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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奶茶甜     快穿我救男神于水火txt下载     快穿我救男神于水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你咋那么笨

    卖槌的鼓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谢山风拐了街口,去买了一碗圆子吃,上元节,到处都热闹,到处都是灯,兔子灯,荷花灯,娃娃灯,各式样的,红的绿的,潮水似的一浪接着一浪,明灭不止,出了巷子连着街,街市连着道口,到处是人,到处是灯,看的她眼都花了,一面吞着圆子一面留着眼睛到处瞧。

    谢山风跟着院门口斜对面一个老姑娘一道出来逛街,老姑娘叫铃子,今年二十五都没嫁人,成了城尾巷子出名的的老姑娘。

    谢山风觉得这世道没法说,二十五没嫁人就成老姑娘了,在她的时代,二十五岁还当孩子过的大把,吃完圆子,擦了擦嘴,连同铃子的那碗铜子一道给了,铃子过意不去,两人走出摊口,铃子买了两盏小荷花灯,给了谢山风一盏,提在手上朝南街走,那里人最多,灯也多,街上的灯映的半边天都红的。

    人太多了,谢山风刚跟铃子说话了,一扭头铃子就不见了,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谢山风喊了一嗓子,周围人多,嘈杂的很,也不知道铃子听到没有,谢山风挑着灯,惦着脚张望,四周泱泱一圈人头,将手拢在唇边谢山风大喊:“铃子,铃子!!”

    铃子跟她隔着十几个人,也没走远,听到了谢山风呼喊声,忙应了声。

    谢山风指指石头桥:“我们去那边桥上,那边人少。”

    真没想到南街这人这么多,挤的她鞋子都要掉了,没想到这么热闹,她挤了半天终于到了桥上,喘了口气看到铃子艰难的挤了过来。

    拉了铃子一把:“咱们可别再分开了,牵着手一道。”

    “山风,要不咱们回去吧,我刚才看到贼了。”铃子后怕的捉住谢山风的手,指着下面,“我刚才就在那看的,偷的人家的钱袋。”

    谢山风立刻去摸钱袋,还好,她的还在。

    确实不安全,她想想也是,“那咱们回去。”

    从桥上下来,没走几步,谢山风就感到不对,一低头,一只手摸在她荷包上,真特么的怕什么来什么。

    她按住了那只手,顺着手往上看到一张尖细的老鼠脸,贼眉鼠眼直勾勾盯着她,谢山风心底一怵,强撑斥道:“撒手。”

    不知道贼用的什么手法,谢山风手下一空,荷包就到了贼手上,谢山风眼疾手快揪住贼的头发不肯撒手,大喊起来:“抓小偷!抓小偷!”

    铃子胆小说:“这里都有他们的人,让他去吧。”

    谢山风哪能这么便宜这小贼,揪着那人头发,手上一凉,小贼当真胆大,掏出匕首冲着她手砍了下来,谢山风脑后发凉,心想,完蛋,我要变成残疾人了。

    她几乎是等着匕首划破皮肤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抬起脸,杜烨如神兵天降,扭着贼的胳膊压他压在地上,他朝谢山风露出安抚的笑,杜烨笑容敦厚,手里使了死劲,脸上还是温温的笑意,他朝后喊了声,几个衙役上前利索将贼给捆走了。

    “你没事吧?”

第五十七章 你咋那么笨(2)

    谢山风拿回自己荷包,虽说多少钱,但遇到这种事,还是很吓人,抚着心口吓的不轻:“谢谢杜大人,我没事。”

    这个小贼官府盯了好久了,过年时候,城中好几个大户家都丢了东西,就是这伙人干的,上元节也不安分,跑到街上来偷东西,正巧遇到杜烨,也是倒霉。

    “杜大人刚到街上?”

    铃子好奇趴在她耳边小声问:“山风,这是哪个?”

    “你不认识?这位就是杜状元,杜大人。”

    铃子胆小,弯腰就要磕头,杜烨拦住她,朝谢山风苦笑说:“别笑话我了,这么多人,跪着像什么样子,你们准备去哪里?不如我们一道?”

    他们本打算回家的,人太多了,看杜烨样子,是刚出来,谢山风指着西南的巷子:“我们打算去那吃冻猪皮。”这东西吃起来不错,肉果冻似的,谢山风上了街市就爱买一块来吃。

    杜烨笑道:“那咱们就去那边看看。”

    偷东西的小贼被扭送到官府,铃子胆小偷偷看了杜烨几眼,搂着谢山风胳膊不敢说话,到了小吃巷子那,铃子小声问:“山风,你是怎么认识杜大人的?”

    “我在王府做事的时候认识的。”

    杜烨走在前面,两边都是吃食店,笑着建议:“我看咱们不如去吃酥黄独,我做东,张记的酥黄独滋味非常好。”

    铃子一下捉紧了谢山风手:“酥黄独贵哩,杜大人要请咱们吃酥黄独。”

    谢山风等几天跟着杜烨去京都,受了人家恩惠,她好意思反驳,而且看铃子模样,这东西不便宜,还好吃。

    “这怎么好意思,让杜大人破费。”

    杜烨已经跨进张记的门槛,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笑了笑喊来伙计要了酥黄独跟香茶。

    店里面坐满了人,伙计忙的恨不得飞起来,不但客堂是满的,还有外点的吃食,要伙计去送,加之今天是中元节,要多忙有多忙,谢山风看的饶有兴致,这样的一个店,一天的流水金额是多少?利润又是多少?

    “咱们去上面。”

    还好搂上靠窗还有座,加上杜烨的随从一共是四人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杜烨叫的几样东西才送了上来,谢山风起身给杜烨倒茶,笑说:“我们刚才吃了圆子,杜大人出来时候用过饭了吗?”

    杜烨喝了口茶,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是专门到街上来遇她的。

    “我还是小的时候跟着家中堂哥在街市上吃过东西,一直忙着念书,今天这样坐在点心店里,还是头次。”

    铃子坐在旁边,十分的不好意思,她虽然年纪挺大,但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头次跟男子同坐一席,窘的脸都红了。

    谢山风给她夹了一块酥黄独:“吃吧,杜大人又不吃人,你别怕。”

    这道点心,用芋头做成,里面加了杏仁,香榧子过油炸的,外脆里糯,很好吃,谁能想到,芋头能跟香榧子配在一起。

    谢山风赞不绝口:“杏仁,我只吃过炒的,还有杏仁茶,还有香榧子,我也只吃过带壳的,没想到这两样东西还能跟芋头配在一起,还配的这样好。”

    “都城里的吃食更为精致。”

    谢山风对于吃的东西不大挑剔,但是好吃的,还是很能吸引她的。

第五十七章 你咋那么笨(3)

    “那真是好呢,我到了那,一定要吃遍全城。”

    杜烨笑道:“我到了那会住到官舍,休沐的时候,咱们一道出去。”

    各自安静吃着面前东西,谢山风抬头朝窗下看去,火树银花下立着一道秀挺身形,青金鹤麾裘衣宽长曳地,灯火似水淌过他半身,乌眸里映了漫天的光,灼灼对上她的视线,视线交错,张怀月唇角一勾,进了食肆。

    他进来直奔二楼,挑开帘子,薄唇抿直,朝众人看来。

    还是杜烨反应快,站了起来拱手:“小侯爷。”

    张怀月斜乜了眼谢山风,嗯了声,也不客气,撩开织羽裘衣坐到她对面,看到谢山风旁边坐的铃子,皱眉问:“她是谁?”

