩这个谦逊有礼的大学生租户,对他的印象也不坏,纷纷也和他打着招呼。许岩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这时,他却陡然紧张起来:小区的门口那里,正站着几名戴着大盖帽的警察,正和值班的物业保安在说着什么。
这几个警察完全不同于往常来查户口和调解夫妻吵架的管片民警,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身形挺拔,目光锐利,神情很严肃,腰间都挎着手枪,一看就知道了,这几个不是特警就是刑警。几个警察正很严肃地向保安问着话,还拿笔记本出来记着什么。
看到挎枪的警察,许岩顿时立即心里发虚,他慌得几乎挪不动步子了。好在他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时候自己万万不可露出破绽来,迅速镇定了自己。他就像个普通好奇群众一般,停下脚步向警察们望了两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正待出大门时候,一个警察却叫住了他:“嘿,你,站住了。”
那一瞬间,许岩真是险些把裤子都尿湿了!
他双腿发软,却是依然强作镇定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警官,你找我?”
那警官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嘿,你是许。。。许岩吧?我还认得你咧,你不认得我了?”
说着,他把头顶的帽子脱下了,许岩这才认出来,原来这警察就是昨天在派出所里碰到的那名年青警官刘辟云。
“原来是刘警官,不好意思,刚才您戴着帽子,我没认出来。嗯,您叫我有事?”
许岩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挤出了笑容:
刘辟云爽朗地笑道:“倒没啥事,就是见到个熟人,跟你打个招呼。你是蜀都大学的吧,怎么住这里?”
“原来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妹的,险些吓死老子了!”许岩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堆起笑容:“刘警官,学校的宿舍一个房间六个人,挤死人了,我受不了就搬出来住——这个,不犯法吧?”
“呵呵,犯啥子法,咱警察又不管这个。”
刘辟云把帽子当做扇子甩着扇风,他笑着问道:“许岩,你小子出来住,只怕不光是因为宿舍窄吧?老实向政府交代,你往这里带过多少女孩子回来,糟蹋多少清纯美少女了?”
“呵呵,警官,瞧你说的,我不是那号人。。。刘警官,这么早过来,有啥重要任务,能透露下吗?”
许岩装作很紧张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量:“警官,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我们小区里藏了杀人的通缉犯?真的话,你可得跟我说说,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了,在学校宿舍里躲几天。”
“别瞎想,哪来这么多通缉犯,没啥事——对了,你住这里吗?几栋几号?”
许岩心里格嗒地一跳,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住七栋403号房,怎么了?”
“哦,七栋的403号吗。。。那你昨晚在家睡觉,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和声响?”
“奇怪的动静和声响?警官,昨晚,我隔壁那对夫妇吵架,吵得很大声,这个算不算动静?”
“不是说这个。”刘辟云不耐烦地摇头,他说:“我是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比如说直升机或者吊塔啊之类重型设备运动的声音。”
许岩摇头:“没有——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直升机飞过?”
“嗯,那你有没有听过有人打斗、惨叫什么的声音?或者其他特别的声响?”
许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阵,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警官,出什么事了吗?”
刘辟云摇头道:“没什么事,跟你们小区应该关系不大。行了,你拿着书,这是要去上课了吧?我这就不耽搁你了,你忙吧。”
“哎,刘警官,那我就先走了~回头见~”
许岩挥挥手,和刘辟云道了声告别便向小区门口走去。他注意到,几个警察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背后的衣裳已全然湿透了,却还得装出镇定的样子来,在警察们的注视下走得平静自若,那几步路真是走得艰难无比。
这时候,我们的许岩同学还没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对警察的恐惧,其实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在昨天晚上,动手杀人的是朱佑香,抛尸下楼也是朱佑香,朱佑香与许岩没有任何人身隶属关系,也根本谈不上指使。在整个过程中,许岩什么也没做,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唯一做的事就是躺在地上哼哼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许岩甚至连同犯或者从犯都算不上。
所以,大家就明白了,从法律角度上来说,许岩完全是无罪的。如果非要给他套个罪名的话,唯一靠谱点的罪名就是知情不报或者包庇杀人凶手的窝藏罪了。如果许岩向警察告发朱佑香的话,那他连这个罪名都洗掉了,真的是无罪一身轻了。
但可惜的是,我们的许公子并没有去告发——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告发”这个词根本就不在许岩的思考范围以内,我们的少年拥有着朴素又单纯的道德标准。
“轩芸是为救我而杀人,我岂能将她出卖?”
在父母言传身教之下成长起来的许岩,从小就有这么一个观点:叛徒是可耻的。出卖同伴来自救,这是突破道德底线的行为,倘若被出卖的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话,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哪怕这种事符合法律也好。在许岩看来,恩将仇报不但是不可饶恕的卑鄙行径,也是人世间最可耻的罪行。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法律是一回事,道德又是另一回事。在许岩看来,既然朱佑香是自己的同伴,她是为了救自己而出手杀人的,那作为受益者的自己,对她的所有作为也承担了同样沉重的责任,企图推卸这份责任的话,在少年纯洁的人生观念里,那是不道德的。——不知不觉间,许岩在心里已把自己和朱佑香绑在了一起了。甚至,许岩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纵然最后事情败露,许岩是宁愿自己坐牢也不肯出卖朱佑香的。
~~~~~~~~~~~~~~~~~~~~~~~~~~~
几个警察目视许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另一个肩章是两杠两星的警官问刘辟云:“刘子,怎么了?这个学生,有什么情况?”
刘辟云摇头:“没啥,碰到个熟人在这住的,随便问上两句。梁大,走完这个小区,要不要再去对面那个小区问问?那边的保安队长我也认识的。”
“也好,趁昨晚的保安还没换岗,我们去问问吧,说不定他们能听到些什么。”
分局刑侦大队的梁可副大队长合上了手上的笔记本,对门口值勤保安说了声“谢谢”,他客气地对刘辟云说:“刘子,这趟可是辛苦你了。我听说,昨天你刚值全日班,今天该是轮休的吧?为我们这趟事,累你不得休息了。”
“呵呵,梁大您就甭客气了,要说麻烦,也该是我们所里麻烦你们才对啊。”
刘辟云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昨晚五点多接到报警,说丰原小区停车场发现尸体,我出警一看,靠,五条咸鱼在那躺着了。我当场头就大了,懵了足足一分钟。我下所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命案呢,老实说,你们分局刑侦肯下来接过这个案子,我真是谢天谢地了。对了,梁大,你们刑大勘查过现场,有什么发现没有?”
按理说,这种重大案子,非经办人是不能探听案情的,但刘辟云却是情况特殊,他不但是所里面的刑警,也是第一批到现场的警察,清楚现场情况,对他隐瞒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梁大队长倒也没什么忌讳,他说:“现场那边,法医和技术还在勘探,具体结论还没出来。不过,刚才我也去停车场那边粗粗看了下,嘿,倒是奇了。这几个人的样子,像是从高空摔下来跌死的,可他们的尸体离最近的高楼也有起码五十米远!嘿嘿,这真是蹊跷了,刘子,你怎么看?”
“我们出警等你们过来的时候,也粗看了下现场,看尸体的模样。也觉得像高空坠落摔死的。不过那位置说不通——停车场左边是马路,右边是小区的绿化带,前边是小区的摩托车停车区。离它最近的是丰原小区的五号住宅楼,离尸体足有五十多米。。。要说摔死,除非就那里,不过那距离也太远了吧?就那五层高的楼,能摔出五十米去?”
梁队摇头:“不可能是那里。丰原小区5号楼只有5层高,才二十米的高度,根本摔不成那样。刘子,我见过几桩跳楼自杀的现场,也算有经验了:那几个家伙摔成那副惨样,那起码是十层以上的高楼跳下来才有这样的冲击力,可附近,哪有十层以上的高楼?”
“梁队,有没有可能,死者所在的停车场,并不是第一死亡现场?他们是在别的地方摔死的,被人抛尸扔到了这里?”
“这个,要靠专门的技术来判断了。不过以我的印象,停车场就该是第一现场了。你看停车场水泥地面被撞的坑洼碎片,那辆被砸穿的丰田车还有那辆别克车,那冲击力太夸张了,简直是是被炮弹打中了一般,整个被断成两截了。
还有尸体的损坏程度、鲜血飞溅的范围,没有十层楼以上的高度,不可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的,伪造现场是办不到这个的——呃,还有啊,周围的住户也说了,昨晚两三点钟左右他们确实听到了几声巨响,不过他们没出来看而已。要我看,这几个家伙搞不好是直升机上摔下来的,所以我要刘子你帮问问有没有人听到异样的响动。”
刘辟云呵呵一笑:“直升机上摔下来?梁大,您这想象力。。。呵呵,这是在咱们华夏啊,又不是美帝的纽约,直升机满天飞的。”
梁大也不恼,他呵呵笑道:“除了这个,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可能了。话说回来了,五条人命的案子,分局也未必吃得下,我们也就打打下手帮忙封锁现场啥的,这么大的案子,搞不好市局接过去了。”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梁队长说声抱歉,走开接了几分钟电话,待回来时候,他的脸色已变得凝重起来了,他自嘲道:“我这嘴巴,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应什么。刘子,这案子,市局肯定会接手了,说不定还要惊动厅里甚至部里了。”
“啊,梁队,怎么了?”
“那边现场勘查,在一名死者身上发现了手枪——这下麻烦了,肯定要市局要搞专案组了。”
在场几名警察都是一凛,华夏国厉行民间禁枪,所以对涉枪的案件特别重视。这次的命案关系到五条人命,本身已是要上报部里的案件了,再加上涉枪这个因素,那就是铁板钉钉的省厅督办了,搞不好甚至要部里督办。
在自己辖区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几名警察都感到了压力,大家也没了心情说笑。走完了附近的两个小区,警察们就匆匆往停车场那边过去。
第二十节
丰原小区的门口停了两辆警车,几个协警在门口盘查来往行人。
从昨晚发现尸体开始,停车场已经被封锁了,警察在停车场的入口设了封锁线,有几个警员在那里守着,外围则是一群围观的小区居民。那些围观的居民,有的是把车子停在停车场里取不出来着急的,有的则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大家吱吱喳喳地议论着,有人则缠着问看守的警察停车场要封到什么时候,几个守封锁线的警察则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围观人中间也有人认识刘辟云这个治安管片民警的,他们上前打听缘由,刘辟云也不方便说,他摆摆手示意不好说,说:“晚上看新闻你们就知道了。”——他已经看到了一辆锦城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小区的门口了。
看到分局刑警队的人在里头勘查现场,刘辟云并没进去,他站在外边和警员们一起维持秩序,他是第一批到现场的警察,该看的都看了,好奇心也是早满足过了——而且,看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也确实不会让人心情愉快到哪去。
但分局刑侦的梁副大队长冲他挥手,示意他进来。刘辟云迟疑了下,走了进去,梁可带着手套,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证据袋,袋里装着一张带着血迹的身份证。
“刘子,这张身份证是我们从死者身上找到的,我看了,户籍住址也是你们所辖区的,李雷罡,这人你有印象吗?”
这死者刘辟云昨晚就见到了,但那时一来天黑,二来那时候,尸体是面朝下趴着的,为了保护现场,他没有翻动尸体,所以也没有认出这个人来。他点头说:“这人我打过交道,也是出来混社会的,道上绰号叫雷哥,听说最近跟赵六那帮人走得很近——没想到他突然死在这里了。”
“赵六?哪个赵六?”
“就是那个赵六。”
刘辟云能感觉到,梁副队长目光中的意味深长:赵六不算什么,一个痞子头罢了,谁都没把他放眼里。但刘辟云和梁可都知道,赵六上面还有个绰号叫“岳哥”的老大,那位岳哥跟分局的张副局长交情好得好——能当刑警的,没有哪个是傻子。一个分管刑侦的公安副局长跟一个混社会的老大有交情,这代表着什么,谁都明白。
梁副大队长嘴角泛着苦笑:“麻烦事。”
他弹了下手上的身份证,抬头望天,忽然感觉头顶的阳光刺眼又炙热。他对刘辟云说:“方才的话,当我没问。我刚接到通知,市局刑侦已经决定接手这个案子了,胭脂虎正在赶来。等下的事,我们就交给他们就好了。”
~~~~~~~~~~~~~~~
此时此刻,被警察们惦记着的赵六正在长安街上快步走着。他快步走进了街尾的秦记金铺里,看到坐在店堂中藤椅里看书的秦岳,他快步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说:“岳哥,出事了。”
秦岳从线装古书上抬起头,他沉稳地扫了赵六一眼,淡淡说:“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他把书搁在茶几上,把手一摆:“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赵六一屁股坐下,接过茶杯一口饮尽,他低声说:“岳哥,昨晚,您不是让我派人去把那小崽子带过来吗?我让雷子、花猫、肥料、高佬和虎仔他们几个去做事,但他们昨晚一点钟去的,现在还没回来,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咦?”秦岳也是脸露诧异:“没人接电话?不是关机?”
“五台手机,三台没人接,两台关机了,反正是都联系不上了。”
秦岳眼睛微微眯起,听到手下失去联系,他为人奸诈,秉性多疑,以己度人,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他直觉地感觉这帮手下是不是在大学生那里找到了很多金子,起了异心想独吞,现在拿了金子要跑路?
他喃喃说:“反水跑路了?”
赵六吓了一跳,他摆手说:“岳哥,不可能!雷子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一起蹲过大牢,拜过兄弟的,就算雷子要走,他也会给我个电话有个交代,不会这样一声不吭走人了。
何况,岳哥您一向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对您也一向尊敬。就算有个别人想走,也不可能五个都走,总有人电话回来报告一声。”
秦岳不置可否,他拿起个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地喝着。良久,他才问:“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是不是雷子他们昨晚出了什么意外,办事时候惊动了条子,现在他们被抓起来了,所以不能接电话?岳哥,你能不能动用在公安那边的关系帮打听下消息,看看昨晚有没有抓到人?”
秦岳点点头:“也好,我先问分局那边吧,看昨晚有没有出警。”
他打了几个电话问了几个熟人,然后,他摇头告诉赵六:“分局那边已经问过了,大学城那片的派出所和分局那边,昨晚都没有接到劫案报警,也没有出过警抓过人。”
话音未落,秦岳的手机再次响起,秦岳拿起一起,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换了一副笑脸,按下接听:“张局,您好啊,这么早来电话,有什么指示。。。啊,李雷罡这个人?我倒是见过,喝过几顿酒的交情,但跟他也不是很熟,这人怎么了。。。啊。。。”
电话声音太小,赵六也听不到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但他注意到,秦老大的脸色陡然一变,变得陡然铁青,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笑,但那笑声已变得十分僵硬了:“。。。什么,还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人?一共五个人啊。。。唉哟,还牵涉到枪啊!唉哟,这可是大事了,这么血腥的事情,小弟胆子小,那是绝对不敢掺合的。。。对对,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这事。。。我现在都不跟那些人往来,就是专心开铺头做生意,挣点养家糊口的钱。。。唉哟,张局,您想想,我都快五十了,哪还有那种精力跟那些毛头小子们一样砍砍杀杀啊!