    不知道他又是哪里心情不好了,谢山风搁下筷子,站起做足的礼仪:“小的给小侯爷问好。”

    张怀月一扫桌上,香茶一壶,点心四样,另有果盘一份,一股酸意心底蒸腾发酵,冷着脸一言不发,他在家中孤独度日,她倒好,跟着旁人一起又是吃点心,又是逛灯市,还买了兔子灯。

    谢山风观他脸色阴晴不定,看样子那天从梅林冲出去的火气还没消呢。

    杜烨做和事佬,知道他俩人间生了间隙,笑着问:“怀月,用饭了吗?是刚到街上?”

    张怀月心底火气再大,对着杜烨不好发作的难看,淡淡点头:“刚出来。”他母亲不肯他出来,说街上人多,又说食肆里的东西不干净,担心他吃坏肚子,他出了府刚到街上,就看到衙役压着几个贼子回了府衙,街上乱糟糟的,他在西边街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谢山风,还想去她家看看她出来没有,福子说小风性子活泼,这种日子肯定不会在家,张怀月就到小吃巷子这,才进了巷口,抬头一看,就看到她跟杜烨坐在张记的楼上,有说有笑的,快活的不得了,他在街上四处寻找,没头苍蝇似的,还在为有小偷为她担心,跟个蠢蛋似的。

    谢山风摸了摸茶壶,有些凉了,刚要喊小二另煮茶送上,张怀月冷着脸说:“不用了。”伸手端了她跟前杯子,垂首抿了一口,茶水微凉,香味有些发散了。

    桌上气氛微妙,杜烨扭头对随从说:“你跟铃子姑娘去看看,我们要的酒酿圆子怎么还没好。”

    随从点头带着铃子出去,桌上气氛更加僵硬。

    张怀月心里一直憋着气,沉着眉眼,他在等谢山风先跟他说话,可坐了半天,他连她残茶都喝了,她也不开口,要么就是小侯爷小侯爷的喊,两人间隔着规矩,半点也不亲昵,他不喜欢这样,跟杜烨能那么嬉笑嫣嫣的,跟他就不能,他都眉没用身份压着她,她自己弄的跟什么似的,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自己就是个无用的可怜虫:“什么时候出发?”

    杜烨看了谢山风眼:“明日出发。”

    张怀月嘴唇翕动了两下,浓黑的眼睫颤了颤,瞪着桌上的茶水,能从里面瞪个洞出来,他在家四五天光景,日日都在煎熬,幻想她能来,同他说话,告诉他,她的想法,她的事情,可她不来,一次都没出现,他甚至想,不来,他还去她家找她,既然去都城的事是铁板钉钉了,那她什么时候出发?打算去都城做些什么?他与那些个亲王是表亲,按着辈分来他要喊皇后娘娘一声姨娘,皇后与他娘是一个宗族里的表姐妹,大抵是姨娘家表姨娘家的姐姐妹妹的。

第五十七章 执迷不悟

    “我不喜欢这个。”要命了,张怀月猜中的谜面,奖品是个泥塑的猪头,也是讨个彩头,今年就是猪年,谢山风托着猪头,猪头用工笔勾了红绿色,花花绿绿的猪头,看上去有几分可笑,她左看右瞧,真是不爱。

    他倒是乐呵呵的:“怎么,爷给你的东西还嫌弃上了,你家是杀猪的,正好啊。”

    谢山风拿眼斜他,心说你才是猪,转念一想,明天就走了,算了,不跟他计较,将东西放进了袋子。

    杜烨提着彩灯过来,笑着说:“看我猜中了这个,给山风你吧,我一个男人提着不合适。”

    彩灯做的栩栩如生,兔爷红色的眼珠上贴了细纸卷成的长睫毛,好像下一秒这只兔子就会眨眼睛,谢山风接了过来,说了声好看,张怀月有些不大高兴,他给的猪头,她就嫌弃,杜烨给的兔子灯,她就说好看,这两样有什么区别?都是动物。

    离开这处灯架,继续往前行,此刻已经近亥时,虽然时间很晚,街上行人依旧不少,夹道灯火辉映,大有彻夜赏玩的劲头,谢山风明日还有事,这会不能再在外面闲逛了,她提着兔爷灯,停了下来。

    “两位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张怀月瞧她,他兴致颇高,想跟她多待会,还不想回,便不吭声,既不说回也不说不回,等着杜烨先开口。

    杜烨环顾四周,夜市热闹,要是明天没事,还可以再逛会,看谢山风是想要回去了,点头说:“那就回去吧。”

    谢山风正要拱手告辞,张怀月将她手一拉说:“杜大人有随从,你一个姑娘家,我送你回去。”谢山风不让他送,他也不答应,只是这里人来人往,拉拉扯扯不像话,杜烨咳了声,转过脸去,谢山风撇开张怀月手瞪了他一眼。

    他嘴上还说的挺有道理:“你明日都要走了,我拉个手怎么了?”

    谢山风怼他:“不合适。”

    张怀月恍若未闻:“哪里不合适,我觉得挺合适的。”

    说罢将两人相牵的手抬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杜烨面前晃了两圈,到底是隔阂男人,手劲很大,攥的紧紧的,谢山风拿他没办法,只好宽慰自己,权且当他是个孩子。

    一行人往西街渐渐行去,到了前面是个三岔路口,得分开了,杜烨往南,谢山风家在西边,侯府位置在东,三人应当各走各路了,张怀月要送谢山风回去,须得先往西边,再折回东,他的马车就在路边。

    月华绵软如酥,人影逶迤,立于路口处,杜烨步行而来,此刻应当步行回去,望了眼身后二人,叹了声朝南边行去。

    一道黑影从路边巷子猛的蹿出,举着半尺长的刀冲着路口的二人刺去。

    事情快的让人无法反应,谢山风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刀冲到了面前,眼前一花,她人被张怀月压在了身下。

    此处是街市尽头,漆黑模糊,张怀月抱着谢山风滚在地上,那锋利的匕首刺在青石上,崩出一串火星,袖子撕拉一声被划破,杜烨并没走远,听了声音折回,一脚踹在行凶者的后背,将这人踹倒在地上,他身后的仆从有些防身功夫,三五下就将凶手给噙住了,这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这凶手居然这般的弱。

第五十七章 执迷不悟(2)

    仆从将人压在下面,咦了声说:“大人,是个女的。”

    谢山风从地上爬起,捡起地上的刀,她没受伤,就是被吓到了,刚才被张怀月用力压下去的时候,磕了下脑袋,张怀月袖子被划破了,没伤到皮肉,谢山风检查他的袖子,万幸是冬天,穿的厚,这要是夏天,就穿一两件的,这一刀下去,能把手臂都砍断了。

    将人拖到亮处,这人衣衫褴褛,头发肮脏,低着头脑袋,身子打颤,杜烨上前喝了声:“抬起头来!”他是做官的,自有官威,一声喝下去,犹如天雷,跪着的人身一颤,不肯抬头,杜烨抬了下巴,仆从顿时领命,掰着这人下巴硬将她脸抬了起来。

    街市灯火辉煌,连犄角旮旯的缝隙都能照亮,这人一抬头,仔细一看,谢山风诧异挑高了眉毛,目光看向了张怀月。

    这行凶者居然是吴氏。

    张怀月眉心紧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吴氏,吴氏逃出后,侯府一直在寻找,找了多日都没寻到,还以为吴氏逃出吴城了,没想到还在城中,不知道躲在哪里,能躲上这么多天,看她身上衣物还是在侯府时候穿的绫罗绸缎,此刻脏污凌乱,哪里分辨的出华服原本的颜色来,吴氏藏在城中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尾随他们,等到张怀月与人分开,福子也不在,只剩一个丫头时,蹿了出来。

    “送到官府?”

    杜烨的随从将人拧绑起,吴氏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咒骂,疯子一般,谢山风看她那样,就想到了张怀壁,吴氏东窗事发后,张怀壁消沉了一段,要是让他看到此刻的吴氏,不知道他是如何心情。

    张怀月凝眉不语,吴氏要真的逃出了城,也就算了,张家人不会追着不放,她不旦没走,藏在城中,伺机寻找机会还是想杀了张怀月,这执念也是可怕。

    “送去官府。”

    仆从得了令,刚好福子也到了这,两人一道将吴氏送去了官府,再去侯府报信。

    好端端一个上元节,遇到这样扫兴的事,张怀月心情陡落,强撑了笑说:“上去吧,我送你回去。”

    谢山风朝马车内望了眼,这里面能坐下两人吗?

    “坐的下,上去吧,我有话要同你说。”

    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的,不过,她也有话要跟他讲。

    车厢内颇大,两人坐进去还有些空余,车厢昏暗,看不清面上神情,只闻到他身上檀香气息清雅。

    车轮滚起,缓缓朝前城西行去,分别就在眼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的心意,张怀月心情沉结,坐在车上默默不语,只是看着她目光炙人,谢山风见他这样,心里想,到底是个孩子,人生路长着呢。

    “这是一只笔,我自己做的,跟你用的不一样,这样,就能出墨了。”她原本想做个类似圆珠笔,发现没办法做,墨汁灌进去,笔头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出墨珠子,只得退而求次,做了个带笔套的水笔。

    车上没有纸,谢山风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

    “看,就这样就可以写字了。”

    张怀月沉默的接过,缓缓摩挲笔杆,半会轻声问:“这是你那个时代的笔吗?”

    “差不多吧,我想做个更方便的,技术有限,只能做成这样。”

    将笔头放在眼前端详,车厢内昏暗,看不清楚,他便放进了袖袋想着回去后再细瞧。

    谢山风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

    “这是放大镜,你看。”透明琉璃片打磨的两边薄,中间厚,就有个放大的效果,可惜天黑看不分明,“你白天的时候看,可以放大,很好玩。”

    冰凉的琉璃片握在手里,心也在一阵阵发凉,将琉璃片放进怀里,握住她的手,分离的礼物都送出去了,说什么也留不住她了,抿了抿唇低低恳切道:“你去了那里,不要将我忘了,我会去找你。”

    温热的手握着,谢山风老脸一红,怎么说呢这事,她朝外面瞧了片刻,已经过了狮子桥了,前面就是谢家巷子,这身体不是她的,私自带着宿主的身体去都城,到时候来了任务,她就走了,时间没个定数,真不好答应他,她想说些好话安慰,想说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者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觉得又不合适,只好握了握他的手,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没一会马车进了谢家巷子,这巷子口就是谢正清遇害的位置,到了这,谢山风就想起那个阳光无辜的男孩。

    说是系统虚拟时空,总觉得跟真的一样,七情六欲的叫她难受。

    “我回去了,少爷,您也慢点,别想太多。”

    她不能答应张怀月在都城见面,他去了都城,见到的或许已经不是她了,是宿主本身。

    谢山风从马车上跳下,张怀月跟着也下来,终究没忍住胸口的一团热意,紧紧抱住了她。

    “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等着你。”

    唉,这孩子,咋还执迷不悟了呢。

第五十八章 水远山高

    谢家的人不同意她离开吴城,谢山风执意要走,那只能偷偷溜走了,没跟葛氏谢屠夫口上说,写了信跟一些碎银子放在枕头下面,谢山风理了理夹袄,从从容容出了谢家的红砖院墙,她的做法对宿主来说是很自私的,谢山风手揣在口袋里,没办法,她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初中住宿,高中住宿,大学去了外省,就没几天在家过。

    就这性子,生来就是,她不是个软绵绵的性子。

    杜烨的马车在大前门那等着,谢山风就怕耽误了,提前半个时辰到了那,车顶上蒙着油布,可以挡雨,一角挂了盏铁灯,天暗行路可以点上,谢山风行礼不多,小小一个包袱背在身后,她原以为自己早到了,谁想到杜烨一行已经在了,顿时有些脸烫,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晚了。”

    杜烨摇头,笑着说他也刚到,他们一行四人,车夫,随从外加一个婢女,加上谢山风就是五人了。

    婢女叫兰心,今年十三岁,面嫩话少,这车上就他们两个姑娘,谢山风主动跟兰心拉扯起来,要不然这一路上不吭声的,多难受。

    谢山风小声问车夫:“几时出发?”