您放心,犯法的事,我们绝对不做。。。赵六啊?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上次见他好像听他说去岭南做生意了吧。。。。啥时候回来,这可说不好了,可能过春节时候也该回来了吧。。。对对,好的,我见到他就叫他赶紧让他去分局去一趟,好好配合你们工作。。。啊?不是分局?是市局的刑侦支队?哦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最近一定安分守己,不会惹事。。。哎,谢谢您啊张局,有空我们啥时候再去打打高尔夫球?哦,好的。。。等您忙过这阵吧再说吧,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秦岳的脸色铁青,目光直勾勾的。
赵六看出不对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岳哥,局里面的消息怎么说?雷子他们怎么了?”
“死了。”
“啊?!”
秦岳绷着脸,他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都死了,雷子、花猫、肥料、高佬,虎仔,五个人都死了!公安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在丰原小区的停车场那里。这案子,市局的刑侦支队已经接手了。”
听到这消息,赵六的脸也变得发白。这个习惯刀头舔血的江湖人物不是没听过死亡,但这次死的是自己的手下,而且一死就是五个,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令他无法接受。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这个疑问:“谁干的?”
赵六迟疑地说:“莫非,是那个大学生?”然后,他又自己摇头:“我跟那大学生打过交代,他不像这么有能耐的人,他太嫩了——就是个书生!”
秦岳点头,他也是和许岩接触过的,完全赞成手下的观点,但他还是板着脸说:“不可大意。莫要太急下结论,先找人打听下雷子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分局刑侦大队那边,你有认识的人吗?”
“分局刑侦大队有个姓李的中队长,跟他打过点交代。这个人,很灵活。”
“行,他懂事的就好。你马上找他打听去。虽然张副说案子市局已经接了,但分局刑侦先到现场,他们该是知道点消息的——不要怕花钱。这件事,不要拖,你马上就打电话——不要在这里打,你进里间打,他要是问起你在哪里,你知道该怎么说。”
赵六听命地进了里间,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他才出来,脸色却是比刚才还要差。秦岳瞅着他:“问到消息了?”
“消息倒是问到了,就是。。。就是太让人不敢信了!”
秦岳不耐烦地说:“问到你就说,卖什么关子!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敢信的。”
“是,他说,最早发现尸体的,是今早四点多,一个早起的小区居民发现的,当场报了警。派出所快五点钟时候到了现场,马上又通知了分局刑侦,一共发现了五具尸体,现在已经查明身份的只有雷子和高佬,其他三个人的身份,公安那边还没查清楚。。。不过我猜,应该就是花猫他们了。。。哦,他们还查出,雷子身上还带着手枪。”
赵六说得啰啰嗦嗦,秦岳却是很耐心地倾听着,他问道:“然后呢?公安说了没有,他们怎么死的?”
“分局刑侦和法医勘验了,都认为他们是高空坠落摔死的,五个人都是这样,从起码十层以上的高楼上摔下来跌死的。”
“高空坠落摔死的?”秦岳一愣:“没有外伤?枪伤,刀伤什么的?”
“李队长说,法医在他们身上查到的外伤就是高处坠落伤,没发现其他伤痕——比如刀伤、枪伤,都没发现。”
“这就邪门了,他们几个人都是带着家伙的,雷子身上还有手枪,怎么会被人家逼到楼顶上跳下去呢?就算不敌,怎么也该反抗开上两枪的吧?怎么宁可跳楼都不敢还手?”秦岳沉吟道:“你有没有问他,雷子他们是从哪栋楼跌下去的?”
赵六脸色发白,他苦涩地说:“老大,更邪门的事还在后头——李警官说了,在停车场周围,根本就没有十层以上的高楼,最近的一栋楼只有五层那么高,但离尸体也有四五十米距离。今天上午,警察已经做过试验了,从那栋楼的楼顶往下扔东西,但怎么扔都扔不到停车场那边去。
李警官说,五个人明明都是高空坠落摔死的,但偏偏就是找不到掉下来的那栋楼,这件事真是太诡异了,现在,警察那边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人说会不会是什么邪门东西在作祟。。。”
说到这里,赵六脸色也一变,目露恐惧——他们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江湖人物,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往往是最迷信的,很容易相信什么鬼啊冤魂什么的。
秦岳撇撇嘴,他的见识可比手下高多了,鼻孔里哼了一声:“胡扯,别信那些玩意,我们都是拜关公的,百邪不侵,百无禁忌。”
他沉吟片刻,迅速作出了决定:“六子,雷子他们死了,他们的手机也落公安手上了。你给他们打了那么多电话,有通话记录,公安那边肯定会找上你问话的。。。”
“是,老大,那我去岭南省那边躲一阵风头?”
“你傻啊!这不是一般的案子,躲一阵风头就能过的,这是涉枪的命案来着,省厅都要挂号的,公安部督办,不是拖拖就能糊弄过去的。你躲的话,摆明了做贼心虚,人家公安就敢发通缉令抓你,到时你能躲哪去?你不要躲,赶紧回家去,到时候公安肯定会找你的。问你话的时候,你自己放机灵点——你知道怎么应付了吧?”
“我知道,我就跟他们说,我跟雷子他们没啥关系,也好久没联络了,他们的事我不清楚——”
秦岳望着他:“那通话记录呢?你为什么找他?”
“那是我们赌钱三缺一,叫雷子来凑角一起玩牌喝酒,但雷子说有事来不了——就这样,咬死了也就这话了。”
秦岳叹道:“也只能这样了。进去以后,我会找人关照的,你也不是嫌疑人,顶多就一个证人的身份,按说他们不会对你逼得太紧,但肯定是免不了要吃点苦头的,你自己要顶住了,不要被他们唬住了,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第二十一节
赵六拍着胸膛说:“岳哥你放心,公安那些套路,我都懂,电棍我都尝过几次了,他们撬不开我的嘴。就是老大,雷子他们的家属那边。。。”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还有雷子他们几个的死,找出仇家,这些事,我都是心里有数。”秦岳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听到秦岳那平淡的话语,赵六顿时心中大定——岳哥总是这么镇定,再坏的情况,只要岳哥出面,他都会有办法的。他答了一句,便快步离开金铺。
看着自己忠心的手下离开,秦岳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起茶杯来想喝茶,但杯到嘴边才发现,杯子是空的。
他放下茶杯的时候,茶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咯咯咯咯”的清脆响声——这时候,秦岳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发着颤。
秦岳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拿火柴出来点着了一根香烟,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感觉那烟雾顺着喉咙咝咝地往下窜,把五脏六腑都给熏开了,痛快淋漓,他再一丝丝地把烟雾吐了出来,仿佛也把心中的恐惧这样慢慢地吐出来了。
太嚣张,太可怕,太狠毒了!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提示,对冒犯自己的人,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雷霆一击,五条人命,顷刻间便被抹杀了,还是用一种根本无法解释的方式来杀掉——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平地上,从十几层楼上摔下来跌死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要除掉自己派去的人不难,几个壮汉、几把手枪就能办到,但对方为什么舍易就难,不用那些简单的办法,而要采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复杂手段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警察更大的注意?不,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拥有这种力量的势力,无论是谁,他们都不会是傻子。
那,他们这样做,是在向我示威吗?这在向我展示他们的力量吗?这是在恫吓我吗?
雷子他们被处死之前,到底说了多少?
他们把我供出来了吗?啊,肯定供出来了,因为雷子他们被人带上楼再活活推下去的,这说明雷子他们曾经落入对方掌控中了。为求活命,这帮卵仔什么不肯说?
那,对方已经知道在背后指使这件事的人是我了?那么,杀死雷子他们以后,他们会不会继续对我报复呢?
只用了一秒钟来思考,秦岳便得出了结论:“会,肯定会!”
如果单是自己派人去绑架许岩这件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自己可以请出道上有分量的大佬来说和,甚至请出某个政府官员来帮说情,再做出适当的赔偿——在道上混,大家无非是求财嘛。生死攸关的事情,自己也不会小气,赔钱以后再摆上一桌说和酒,说声误会然后大家不打不相识,搞不好以后还能合作呢!
但现在,对方已杀掉自己的五个手下,双方已有了血债,斩草不除根的话,他们岂肯罢休?换了自己,自己也不肯放心的吧?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但问题来了,自己到底要向谁报复?
这是秦老大最大的困惑了。从常情判断,雷子等手下是在绑架那个大学生许岩时候出的事,按道理说,许岩该有最大的嫌疑。
但秦老大亲自接触过许岩本人,许岩那幼稚又青涩的举止,分明就是个宅男学生而已——按照赵六试探之后的说法:“这小子就是个书呆子,连屎都吃不上热乎的。”而且经自己的调查和求证,许岩也没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怎么会跟那么恐怖的势力扯上关系呢?
干掉一个废物许岩,对对方的组织几乎毫无影响,却只会白白激起对方的怒火,使得对方的报复更加猛烈,也断绝了谈和之路。。。。。。
想到谈和的话——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许岩是对方唯一暴露的成员,许岩活着的话,起码自己还能找到人谈,如果把他干掉了,那自己跟谁谈去?岂不是断绝了跟对方讲和的唯一渠道?
咦,不对啊,许岩住的是梅花小区,雷子他们的尸体却是在丰原小区被发现的,这其中莫非有些什么说道?莫非,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在丰原小区里?或许,是雷子他们过去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哪个势力在进行什么秘密活动,双方起了冲突,结果雷子被对方干掉了,事情其实跟许岩一点关系都没有?
。。。。。。
秦岳做事,素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尤其在这种危及自己性命的要紧时候,他更是要谨而又慎。此时,他反复斟酌思量,慎重考虑,却是把一壶茶水喝了又冲,最后冲得几乎跟开水一样白了。
~~~~~~~~~~~~~~~~~~~~~~~~~~~
这时候,黑帮老大秦岳已把许岩当做了某个“强大而心狠手辣”神秘势力代表了,而许岩本人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正老老实实地在学校上课呢。
因为在道上碰到警察耽搁了一会,许岩赶到课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他是偷偷摸摸从教室的后门溜进来的,讲台上那位年青的男讲师明明已经看到许岩了,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出声批评——这种闲杂课,本来就是为开阔学生视野而设立的,又不是跟专业有关的正课,课堂纪律也犯不着那么严格。
许岩发现,这个《科幻文学评析课》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又设在星期天,但不知为什么,来听课的学生还是蛮多的,偌大的教室竟被坐得满满的,他转了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空位,许岩赶紧冲过去一屁股坐上去,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要知道,作为一个迟到生,在讲课老师的眼皮底下团团转地找位置,那种尴尬真是没法说。
许岩在位置上坐定了,喘了口气,这才跟旁边的同学小声打招呼:“你好,同学,今天讲的是什么内容?”
刚转头过去,许岩就愣住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一名肤色白皙的美女。她身材高挑,有一张很典型的瓜子脸,明眸洁齿,留着齐耳的短发,眼睛又大又亮,穿着一身带格子的白色衬衣,肩挺颈直,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
听到许岩问话,美女礼貌地颌首回礼,低声说:“今天老师讲的是阿西莫夫的经典作品机器人系列。刚开始讲,没多久。”
“机器人系列吗?哦,谢谢。”
许岩打开笔记本,随手写下“机器人系列”几个字,然后开始听课。
科幻鉴赏课讲师是一位年轻的男老师,看他年纪,许岩估计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个子中等,留着一头很精神的寸碎短发,相貌俊朗。他穿着一身直条纹蓝格子衬衣和黑色牛仔裤,衬衣上打着领带,衣领口的钮扣却是解开的,领带松垮垮地挂着在胸前。他的打扮虽然不正规,却显得很潇洒也很帅气,很有几分浪子的不羁味道——看到这位老师,许岩隐约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讲课里坐得满满的,却大多是女生的原因了。
这位男讲师手上拿着粉笔,很有节奏地讲着课,声音清朗悦耳:
“阿西莫夫是美籍犹太人,是二十世纪最顶尖的科幻小说家,当代美国最著名的科普作家、科幻小说家,文学评论家,美国科幻小说黄金时代的代表人物。在文学史上,他与凡尔纳、威尔斯一起并称为科幻历史上的三巨头,同时还与罗伯特·海因莱因、亚瑟·克拉克并列为科幻小说的三巨头——呃,这里我要讲一下个人观点,对这评价,我认为是不公平的。
因为从作品的艺术价值和人文思想的深度来说,我认为阿西莫夫是要远超海因莱因和克拉克两位的。他的作品涉及科学类的数理化、天文、生物、医学,还旁涉人文类的文学、宗教、史地等,如此渊博的学识使得他的丫丫电子书世界具备了奇幻的想像与高度的预言性,那种宏观的视野使他的作品处处闪动著关怀人类未来的笔触,超越一般科幻作品的局限。
在阿西莫夫一生的创作生涯中,《机器人》系列是艾西莫夫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与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几乎成了以后科幻作家创作有关机器人的作品时必须遵循的法则,这部里程碑般的作品不但对后来的科幻作家有着指导意义,甚至对现实世界人工智能研究的发展也具有巨大的前瞻性指导意义。。。阿西莫夫的这部作品,真正把作品的艺术性、趣味性、人文性和科幻作品对科学发展的现实指导意义巧妙地融合,达到了科幻作品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还别说,这个年青讲师还真有点水平,说起课来滔滔不绝,要例子有例子,要理论有理论,十分生动。许岩虽然没看过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但他听着听着也给勾起了兴致,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回去以后还真的找两本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来读读,看看是不是真有老师说得那么好。
听了一阵,许岩转向旁边的漂亮女生,低声问:“同学,请问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同学望了许岩一眼,拿过了他的笔记本,写下几个字“司徒笑”。她轻声说:“司徒老师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很有学问呢!”
她说话的时候,一股清馨的檀香味令许岩陶醉,这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为什么古人会创出“吐气如兰”这个成语来。
“是啊,司徒老师讲的可真好啊。我都听入迷了。”
许岩干笑两声——其实他才不关心这帅哥男老师叫啥,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跟旁边的美女搭讪罢了。
那女生微微颌首,她低声说:“专心听课,不要讲话。”
许岩瞟了一眼她的笔记本,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页纸,字迹端正又整洁,没一个涂改的,都是科幻鉴赏课的。许岩吐吐舌头:太夸张了吧?这种纯是为了骗学分的选修课都要记笔记?还记得这么认真?这女孩子也太认真了吧——不过,这倒也是好事,将来,自己可以以借笔记温习的名义找她借笔记,这样一来二往接触得多了,不就有机会了吗?