    杜烨跟他母亲在一边道别,他母亲难掩不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在都城一切小心,都城的人跟吴城的人不一样,京官们跟外放的官员也不一样,杜烨虽然只做了半年外放的官,但到底跟京官们不同,听说外放的官很难跟京官们走到一块,说话言语尤为要注意,千万不要得罪人,他虽是新出的状元,算是禁前的红人,仕途还未开阔,更加要仔细凝神,千万千万的留心。

    杜烨只交他母亲放心,娘俩说了好一会,他母亲摸着眼角看他上车,都希望儿子出息,可这出息了就得离开父母身边,跟个风筝似的在外面飘荡,叫人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谢山风掀开窗布帘子朝外瞧,他们出发的早,街市上的人还不多,卖早点的铺子那白雾蒸腾,卖炭的也从城门进来,沿街叫卖,今天虽然还是冷,可天气委实不错,这会太阳升起,阳光黄灿透明匹练似的,没了寒风打扰,明亮的光芒照在身上,温暖舒适,人都被晒的懒洋洋的。

    最后一眼在街面上扫了一圈,谢山风撤了手,悄悄叹了口气,杜烨摘了头上帽子笑着说:“怎么了?”他穿了件青蓝的袄子,领口见缝一圈灰色毛领,看上去有些憨厚。

    谢山风摇头:“没事。”细微一阵凉风在心底打旋,说不清楚是什么,大概是离愁总是叫人难受。

    车轱辘扭动起来,吱呀吱呀到了城门口,城门口一辆牛车驮了满满一车草料占了大半个城门,他们的马车只好先让到一边,等着牛车过去。

    窗帘子突然一掀,清隽洁白的面孔出现在窗口,看到她在里面,眼神亮亮的。

    “谢山风!”这天气说话冒着白雾,他笑出一团白雾来,眼角弯弯的看着她,“万幸赶上了,晚一步,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少年温浅的笑映在眼帘,心底那股旋着的凉风突然就没了。

    她也笑了:“小侯爷。”

    张怀月一路跑来,他本来是坐着马车了,街上人多,马车就走不快了,索性从车上下来,一路跑到了这里,热的鼻尖出了汗,谢山风伸手在他挺拔的鼻尖擦了把,笑着说:“这么冷的天,出了汗容易感冒。”

    城门口的牛车终于过来这边,车夫在前面问:“大人,咱们先出城么?”

第五十八章 水远山高(2)

    杜烨从马车上下来,一拱手:“小侯爷。”

    张怀月到前来拱手,直袖上金丝线小团花折着熠熠天光:“表哥,此处到都城路上要个把月时间,行礼都准备妥当了吗?”

    “我此前去过都城,这路上不成问题,驿馆都是熟悉的。”

    车夫见主人下车说话,将马车驱赶到边上等着。

    兰心在车内小声说:“这个小侯爷长的真是俊,吴城里怕是没有再比他好看的男子了。”

    张怀月如今十七,谢山风觉着他还小,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新锐气,再过几年,年纪上来了,人变的沉稳,气度也会变,到那时候只怕比现在更加引人了。

    “我出去下。”

    她撩开帘子下去,日光如织笼在她侧脸上,细长眉眼镀了一层明亮金边,纤瘦身形从金明的日光中下来,娉婷柔软如一丛新生蒲草,强撑着笑脸定定望着,心里团了水草似的乱七八糟的酸愁,人走到他跟前,露齿一笑,他才回神。

    “小侯爷,这一去并不是山高水长,总会见面的。”说实话,谢山风心里没底,这一去到底能不能见面,666的任务迟迟不来,真特么的烦死了,总不会是系统崩了,她被遗弃了吧。

    离别的话,这几日都说尽了,安慰的话,来回就那些,越是要离别,越是难以离别,张怀月到底是个男子,不能像个女子一样雨恨云愁,压了心下沉郁,勉强还带着笑,只是眼神已经沉寂了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车子过城门,谢山风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怀月伶仃站在那脸朝着城门口,谢山风心口有些酸,扬起笑脸大声说:“小侯爷,您回去吧,外面冷,咱们山水有相逢。”说完坐回车里,盯着车门没再朝后看。

    马车没一会就到了官道上,官道平稳,来往车辆行人也多,掀开窗帘子朝路边看,官道上马车也有,牛车也有,让谢山风稀奇的是,居然还有两层的牛车,中间一块隔板,上面可以睡人,下面也可以躺,这可不就是卧铺么,她啧啧称奇,杜烨瞧她脸上愁容终于散去,暗地里忪了口气,跟她说起前面驿站情形,他们要过平洲,若是能在天黑前进城,他们就住在城中客栈,要是赶不上,只能在马车内对付一宿了。

    谢山风点头,杜烨愿意跟她说这些,还是商讨的语气,她很有些受宠若惊,跟着杜烨的马车去都城,谢山风自诩身份跟兰心差不多,就是个丫环。

    吴城跟平洲间有个小镇,今天是到不了平洲了,天黑前进了横漪镇,镇子规模不大,距离吴城百十里路,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马车披着晨雾出发,马车坐久了,屁股疼,腰疼,进了平洲城内,谢山风就下了马车,跟在旁边步行进去,不是想走,是屁股真吃不消了,再这么坐下去,痔疮都要出来了。

    相邻的城市,风土人情区别不大,吴城内卖的吃食,平洲也有,就是房屋稍有区别,平洲的屋脊不知道什么原因都建的高而尖,背着手欣赏这与众不同的屋脊,这该叫什么风格呢。

第五十八章 水远山高(3)

    马车停在客栈前,谢山风抬头看,一丛月季爬出了围墙,这里比吴城还暖和几分,花木的芽已然发动了。

    客栈伙计牵着马车去了后面,一行人跟在杜烨身后进了客栈,伙计边引路边说:“堂客有饭食,客人可在堂客用饭。”

    谢山风坐马车坐的屁股都要掉了,只想进房间躺下一会,耳边听着伙计絮絮叨叨的讲,她没能听进几句,跟在杜烨后面,进了房间,倒还干净,中间一张桌子,两张方凳,床靠着床,谢山风将包袱放下,一屁股坐下,她长的纤细柔弱,一双长而上挑的丹凤眼,偏偏做出的动作粗鲁似男子。

    好在她穿着男子的圆领袍子,乍一看只是个瘦弱的小公子,加上这粗鲁的动作,一般的女子怕是装都装不来。

    杜烨转身出去喊了热水,叫小二送茶上来。

    谢山风等杜烨出去,再也忍不了躺在床上,兰心看她这样惊讶说:“你也太没规矩了,大人才出去,你就躺下来。”

    谢山风实在是腰疼:“妹子,我实在是腰疼的不行,你别跟杜大人说。”

    还才说完,杜烨进来了。

    谢山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兰心在旁看着,心说你不是腰疼吗?还不是懒。

    杜烨不计较:“你躺着吧,在车上就喊腰疼,我跟三儿住在隔壁。”

    谢山风感激不尽,刚巧伙计送了热茶进来,她拎着茶壶跟杜烨到了隔壁房间,给杜烨倒茶,又去端来热水给杜烨洗漱,伙计问他们是在客堂吃饭还是在房间,谢山风说我跟你下去,我家大人在屋里用饭,她穿着鸦色襕衫,扣着玉带,看不出身形,又生的瘦高,伙计没看出她是个姑娘,当她是个相貌俊秀的男子,带着她到了后面厨房。

    客栈是住人的地方,不是酒楼,吃食简单,谢山风端着梗米饭,一碟子酱黄瓜,一盘炒油菜外带一盘切的羊肉上去了。

    手上端着东西,谢山风倒没想多少,用脚推开了门,没想到门内杜烨在洗漱,脱了外面罩衣,手放在裤腰上,要解腰带,谢山风愣了一秒,移开目光端着东西进去。

    她没说话,将东西放下就出去了,杜烨看两扇门重新合上,再看食盘里的东西,不由轻笑,谁能想到,他也能与这独立特行的女子共处呢?

    因着要赶路,没时间在城中逗留玩耍,早饭就在客堂吃了些,吃是吃下去了,坐上马车少不得又要颠簸,路程长着呢,谢山风去外面转了一圈买几个垫子放在车厢内,杜烨看她居然有这般细心,面上不露,心中欢喜,路上寻了话跟她说,又说了不少他廷试时候的事,那时在中和殿面圣,个个都心中忐忑,又得强做镇定,若是战战兢兢胆小模样,圣人定会不喜,做不成大事。

    杜烨又将他那会心情细致描述一番,他说来语言活泼,皱眉撇嘴形神兼备,车厢内笑声不断,这枯燥漫长的旅程也变的轻松不少,就连屁股都不疼了,不知道是谢山风的垫子,还是杜烨讲的笑话。

    谢山风笑起来哈哈哈,嗓门又大,这一路官道上就听她的大笑声不时从车窗飘出去。

第五十九章 浑水

    平洲过了是沙洲,这之间也有小镇,个把月的路程,三月底才到了都城下面的襄州城,襄州城与都城相邻,出了襄州城再行个把时辰就进都城了,越是靠近都城越是发现此处跟吴城的不同,吴城的女子们还穿着夹袄,这里的女子已经戴上时兴的花冠,穿着轻薄颜色素雅的褙子,褶裙拉的长长的,缀着丝绦曳在红翠的丝鞋上。

    自古以来女子爱美之心从未少之,都说女人是为悦己者容,谢山风觉得不是,女人爱美是天性,哪管有没有人悦己?就算没有悦己者,一年四季都愿意给自己打扮。

    兰心趴在窗户上,小声道:“这里的姑娘都美的跟仙女似的。”

    谢山风抬头看街边小楼栏杆上飘出的白纱,不知道幕篱下的面孔是如何,单说这长到腰间的白纱遮面,半遮半掩很是勾人,心想这可未必,三分颜色,七分打扮,都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全国最时髦新鲜事物最多地方,一个姑娘,只要不是那么的歪瓜裂枣,好好的装扮上,都能有几分妍色。

    他们这会在襄州城内,要到明日才真正的进都城,兰心是杜烨的娘急匆匆买来的丫环,此之前都在吴城中,没出过门,这跟着杜烨过来,既见了世面又有了牌面,而且,杜大人身边没有贴身的婢女,兰心是唯一一个,这以后就是大人的通房丫环,大人要是喜欢她了,定会抬她做姨娘,到时候她就是麻雀飞上树成凤凰了。

    兰心心里美滋滋的,大人前大人后的伺候着,就盼着大人能多瞧她眼,能早早的做了通房,而且大人还未娶妻,她要是再生个一男半女的,抢在嫡母前面有了子嗣,那她可就出息了,对着镜子照了照,抿了抿唇上胭脂,他们今天进城没一会,大人的同僚就来接应他了,这会大人跟着另外两个大人出去,没一会就回,兰心想着去马车将行礼收拾收拾,明天到了都城,要进官舍。

    谢山风出去转了一圈,别说,这地方就是跟吴城不一样,她是个女人,最先看的就是女人的打扮了,这里的女人显然比吴城的女人会打扮多了,单说花钿的样式,就她刚才一进一出看到的,十个都不重样的,女子们的面色也是十分神气的,未出阁的姑娘虽戴着幕篱遮住了容颜,可那婀娜的身姿却使人产生无限遐想。

    谢山风含笑打量娉婷的仕女经过,她穿成个男人模样,行为也像个男人似的,谢山风倒真不是对女人有什么想法,她记得来都城的目的,来赚点钱。

    这世上谁的钱最好赚,女人。

    她想看看京都下面的襄州城内,女子们都时兴什么,都玩些什么,吃些什么,不过也不急,进了都城,还有的研究的。

    在街上逛了一圈,提了三两梨干回到客栈,进了屋,谢山风放下东西,头一抬看到兰心唇上的胭脂,谢山风心下一笑,没说什么,喊她过来吃梨干,又过了会杜烨跟那两位将来的同僚回来,三人在外用过午饭,让伙计煮了茶过来,三人在屋里饮茶论事,谢山风趴在外面打瞌睡,睡的半梦半醒,就听里面门开了。

    杜烨三人从屋里走出,在外拱手说。

    “都已准备匀当,江生明日进了官舍,咱们就住对门。”

    杜烨笑道:“我初来乍到,怕是事事都要仰仗王昉兄了。”

    又说了几句恭维话,将人送出了客栈,杜烨折回,坐在圈椅内,眼中泛着愁色,兰心在他跟前走了几圈,杜烨瞧的更是心烦,皱眉说:“出去给我买些纸墨。”

    兰心走到杜烨跟前,娇声说:“大人,咱们随身都带着呢,您怕是忘了,我这给您找出来。”

    杜烨头一抬瞧进她脸上的胭脂,沉了沉脸,口气不大好:“叫你去,你就去。”

    兰心被斥了声,脸一白不敢再多言,出去买纸墨了。

第五十九章 浑水(2)

    谢山风在外面喝水,听的里面动静,轻轻摇了摇头,少女发,春,人之常情,可这方法得用对,兰心显然是没用对方法,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烨喊她语气温和了许多。

    “小风,你进来。”

    谢山风诶了声,转身进去。

    她穿过廊下,笔直纤细的身形从半枯的芭蕉树走过,焦黄的枯叶衬着一身蟹壳青的圆领夹袄,现出一段笔直纤长的腰身来。

    都说女子是花,世人多爱用娇妍的花朵形容女子,谢山风不像花,她更像一管笔直纤长的嫩竹,淋着春雨抖着嫩芽,清丽匀直,面容是沉静清冷的,甚少见她有慌乱的时候,杜烨目光痴粘追随她进了屋内,一直走到他跟前,谢山风抬眼看来时,他匆忙移开了目光缓了脸色。

    “大人可是要喝茶?”

    杜烨汗颜,刚才与王费两人喝了一肚子茶,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他满脑子的想法猜测,眼前无人商议,就将谢山风喊到跟前来问。

    “你知道刚才的两人是谁吗?”

    谢山风猜了声:“大人的同窗?”

    杜烨长叹声:“算不得同窗,只在琼林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我看那两个人对大人很热情,还以为是老相识。”

    “这二人是参政执事王大人的门生,如今在户部做事,是五品官员。”

    谢山风对着官职制度不是很懂,想了想问:“大人是不是觉得,既然是不熟,为何又这么热情?”