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位女生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种异样的心动感——按说这个女生虽然漂亮,但许岩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生,比起她来,朱佑香亦是毫不逊色,但许岩却没有这种特殊的感觉。
或许,是这位女同学身上的那股特有的纯净气质吸引了自己吧?在她身上,有一股现代女生中已经很罕见的朴素和纯净的感觉,如水一般清澈。许岩觉得,她的气质跟平常自己认识的那些只讲究名牌和耀眼服饰的女同学们很不一样,她的服饰和打扮都显得简洁而朴素,浑然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女大学生,倒很象许岩印象中八十年代那些穿着白衬衣上口袋插着支钢笔的大学生,有着一种这时代已经很少见的朝气蓬勃感觉。
这位美女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看来是位很喜欢科幻文学的人啊——为了给美女留下好印象,尽管已十分困倦了,许岩还是硬撑着抖擞起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头抬得高高的,还不时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俨然一副专心致志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在许岩看来,所谓的科幻文学鉴赏课就是给这位帅哥老师吹牛侃大山的舞台,一堂课四十分钟,他只是在前二十分钟讲述跟阿西莫夫的机器人系列故事,至于后面的二十分钟,他完全就把原定的课程抛去一边,从科幻小说一直说到世界上的神秘现象,从尼斯湖水怪说到百慕大的死亡三角,讲到美国的51区,又讲到ufo未知飞行物,讲到各国空军与ufo的遭遇经历,每个例子都有数据有人物有时间有地点有经过,活灵活现,生动得仿佛他就在现场看着一般。
这也是大学讲课的一个特色了,除非是一些有严格大纲和进度要求的主课,其他的闲杂课程里,老师讲课时候自由发挥的余地很大,讲着讲着往往都是离题万里了,比方许岩的马哲老师能用一节课来吹他去美国逛拉斯维加斯赌钱的经历,讲思想品德的老师能把有宿怨的同事骂上半个钟头,学校也好,学生们也好,对此都是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相比之下,这位司徒笑老师不但人长得帅,见识渊博,口才也好,大家听他吹牛,倒也不至于无聊。
第二十二节
司徒笑老师的讲课方式很灵活,说完六十年代时苏联空军与ufo的一次遭遇战后,他忽然提问:“在座的同学,谁有亲眼看过ufo的?”
这下,课堂里顿时热闹起来了,学生们纷纷举手争先发言,有人说,自己小时候在乡下亲眼看过晚上飞过一个发光的盘子;有人说,自己在晚上看到天上飞过一队亮点,速度很快,一闪一闪;又有个学生说,自己在林子边上看到飞起一个亮灿灿的东西,它晃晃悠悠地飞起来,一直飞得好高,这该不是飞碟在起飞吧?
结果这位同学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大家都笑:你这娇生惯养的,该不会连乡下的孔明灯都没见过吧?
大家说得正热闹呢,忽然有位男同学问道:“司徒老师,都说ufo是外星人的飞行物,那世上真有外星人吗?”
喧闹声稍微低下来了,学生们都停了口,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如何回答这问题。
司徒笑点点头,朗声道:“这位同学提出的这个问题,不但是你的疑问,也是世界上所有科学家和爱好者的疑问,全世界都在探寻这个答案,但很遗憾,在这个问题上,学术界迄今还没有定论。
到目前为止,我们地球人类还没有与球外智慧生命直接正式接触的证据留下来,但地外智慧生物造访地球与人类接触的各种事例报道并不少见,国内外关于这方面的事例,迄今有记录的已经超过上万件。
当然了,这上万件的报道中,大部分都被证明是虚假的,但排除了这些假例子外,也有少数事例具有很高的可信度,这些事例不但有着很翔实的证据和证人,有些甚至还得到了政府或者军方观测记录的证实,可信程度很高。
从逻辑判断的角度来说,在所有的这些例子里,哪怕证伪了百分之九十九都没问题,只要有一个例子没法证伪,那就足以证明外星智慧生物的存在了。按我的个人看法,外星智慧生物的存在,那是确切无疑的。
另外,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外星生命的存在。现在已经证明,单纯在银河系中就有超过一千二百亿颗恒星,其中大约10%的恒星就是类太阳恒星;到目前为止,单是在五十光年范围内,更是发现了与太阳十分相似的恒星如猎犬座β、a-、天樽等数百颗恒星——而银河系这样的星系,据估算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中等星系而已,目前发现的河外星系数量已经超过千亿计了。
由此可见,与太阳系类似的恒星系的数目,在宇宙中是非常庞大的,数量足以以亿万计算。倘若说只有在我们太阳系内部诞生了生命和智慧生物,我觉得这样的说法是很不逻辑的——我个人相信,宇宙中的生命该是十分普遍的,外星的智慧生物是肯定存在的。
当然,这位同学提问的是‘外星人是否存在’,而我回答的是‘外星智慧生物是肯定存在’,这二者之间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我的看法是:外星智慧生物是一定的,必然的!”
司徒笑老师在上面讲得头头是道,许岩却在下面直犯嘀咕:昨晚聊天的时候,朱佑香说她是异世界来的人,许岩真的是死心塌地地相信了。但现在,过了一夜,他忽然又有点怀疑起来——就跟相信朱佑香是妄想症患者一样,相信朱佑香是来自异世或者外星的说法,同样存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破绽。
如果朱佑香是来自其他星球的生物,那她为什么跟人类如此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犹豫了下,许岩举起了手,司徒笑老师看到了他,点头说:“后排的这位男同学,请说。”
许岩站起来:“司徒老师,您好。听了您的课,我很受启迪,受益匪浅,但有件事,我想请教老师您的意见。”
“这位同学你请说吧。”
“请问老师,按照你说的,要如何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外星人呢?”
司徒笑微微蹙眉,他困惑地说:“这位同学,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老师,这么说吧,假如我刚认识了个新朋友,对他情况不是很了解,但这位朋友说他是从外星来地球的外星人,那我要如何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堂下不少同学都笑起来,大概觉得许岩的这个问题太幼稚了吧。司徒笑老师也是面露莞尔,但他并没有笑话许岩,而是很认真地说:“这位同学提出的这个设定问题,真是有点新颖了,我从前还真没考虑过。”
他微微沉吟,反问许岩:“这位同学,这样吧,我们按照通常的分析步骤,一步步来判断:你自称外星人的那位朋友,在外表相貌和身体特征上,他与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吗?”
“他外表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相貌也不丑——呃,非但不丑,长得还很漂亮。”
“哦,那就是说,在外表体貌特征上,你这位朋友与正常人并无两样。那,你跟他交流,用的是什么语言?”
“中国话啊,我们说的当然是中国话。”
“说汉语吗?你朋友说的汉语,是他来地球之后才学会的吗?”
“呃,这个倒不是,按他的说法,像是在他们星球上用的就是汉语——哦,他们的星球上跟我们的历史很像,他们的国家叫大明朝,他们还有皇帝、有朝廷、有锦衣卫东厂什么的。。。反正跟我们的历史很像。”
堂下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这次,司徒老师也露出了笑容,他按按手:“好,这位同学,你可以坐下了,你的问题,我们已可以基本得出答案了。
首先,第一步,你既然说你朋友的相貌体征与人类并无两样,肯定他也是属于‘类人的智慧生物’,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你朋友肯定是来自一个与地球环境近似甚至是完全相同的世界。
因为,在各个不同的星球上,存在着截然不同的自然环境。有的星球完全是水,有的星球完全是沙漠,有的星球诞生碳基生物,有星球却诞生硅基生物——在截然不同自然环境中进化来的智慧生物,在构成、体质和外形上,不要说完全相同,就算近似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在各个星球上进化而来智慧种族,在生物学上的差异甚至能达到“门”或者“界”一级,甚至可能连构成的原子层面都不一样,那种“外星人模样跟地球人差不多”的想法,那完全是井底之蛙的幼稚念头,
所以,在两个不同星球诞生出来的智慧生物,他们长成同一模样的概率是非常非常小的。空气成分的微小差异,温度的差异,日照程度的差别,都会给人的外貌体征造成相当大的影响,甚至同一个智慧物种,在进化的不同阶段,那差别也是非常巨大的——比方说吧,我们人类和大猩猩都同属灵长类物种,也都是在同样的地球环境下进化而成的,但谁能看得出来,大猩猩不但与我们人类属同一物种,甚至还是我们人类的祖先呢?
其次,你说你朋友使用的也是汉语,那就更没法解释——如果说大家同为人类,这个还可以用“两个星球环境相似,所以生物进化过程也相同”的极微小概率来解释的话,那你朋友说的是汉语,那就完全没办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要知道,不同的文明和历史,也会形成不同风格的文字和语言。汉语是我们炎黄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我们的文化和历史传承是一脉相承的,汉语的独特性,是由我们华夏民族独特的地理、人文和事件所构成,不可复制。
如果说两个不同的星球却形成了一模一样的语言和文字,这种文化上的近似性比生物学上的近似更不可思议,即使用神迹来解释都不可能。
这位同学,我这么说吧,你那位朋友是外星人的概率,就比你去学校门口的彩票站随便买上一张彩票就中了头奖,而且你还连续中上一年头奖的概率都更小。
按照你的描述,你朋友还认为他是来自一个大明朝的外星国家,他如果是跟你开玩笑的,那还好说;如果他是真的这样认为,我觉得吧。。。你朋友该坚持吃药,疗效要坚持下去才有效果的。”
堂下的学生们又响起了一阵哄笑声,许岩也有些尴尬,他坐在座位上,脸有点发烫,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好奇。
她凑过来,低声问:“你真的有这么一个朋友?他真以为自己是来自明朝的人?”
许岩尴尬地笑笑——平白无故出了这么个丑,却引起了漂亮女生的关注,这倒也因祸得福了。他低声说:“我跟她认识也不久,也搞不清楚,她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
“呵呵,真是有趣,那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不是,那人我在外面认识的。”许岩灵机一动,问道:“对了,同学,我是经管系的,我叫许岩,今年大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很面熟呢!你叫什么名字呢,能认识下吗?”
女同桌看了许岩一眼,眼神有点无奈——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看来她已经应付过无数了。她微微颌首,又拿过许岩的笔记本写上“宫雪婷”三个字,她低声说:“我是国贸系二班的,也是大二的。”
许岩顿时兴奋起来:“哦,你也是我们财经学院的?”
国贸系和经管系同属蜀都大学的财经学院,两系有很多公共课程是重叠的,平时常常是合在一起上课的。知道宫雪婷的专业后,许岩顿时大为兴奋:这岂不是说,以后有很多机会跟美女一起上课了?
宫雪婷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十三节
许岩有个毛病,就是他很不善长和漂亮女生打交道——这也是他身材够高,相貌堂堂,家境也可以,却是至今一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了。
许岩不善和女生打交道,倒不是说他见了漂亮女生就会脸红结巴什么的,而是说我们许公子不知道该如何和陌生的漂亮女生搭讪,就算搭讪成功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话题聊上。就比如说现在的这种状况,许岩和美女交换姓名,大家也算是认识,第一步进展顺利,可接下来要如何发展,大家该聊些什么?许岩真是完全是两眼茫茫一团黑。
这个时候,许岩真的是很羡慕那些情商高的男同学,就像他寝室有个叫赵雪松的男同学,许岩印象是最深的,那家伙的嘴巴叫一个能侃的,能说上一天都不带重复的。大一到大二那么短短一年半时间,他的战绩斐然:从班花、班花到校花,带有“花”字头的女生除了“花痴”外都挨他轮流蹂躏了遍,遭他毒手的女孩加起来足够守卫法卡山阵地了。
现在,许岩真的希望自己能有这位赵情圣的十分之一油嘴滑舌的本事就行了——实在不行把刘胖子那插科打诨的本领学来也好的,只要把谈话的气氛给活跃起来就好了。他想了半天,最后才想到了一句蹩脚的话:“美女,你每星期天早上都来听课的吗?”
宫雪婷点点头,不解地看着许岩,许岩呵呵傻笑两声:“今天我是第一次听课,以前都没上过课。”
宫雪婷微蹙秀眉,她问:“为什么呢?司徒老师讲课很有意思啊,我每周都来的。听他讲课,能增长很多见识。”
“是啊,今天我第一次来听这课,感觉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因为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到这边路比较远,来得比较迟,象今天这样,到这就差点找不到位置了。”
许岩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同学,下周上课的时候,你能顺手帮我占个位置吗?”
话一出口,许岩自己都佩服自己,恨不得变出一个身外化身来对自己翘起大拇指了:“高,兄弟你实在是高!”——莫非自己身上还潜藏有泡妞的潜质吗,居然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好的借口!
首先,这个请求是属于顺便的举手之劳,并不为难,出于礼貌,同学之间一般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尤其是女学生,她们脸皮薄,就更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了——果然,宫雪婷点头说:“好啊,下周我帮你占个位置吧。”
许岩心里美得恨不得要高歌一曲——这位美女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要求中的陷阱:帮助占位,一般都是占身边的位置,也就是说,等到下周上课时候,自己已经预约了坐在这位美女身边的机会了了!
他装出很欢喜的样子来:“呵呵,那太好了。同学,你真是帮大忙了。对了,同学,我们留个号码吧,这门课有什么消息也好互相通知一声。”——许岩心中暗想,这种混学分的烂课,能有什么要紧事?
女孩子很爽快地拿出手机:“好啊,你说你号码,我记一下。”
说着,她在许岩的笔记本上留下了一串数字,许岩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在输入号码的时候,许岩注意到,女孩子用的还是那种老款的诺基亚手机,看样子,已经颇有些年头了。
他心念一动:看来,这位宫雪婷同学的家境情况看来一般啊?
但许岩这一招的巧妙并不止于此,还有暗藏的第三波杀招,他很诚挚地对那位女孩子说:“同学,太好了,你答应帮我占位置,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为表谢意,中午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我知道学校北门外有家馆子的麻辣烫味道不错,味道很有特色呢,我们一起尝尝吧。”
宫雪婷一愣,然后,她展颜一笑,笑容很纯净:“不用客气,小事而已,不用那么麻烦的。”
“呵呵,没事的,就一顿便饭而已,很随便的——你如果有同学一起的,也可以叫来啊,大家认识一下也好——呃,那家馆子的饭菜真的不错,想到我都流口水了,你真的该去尝尝呢。”
“呵呵,真不用客气。我中午还有事,同学你自己去吃吧。”
听宫雪婷的语气坚决,许岩识趣地不再劝说了——今天才是第一天认识而已,能预约下次见面的机会,又拿到了电话号码,这个进展已算不错了。大家交情还浅,自己一个劲死缠烂打的话,惹恼了美女,只怕所有的成果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赶紧给自己下台阶:“哦,你还有事啊?那太可惜了,下次吧,大家找多点朋友,人多点一起去麻辣烫,这样气氛热闹啊。”
宫雪婷淡淡地点头:“嗯,下次吧。有机会再去。”
两人这样聊了一阵,下课铃声响了——许岩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下课铃的声音。宫雪婷道声再见便先走了,许岩则留在座位上磨蹭了一阵再出去。当他出去经过教室外走廊的时候,他看到宫雪婷和几个女生正围着司徒笑讲师在走廊那边谈着什么,女生们好像很开心,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许岩看到,宫雪婷一直仰慕地望着面前年青的讲师,许岩心里很不舒服。
他停下脚步看了几眼,却被司徒笑老师看到了,男老师向他挥手,示意他走近来。许岩愣了下,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心里有点不情不愿的。
“老师,您找我有事?”
“这位同学,你是班上的新面孔,我们认识下吧。我是司徒笑,你哪个系的呢?”司徒笑老师笑着说,他的笑容很阳光,开口就露出一口洁白又整齐的牙齿,让许岩看得心里腻歪:你以为光你会用蓝天六必治啊?然后他又有点汗颜:新面孔?岂不是老师在暗示说,自己以前一节课都没上过?
“司徒老师您好,我是经管系二班的,我叫许岩。”
“哦,许岩吗?”司徒老师点头,他踌躇了下,笑着说:“是这样的,老师回想了下,刚才讲课时候,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关于你那朋友的事,有些地方我可能说得稍微过头了些,如果让同学你觉得不舒服的话,那是我的问题,是我失礼了,该要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谅解。”
说着,他转头望向旁边的宫雪婷,笑道:“这个,雪婷同学也知道的,我刚从国外回来,那边的课堂风格是比较活泼的,跟国内这种严肃的风格可能有点差距,我还在尽量适应,但可能一时调整不过来,这个,也要请同学们多多体谅了。”
许岩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宫雪婷已经抢着说了:“没有啊,我们都觉得很好啊!司徒老师您讲得深入浅出,生动又有趣幽默,我们寝室的几个同学都很喜欢您的课呢!大家都说,听老师您的课能增长很多见识呢。虽然是星期天,但我们可是都来了——许岩同学,你说是不是?”
许岩干笑两声:“是啊,老师讲得真的很不错呢。”
司徒老师笑笑,他说:“是这样的,许岩同学,你刚才说的,你朋友那例子。我想问下,是真的有那样一个人,还是你虚构出来的呢?”
许岩含糊道:“因为牵涉到别人的**,我不方便说得太细。不过,老师您就不妨当他是真人真事吧。”
听许岩这么说,司徒笑的表情严肃起来了:“我明白了。许岩同学,如果你说的是真事的话,你那位朋友的幻想症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他已无法区分现实和虚幻想象的区别了。这种情况下,单靠他自己的心理调节,只怕已经。。。作用不大了。要想帮他从幻想症中解脱,外界的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是必不可少的,不然这样拖延下去,这个人。。。这辈子只怕也就彻底废了。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带他来,让我当面跟他谈谈,那样可以得出更准确的判断来,对他或许也有些帮助的。”
宫雪婷在旁边插口说:“许岩,你不知道,我们司徒老师还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心理学博士呢。。。”
“呵呵,不是说这个,”司徒笑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并非有意想炫耀这点:“主要是我的个人兴趣吧,我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感兴趣,尤其这种真人的实例。。。在国内,一般很少有机会碰到这样的标本。
这也是国情上的差异吧,国内的人,就算碰到有一些精神上的障碍和疾病,往往也很忌讳去看医生做诊断,因为怕人家说他是疯子。但在国外那边,看心理医生是很正常的事。在不少国家,有些承受压力比较大的职业甚至规定了要定期看心理医生做测试的,比如前线的作战军人和一线执勤的警察。。。”
说到这里,上课铃再次响起,司徒笑老师歉意地笑笑,断了讲话。他匆匆和许岩握了握手,说:“好的,老师我还兼着一门英语课,就不跟你们聊了——呃,许岩同学,你那个朋友的事,如果要联系我的话可以找宫同学,她有我手机,好了,下次再聊吧!”
他急匆匆地走了,许岩和女生们站在走廊那边,看着这位年青俊朗的老师风风火火地穿过走廊走了,心中却是各怀心事。
司徒笑离开后,宫雪婷又恢复了那副冰雪不为所动的冷清表情了,她对许岩说:“许岩同学,你的那个朋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是带过来给司徒老师看看吧。老师学问很大,懂的又多,说不定对他能有些帮助呢。”
又找到机会跟宫雪婷单独相处,许岩还很高兴的,他本来还想鼓起勇气再向她邀约一次的事,但妹子开口闭口就说起司徒老师,这让许岩很是不爽——其实司徒笑老师人长得好看,学识谈吐礼仪风度都是无懈可击,按道理是很招人喜欢的,但不知为什么,许岩就是看他不顺眼,尤其是宫雪婷这些女生那么仰慕地看着他,他就更不爽了,顿时也没了请吃饭的心情。
许岩含糊地答道:“看着吧,得看他本人愿不愿意的。”心里却是在想:“把朱佑香这美女带给这个小白脸认识?老子又不是傻子!”
第二十五节
美女警官走到了身前,她脱下口罩,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神情却是似笑非笑的,显然刘辟云方才的动作已被她看在眼里了。好在她倒也没揭穿,指着那边的几栋楼问:“你是长安所的刘。。。刘辟云吧?听说你熟悉这一带的情况,那几栋楼,是什么小区的?”她的声音清脆又响亮,象是玻璃一般叮当作响。
“报告领导,这两栋楼,那是梅花小区的。那栋楼呢,是安泰小区的。”
美女警官点头:“刚才技术已经看过现场了,勘查那些撞击的痕迹,这几具尸体,都是从那边摔下来的——也就是说,这几栋楼都有嫌疑。但可能最大的,还是梅花小区的这栋楼,因为它正对着这个停车场。”
看那美女警官比划的方向,许岩吓得又是一阵心悸——她说的,正是自己住的那栋楼!
刘辟云望了一眼,他疑惑道:“领导,这没理由啊!您看,那栋楼离这里还隔着一条马路,怕不有两百米了?到底怎么摔,能把人摔出两百米去?”
郑秋怡摇头:“不是没有可能,比如在楼顶安个弹射装置就能办到了。”
“哦,这样啊。。。可领导,谁费那么大的功夫这样整啊?搞得这么复杂,我还不如把尸体弄辆面包车拉到城外找块荒坡埋了不就行了?”
被一个派出所的片警顶撞,郑秋怡显得有些不悦,她微微蹙眉,还是耐心地说:“现在科技发达,犯罪分子的手法和花样也多了,搞不好他们布置**阵,想骗过我们——既然有这个可能,那我们就要去调查了。小刘,你熟悉这一带情况,等下你带路,两个小区我们都要走一下,重点要盘查六楼以上的住户和楼顶天台,看看有什么发现。还有,问下小区的保安,昨晚有什么碍眼的人进入。”
“可是,郑支,这两个小区,今早分局已经盘查过一次了。。。”
“那就再问一次,看看这两天有没有人运大型装备进出小区的,有没有人在楼顶搞施工,或者哪家搞装修响动比较大的,还有,小区居民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有没有哪户有打闹啊、吵架的声响——这是要重点问的。
还有,找小区物业,把小区昨天到今天门口的监控视频录像还有出入登记本都复制一份,拿回局里复查。”女警的声量不高,但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刘辟云苦着脸,他说:“郑支队长,梅花小区和安泰小区都是很大的小区,都有好几百住户的。这样盘查法,怕是一天都忙不完了。”
“我叫多几个干警一起去,大家分几个组。这边的勘查也差不多了,人手可以抽出来了——不怕,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就跟你一组吧,实在搞不完,中午就加班吧。”
听到郑秋怡也一起去,刘辟云的脸简直要苦出水来了:这种周边排查工作是最辛苦也是最无聊的工作,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往往做的还是无用功,排查一万人也未必能找到一条有用的线索。如果和普通干警搭队,自己还能想办法偷个懒,但跟郑秋怡一组的话,那就完蛋了。整个锦城公安局,谁不知道这胭脂虎是出名的工作狂来着?跟她一队,只怕今晚能不能回家都不一定了。
这时候,郑秋怡才注意到身边一直站着的许岩:“小刘,这个小伙子。。。是哪里的?”
许岩一阵心慌,刘辟云却是帮忙答了:“嘿嘿,郑支,这个小许是蜀都大学的学生,过来这边看热闹的,我刚才正好在问他情况呢。
郑支,刚好也巧了,小许就是那边梅花小区的住户,他刚好就住4楼。。。您要不要亲自问问他情况?”
听到许岩是梅花小区那栋被怀疑那栋楼的住户,郑秋怡的脸色微变:派出所的这小刘也太不像话了。既然有排查对象在,怎么不给自己提醒一声?刚才那些有针对性的工作布置,怎么能当着排查对象的脸说?好在随后听说对方是住在四楼,不在六楼以上,又是蜀都大学的大学生,不是那些重点怀疑的对象,她才释然。
刘辟云借故走开了,郑秋怡和颜悦色地问了许岩几句,就是问他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啊、有没有听到打斗叫骂的声响,楼里最近有没有人装修什么的、天台上有没有人住之类,许岩纷纷答说“没听到,没发现,不知道”,这样敷衍了过去。
郑秋怡却也不生气,或许,这样没有收获的情况对她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问完话,她主动向许岩伸手出去:“小许同学是吧?你好,听说你是蜀都大学的学生吧?谢谢你支持我们公安机关工作。小许同学,刚才你听到的话,回去以后不要对其他人乱说啊。”
天气有点热,在停车场那边被日头晒了好久,郑秋怡的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站得离她很近,许岩闻到了一股很浓郁很好闻的女子芬芳体息,也不知是她涂的香水还是天然体香,他连忙伸出去和对方用力地握了握手,这位女警察的手很小,皮肤却很嫩滑,许岩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他说:“这位领导请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听到许岩也跟着刘辟云一起叫她领导,郑秋怡笑了,她解下墨镜来拭擦着水气。这时,许岩才看到,这位威风赫赫的胭脂虎看起来跟个女大学生也差不多,她的眼睛很漂亮,淡眉弯弯,只是神色间显得有些疲惫。
“其实,我也是蜀都大学毕业的,你该叫我师姐的,虽然我年纪未必有你大。呵呵,好了,我就不耽误你了,大学生,忙你的去吧。”
~~~~~~~~~~~~~~~~~~~~~~~~~~~
在楼下的早餐店重新买了早点,许岩才上楼回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许岩就是检查客厅——许岩在客厅转了一圈,看到家具都收拾得很整齐,地板也拖得很干净,没留下打斗的痕迹和破绽,血迹更是一点没留下来,他这才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许岩敲响了客房的门口:“轩芸,你可在吗?”
客房的门打开了,朱佑香出现在门口,衣裳很整齐。看到许岩,她有点惊讶:“许公子,你不是去上课了吗?这么早回来了?”
“哦,今早我只有两节课,上完就回来了。”
朱佑香感慨道:“许公子,一天只上一个时辰?那,贵地的书院可真是轻松。吾刚入白鹿学院时候,四更时分就要起床练剑了,五更时要锻体,然后日出后就要随着先生一起晨读了。吾从晨到暮,只有中午能休息半个时辰,其他时间不是修文就是练武,时刻不敢懈怠。学业之事,还是要勤学苦练方有所成就的。”
朱佑香这样苦口婆心地规劝自己,许岩只觉好笑——这妹子年纪轻轻,但这副口吻,却是活脱脱地像自己老妈,他岔开了话题,沉声道:“轩芸,昨晚之事,只怕有些麻烦了。。。”
朱佑香一挑秀眉:“公子,昨晚之事?请问何事?”
许岩真的很佩服朱佑香的大气,昨晚她刚刚亲手杀掉了五个人,第二天早上她就能若无其事地关心起自己学业来。亲手杀掉五条人命,抛尸下楼,这么大的事,她看起来压根就没放心上。
受朱佑香感染,许岩也镇定了很多:“我说的就是那几个歹徒,被你丢下去的。。。今早,我上课归来时候,发现很多警察就在那边盘查此案。你看——”
他领着朱佑香到阳台上,在这里可以看到丰园小区的停车场,隐隐约约可以一大群人聚在那里,中间还有很多警察。
朱佑香看了一眼就回客厅来了:“既然事涉人命,官府自然颇为重视,这也是应有之义吧。公子有何顾虑呢?”
“我听到消息,警察怀疑到我们这栋楼了,可能要过来调查,我们得要有所准备了。”
朱佑香露出诧异的表情:“不会吧?官府居然会怀疑到我们?这么看来,本地的公门中也有干练的好手啊。”
她歉意地说:“是吾昨晚思量不周,连累公子了。倘若吾昨晚不怕麻烦,把他们抛得更远些,那就该没事了吧。”
许岩一愣:“轩芸,难道,昨晚你抛的时候,还没出尽全力?”
“公子开玩笑了。不过丢弃废物这种举手小事罢了,难道公子您会全力以赴吗?”
许岩听出背后直冒冷汗:昨晚朱佑香把那几个匪徒抛出了差不多两百米,他就为她的巨力惊叹不已,以为这就是她的极限了。没想到,现在她居然说还能抛得更远些?
那,她的全力一击,到底有多恐怖?
要让她全力扔的话,该不会把那几个劫匪当做卫星扔出大气层去吧?
朱佑香很严肃地说:“公子,吾思虑不周,为您惹来麻烦,吾十分愧疚。请您说吧,要怎么办呢?吾不熟本地情形,一切悉听尊命,公子无论有何吩咐,吾必然全力以赴。”
“呵呵,轩芸你言重了。现在,警察也只是猜测有可能是我们这栋楼而已,而且被怀疑的楼还有好几栋,不单是我们。被怀疑的主要是高层住户,也不是主要针对我们的。只要我们想好应对之策,不自己乱了阵脚,应该能顺利过关的。”
许岩这未出校门的大学生宅男,他也不可能有很高明的反侦察技巧,那浅薄的一点知识都是从报纸和电视上的法制新闻里学来的。那些新闻里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案犯落网的原因往往都是因为应对一般盘查时候显得惊惶失措,如此才会引起民警的怀疑。
朱佑香听得很认真,耐心地听许岩说完长长一通,她才说:“吾明白了,公子您的意思是说,那些做公的有可能会找吾等问话,让吾勿要惊惶,镇定作答,是此意吧?”
许岩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自己啰啰嗦嗦说了十几分钟,结果被朱佑香简简单单就浓缩成一句话,他郁闷地说:“就是这意思。不过还有件事。。。”
他打量着朱佑香所穿的古装衣裳:“轩芸,不是我多事,你穿这种古装衣裳——呃,确实很漂亮,不过好像有点太招眼了,我们现在要低调一些。。。如果你能穿得平常一些就好了。”
在许岩面前,朱佑香一向表现得十分镇定冷静,但许岩此言一出,她愣了下,粉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绯红颜色,她低下头来,声音很低:“公子,您莫非是想劝我更衣换装吗?”
很少见朱佑香表现出这般女儿家的扭捏做派,许岩一愣,不知为什么,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这种事,我也不好勉强的。”
朱佑香犹豫了下,然后,她抬头灿烂一笑:“吾于本地不熟,一切尽听公子安排就是了。”
其实,就是许岩不说,朱佑香也有换衣裳的打算了。世上的事情就怕比较,在大明那边,大家都是穿着古装的长袍霓裳,朱佑香倒也不觉得什么异样;但到这边之后,无论朱佑香亲眼所见还是从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本地女子的穿衣打扮风格实在是耀眼而绚丽——在新闻上看了几场巴黎的时装发布会,那真是让朱佑香看得眼都直了。在这之前,她简直不敢想象,人间竟有女子能做如此耀眼的打扮!