    这正是让杜烨头疼的地方,他还在吴城时,就听说朝中分两派,范党跟王党。

    今日来跟他热络交攀的是王党的官员,中午在食肆用房,桌上三人虽谈笑风声,实则心中惶惶不已,他不过一个新入京都的官员,到底任职哪处,还没定论,皇帝都还没见到,王党的人已经寻到了他,看样子是要拉拢自己,他想独善其身,想来是不行了,朝中如此波云诡谲,真叫他心颤,人还没到京畿,王党的枝丫已经伸到了他面前,他要是不接住,就是不知好歹,以后在京畿官场还怎么干下去。

    谢山风凝神说:“既然如此,大人就先不要表态,您一个新官,既没有拜于任何人门下,眼下也不知道皇帝要您做什么,走一步算一步。”

    杜烨叹气:“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怕,由不得我走一步算一步,有人逼着你往前行,停都没法停。”

    朝堂之上,党派之争,稍有不甚,贬谪,掉脑袋都有可能,一句话,一个字就能得罪人。

    杜烨想过京中势力复杂,是坛憋闷多年的浑水,不用伸手去搅弄,都浑的让人看不清,他对着朗朗青天长叹声,浑水,清水,都要往下踩着。

    兀自思量了会,兰心买了纸墨回来,被杜烨斥了一声后,兰心收敛了些,偷偷擦了唇上胭脂,收起小心思,晚上时候,谢山风看她唇色淡粉,没了艳丽的胭脂,眼神也没上午亮堂了,谢山风摇了摇头,去喊车夫一道用饭。

第六十章 未雨绸缪

    今天天气十分好,一丝风气都没有,太阳红彤彤的挂在东面,槐树枝已经有些抽芽,几个耐不住寂寞的麻雀叽叽喳喳,熬过了寒冬,这些鸟儿迫不及待的互相问好,阳光亮堂的连人的皮肤都照透,樊州城内青灰色的屋脊叠叠翘起,城外有青山,翘起的屋檐便连绵到了城外的山廓里去了。

    谢山风一手插腰,嘴里咬着酸馒头,她作男子打扮,行为也粗鲁,襕衫一角掖在腰带里,穿着白底靴,在大街上吃馒头,动作自如,也无人瞩目,一口气吃了三个,这馒头也不大,虽是叫馒头,里面却有馅,馒头长长的,里面包着发酵过的馅料,所以吃起来是酸的,谢山风头次吃到酸馅的馒头,开始还当是坏了,问了才懂,就是这味道,就是吃的这个酸味。

    将行李都搬进车内,杜烨心情不佳,思绪连绵,官途未卜,皇帝既下旨宣他进京,那以后在京中任职几率更大,官员多不喜欢外放,杜烨进京前也这样认为,能留京任职是最好,可谁想,还没进京呢,王党的官员就来找自己了,昨日席上那些话,他躺在床上细细敲啄,无非是想让他拜在王参知门下,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升官加职得有人引荐。

    谢山风知他在烦闷什么,便问:“大人在京中可有信得过的同窗或是朋友?”

    杜烨迟疑说:“倒是有几个,往年一同念书,如今做大学士。”

    “大人的朋友是交心的朋友吗?”

    “前些日子还有信件,是信的过的朋友,朝中情况就是我这朋友告诉我的。”

    谢山风长哦了声,撩起帘子朝外看,官道两边天地麦子有半人高,再过个把月就可收割。

    “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既然您的朋友愿意写信告诉大人,是不是在警醒大人?大人进了京畿不妨去拜访那位朋友,看看您的朋友如今在谁门下?”

    杜烨眼中一亮,是啊,一拍腿:“我被那两人弄的惶惶的,心思都乱了,晚点我去拜访朋友,看看他是如何说。”

    谢山风微笑说:“既想安全无虞,还是得相倚为强。”

    前面就是都城的城门,城门高耸如天将巨人,两边俱是举枪握戟的守城护卫,铁甲似鳞寒光闪闪,不恶而严。

    兰心胆小,看了一眼门神似的府兵,就缩回了脑袋,马车渐渐往京畿行去,到了官舍外,杜烨拿出述职的文书,守门的老头带他们一行进去,谢山风打量这一片,缙人好风雅,都城尤为甚,单这一个官舍,供外省仕官的宿舍,廊下屋后,假山花木样样不少,不大的地方,布置的倒也精巧,围墙去年攀爬的枝条趴握在墙头,就等天气暖和发了绿意,墙头就是绒绒新绿了。

    进了屋,桌椅齐全,两间房,里面是卧房,外面是间小厅,有个小偏间,到时候他们几个下人可住在里面。

    兰心找了扫把将屋内屋外洒扫一番,窗户挂着的竹帘都要掉了,谢山风跟她一起拆了竹帘拿到外面井边清洗,两人拿着东西往外,还才走到外面,就有人迈了进来,朗声问:“来的可是吴城杜烨,杜大人?”

    杜烨听了声音,忙从屋里出来,来人面生,他一愣,这人哈哈一笑朝着院墙一指:“我是文阁学士陆庐,就住你隔壁,往后咱们一道骑马进宫点卯,一道下朝。”

第六十章 未雨绸缪(2)

    原来是邻居,杜烨听说过此人,忙将人请进来,他也是刚到,屋里凌乱,想烧茶待客,却不知道倒哪烧热水,不由尴尬的面色发红。

    “来,来,去我那处,我去买些肉菜打上一壶酒,与杜大人喝上几杯。”

    陆庐性子很是爽朗,说走就拉着杜烨走,边走边道:“我这就缺个一道喝酒的人,刚巧杜大人你到了,那边还住了几位大人,明日我给你引荐引荐。”

    兰心小声问:“小风,大人是出去吃饭了吗?”

    谢山风目送杜烨身影消失在影壁,心想,这以后的应酬怕是少不了,只是看杜烨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到了晚上,杜烨回屋躺了没多久,陆庐又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青衣官吏,出入这里的都是朝中的官员,就是不知道这位穿青袍的是什么官职。

    杜烨不擅应酬,人到了门上也得无奈起身,给了谢山风银钱让她出去买些酒菜回来。

    这屋子收拾刷洗了一番,也是干净,大家住的屋子里面摆置大同小异,陆庐坐下来说:“这位是少詹士范忡,都住在这官舍中,我是林城人,范兄与我是同乡。”

    范忡抱拳:“久闻杜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才华秀拔,范某神往已久,今日一见,杜大人气度不凡,果然让人折服。”

    范忡上来就夸,杜烨弄的莫名,拱手回礼苦笑说:“羞煞我了,范大人这般夸赞,叫我实在汗颜,我不过是运道好了些,得了圣人赏识,京中人才济济,我比之如同蝼蚁。”

    这时陆庐笑着说:“杜兄,咱们除去休沐,每日五更前要进禁,辰时末散朝,万万不可迟到,去晚了,言官参你一本,有你好受的。”