按照大明朝的标准来说,此地女子的衣裳暴露太多了,实在“伤风败俗”,放到大明那边,这些有伤风化的淫妇都是要坐木驴的——但在内心深处,朱佑香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衣裳和服装虽然不合礼仪,但确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爱美之心乃是女子的本能和天性来着,到地球已有数日了,看了太多的电视和新闻,朱佑香已经渐渐习惯地球女子的服饰衣装了,其实在心底,她也是有点蠢蠢欲动的,只是,因为女孩子天生的矜持,她实在放不下那个面子来主动换装。
现在,既然是“恩公”许岩公子的恳求,也是为了避祸,莫要惹上官司——朱佑香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我不得不随风移俗,改装易行,这也是为了匿踪潜迹,不得已的事情啊!”
第二十六节
有这么好的理由,朱佑香心中其实已是愿意了,但她还是红着脸强调道:“许公子,换装不是不可以,但吾非是那等。。。那等不知羞耻的放荡女子,所以,有些太过分的衣裳,吾是决计不肯穿的,请公子勿要强人所难。”
许岩听得一头黑线——这小妞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说得我好像会强迫她穿什么诱惑装似的。。。不过,这主意好像还真是不错,反正这妹子什么都不懂的,到时我哄她穿比基尼泳装或者诱惑女仆装,骗她说这就是我们地球女子的平常衣裳不就行了——呃,糟糕,不好!
朱佑香身子前倾,“微笑”地望着许岩:“许公子,您~可~是~在~想~什~么~啊?”
看她嘴角弯弯,似笑非笑的眼神,许岩顿时清醒过来,背后直冒冷汗:自己可是昏头了吧?竟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眼前的这位,可是举手投足连杀数人而脸不变色的狠角色啊!论起危险性来说,哪怕全省所有的黑帮和逃窜犯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位人型暴龙恐怖,自己竟想调戏她?活腻了吧?
许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轩芸,其实,我是个很传统的人,从服饰风格来说,我更偏好东方女性的审美观点,喜欢典雅端庄而内敛的服饰风格。
具体到你个人来说,从气质的契合度来说,那些过于火辣劲爆潮流和偏激的时装格调,我认为是不适合你的,你适合的是那种高贵清纯典雅的风格。。。稍微守旧点。”
许岩啰啰嗦嗦说了一通,朱佑香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她那笑容,让许岩很心虚——她说:“公子说的,吾也听不明白,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要更换的衣裳,公子可准备好了吗?”
“轩芸,我家中并无女装,不过我们可以去商场买。轩芸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如何?顺带还可以在外面把午饭给吃了。”
“吾尽听公子安排。”
朱佑香回房间简单打扮了下,两人便匆匆出门了。在出小区门口时候,许岩眼尖,遥遥看到一群警察正在向这边走来,他立即知道,是丰原小区的警察结束了命案现场勘查,现在过来自己小区这边搞排查了。
朱佑香不但奇装异服而且连身份证都没有,是个十分吸引人的目标,许岩现在很怕被警察们撞上。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朱佑香的手,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急走,一口气走出了半条街,回头看不到警察了,许岩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朱佑香的脸已经红得跟个苹果似的了,她低头嗫嚅道:“公子,你的手。。。”
“啊!”许岩醒悟,急忙松开朱佑香的手,他讪笑道:“方才警察来了,太急了。。。”
“公子无需解释,事急从权,吾明白的。”
因为有了这么一桩小插曲,两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怪异起来,朱佑香一路都是低着头,脸红扑扑的,许岩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话了。
少男少女并肩前行,不出声地走在绿荫道上,初冬的阳光和煦地照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
看着身边的美丽少女,许岩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形,很像他曾憧憬过的一幕:在一条布满金色落叶的空旷街道上,秋风萧瑟,漫天的花瓣落下,在这落花纷飞的季节,自己和一位美丽而宁静的姑娘手挽着手并肩而行,心心相印。
一种异样的甜蜜感觉,在许岩心中慢慢蔓延,许岩忽然希望,自己脚下的这条路能永远不到尽头,自己能一直陪着朱佑香身边慢慢地走着,让这温馨的一刻永远地持续下去。
可惜,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在街的路口,一辆的士在他们身边停下了,司机探头出来问:“嗨,两位靓女帅哥,要搭车吗?”
许岩望向朱佑香,女孩子也在望着他,却是没说话。俩人对视一阵,许岩点头:“还有很远,那就坐车吧。”
朱佑香还是第一次坐出租车,许岩帮她开了车门,让她坐在后座上,他顺势也坐进去坐她身边,吩咐说:“师傅,麻烦去北京路的万和商场吧。”
司机应了一声“好嘞!”诧异朱佑香的打扮奇特,他还特意掉头回来多看两眼,赞道:“这小姑娘是在扮女侠吧?别说,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你们在拍什么电影呢?”
朱佑香瞪大了眼睛,不知要如何应答。许岩干笑两声:“师傅,我们这是自己业余兴趣闹着玩的,不是剧组的。”
司机恍然:“哦,那你们也够专业的,这身行头,比电视上那些演员穿的还要像样些。小伙子你真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比电影上的女明星还要漂亮啊。”
许岩第一反应是想否认,但他心念一动,却是只是嘻嘻一笑,没出声,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来瞄着朱佑香——听到没有?瞧瞧,人家可是说我俩是一对啊!
但令他失望的是,朱佑香一直专心致志地侧头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对司机的话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一般。看得许岩真是心痒痒的,他真是恨不得抓住司机喊道:“人家没听到啊,师傅你再说一遍!”
许岩没发现,恍若无闻的朱佑香,在她耳边的脸颊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了。
虽然是第一次坐汽车,但朱佑香的表现并不怯场,她不像不少人第一次坐车那样晕车晕得要死要活,唯一的不适就是觉得有点气闷。许岩帮她打开了车窗,猛烈的风吹着朱佑香的脸,也吹乱了她如缕的头发。
许岩担心风是不是太猛了,要帮她关小车窗,但朱佑香制止了他:“不,就这样,挺好的。”
“这样风太大了,我怕你受不了。”
“没有啊!”朱佑香转过头来,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兴致勃勃地对许岩说:“吾初到白鹿学院那年,师傅带吾等师兄妹外出游历,他带着我们我们御剑飞行。那时,我们飞得好高的,看着脚下就是高山和白云,人啊、房屋啊树木啊什么全部成了一个小黑点了,那时候吹的风才叫猛烈呢!那是吾第一次御剑飞行,腾云驾雾,觉得真是好——”
朱佑香顿住了,她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出那时心中的感觉——许岩觉得,倘若是自己,早就大喊“好爽,太爽了!”——但朱佑香的词汇表里并没有这个词,她只能说:“吾觉得真是好舒畅啊!
师傅一边飞,一边还拿着酒葫芦在喝酒,吟道‘凌驾**孤身寂,纵横九州一飘影”。上千里的路,他小半天就到了,真是太神奇了。打那以后,吾就下了决心,今生今世,不管如何艰难都好,吾也一定要修成像师傅那样的剑仙。”
朱佑香说话的时候,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声响很大,所以许岩倒也不担心被前排的司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许岩也起了好奇之心,他凑近朱佑香的耳边问:“轩芸,那你现在修炼得怎样了呢?能御剑飞行了吗?”
朱佑香顿时沮丧起来。她摇摇头:“还不行。吾现在只修炼到了筑基期而已,距离师傅当年境界还是遥不可及。。。吾资质有限,不要说追赶师尊了,就是连流云大师兄、清云二师兄、甚至晚进门的几位小师弟的修行进度都远超于吾。。。师尊的境界,怕是吾今生今世都无法企望了。”
老实说,现在对于朱佑香的话,许岩已经算很有免疫力了,对她的说话,许岩是处在一种折中状态:既不敢完全相信,也不敢完全不信。
如果朱佑香说她师傅是练金钟罩铁布衫的气功高手,能胸口碎大石一拳打死牛,还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虽说也很匪夷所思,但毕竟还是属于许岩能理解的范畴,许岩多半就会深信不疑了。但朱佑香说她的师傅能站在把飞剑上一飞就是几千里地,这实在超出了许岩的接受底限,他怎样都想象不出:
万用引力失效了吗?地心引力如何克服?
推动飞剑的能源从何而来?
那么小的剑,人怎么踩得稳,何况还要装载几个人?那把剑到底要多大才够?
加速度是多少,人能顶受得住吗?
高空气压下,人怎么呼吸和生存?
。。。。
如果许岩相信朱佑香的话,就等于要彻底颠覆他这辈子接受科学教育形成的世界观和基本常识,那是不可接受的;但如果他不信这个的话,他又没办法解释昨晚的事实。
所以,现在,对于朱佑香的所有说辞,我们的许岩公子干脆就彻底采取了鸵鸟政策,他只管听,根本不去想是否合理和可能,也不去深究和思考——那是没法想的,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糊涂。
车子顺着马路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锦城市中心的万和商城,这也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了,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万和商场也是锦城市最大的商场了,在商场和商场周边的步行街上,有市里面最齐全的服饰商场,各大品牌的专卖店云集此地,尤其是女式品牌更是应有尽有。
自从下出租车以后,朱佑香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虽然在电视新闻上,她也看过那些豪华商场,但在电视上看和亲身经历毕竟是大有不同的。
亲眼看到眼前雄伟高耸的四十层商场大楼和那连绵不绝的附楼,那浑然一体的外墙玻璃,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商场前那巨大的广场和音乐喷泉,还有商场正门广场前硕大的电子屏幕,朱佑香真是看得眼都直了,脚都迈不开了。
“真是太漂亮了!太好了!”
女生天生就是对美丽而耀眼的东西敏感的,尤其是从未到过大商场的朱佑香更是没有免疫力了,初次见识大都市的奢华,她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不时发出“哇哇哇”的惊叹,甚至对一些司空见惯的东西也要大惊小怪地嚷嚷一通:
“哇,许公子,您看,这黄色的大鸭子太漂亮了!好可爱喔!”
“哇,许公子您看,那上面的屏幕好大哇,比你家的电视机要大好多好多喔!”
“哇,许公子您看,那楼梯会自己走的耶!在上面不用走路就能上去了!这是仙家的法宝吗?”
“哇,许公子,那吊灯好大哦,好大好大哦!”
“咳咳,轩芸,这喷泉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走吧,服饰在三楼。”
“不要,许公子,让吾再看一会——还有音乐声耶,还有五彩光芒啊!真是太漂亮了!”
朱佑香一路东张西望地嚷嚷,弄得路过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来望着他们——这妹子这么灵秀漂亮又可爱,不象是乡下来的啊?
许岩站在把手插在裤口袋里,站着望窗外,摆出一副“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某人”的架势,心中却是暗暗感慨:自打认识朱佑香以来,她一直表现得很冷静镇定,哪怕是面对持枪的歹徒,她亦是毫不动容。她给许岩的印象,一直是一个过分早熟而冷静的女孩子,只有在今天,她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她的另一面——十几岁少女应有天真和欢乐。
朱佑香曾说过,她在家乡时候,要每天四更就要起来修文练武,每天要从早忙到晚。相比于自己和自己的同学,这个女孩子真是背负了太沉重的负荷了。
万和商场是超大服饰商城,汇聚了近百家国内外著名品牌服饰专卖店。
众所周知,名牌服饰往往就意味着价格昂贵,按照许岩的经验,跟女生有关的,越是那种有名的、以英文字母为名的品牌,那价格往往就越高得吓人,往常,只要看到字母就能把许岩吓出半公里去,打死他都不敢走进这些专卖店的。
但今天不同,老人说,袋里有钱,心里不慌,此言果然有理,口袋里揣着四万多块钱,许岩也是底气十足——有这几万块钱垫底,怎么都不至于出丑了吧?
他豪爽地冲朱佑香一挥手:“来,轩芸,我们逛街去,你看着挑衣服吧,我请你,看上什么自己尽管挑吧!”
朱佑香倾慕地望着许岩,眼中冒出无数的星星来。她虽然没吱声,但许岩却能从她目光里读出由衷的感激来:“许公子您真是大好人啊!”
第二十七节 偶遇
许岩领着朱佑香,沿着商场一路逛了下来。许岩嘴巴说得豪气,其实倒不是真的昏了头,在朱佑香走到一些奢侈品牌专卖店门口时候,许岩总是赶紧想办法引开她的注意力:“来来,对面那家好像不错,看看去!”——反正朱佑香又不懂地球上服装的品牌档次,许岩也不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但许岩没想到,朱佑香连续逛了十几家服饰店之后,都是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摇摇头就出来了,最后,许岩实在是逛得烦了,他问道:“轩芸,这些衣裳,是哪不合适啊?你说说你的喜好,我帮你参谋参谋。”
朱佑香脸红彤彤地看看许岩,眼神里微微有点噌怪的意思,她凑近许岩耳边,吐气如兰:“许公子,这些衣裳,布料都太少了些,料子也好薄哦。。。怕是不合适。”
“布料太少——”许岩一愣,却是明白过来了,朱佑香这是嫌弃这些衣裳太暴露了。
难怪她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了,搞不好她还以为是许岩不怀好意,故意带她来买这些性感的暴露衣裳的!
许岩觉得真是很冤枉:老天在上,我真没这个想法啊!只是因为这的衣裳是最高档的,我才带你到这里来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你妹的,卖那么贵的衣裳,放多点布料会死吗?
这种事,那也没办法解释的,许岩只能尴尬地笑笑:“这样啊,那我们去休闲专区看看,那边的衣服也不错。”
朱佑香脸红扑扑的不敢看人:“吾见浅识薄,什么都不懂,有劳公子了。”
两人转了一圈,又从服饰城的a区转到了b区,这里有很多女生的休闲服饰品牌店,朱佑香一见就喜欢上了,她欢喜地告诉许岩:“许公子,这里的衣裳比刚才的要好得多了!”
“哦,为什么?”
“这里的衣裳,布料多了好多呢!”
许岩翻翻白眼——你要让全世界的女装设计师、服饰设计专家和女装品牌专家听到这句话,人家不跟你拼了老命才怪!
朱佑香兴冲冲地冲进了一家叫做“歌菲亚”的女式休闲服饰店,许岩无精打采地跟在后头。在进店的时候,他听到女店员甜甜地喊了一声:“欢迎光临歌菲亚,先生小姐下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招呼声忽然停了下来,许岩一震,闻声抬头,陡然一震:眼前一身灰色职业裙套装的女店员,不正是今天才认识的美女同学宫雪婷!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呆了好一阵。
过了一阵,还是许岩先反应过来:“你好,雪婷同学,没想到这么巧。。。”他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呵呵地傻笑起来。
看到许岩的傻笑,宫雪婷也顿时轻松下来了——虽然学校不禁止在外打工,她也不觉得自食其力有什么丢脸的,但这样被自己同学撞到了,还是个自己印象不错的男同学,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许岩这么一笑,她也放松下来了,温和地微笑道:“是啊,许岩同学,真是好巧啊。上午我们才一起上课的,没想到下午又见面了。”
许岩笑着点点头:“这就叫缘分啊,雪婷同学,看来我们很有缘呢!”——在课堂上,许岩搜肠刮肚都说不出这种暧昧的话,但在这里,他就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略带调戏味道的话语来了,看来环境换了,对人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宫雪婷也不生气,她双手交叉在小腹前,显得很干练也很有职业气度地微笑道:“是啊,缘分啊,顾客也是一种缘分呢。欢迎进来随便逛逛,许岩同学。。。”
她望向朱佑香,眼光略微一闪,微笑地问:“。。。你是陪女朋友来买衣裳吧?你女朋友很漂亮呢!”
许岩苦笑,他尴尬地说:“是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雪婷同学你不要误会了。”
宫雪婷看看朱佑香,又看看许岩,她露出恍然的神色:“哦~~我明白了!”
“嗯?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呢,你明白什么了?”
宫雪婷暧昧地笑着,她压低了声音:“许岩同学,你正在追这位漂亮的女生吧?”她调皮地举起一个拳头,笑得青春又活力:“许岩同学,好好加油喔~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许岩牙痛般抽着嘴角:“我们又不是在拍流星花园,你不用这样子吧。。。都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呃,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来,许岩同学,你在沙发这坐着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杯水来——”
“谢谢,雪婷同学,怎么好意思?”
“啊,没事的啦,你是我们店的客人,招呼好你是应该的。”宫雪婷帮许岩倒了水,她笑道:“那,许岩同学,那我就不招呼你了,你在这里稍坐等会,我去看看你朋友那边有什么需要的。”
“麻烦你了。”
“不客气。”宫雪婷转身欲走,却是停住了脚步,她冲许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许岩要有耐心喔,女孩子选衣服可是要很久的呢,你怕要等好久的呢。”
宫雪婷过去朱佑香那边了,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在那边吱吱喳喳地说着话,许岩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个是自己暗暗喜欢的对象,另一个——好像也是自己暗暗喜欢的对象,要知道,锦城有差不多两千万的人口,她们却偏偏就能碰到一起来,这难道还不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吗?
许岩觉得,认识朱佑香的这两天,自己的运气实在差到爆了,在道上走路会被人碰瓷,在家里睡觉会有歹徒闯进来打劫,陪女生买衣服会被另一个自己喜欢的女生看到。
“就差碰到疯子拿刀乱砍人了!”许岩咬牙切齿地想。
许岩在沙发上坐了好一阵,却见朱佑香和宫雪婷一起朝他走过来了,宫雪婷手里还拿着几件衣裳,许岩站起身迎上前:“怎么样,挑好衣服了?”
朱佑香很严肃地说:“许公子,方才您该跟吾介绍的,原来这位小姐是您在书院的同窗,吾方才不知,实在对这位小姐失礼了。”
她向宫雪婷屈膝道福,宫雪婷一愣,连忙也躬身回礼,笑道:“许岩同学,你的这位朋友太客气了,一点小事,她都说两次道歉了,太郑重了。”
看着两女彼此谦让,许岩脸上挤出了虚伪的笑容:“刚才是我疏忽了,介绍下吧,这位是我朋友,朱佑香;这位是我同学,宫雪婷。”
朱佑香很认真地对宫雪婷再次屈膝道福行礼:“宫小姐,您好。这些天来,吾一直承蒙许公子托庇照顾,受惠颇多。既然您是许公子的同窗师妹,那就是自己人了,倘若不嫌弃的话,您唤吾字号轩芸就好了。”
宫雪婷张开嘴,瞪大眼睛,她诧异地望向许岩,许岩向她连使眼色,她才回过神来:“啊,你好,轩芸是吧?我叫宫雪婷,是许岩的同学。”
“宫小姐,幸会了。不过,吾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您既然是许公子的同窗,那便也该是书院的学子吧?”
“书院?哦,你说的是蜀都大学吧,对对,我也是大二的,跟许岩是同一届的。”
朱佑香严肃地说:“宫小姐,既然你是许公子的同窗,为何不专心学业,勤学苦读,以求日益精进,却是分心操持此等铜臭商贾杂业呢?”
朱佑香话一出口,许岩脸色大变,他赶紧扑过去,一把捂住了朱佑香的嘴,把她拖到身后,然后才向宫雪婷赔笑:“小女孩子不懂事,她乱说话,你不要见怪啊,我代她道歉了。”
宫雪婷并没有生气,她笑道:“许岩同学,其实,这有什么好见怪的呢?其实,我的好多同学都知道我在外面打工兼职的,我打一份正当工作兼职,挣点生活费补贴家用,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啊。”
朱佑香从许岩的身后钻出来,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许岩已怕了这位口无遮挡的大爷了,急忙又把她扯回了身后,他打个哈哈:“是啊,打工挣钱自食其力,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雪婷同学,我跟你说,我上学期暑假时候还出去打过暑假工的,帮人推销啤酒,那个活比你这累得多了,坐自行车搭着几件啤酒要跑上十几公里,到地头时候我汗流浃背,人都快虚脱了。要说起来,你在这有空调又可以歇息,那可比扛两件啤酒爬上七楼舒服多了——喂,雪婷同学啊,你们店招不招男店员的?帮我跟你们老板说说吧,我怎么样?够帅吧?”
宫雪婷噗嗤一声笑了,她戏谑地上下打量了许岩一番:“许岩同学你嘛,勉强也算够帅了。。。可这是女士服饰专卖店喔,怎么可能招男生呢?”
“啊,不招男生吗?这不是性别歧视吗!不行,我要跟你们老板抗议了,怎能歧视广大男同胞呢!”
看着许岩激愤地嚷嚷着,宫雪婷淡淡地微笑着,心中却是涌过一阵暖流。
她当然知道,许岩所谓帮人推销啤酒打工,跟自己在专卖店打工,那是截然不同的——许岩打工,那是闹着玩的,说出去也不丢人,男生们不过把这当做社会锻炼和趣味轶事罢了;而自己的打工,却是因为生活困难而不得不出来挣钱找生活费,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宫雪婷不觉得自食其力有什么好丢人的,但许岩怕自己尴尬,主动拿自己的糗事开玩笑来帮自己解围,这份细心和体贴还是让宫雪婷感觉很舒服。
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大咧咧的,其实却是个很善良、很细腻的人呢。现在的男孩子往往都是那种目空一切、只懂装酷的浅薄之辈,而许岩这种能设身处地地帮别人考虑的体贴男生,已经很少见了呢。
俩个女孩子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悄悄话,又回到许岩身边,宫雪婷告诉许岩:“许岩同学,方才朱小姐选了几件衣裳,但我觉得吧,对她的年龄来说,这样的休闲装款式好像太老成了些。我们把衣裳带过来,想听听许岩同学你的意见呢。”
对于女生服饰,许岩真是个彻底的门外汉。不过看了拿来的几件衣裳,许岩明白为什么宫雪婷觉得衣服款式老了:几件衣裳都是深色或者纯白色的长袖衬衣来着,这种衣裳给上班族女性穿还可以,但对朱佑香这种才十几岁年纪的女孩就显得太沉了。
不过许岩知道朱佑香的情况,他点头道:“既然轩芸看中了,这几身那就都买下来吧。不过雪婷同学,还要麻烦你了,帮她挑几身样式比较保守的休闲衣衫——”
“谈不上麻烦,不过样式比较保守,这是什么意思呢?”
许岩把宫雪婷拉到一边去,低声说:“就是布料比较多的,暴露越少越好的衣裳,样式老土些不要紧。”
宫雪婷“啊”地惊呼一声,她轻捂樱唇,诧异地望着许岩:“许岩同学,不会吧?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你还有那么封建的思想啊?其实女孩子穿漂亮一点也没什么啊,爱美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来着,你把女朋友管得那么严,怕会适得其反吧?”
许岩两手一摊:“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她的问题——再声明一下,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不要误会了!”
“那好吧,我找一下啊——如果朱小姐不喜欢,那你就不要怪我哦!”
按照许岩的要求,宫雪婷很快找了几件休闲套衫出来,都是那种长衫长裤的休闲衫,样式比较保守的。她本来都做好被朱佑香拒绝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朱佑香一见这些衣裳就很高兴地同意了,说:“好,我统统要了!”
宫雪婷诧异地望了一眼许岩,却见后者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到最后,朱佑香一共挑了八身套装,堆在那里厚厚的一叠,结账时候一共是一万三千五。宫雪婷去跟店长申请了,又打了个八八折优惠,总共是一万二。
许岩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钱出来结账,倒是让宫雪婷颇为惊讶——这种大额的购买,现在大家一般都是刷卡了,很少人随身带着这么多的现金满街逛了。
~~~~~~~~~~~~~~~~~~~~~~~~~~~~~~
应广大人民要求,自今起,每小节加标题~~
同志们,这意味着猪要把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浪费在想标题上了啊,你们还不点收藏那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第二十八节 示警
结账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宫雪婷建议朱佑香最好试穿一下衣服,免得买回去尺码不合还得回来退换麻烦,但朱佑香听说要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她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这这如何使得?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知羞耻的事。。。如何能做?”
宫雪婷和几位女店员劝说,保证更衣室里很安全,绝对没人能偷窥的,但朱佑香只管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吾决计不答应。。。此事万万不能商量!”
看到朱佑香态度坚决,许岩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他把宫雪婷拉到一边去,低声说:“雪婷同学,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你帮忙的。。。只是。。。这个。。。”
“许岩同学,你为何吞吞吐吐?不要紧的,有什么你说就是了。”
“呃,也好。”
许岩凑近宫雪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宫雪婷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她瞪大眼睛,诧异地说:“许岩,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是说,朱小姐她没有。。。那些衣物吗?”
许岩低头看着地板说:“这个,我也是猜的,你们女生的那些衣裳,我怀疑她没有,也不懂怎么穿,所以,她才这么抗拒换衣服。”
宫雪婷又望了一眼朱佑香,她摇摇头,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朱小姐看着也有十六七岁了吧?女孩子十二岁就到青春期了,难道她家里人也不跟她说这些的吗?”
许岩把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难道我还能问她这个不成?”
“这倒也是。。。那许岩同学,你找我是?”
“要买那些东西,我不懂,我估计她也不懂。雪婷同学,能否请你帮她指点一下?”
宫雪婷微微踌躇,然后,她展颜一笑:“也好,不过,我们专卖店没有内衣卖,要到c区那边才有内衣店,我得跟店长请假才行——许岩同学,这样你就欠我一顿饭了。”
许岩笑道:“没问题!只要美女肯赏脸,多少顿都没问题,下半辈子全包了都行!”
“你啊,油腔滑调的,看来没多少诚意呢。”宫雪婷笑笑,她过去跟店长请假,说要陪同学去挑衣裳。
今天朱佑香一口气买了八身衣裳,足足花了一万多块钱,也算个不小的优质客户了,而且店长也知道,这两个少男少女之所以会在店里买上这么多衣服,也是因为宫雪婷是他们的同学,所以,对于今天功臣的请求,店长很爽快就答应了:“给你放假,好好陪同学逛吧。不过,记得要让你同学下次再来帮衬哦!”
没等宫雪婷回答,许岩已经一口答应了:“放心吧,店长,下次一定帮衬!”
“呵呵,好啊,欢迎先生您下次光临了!”
进店的时候是两个人,出店的时候已变成三个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加一座会走路的衣服山——许岩扛着大大小小八个衣服袋子,全身几乎被衣服给淹没了,连路都看不清了。
看到宫雪婷跟着自己走出来,朱佑香还有点搞不清情况:“宫小姐,您这是。。。”
“来,轩芸,我们到那边说去。”
宫雪婷拉住朱佑香的手走到偏僻的过道边上,两个女孩子在那窃窃私语嘀咕了一阵,也不知道宫雪婷对她说了什么,反正许岩看到朱佑香脸红红地垂下了头,扭扭捏捏地点着头。
许岩起了好奇心,凑过去想听她们在说什么呢——他刚走近一步,两个女孩子便齐齐望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杀气。只听“噌”的一声脆响,朱佑香腰间的黑色长剑已给拔出了一小截。
“许~公~子~你~想~干~什~么~”
许岩讪笑着,一步步地倒退回来:“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走走,呵呵!你们聊,我去那边转转。”
~~~~~~~~~~~~~~~~~~~~~~~~~~~~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思想家许岩托洛夫斯基同志告诉我们:‘如果说,世上有比陪女生逛服装店更惨的事,那就是陪女生逛内衣店;如果说,世上有比一个女生逛内衣店更惨的事,那就是陪两个女生一起去逛内衣店。’”
陪朱佑香和宫雪婷一起买内衣的具体过程,许岩已经不愿再想起了,他唯一记得的事情,是自己坐在内衣店门外的凳上,身边是一群同样在等待女伴出来的男同胞。男人们那阴郁的眼神,让许岩想起了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犹太人。
许岩已经决定了,要把这段经历埋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准备等到自己坐在树荫下望着夕阳抽烟斗的那时候才拿出来回味,那时候,久经风霜的自己,相信已有足够的精神力量来承受这种痛苦了。
牛顿发明了物理规律,说世间的动能是恒定的,有一个向前的力就必然有一个向后的力来抵消。现在,许岩托洛夫斯基同志也发明了一条规律:世上的快乐也是恒定的,一个人快乐了,必然有另一个人不幸;同理可证,许岩有多痛苦,朱佑香和宫雪婷两个女孩子就会有多快乐。
朱佑香从内衣店走出来时候,许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朱佑香穿着一条黑色的长筒休闲裤,上身是红色的长袖休闲衫,脚踏浅色的休闲凉鞋,她那头披肩的长发已在脑后绑成了马尾,婀娜又窈窕,整个人的风格已从古装的典雅变成了现代少女的青春活力——倘若不是她身后依然背着那把黑色的长剑,许岩还真不敢确认眼前这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就是今天早上一身古装的古典少女了。
看着许岩的眼睛这样毫无遮掩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朱佑香有些抵受不住地低下头来,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掩住了前胸,红着脸低声说:“许公子,您这样,甚是无礼。”
“哦哦!”许岩这才醒悟,急忙移开了目光,却看到朱佑香身后还站着宫雪婷,这女孩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嘴角抿着微微弯起,仿佛在笑话自己的失态。
两位都是相貌非常靓丽的女子,朱佑香气质超凡脱俗,宫雪婷娇艳大方,两位美女手挽着手并肩而行,犹如牡丹玫瑰并蒂绽放,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相比之下,跟在两女身后的男士许岩就显得——许岩,那是谁啊?那个会走路的衣服架子吗?