    杜烨点头听了进去:“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得陆大人诸事细节告知一二,不然到时候惹恼圣颜,丢了丑,就不好了。”

    城中街市遍布,到了夜里有宵禁,这跟吴城都不同,到底是皇城天子脚下,谢山风提着酒壶,一骑金甲禁军打马而过,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面色铁似的冷,身后余众个个身姿笔直,面色肃冷很有威仪,身上铁甲相碰发出咔咔声,十几匹马的马蹄声咄咄震的地面青石都在晃动。

    谢山风没见过,瞧的稀奇停下来目光追着看,正看的兴味,旁边一个妇人扯了她一把,小声说:“你是外城人吧?这殿前司的禁军哪能这样盯着看,小心说你大不敬,把你抓起来!没命也得退层皮。”

    谢山风赶紧收回目光,拱手谢了好心人,也不敢再逗留,匆匆回了官舍。

    谢山风将酒菜装好送上桌,巧的很,杜烨那位朋友也来了,兴高采烈的带了酒来,城中时兴喝银光酒,祝同良打了二斤过来,很久没有聚到一起,杜烨十分高兴,就在杜烨的屋子,四人喝的十分尽兴,好在这酒度数不高,醉的快,醒的也快。

    不知道范,陆二人拜在谁的门下,襄州城内的事,杜烨只字未提,直到喝完酒改回去了,住在官舍各回屋子休息,杜烨送祝同良出去,到了无人的僻静地才提起襄州城的事。

    两人是交心的好友,杜烨长叹声说:“不知道朝中格局如何,我还没上任,叫我心里不安。”

    祝同良摇头浅笑说:“江生无须担忧,方才同你喝酒的两人都与咱们是一样的,这朝中不但有王参知,中书大人,还有刑部,兵部连着各位皇子呢,糟心斗权的事轮不到咱们这些四品文官身上。”

    杜烨一愣:“皇子们不都开封建府了吗?”

    祝同良拍拍他的肩:“哪能那么轻易,圣人身子不大好,现如今朝中乱的很,改日我再跟你细说,回去歇着吧,明日第一天入禁,万不能晚到。”

    杜烨回到屋里,洗漱好躺在床上,不过才两天,他就有些眼花缭乱了,罢了,不去想,正如同良说的,糟心斗权的事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小文官身上。

第六十一章 养活自己也难

    窗棂才漏出一些青白色,杜烨已经起床,隔着一道围墙听到陆庐咳嗽的声音,他穿好方心曲领官服,挂锦獣,戴玉佩,持着笏板骑马去入阁,到了禁门下马,随从将马牵到远处。

    起的比鸡都早,大家都没吃早饭,皇城门边有卖各色早点的,杜烨入乡随流,也买了两个炊饼填了五脏庙进了宫面圣。

    杜烨的随从叫六子,大人进宫面圣,六子就是皇城外面牵着马候着,官舍内就剩谢山风跟兰心了,她也要出门,她要出门看看这都城的街上都卖些什么,女子们又都喜欢什么,昨天夜里睡在床上,认床,睡不着,干脆在脑海里喊666,喊了五六声,666才出来,谢山风问他,新任务好了吗?

    666拽拽的,跟上次看到的不同,衣服换了,潮的很,谢山风没空欣赏,要说急,她也急,要说不急,她也不急,666点着手机屏幕,让她再等等,任务还没写好。

    既然没写好,那她就还得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得让自己吃饱穿暖。

    等杜烨出门,谢山风睡了一小会起床,吃了早饭就上了街,京中街道规划多是田字,一街横着一街,巷子横着巷子,刀劈斧斩似的,看着很是规整,谢山风在东南门逛了一圈,找了间茶铺坐下,城中茶馆非常多,她粗粗数了下,就她所见,就有二十几家不止,京中的百姓整日里喝茶么?过的可真闲适。

    茶馆不单卖茶,还有酱汤面食,谢山风要了酱汤喝了一碗,有个老翁摆了桌子在茶馆中说书,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谢山风支着下巴听了会,讲的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故事,人人都喜欢英雄,一个劫富济贫不留姓名的英雄更让人神往了,既不知面貌,听者便会在心中捕绘出最理想的英雄模样。

    瓦子勾栏人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谢山风扶扶头上的儒巾,她做男子装扮,从头到脚穿的十分妥当,身条又高,修竹似的秀美,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家,说戏的又讲了一出宝剑记,谢山风听了会就想起自己写的那本金莲夜奔了,稿子还在她包裹下压着呢,回头再添补些,写完送去书局看看能不能卖了些。

    她在茶馆坐了一上午,酱汤也喝饱了,出了茶馆去南北的涌路街,这片街上食肆林立,果子铺也不少,要真的从头逛到尾巴,涌路街逛到小玉街,不到天黑逛不完,谢山风背着手一路行一路瞧,她没什么特长,也没擅长的东西,要想在这个地方弄点钱,人生地不熟,还真有些难,啧了啧牙,真被张怀月说中了,天上不会掉银钱,你能想到的赚钱法子,别人也能想到。

    回到官舍,杜烨下朝回来,穿了件圆领大袖的襕衫坐在木廊下望天发呆,谢山风过去喊了声大人,杜烨回神问:“用饭了吗?”

    她一晒:“酱汤喝了几碗,饭是用不下了,大人今日在朝中感觉如何?”

    杜烨笑说:“圣人今日在朝中问了我些,我心中所想,便都答了,就在不知道圣人如何思量我的,不过,做官为人都要正直,心中所想,唇中所出,圣人说每年南方到了六月总有水涝之灾,年年治理,年年复发,问众大人,今年可有什么法子,这是老生常谈,我瞧圣人也为此十分烦恼,我新官上任,这等大事轮不到我来决策,宰相中书们才是肱股。“

第六十一章 养活自己也难(2)

    谢山风摘下幞头:“那大人怎么回答?”

    “治理水涝无非是挖土填埋,或是加固堤坝,每每这样朝中都要拨款,年年治,年年泛,来去总归是银子,劳民伤财,我想圣人也为此十分烦恼。”

    谢山风说:“治理水涝,还需要看当地地势,如果发生水涝的地方,土质松软,两边没有山脉,一昧的加固填高,还会被冲垮,我看啊,应当在上游修建水坝,再多挖几条沟渠引流,上游先蓄水,水满开坝,流入下游渠沟,这种容易发生水涝的地方,就不要住人了,周围要有居民,趁早般了,另寻地方住吧。”

    杜烨看她,从她脸上娓娓而言的神气看到另一个人,不由恍神,谢山风说完喊了他几声他轻啊了声回神才

    “小风脑子聪明,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可惜,需要大量银钱,国库并不充盈,修建水坝开挖水渠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完成。”

    谢山风呵笑声:“这办法估计有人提出了,就是没实行出去,每年只是修建提拔,再被洪水冲垮,年年如此,年年修建,治标不治本,长痛不如短痛,一气治理了好。”她笑了笑,歉然说。“大人,我这一回来就烦你,商议朝中事要是被殿前司知道了,咱们可都不妙。”