三人一路说笑地往二楼走去,途中,宫雪婷向许岩使了个眼神,放缓了步子。许岩会意,故意也落后了两步,走近了她身边。
宫雪婷很认真地低声说:“许岩同学,可能是我少见多怪吧,不过我觉得。。。你的这位朋友朱小姐,好像跟我们有点不一样。”
许岩装糊涂:“是吗?呵呵,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嗯,怎么说呢?我们女孩子都懂的一些东西,她一点概念都没有,连内衣那些东西。。。她都不懂怎么穿和用,还有,我跟她提起一些护肤品和护肤常识什么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是吗?你们女孩子的事情,我也不怎么懂。可能是小朱家里的原因吧,她没学过这些东西。”
宫雪婷微蹙秀眉:“可能是这样吧。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我陪她试完衣服,朱小姐很高兴,还要送给我一个元宝答谢,当然,我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许岩心想朱佑香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谁顺眼就打赏一个金元宝。他干笑两声:“那应该不会是真金吧?多半是工艺品来着,不值多少钱,当个纪念而已的,你也不要当真啊。”
宫雪婷很认真地摇头:“真金的。”
“啊?”
“我以前在金银首饰店也打过工,受过培训的——朱佑香的那个元宝,拿上手我就知道是纯金的了。”
宫雪婷微蹙秀眉,她对许岩说:“许岩同学,或许我多事了吧?可是我觉得,朱小姐就算家里有钱,但这样胡乱挥霍,随便拿金子给人,这好像也太夸张了点?还有,她说话怪怪的,显得很幼稚,很多常识都不懂。她的这个。。。”
宫雪婷指指自己的头:“呃,是不是有点那个?朱小姐人这么漂亮,身上又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该跟她家里说一声,该有人陪着她的。若是碰到坏人,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只怕人也危险。”
许岩苦笑:我要是知道朱佑香的家人在哪就好了,至于危险——确实很危险,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危险了。敢打这条人型暴龙主意的,现在已全部化作天上的星星了。
他含糊道:“我会联系小朱家里的,你放心吧。对了,雪婷同学啊,我多嘴说一句吧,若是小朱再给你元宝的话,你收下来就是了。因为小朱家里很有钱,这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的,不用跟她客气的。”
宫雪婷一愣,她看看许岩,笑了起来,笑容犹如鲜花绽放:“许岩同学,我不肯收下,是因为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的原则,这与朱小姐家有没有钱,并没有关系。或许你要笑话我矫情,但我觉得,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有些东西坚持的。”
许岩想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小看她的意思,但宫雪婷却是抢着说:“许岩同学,来,朱小姐在前面等着我们了,我们快过去吧。”
帮朱佑香选购了一批衣裳之后,宫雪婷便提出说店里还有事不好离开太久,很客气地告辞了。许岩和朱佑香都提出请她一起吃午饭,但她很调皮地挥挥手,客气地告辞了:“下次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下次,我一定痛宰你们两个大款。”
看着宫雪婷走远了,朱佑香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许岩:“请问公子,何谓‘二人世界’?”
许岩翻着白眼望着商场的天花板,装作没听到。
许岩和朱佑香都没吃午餐,逛了半天,两人都有点饿了。好在不用走远,商场的二楼就是美食中心,汇聚了国内外的各种著名美食。看到那一家接一家、琳琅满目的美食店铺,那熙熙攘攘的热闹人流,朱佑香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惊喜呼声:“许公子,好多好吃的东西哦!我们选哪家好呢?”
许岩无所谓,让朱佑香自己来抓主意,这下麻烦了,朱佑香看着这家日本料理很好吃的样子,又看到那家意大利披萨好像也很不错,一转身她又被韩国烤肉的香味吸引了,抬头一看那边西餐馆子的环境好像很优雅,最后她又被粤系美食的招牌吸引了——朱佑香象只小老鼠似的,这家店转转,那家店又看看,她的身法快得出奇,简直犹如身外化身无数一般,许岩不要说跟上她了,简直连看着都眼花缭乱。
经过的路人见到这一幕,无不惊叹,议论道:“这个小姑娘,跑得真是快啊!”
“是啊,这姑娘天赋难得,该送她去国家队培养,将来奥运会拿奖牌为国争光的。”
许岩撇撇嘴:开什么玩笑?真要去奥运会为国争光的话,该把朱佑香送去比赛举重才对。就凭她昨晚把几个人轻描淡写地抛出两百米这一手,只怕奥运会举重的冠军、季军和亚军加一起也未必能办得到。
许岩赶紧把朱佑香叫了回来:“轩芸,你这样乱窜,再逛一个钟头也选不好,我帮你定了吧——就这家广东牛仔骨菜吧,我们进去尝尝味道吧。”
朱佑香很高兴:“好勒,这家闻起来也很香呢!”
俩人朝饭店走过去,在快要进门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许岩听到了“嗡”的一声鸣响声,像是很近的地方发出来的。他惊讶地循声望去,那声音却是朱佑香身上传来的——他指着朱佑香腰间的黑剑,惊讶地说:“轩芸,你的剑,它自己在响呢!”
许岩话还没说完,剑又震动响了第二声:“嗡~”
许岩莫名其妙呢,朱佑香却是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她迅速退到了墙边,背脊靠墙,反手握住剑柄,微微躬身,做出一副随时拔剑的架势。她警觉地四处张望着,目光锋锐如刀,整个人就像一把出輎的利剑。
“轩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蝉剑乃通灵之物,它能察觉十米内的邪恶污秽之气,听这示警声如此急促,想必是有魔物就在附近了!”
朱佑香说着,神情十分紧张,急促地说:“许公子,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勿要离开吾身边,否则,吾只怕难以护得你安全。”
第二十九节 冲突
听到朱佑香的这番话,许岩倒没什么感觉——反正朱佑香的脱线表现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说什么“魔物”,就算她说有几个变形金刚正在楼下打架,许岩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不过,因为先前就见识过朱佑香的不凡之处,许岩倒也不敢完全无视她的警告。他看看周围——正是周日下午的购物高峰时段,柔和欢快的商行音乐中,购物的人流往来穿梭,人们谈笑风生,神情欢快,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却是哪里见到什么“魔物”?
“轩芸,你所谓的妖孽,长的什么模样?”
朱佑香紧握着没出輎的黑色长剑,全神贯注地望着周围,她那鹰隼般警惕的目光,不时地注视着每一个走近她的人,整个人锋锐得像一把出輎的利剑,仿佛碰一下都是危险的。她随口答道:“公子,魔物千奇百怪,并无定形!魔界妖孽,要么奇形怪状,要么就是寄生于人类的识海中,外观与常人并无两样。
魔物乃来自魔界的杀戮者,天性疯狂,嗜血残酷,它们一旦进入此方世界,必将掀起凶残战斗和滔天血海!”
这一番话,朱佑香说得铿锵有力,很有气势。许岩也跟着紧张兮兮地四处看,但半天也不见异常,他狐疑道:“轩芸,你的这把剑,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许公子勿要大意,春蝉剑只有在敌靠近十米以内才有感应——既有感应,必有魔物,应验无比!”朱佑香很有气势地说,自信十足,可惜,她的下一句话把她的形象给彻底给颠覆了:“这是我二师兄亲口给吾说的,决计不会有错!”
“你二师兄以前见过魔物吗?”
“不,二师兄都没有与魔物的实战经验,是大师兄跟他说的。”
“那你大师兄跟魔物交手过?”
“也没有,大师兄也是从师傅那边听来的——八十多年前,师尊曾与来自魔界的高阶魔物交过手!”
看着朱佑香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出这种毫不负责任的话来,许岩已是彻底崩溃了。眼见三人靠墙站着已有好几分钟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让许岩感觉尴尬。
许岩正琢磨着该如何劝朱佑香收剑回家呢,忽然,一声尖锐的女声惨叫撕裂了商场内的宁静气氛:“啊~~杀人了,快来人啊,救命啊,啊~不要杀我~~啊!”最后那声惨叫拖得很长,十分凄厉。
惨叫声是从头顶传过来的。
一瞬间,许岩明白过来:先前朱佑香说十米以内,他只当是身边周十米,却是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现在是身处商场的大楼里,十米之内,既有可能是身边的同一层楼,也可能是楼上楼下的其他层。
那声女人的惊呼声实在太过凄厉,人们都被惊动了,购物的人群纷纷站住了脚步,抬头朝三楼那边望去,甚至有些正吃饭的顾客和店员也从饭店走出来,互相询问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到有个女人在喊救命?”
“好像是三楼上面传过来的。。。怎么回事啊?”
“要不要报警啊?”
“谁通知保安上来看看吧?”
很快,还没等保安上来呢,从传送电梯那里,恐慌的人群已经潮水般涌了下来,哭喊叫嚷声乱成一片,看服饰,有购物的顾客,也有穿着导购员服装的店员,甚至还有几个商场保安,他们边跑边嚷道:“杀人了,快打电话报警啊!”
“有疯子拿着菜刀乱杀乱砍,死了好几个了!”
“好多血!肠子都流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三楼顾客开始逃跑,男人和女人你推我我推你,甚至大打出手,风度和礼貌顿时荡然无存,此时此刻,在这些逃跑的人脸上只写着两个字:“恐慌”。
逃跑的群众争先恐后,不惜一切地向电梯传送带涌过去,传送带里顷刻间就挤满了人,结果反倒因为太多人了过载而把传送带给弄停了,人们彼此妨碍,你挡着我,我挡着你,数百人被挤在狭窄的电梯传送道里动弹不得,人群挤得如此稠密,人体叠着人体,脑袋碰着脑袋,不时有呼疼喊救命的声音传出来。
传送带里已经是挤满人了,但三楼那面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逃跑顾客冲过来加入,电梯的拥挤程度每一秒钟都在继续加剧,人群中,恐慌的呼声此起彼伏:“大妞,你在哪里?快到妈妈这边来!快来,不要跑啊。。。啊,不要踩我的大妞!”
“不要挤我——啊,不要挤我,我是孕妇啊~,救命啊!”
许岩站得离电梯不远,把这惊惶的一幕看得很清楚,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留着平头的汉子怒气冲冲地推倒了一个挡在他身前的女孩子,然后他就径直跨过女孩的身体跑了,那可怜的女孩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呢,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人潮顷刻间就将她淹没了,连她的呼救声都被那呼喊的巨大声浪给淹没了。
亲眼看到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这对许岩来说是个极大的震撼,那个被推倒的女孩子一瞬间那种惊恐、绝望中带着乞求的眼神让许岩永远难忘,看到离他不到几米外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去了,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让许岩感觉难受又愧疚。
那些侥幸从传送带那边逃出来的人,他们狼狈不堪地从许岩面前跑过,气喘嘘嘘,惊魂未定。那些衣冠楚楚、气质高雅的先生和女士,现在看着跟一群逃荒的难民也没什么两样了。他们的衣服被扯烂了,领带歪戴在脖子上、皮鞋掉了、裙子被扯烂了、眼镜断掉了、面青了、鼻子流血了、腿瘸了一拐一拐的,千奇百怪,什么样子的都有。
看着一个白领模样的瘦高男子,许岩拉住了他,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三楼那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白领先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后面并没有拿刀的疯子追过来,好像已经安全了,他才停了下了脚步,气喘嘘嘘地嚷道:“小伙子,快报警,跟他们说,杀人了,杀人了!我亲眼看到的,三楼的皮尔卡丹专区那边,有个男的忽然发疯了,拿着两把尖刀那边见人就砍!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砍死了,连两个保安都被他砍死了,血流了那么一大滩,吓死人了!”
白领又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传送电梯,仿佛还想留下看看热闹的呢,但最后,还是“君子不处险地”的圣人教诲占了上风,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要紧些,赶紧继续向前面的一楼出口逃去了。
这时候,许岩吃惊地看着朱佑香——居然真的出现了砍人的疯子,让她给说中了!
他试探地说:“最近好像出了好多这种疯子乱杀人的事,没想到我们也碰到了,运气真是坏。。。”
朱佑香摇摇头:“其他疯子是不是真的,吾不清楚。不过,如今正在杀戮无辜的那个人,他该是被魔魇了。”
“魔魇?”许岩把话重复了一遍,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人已经被低阶魔物给附体了。。。那魔物的真正肉身没过来,还留在魔界位面里,现在穿过壁垒抵达本位面的,只是它们的灵体。这灵体虚无缥缈,必然要在此方世界寻找一个宿体才能作恶的。在大明那边,这样寄宿在人类身上的魔物灵体就被称为魔魇了。”
她显得有些失望:春婵剑示警,她还以为是何等厉害的魔物破界而出呢,没想到,来的只是一只附体的小魔魇而已。对这种低级对手,她还真没有出手的兴致。
“公子,不过区区一只魔魇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我们走吧。”
朱佑香提议走,许岩也是松了口气——朱佑香大爷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算是怕她了。万一她哪条神经发作了嚷嚷说自己正义病发作非要去斩妖除魔,自己还真拿她没办法。现在,自己怕警察怕得要死,哪里还敢做这种招人注意的事?
三人离开了人群,从自动电梯传送带那里下了一楼大堂。很显然,发生在三楼的血案惊动很大,一楼这边也受到了影响,不少顾客聚在大堂议论纷纷着——当然了,也有不信邪的,那些好事的青壮汉子纷纷吆喝着:“快上去看热闹啰,听说杀人了!”
“快去快去,咱们上去把那杀人犯抓了,交给警察,说不定也能拿几万奖金花。”
“好嘞,弟兄们上呗!拿了奖金,大伙平分!”
看着这群胆色十足的汉子们,许岩不禁莞尔微笑。他摇摇头,领着朱佑香向商场的西门走去。他刚到西门,迎面便看到来了几个警察,领头的是个女警,却正是方才在小区隔壁见到那个美女警花,那个姓郑的副支队长。
美女警花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对着肩上的对讲机大声说着:“。。。收到,我们已经到了万和的西门,周围正常。。。哦,知道了,好的,我们会小心的,完毕。”
然后,她对身旁的警察们说:“指挥中心通报,万和商场三楼有人持刀伤人,很可能是个疯子,或者是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那人身高一米七五,三十岁左右,身穿黄色体恤,黑色牛仔裤,体形较壮硕,他持刀连伤几人。。。已经有受害者死了。”
“我们要上去捉人吗?”
“不,指挥中心要我们守好西门就行了,盘查过往行人,防止那疯子逃了。特警队已到东门了,他们会上去处理的。好了,大家记得嫌疑人特征,注意下来往的人。”
说话的时候,郑秋怡很随意地望着周围经过的行人,警察们也没显出多紧张的样子,三三两两地散在门边,聊天的聊天,抽烟的抽烟,一个个显得很是放松——在这里有七八名刑警,其中好几个都是身上带枪的。只要那疯子还保留有一丁点的理智,他都不可能来这里送死的。
看到一大群警察堵在西门前,许岩做贼心虚,心里直叫苦。但这时候,大家离得已经很近了,要掉头只会显出自己做贼心虚,许岩只能领着朱佑香,硬着头皮从这群警察中间穿过。好在众警察也没有在意他,因为许岩是个少年,又和个女生在一起,不可能是那个杀人的疯子。
倒是有人认出了许岩来:“嗨,许岩!怎么又是你?”