    杜烨讶然一呆,失笑了声站起身往屋里走去:“你心思缜密,我却没想到。”

    下午并没什么事做,人口简单,除了一个杜烨主子,其余就是兰心,跟杜烨侍从,谢山风身份尴尬,跟着杜烨顺风车到了都城,卖身契也不在杜家,她是个自由身,既是自由身,她就想出去住。

    谢山风打算搬出去住,在城中转了几天,看中水巷口的那的房子了,那一片出租的房子不少,有独门独户,也有带院子的,她倒是想租个没院门的吊脚小楼,转念一想,到底是个女人,没个院门有点怕,带她看房的陈婆子絮絮叨叨说这院子地段如何之好,做什么都方便,谢山风默默听了,两扇木头院门,天井里有口井,井边有棵梨树,已经冉冉抽出了芽支棱,再过不久满树粉黛。

    两间厢房,外带一间小厅,谢山风一个人住三间屋有些多余了,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婆子说起这一片还出过状元呢,谢山风笑了笑,这婆子还真会给自己镀金,她还跟状元相熟呢,难道她就会因此变的不一样了吗。

    一个月五吊铜子,押金给两钱银子,钱倒不是问题,就是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白给了房租。

    “婶婶,你看这样成吗?我不是本地人,来这玩耍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我给你两钱银子,到时候要走了,你直接扣押金。”

    婆子摇头:“这一片租房子的,哪个不给押金,房租是房租,押金是押金,你到时候要走,提前给我说,押金我退给你。”

    “婶婶,不是我不给,我手头没那么多闲钱,而且我刚看了圈,这一片离十字大街远着呢,我要买点吃食,走到那得一盏茶时间,可不像你说的那么便利。”

    这一片房租便宜,就因为地段偏僻,谢山风这么说是对的,婆子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谢山风又说:“我看这房子好久没住人了,院门都快朽了,今遇见我租下来,也是缘分,我今天要是不住下来,你这院子放着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钱。”

    婆子想了想没说什么,这房子租了好几个月好容易才租出去,空了这么久,白白浪费了时间。

第六十一章 养活自己也难(3)

    “就这么说定了,我搬来去找你拿钥匙。”

    谢山风语速匆匆的,催的紧,陈婆子被她弄的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点头。

    既然是搬出来住了,那要跟杜烨说一声,还要多谢他这些的照顾,也不知道杜烨喜欢什么,谢山风瞧他酒量不大好,每每同僚宴请,都喝的半醉,跌跌撞撞的回来,跟他隔着一道墙的陆庐,范忡二人,原先还都带上他,后来如果是寻常吃饭,杜烨就去,要是酒宴应酬,杜烨推辞的很了,陆,范二人也不强求。

    圣人提倡简约,不许铺张浪费,自己也是身体力行,一件对襟长袍,做亲王的穿着,做了皇帝还穿着。

    皇帝都这么做了,做官的哪个敢夜夜笙歌?这一日觐见圣上,议事后退朝,惠王,太子被宣于文德殿,众臣出了金銮殿,圣人想重修文献通考,中书范知鲁举荐了几位文臣,其中就有杜烨,杜烨心头微惊,朝中势力分为三股,或许更多,杜烨独来独往,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圣人问众臣谁有异议?谁都没有有异议,圣人年纪身子不大好,见没人有意见,满意点头。

    出了文德殿往西华门踱去,满朝朱紫此刻皆往这一处行来,免不了要说话,人声嗡嗡,杜烨听在耳中不多言也不参与,范中书今日在圣人面前推举了他,是有拉拢他的意思,王参知的门生在樊州城特地请他吃酒,到了京都,进了京畿,入了宦海,杜烨没有去拜会王参知,也没去范中书府上递帖子,每每跟官舍的同僚赴宴,杜烨十有八九喝的酩酊大醉,说起话来也是三四不知的,一来二去的,比邻的几位同僚饮酒赴宴的就不愿意带着他了。

    殿脊翘起一层叠着一层,一重重的宫阙没有尽头似的,朝中势力未定,方才圣人将惠王与太子一同留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杜烨步履匆匆往前走去,有人喊了他声,杜烨转身,见是礼部侍郎腾达,忙停了脚步拱手行礼。

    “侍郎大人。”

    腾达抹了把额头,走的快有些喘,扶正帽子跟杜烨拱手对行礼,口中问:“学士大人走的好快,我方才想同你说话,稍不留神,杜学士就走到前面去了。”

    杜烨现今是天章阁学士,任职重要,班位较低,腾达官阶在他之上,杜烨又是新入京畿的文官,与腾达说话语气十分的恭谨。

    两人并行走在甬道,腾达叹了口气:“不知道圣人今天将太子跟惠王都留下是什么意思?”杜烨跟腾达并不熟稔,腾达说这个也是没话找话说。

    “圣人耳达目通,予智予雄,不是我等所能猜测的。”

    腾达拍他肩,嘿笑了声:“我前日得了个消息,杜大人可要听。”

    杜烨停下,躬身行礼十分谦虚:“下官谨听大人教诲。”

    腾达失笑摆手:“杜大人咱们随意些。”腾达先是叹了口气,目光朝上看去眼中泛忧,“圣人前日因为饮酒的事,跟太子吵了几句,太子醉了酒,顶撞了圣人,圣人很是气愤。”

    杜烨微微惊讶,没有作声。

    腾达等他半天,见他一言不发,笑了声说:“几位皇子都封了亲王,不知杜大人可曾赴过亲王们的宴席?说起来,亲王中靖王品性最是亲善好相与。”

    杜烨心思转动,苦笑声说:“说起来让腾大人笑话了,我初入京畿,与范大人,陆大人同住官舍,他二人带我赴宴,我喝的酩酊大醉,满嘴胡话,丢尽了脸面,再也不肯去了,亲王们都是贤身贵体,我一个小小学士,唯有瞻仰。”

    腾达笑看他几眼,两人走到西华门外,腾达拱手:“先走一步了,杜大人。”

    杜烨往官舍行去,他心中苦笑,朝中时动荡,太子何止跟圣人争吵,后宫传言纷飞,说东宫那位因为叔父被圣人处死,太子大悲之下,精神有些不大好了,太子再有出阁的行为,御使们上疏官家,不知要怎么收场。

    仰头看天,日光大盛,驱荡黑暗,皇城巍峨庞大,高耸的城墙一隅角落里,砖缝里一株野草顽强生出叉出两个草芽来,背对渐升的太阳,唯有日头西落,天光降沉之际,稍能有一丝将落的阳光照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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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要往庙里跑,封建迷信不可取,更不要对着菩萨吐槽,万一实现了呢?
被丢到空间,再遇到废材系统,谢山风的攻略任务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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