许岩停住了脚步,听到这声音,他心里就挺腻歪的。他转过身,挤出张笑脸来:“嗨,刘警官,你好~又见面了。”
“好个屁哦!”刘辟云从警察群里走出来,他亲热地拍着许岩的肩膀:“这是咋回事?今天我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你这小子?”
这是我想说的话好不好?!你当老子有兴趣一天见你这痞子警察三次?
刘辟云走过来,看到许岩身后的朱佑香,他顿时眼睛一亮,凑上前来对许岩挤眉弄眼的,笑呵呵地说:“小伙子不错,有本事啊!这女孩子很漂亮,是你女朋友吧?她还有没有姐妹,给我介绍一下吧?嗨,弟妹,你好,我是刘辟云,还没女朋友呢!”
对于这位刘警官的无耻程度,许岩是早有预料了,他根本就不答他的话茬,岔开了话题:“刘警官,你们这是来?”
“嗨,别提了,刚刚走访完想收工呢,指挥中心传来了紧急通知,说万和这边出事了。老子又挨抓来干活了,嗨,许岩,你是要走了吗?刚才出事了,你看到没有?”
“我刚在二楼,不过也听到说三楼那边出事了,好多人在逃,看着好混乱的样子,我看着不好,也跟着人下来了。。。不过乱的那阵,真是可怕,好多人挤在电梯那里,怕是要踩死不少人的。”
许岩正说着,他身边的一部商场电梯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神情冷漠的汉子,戴着墨镜,胳膊下夹着一叠报纸和杂志。刚开电梯门就看到了几个警察,他显得有些惊讶,停了下脚步,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出了电梯向前走了,向商场外走去,还彬彬有礼地对挡在门口的警察们说:“麻烦,借过一下。”
几个警察都望了他一眼,这汉子穿着一身浅色休闲裤和黄色休闲衫,跟通报的杀人疯子并无相似,美女警花点点头,警察们让开了一条出去的路。
但就在这时,只听“嗡”的一阵急促响,许岩转头一看,响声却是从朱佑香身后的那把黑色长剑那传来的。
警察们也听到了这声“嗡”响,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连那位往外走的汉子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过来。
美女警花看到朱佑香背后的长剑,微微蹙眉。她跨前一步,说道:“喂,那小姑娘,你背后背的是什么?拿下来,我们检查一下!”
听到郑秋怡的喝问,朱佑香犹豫地解下了长剑,她捧着嗡嗡急速呜鸣的长剑,犹豫不决,仿佛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几名官差。
许岩也急了:朱佑香背着这么长的开锋长剑,一查就知道了,那是妥妥的管制刀具来着,到时候肯定要请朱佑香回警局的,再查她没有身份证,然后跟昨晚的事联系起来。。。糟糕!事情暴露后,自己怕就要锒铛入狱了。。。
朱佑香望着许岩,轻声问:“公子,这几位,是你朋友吗?”问话的时候,朱佑香的声音很轻,把剑柄握得紧紧的,她神色森严,眼神异常的坚定,透出一股凛然的杀意来。
看到朱佑香的神情,许岩更为悚然,他已看出了朱佑香的打算:敢情,这位大爷根本就没想过交剑!她想的是杀人!她想把眼前的几个警察都杀掉了走人!
第三十节 爆发
看着朱佑香握着剑不出声也不交剑,郑秋怡微微恼火,她上前一步,声音更严厉了:“喂,说你哪,小姑娘,你手上的那把剑,交出来。警察要检查!”
朱佑香再次望向许岩,她拖长了声调:“许公子,嗯?”
许岩吓得声音都变了:“轩芸,千万不要,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了,这可是警察来着,不能随便。。。那个的!”
朱佑香笑笑:“公子,既然不是你朋友,那就无妨了。你只管看着就是了。”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已经露出了森然的寒芒,打量着几个警察,轻声算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八个人,倒是要费些手脚了。。。”
一时间,许岩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警察们要搜查,朱佑香要杀人,两边都阻止不了,夹在中间的自己,要怎么办?
左右为难,两边都是绝路!
他心中大骂,朱佑香这把破剑,早不叫早不叫迟不叫,偏偏在这时候狂叫,引警察注意吗,平白惹来了这单祸事——咦,那把剑早不叫早不叫迟不叫,偏偏在这时候狂叫?这是为什么?
朱佑香说,那把剑能感觉到靠近的魔物。。。电梯门打开,那个人走出来后,剑才开始鸣叫的。。。奇怪了,商场的电梯,什么时候不是挤得满满的,怎会出现只有一个人坐的电梯。。。三楼卖的都是衣服,要换一身衣服也很容易。。。
人在危急的时候,脑筋动特别快,电闪雷光的一瞬间,甚至许岩自己都没弄清楚推理的整个过程呢,他已得出结论了,他指着那走到门边的汉子喊道:“抓住那个人,他就是杀人的凶犯!”
喊声一出,郑秋怡立即转身,朝身后的那汉子望去,那汉子一愣,也停住了脚步,愕然地朝这边看来。
站在门边的中年警察反应很快,立即堵住了门口,喊道:“你站住,拿身份证出来看下!”
那汉子点点头,把胳膊下夹着的杂志拿了下来。警察们还以为他接着要拿身份证呢,没想到他把手往杂志里面一摸,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出现在他手上,然后他猛然一个跨步前冲,冷光一闪,只听“嗤”的一声响,挡在门口的那名警察肚子已中刀了,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踉跄倒退一步,大声喊道:“抓住他!”
这时,站在受伤警察身边的另一名青年警察已经伸手出去,要抓住这持刀汉子,但那汉子蓄谋已久,已是有所准备,他狞笑着,又是一刀狠狠地划了过去,那名警察惨叫一声,手臂上血淋淋的,已被他狠狠地砍了一刀,但他另一只手还是抓住那歹徒持刀的右手腕,喊道:“大家快来帮忙——”
话音未落,歹徒的左手把休闲衫一掀,从皮带上又擎出了另一把尖刀,他恶狠狠地向着面前警官的胸口捅过去,一刀便捅了进去,又猛然抽出,一瞬间,血如喷涌。
那名青年警官胸口一凉,手上一松,那歹徒顿时得以挣脱。
说时慢那时快,从第一个警察中刀倒下到第二个警察也中刀,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两秒钟内。这时候,其他的警察才反应过这个事实:有人竟敢杀警察?!
“混蛋!住手了!”
“混账,再敢动的,打死你去!”
所有的警察都在向那汉子扑过去,但他们旋即停下了脚步——面对着五六个警察的包围,那歹徒并没有害怕或者转身逃跑,正相反,他以一种更疯狂的姿态朝警察们猛扑而来!
他当头一刀,砍倒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警察,砍得他头破血流地倒了下来,又一刀砍在另一名警察的肩膀上,后者也是惨叫一声,捂住伤口倒下了。
在场几名警察虽然是刑警,但刑警也不是传说中那种武艺高强的高手,他们其实也就是比平常人身体素质好点的常人而已。很多时候,罪犯往往不敢抵抗就束手就擒了,要用到暴力抓捕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即使真需要暴力抓捕时候,他们也不是靠一对一的打斗,而是靠着一拥而上地把罪犯掀翻在地再按住制服,或者用枪抵住罪犯把他制服。
但象今天这样,事起仓促,警察赤手空拳地遭遇了一个手持两把菜刀的疯子,大家都是慌了手脚,转眼间已有四名警察受伤失去了战斗力——这其中固然有警察们大意松弛的原因,但也有一个原因是这持刀歹徒特别凶悍,捅人也好,砍人也好,他下手特别狠,一点停滞犹豫都没有。相反之下,警察们心里多少都还存了个活抓的心思,束手缚脚的,结果吃了大亏。
砍伤了四名警察,那凶犯毫不停顿地向前继续直冲,径直朝郑秋怡冲来。郑秋怡脸色变得煞白:倘若是正常的应对,自己应该是立即掉头就逃,不要给这疯子砍到。但问题是,在自己前面,已经倒下了四名战友了,战友们纷纷倒下,自己作为带队领导若是逃跑和退缩,那像什么话?
而且,现场还有这么多群众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警察被歹徒追得到处跑,那警队的声誉不给丢得精光?
一瞬间,郑秋怡已下了决心:哪怕挨上一刀也好,决计不能退缩!她急忙蹲下身,去摸自己的裤腿——她平时习惯把枪插在小腿上,用警裤遮着,这样显得不累赘。但在这要命的危急关头,她真的后悔了:要是平时不怕麻烦,把枪别在腰间多好!那样拔枪起来就快多了!
眼看着那疯子越扑越近,郑秋怡一边颤着手去解枪套——糟糕,来不及了!看着那闪亮的刀刃带着凌厉的气势劈头劈脑地朝自己劈来,她都能听到那尖锐的破风声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来不及了!这下死了,起码要破相了~~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料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到,郑秋怡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黑色的带輎长剑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了,挡住了那把砍下来的菜刀。
一瞬间,郑秋怡急退两步,拔出了腿上的手枪,只见一个少年手持一把黑色长剑挡在了她的身前,那少年的身形却是依稀眼熟!
死里逃生,一瞬间,郑秋怡心头充满了巨大的狂喜,她认出了许岩:“这少年。。。好像就是我上午盘问过的蜀都大学学生吧?是他救了我吗?”
在刚才剧烈的动作中,歹徒的墨镜已经掉落了,他头发凌乱,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喉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整个人散发着野兽一般的癫狂气息,那赤红的眼睛让许岩想起了淌着口水的疯狗。
跟这歹徒面对面地对峙着,毫无遮挡地直接面对着那带着血迹的锋利尖刀,许岩真的很慌,他都不知道刚才自己到底是哪来的勇气,从朱佑香手中夺过了长剑,挺身而出地帮郑秋怡挡住了这一刀。
这时,很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手持尖刀的歹徒敢无所顾忌地砍杀民警,却显得对身材单薄的许岩很是忌惮,他手上握着尖刀,却是不敢向许岩逼近。
两人对峙了一阵,歹徒忽然突兀地怪叫了一声:“啊!”,他绕过了许岩,向商场的里面跑去。
对峙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连两秒钟都不到——但在许岩看来,这短短的几秒钟要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看着歹徒跑开了,他浑身都吓瘫了,倒退两步,靠在墙上,心脏剧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在许岩耳边响起,许岩吓了一跳,却见郑秋怡已经追了过来,对那逃跑的歹徒连开了三枪,许岩也不知道她打中了没有,不过他看到那歹徒的身体晃了一下,转过一条过道消失了。
“小林,赶紧叫救护车,呼叫增援!我去追他!”
郑秋怡喊了一声,她举着手枪,“蹬蹬蹬”地一路急跑,向歹徒逃跑的过道追了过去,有两个民警也跟着她一起追了出去。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看着歹徒消失的方向,许岩吓得心脏剧跳,身上的衣裳已全被汗水浸透了:“真是太可怕了!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刚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候,他鼓起勇气冲了出去,与歹徒挺身对峙。但危险过去之后,他才感觉到后怕——很多事都是这样,当时不会怕,事后回想起来却是越想越怕。尤其是看着地上血泊里的几个警察,他更是心脏砰砰直跳:刚才,自己差点险些也要成这样了。
许岩发呆的这一会功夫,增援的警察也赶到了。看到这边的惨烈情形,他们也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地帮着抢救伤员。
“老赵,快拿急救包来!”
“打120没有?救护车到哪里了?”
“王队,齐叔他。。。他好像不行了!”
“老齐,你醒醒,你醒醒!你们谁,快催救护车啊!”
“李大,你挺住啊!”
现场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为了抢救同事,警察们忙成了一团,好多的在场群众也自发地加入了帮忙救助的现场。接下来,救护车和医生也来了,几副担架抬了过来,受伤的警员被抬上了担架,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出去。
许岩和朱佑香在旁边看了一阵,也是感觉心情难过。但这时,有个年青的警察走到了许岩面前,他瞪着许岩,眼睛里充满了愤怒,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很激动。
被他的气势逼迫,许岩后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你这混账!”年青警察怒喝一声,他猛跨一步,抬手一挥。许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一个巴掌已把他打得眼冒金星,他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
那青年警察还待扑上来,但周围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几个警察扑上去抱住了他:“林子,林子,你疯了?怎么乱打人?”
“他。。。他就是个混蛋!”
那警察愤怒地憋红了脸,对许岩怒目以示,却不解释为什么打人,结果被其他的几个警察抱着拖走了。
许岩坐在地上,捂着生疼的脸,他整个人愣住了:“怎么回事?这警察为什么要打我?刚才我不是还救了那位美女警花吗?”
刘辟云走过来,把许岩从地上扶了起来,他问许岩:“小许,你没事吧?耳朵没什么问题吧?”
派出所的痞子干警刘辟云,他的神色有点凝重,浑然没了往常的轻松。
这时候,许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莫名其妙地被警察打了一记耳光。他愤怒地说:“刘警官,刚才那个警察,他是不是神经病啊?他为什么打我?我哪里得罪他了?警察就可以乱打老百姓吗?何况刚才我还救了你们人呢!刘警官,那人叫什么名字,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他去!”
刘辟云望了一眼被拖走的那个年青警察,他若无其事地说:“他啊?他叫林森,是刑警支队二大队的干警。他确实不该动手打人的,这犯纪律的,你尽管投诉他去吧。”
许岩愣了下——他还以为刘辟云会为自己的同事来说情,劝他不要投诉把事情闹大的呢。但看到对方那若无其事的态度,许岩反倒有点心虚了:“刘警官,这是怎么回事?那姓林的为什么打我?”
刘辟云深深地望着他:“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刚刚我不是还帮了你们吗,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话没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许岩陡然愣了下,身子微微一颤,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刘辟云注视着许岩,他的目光有些深沉,他慢慢地点头,话说得很慢:“是啊,你帮了我们,若不是你喊了那么一声。。。老赵和小罗都不会死吧。”
他嘴角微微动了下,表情古怪,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他避开了许岩的目光,转过头去了。顺着他目光的方向,许岩也跟着望过去,看到的是地上几摊触目惊心的殷红血泊。
看着那几摊刺眼的血泊,许岩心里发慌,他不敢再看移开了视线,颤声说:“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发现了歹徒,然后向你们警察报告,难道,这也做错了吗?这有什么错?”
刘辟云垂下了眼帘,他的表情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嘲笑。然后,他拍拍许岩的肩膀:“我也没说你做错了啊,林子动手打老百姓,那是不对的,你投诉他去吧,督察支队在市局的十五楼,去吧去吧。”
看着眼前的痞子警察,许岩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望了那打人的林警察一眼——许岩也觉得自己并无过失,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对方那双愤怒的眼睛,他却不敢与之对视,只能默默地转身,灰溜溜地挤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